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客廳,發現謝沛軒和戴偉正站在客廳裏的落地窗前談話。


    「史蒂芬的意思是原來設定的預算不足以執行新計劃,希望總裁這裏可以同意提高預算額度。」戴偉站在謝沛軒的身後一步,態度嚴謹地報告著今日他蹺班……呃,提前下班之後公司裏發生並且需要他決斷的工作事項。


    王瑜涵透過玻璃窗的倒映看見謝沛軒的表情,忍不住揚唇。


    謝沛軒工作時的神態嚴肅認真,和她記憶中那個風風火火,一天到晚和人打架的大男孩完全不同。


    夜已經黑了,他高大的身影倒映在黑色的玻璃上,像一幅畫。


    因為他背對她,所以她停下腳步,第一次放縱自己光明正大的仔細看他。


    這個她記憶裏的男人,真的成熟了。


    他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質和以前極為不同,變得沉穩又正經,大多數的時候少有表情,就算有也是嚴肅居多,偶爾還會露出陰沉的樣子,她忍不住想起以前的他,那個老是惹她生氣的大男孩,前後真的差異甚大啊。


    現在的他身上多了一股以前她從未看過的霸氣,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隻是讓他變得更加迷人而已。


    謝沛軒聽完第一項報告,冷厲嚴肅的表情不變,淡淡開口回道:「史蒂芬如果沒辦法壓低預算,我不介意另派有能力的人過去澳洲,接手他分公司總經理的位置。」


    「我知道了。」戴偉頷首,繼續報告:「還有,長聯那邊又出包了。」


    他濃濃的劍眉皺了下,道:「這是長聯第三次遲交建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給李平貴一點提醒,這是我最後能做的,別讓他有機會抱怨我讓他死得不明不白。」


    他的口氣冷厲,眸光冷峻,視線像是遙望著玻璃落地窗外的夜景,實則將身後那個偷偷看他的女人一舉一動都收進眼底。


    「可是李經理怎麽說也是李董事的弟弟……這樣好嗎?」戴偉有些遲疑地道。


    戴偉口中的李董事是謝沛軒的大媽李美惠,由於她膝下無子,他們謝家的天粵集團有百分之十二的股份在她的手上,那是當初父親和他的親生母親外遇之後所給她的補償。


    這麽多年來,她一心想要拿下所有屬於父親的股份,並且將他這個小老婆生的兒子趕出家門,可惜最終還是失敗了。


    其實,他原本並不是那麽討厭這個大媽的,即便在他回到謝家認祖歸宗之後,她從沒有將他當成謝家的孩子對待,他也不曾真正恨過她,畢竟是他的母親和父親先做錯事,而她隻是個無辜的大老婆罷了。


    所以,本來他也從沒想過要和她爭父親手上的那百分之六十一的持股。


    可是後來一切都不同了,因為若不是李平貴,安亞不會死,而若不是大媽,安柏不會因為無人聞問而晚一年入學。


    當初,安亞罹患胃癌,他知道謝家有辦法找最好的醫療團隊,所以回到謝家求父親救她,父親開出條件,隻要他和安亞斷絕聯係,並接受父親的安排規劃,就會救她一命,於是他答應了。


    他強迫自己狠下心,拋下生病的妻子和還在繈褓中的兒子,聽從父親的安排到國外讀書、進海外分公司實習,而父親將安亞和安柏都交給大媽安置照顧,在那幾年裏,他甚至不敢打聽任何關於安亞的消息,怕自己會忍不住跑回台灣,破壞與父親的協定,讓安亞無法獲得治療。


    沒想到他太過天真,他們根本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替他救安亞的命,一直到他回國之後,他才知道在自己離開台灣半年後,安亞就在一間小醫院裏病逝了,而安柏甚至被大媽丟到鄉下老家,眼不見為淨。


    他要如何不恨?


    他們竟敢這樣對待他最心愛的女人和兒子。


    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後,本來對天粵一點興趣都沒有的他終於了解了,除非他壯大自己的勢力,否則永遠無法脫離父親的掌控並和大媽對抗。


    既然她讓他失去他最在乎的人,那麽他也隻能選擇奪走她這一生都想得到的天粵來做為報複。


    他對她已經很仁慈了,隻是搶走她夢寐以求的集團總裁大位,可還沒把她的人馬都撤光呢,她應該要心懷感激了。


    他冷笑。「天粵是營利事業,不是收容所,既然他能力不足又貪心,就算他是謝家的親戚,我也不見得非得要繼續賣他麵子。」


    「我知道了。」戴偉明白這次老大的耐心真的已經用罄了。


    他家老大雖然冷漠嚴肅,看起來好像是心狠手辣、獨裁專斷之人,但跟在老大身邊這麽多年,他明白老大並不是一個完全不講情麵的人。


    當然,也絕不會是個心慈手軟的人,所以,他自然也無法接受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他的底限。


    「書房裏的那幾份合約我已經看完簽字了,你要回去時順便帶走。」


    「好。」戴偉領命,轉身去書房拿資料。


    交代完戴偉,謝沛軒轉身麵對那個偷看他很久的女人。


    王瑜涵先跟走過她身邊的戴偉輕點了個頭,然後目光望向那個總讓她心動的男人。


    「安柏睡了,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這次她很聰明,在謝沛軒轉身的同時就收斂了目光,還不忘擺出專業親切的笑容,不怕會像上回在醫院那樣被他抓包。


    殊不知,她方才看了他多久,他就也同樣觀察了她多久。


    「外麵下大雨了。」他盯著她,目光分毫不移。


    她這時才注意到,落地窗外頭那點點的水珠。


    「你可以住在這裏,家裏有空房。」他說。


    她想了想,道:「不用了。」


    可以和他們父子倆同處一個空間過上一夜,多好的美夢啊。


    不過,她不確定這樣放縱自己是不是對的,她本來就愛他,如果隨意放縱的話,隻怕她的心會愈陷愈深。


    剛才那幾分鍾的放縱已經是老天爺給她的恩賜了。


    「過來。」他喚她到沙發坐下。


    不明白他要做什麽,不過她還是聽話的走了過去,然後她發現桌上的醫藥箱。


    「你受傷了嗎?」她驚呼,一坐下就忍不住先拉起他的手開始檢查,東摸摸西摸摸,連他那張俊帥的臉龐都沒放過。


    他好笑地看著她緊張兮兮的動作,拉下她的手。


    「不是我,是你。」


    「我?」她茫然。


    他打開醫藥箱,拿出碘酒和棉花棒,接著拉過她的手,開始幫她上藥。


    「噗哧!」她忍不住噴笑了。


    她還在想怎麽自己受傷了她自己都不曉得,結果他口中的傷竟然是這個——無名指上的一道皮肉傷。


    那是她稍早替安柏檢查作業本時,不小心被紙張劃破的傷痕。


    天啊,這麽小的傷口,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怎麽他……笑到一半,她突然發現不對了,唇邊的笑意瞬間收斂。


    她替安柏檢查作業時,他不是正在書房辦公嗎?他怎麽會知道她受傷?而且這麽小的傷他還放在心上?


    「怎麽不笑了?」仔細替她上藥的謝沛軒抬眸看她一眼。


    那,眼充滿了寵溺,她的心一跳,緊張地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怎麽了?」他揚起眉,笑望著她。


    「你在安柏的房裏裝了監視器嗎?」她謹慎的問著。


    「我沒事在自己兒子的房裏裝監視器做什麽?」他覺得她的問題很好笑。


    「那你怎麽知道我受傷?」她狐疑地攢起了眉。


    如果不是裝監視器,她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麽理由可以讓那時人在書房的他,知道她的手指被紙張劃傷這種小事。


    他高深莫測的眸光鎖定她,好半晌,她幾乎要放棄追問答案了,他才緩緩開口。


    「我就是知道。」


    「難不成你那時候躲在門外偷看我們?」她學他眯眼打量人的樣子打量他。


    「這是我家,我去看看兒子有什麽不對,是你自己沒有發現我。」謝沛軒揚唇


    輕笑,為她那可愛的表情。


    其實不隻那個時候,還有不久前她親了安柏,告訴安柏那句「寶貝,媽咪愛你」時,他也站在安柏的房門外,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若不是後來戴偉為了公事而打斷他光明正大的偷窺,他想她應該會有機會看見站在門口的他。


    「……好吧。」也是,他說的對。


    她看了眼那張笑吟吟的俊帥臉龐,心跳很不爭氣地變快了。


    這個男人怎麽年紀愈大愈迷人,真是糟糕!


    不能和他獨處太久,太傷身了,她撫了下失序的心口,深吸了口氣,然後從沙發上起身,「我該回去了。」


    他拉住她的手,讓她停下離開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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