而她不巧也知道季天朗的爺爺非常中意某幾位千金,大有希望季天朗和她們培養感情的意思。能夠知道季天朗這個時間在西雅圖,加上穿著打扮都不俗的,十之八九就是她猜想的那些千金小姐吧?


    她不想那麽幼稚地表現出生起的樣子,但心裏依然又悶又酸,因為季天朗沒有立刻和那個女孩保持距離,甚至還保持著親切的微笑。


    孔雀就是孔雀!


    季天朗一直注意著大門的動靜,沒一會兒便發現臭著臉、抱著胸,無聊地踢著小石子的紫江。他知道妻子又打翻醋桶子了,無奈之餘又忍不住好笑。


    其實隻要她開口,他會和每一個異性保持距離,哪怕是認識十幾年,兩家交情甚篤的青梅竹馬;偏偏紫江這丫頭愛麵子,明明心裏都酸氣衝天了,臉臭得不能再臭,還要硬ㄍ一ㄥ,嘴硬地找一堆藉口,有時他忍不住會惡作劇地想看她能ㄍ一ㄥ到幾時?


    他故意彎下身,好像正和身邊的女孩交頭接耳,想看紫江會不會衝進來打斷他,誰知她隻是愣了愣,接著就跑開了。


    「……」弄巧成拙的季天朗隻覺得頭大。


    「朗?」


    他看向大老遠從多倫多來找他的安妮,也隻好對她抱歉了,「ok,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不在家期間就麻煩你幫我看房子,要離開的話幫我把鑰匙交給隔壁的魏老太太就行了。」


    「呃,你要出門?」她好不容易才打聽到這幾天他人在西雅圖,立刻趕了過來,以為好歹可以請他當地陪多相處幾天,要不然她那麽千裏迢迢的跑來是為哪樁?


    「是啊,真抱歉,早就決定好了,我不知道你要來。」他直接把鑰匙丟給安妮,立刻鑽進停在車庫的休旅車。


    「等……等一下,你要去哪?我可以……」


    「好好玩,就當自己家,別拘束,bye!」他咻地一聲踩了油門,快閃去也。安妮小姐愣在原地,三寸高跟鞋當然追不上四個輪子,氣得直跺腳。


    季天朗在魏家大門口攔到紫江,沒給她任何抗議的機會,就像土匪一樣將她押進車裏。


    「放開我,你這個強盜!」


    季天朗大掌壓著她的腦袋塞進車門,把門關上。「你的刑期還沒結束,最好給我乖一點!」他也火了,撂下狠話,紫江隻好氣呼呼地雙手抱胸坐在副駕駛座上。


    他繞回另一頭上車,悶不吭聲地駛離市區,紫江心想他若是真要搞七撚三,這會兒怎麽會和她在車上?她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看來是過分了點,隻好呐呐地先開口示好。


    「要去哪裏啊?我……我得和外婆說一聲。」她聲音很軟很軟,幾乎是撒嬌了,希望繃著臉的季天朗能感受到她的善意。


    好嘛,是她錯了,拜托不要擺大便臉給她看……紫江又露出小鹿斑比似的眼神,裝可愛。


    「我肚子餓……」呃,通常這時示好的一方應該先問對方肚子餓不餓吧?紫江後知後覺地想。


    季天朗冷硬的臉部線條和緩了下來,「等一下我們找地方吃午飯,順便給外婆打個電話,反正這兩天沒事,到奧林匹克公園走走吧。」


    「好。」老公說什麽都好,現在的紫江乖得像綿羊,至於那burberry小姐到底是季天朗的誰,她還是別扭地不想多問,反正現在季天朗人都在她身邊,她又有什麽好追究的?


    其實,紫江始終記得父母當年爭執的模樣,母親有多咄咄逼人,父親就有多大反彈,哪怕她心裏向著母親,也難免有陰影。


    她不想讓季天朗覺得她善妒,不想表現得疑神疑鬼,卻不知要真正讓自己釋懷,也要雙方都願意溝通才行,她悶不吭聲,芥蒂也不會就此消失。


    她還沒有機會學習這道理,也還太年輕,更不知道在這場婚姻相互磨合的過程當中,季天朗又在此默默地退了一步。


    誰教他沒事愛鬧她?既然她死不開口,那他就隻好自己約束自己,不要再讓這種無謂的誤解發生了……


    紫江決定大學專攻珠寶設計時,季天朗並不訝異,他早就發現小妻子在藝術設計上的天分與興趣,。也許是家學淵源,聽紫江的外婆說,跟她兩個哥哥不同,小時候紫江喜歡外公的工作室勝過待在廚房裏。


    「不擔心『福爾摩沙』了?」他打趣地問。聽見福爾摩沙本館近日正打算重新開張,而且資本是原來的好幾倍,更有名廚坐鎮,加上接手經營者擁有極佳人脈,還沒有開幕,上流社會已爭相捧場。


    「哥哥他們早就計劃要接手了,我想我幫不上什麽忙。」紫江一直以為兩個哥哥是投奔敵營的叛徒,竟然毫不反抗跟那個女人同住一個屋簷下,長大後的現在才明白,哥哥他們深謀遠慮,一個有經營長才,一個有廚藝天分,而且眼光看得更長遠。


    既然身為長子和次子,父親家族的雄厚資產哪有不利用的道理?先把自己的羽毛養得豐厚了,步步為營紮下強力後盾,不怕將來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真是可喜可賀,要是讓她接手,一定是人間悲劇……季天朗怎麽想這樣的結局就怎麽好笑,但他可沒膽把取笑說出口。


    「決定好申請哪間學校了嗎?」這陣子他一直陪著紫江搜集相關資料,選定了幾間學校。


    紫江雙手支著下巴,看著季天朗,「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雖然她是很高興啦,當初遲遲開不了口,就是不想他再分隔兩地。好不容易季天朗大學畢業,從紐約搬到西雅圖,不到一年光景又得分開,她內心真的很猶豫,甚至還考慮過直接在美國念設計學校也沒什麽不好。


    當她想到這個折中的辦法後,才把打算念珠寶設計的事告訴季天朗,他卻認為到歐洲進修是更好的選擇。


    「你不歡迎?」他故意反問。


    「當然不是,有人要跟去當保母是最好的了。」她故意取笑他的婆媽。


    「你也知道你真的需要一名保母?」


    紫江嘟著嘴。真不知道誰把她慣成大米蟲的啊?


    「不用擔心我,買股票基金做投資,哪裏都能玩,至於我爸的公司,他身體還硬朗得很。」他還沒開口告訴家人去歐洲的決定,因為以他父親的個性,這麽好的機會當然要好好利用,尤其mbc歐洲分部正缺集團本部核 心人士進駐。季天朗自己這幾年來的基金投資成果不錯,性格有點懶散的他,說實話不是很想當工作狂,廣告廣告,集團領導人可不是每天看看電腦和報章雜誌,做點環境和市場的數據分析那麽容易。


    「選擇歐洲有個好處,你可以吸收各國的文化精 華,我陪你過去的話,假日還可以到各個國家四處轉轉,你隻要專心念書就行了。」


    她就知道季天朗會替她想好這些。人家夫唱婦隨,他們卻正好相反,她明明不是什麽女強人,哪來的本事要他婦唱夫隨?偏偏季天朗就是這麽寵她,有時她不免感到彷徨——她憑什麽得到這些?她要做什麽才能夠不失去?


    紫江默默地往丈夫懷裏倒,沒發覺自己很愛有事沒事就跟他撒嬌討抱抱。


    季天朗開始分析,「愛吃海鮮的話,就別選內陸國家。」


    紫江一陣好笑。


    「意大利不好,那裏的男人愛亂放電。」


    「拉丁妞兒很火辣啊,而且要比電力,我老公不用放電,光是漏電就可以把整個歐亞大陸所有的燈點亮了。」


    這丫頭以為他聽不出她酸溜溜的語調嗎?季天朗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我怎麽就沒把你電得慘兮兮?」


    「其實我已經翻白肚了……」紫江掀了掀上衣,露出白嫩的小肚皮。


    季天朗一陣好氣又好笑,大掌蓋住她的小肚肚免得小笨蛋著涼,一邊繼續看著桌上的資料,「我是建議你選英國,省去上語言學校,你家在那邊也有親戚。」紫江的奶奶是英國人。


    季天朗的話有道理,而且紫江雖然討厭父親的家族,對奶奶那邊的遠親倒沒那麽厭惡,舅公一家對她都挺好的,雖然舅公老是把她和緋雲堂妹搞混,明明她們一點都不像。


    「就聽你的。」解決一樁心事,能夠一起到異國展開新生活,最重要的是,再也不用每個月固定向父親報到,這讓紫江的內心充滿了期待與雀躍。


    在這場婚姻裏,憑良心說,季天朗對她太好了,到最後她甚至可以說是予取予求。她不用負擔豪門媳婦的沉重壓力,季天朗讓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她擁有單身貴族的自由、情人的嗬護,以及季太太的名分,隻不過一開始先離開的人是季天朗,於是紫江也就順理成章地把自己當成怨婦。


    在她英國的課程結業前,季天朗被召回家,mbc現任總裁一場車禍把家人嚇到了,季天朗這個「王儲」不能再遊手好閑下去。


    盡管如此,季天朗還是向家人要了兩個月的緩衝期,不是為他自己,而是為了紫江。


    「喏,你看,很簡單吧?」他花了兩個月時間寫好了一本季氏獨門研發的懶人食譜,並且親眼確定紫江照著他的食譜能夠做出可以吃的料理。這本食譜針對紫江的問題對症下藥,小朋友照著他本子上的步驟都能輕鬆做出好菜。


    食譜的秘訣就在於省略處理食材的繁雜手續,最好是能全部丟進鍋裏一次煮好,食材則買人家處理好的,不然就是能丟進調理機裏切碎,她能省力就盡量省——季天朗曾經半開玩笑地在朋友麵前誇他老婆是廚房裏的武林高手,可一點也沒誇大事實。


    兩人搬到英國之後,終於像正常夫妻一樣住在一起了,剛開始都是有季天朗下廚,紫江當小幫手。


    直到有一天,季天朗親眼看見原本切著蘿卜丁的紫江,麵無表情地舉起菜刀,將倒楣從排水管爬出來逛大街的小強快、狠、準地一分為二——這中間季太太眉頭皺都不皺,眼底波瀾不驚,就在他張口結舌之際,她又朝還沒死透的小強補了一刀,美美的切成四等分,最後才拎著小強發丟進垃圾桶,好像丟一張紙屑那般輕鬆自若,接著轉回身繼續處理食材……


    他在那一刻終於知道,當年他為什麽會連拉三天,隻好笑得像個大哥哥一樣,用和藹可親的語氣禁止紫江再碰任何廚具。


    「報紙給你,拖鞋也很好用,乖乖去旁邊玩。」


    他剛回美國的那一個月,常常忙到沒有休息時間,但仍會每天打一通電話給紫江。


    「有沒有想我啊?」他的語氣痞痞的,沒有透露一絲狼狽與疲憊。


    「沒有ㄋㄟ。」紫江也是,其實她多少有點怨老公拋下她,但又明白自己不能夠永遠任性下去,哪怕眼睛都哭腫了,少了他的懷抱根本輾轉難眠,好幾次都想放棄再一年就能拿到的學位,休學回到他身邊算了。


    是體貼也是怨懟。


    直到她終於能重新在珠寶設計的工作上找到樂趣與熱情,填補兩人分離的空虛。如果有人問那時的紫江,對一個女人來說婚姻與事業哪一個重要?紫江真的答不出來,再者她更鄙視那些認為婚姻才是女人的歸屬,認為女人的事業心沒必要太大的人——那些人隻想把女人綁在家裏為家庭付出一切,害怕女人爬到男人頭頂上,而男人們又還活在大男人主義的世界裏,人類社會的基本結構會有瓦解的危機。


    當然另一部分的原因是那些沒長進的女人畫地自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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