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嘖,你還真是讓人大意不得,一點小小鬆懈都不行。」「你的反應神經未免太好了吧?」她一臉惋惜。


    「誰叫你小動作不斷,不防著點,我又要吃虧了。」這叫……一朝被人打,十年忘不掉。


    情況又回到了剛才,兩人四肢糾纏。


    而且,這回他精算了距離——頭鎚撞不到的距離,隻差區區五公分,要她氣得牙更癢。


    「……你們?」


    蘇幼容整理完自己,離開化妝室,重新回到座位,第一眼所見,就是這兩人四手纏綿,狀似親昵、熱絡,靠得非常近。


    她離席不到十分鍾,繁木跟賴皮,發展……這麽神速?


    「放手!」賴品柔使盡力氣要擺脫糾纏,夏繁木也玩夠了,十指鬆開,放她自由。


    賴品柔彈跳而起,拉住蘇幼容,直往出口處走。


    馬上帶走姐姐!連一秒,都不可以跟那男人再多混!賴品柔腦子裏隻剩這個念頭。


    「欸欸……賴皮……你做什麽……等、等一下……結帳……」蘇幼容已經被拖出去了。


    夏繁木沒有起身去追,他坐在原位,發出爽朗大笑,完全不顧旁人眼光。


    嘴角上揚,心情大好,光是回味那丫頭的反應,他就忍不住。


    好玩,她真好玩,隨便幾句就能逗得她跳腳。


    他拿出手機,迅速點開,書寫訊息。


    他決定,明天再約蘇幼容。


    因為他知道,有顆小電燈泡絕對會跟來,為了保護她姐姐。


    實在是好久、好久……沒這麽期待與誰約會過了。


    好久沒開懷一笑,發自於真心。


    純粹,因為開心,因為喜悅,因為想笑而笑。


    電燈泡的代價,好昂貴。


    賴品柔幹癟的小荷包,正發出泣訴。


    連日密集的「約會」,她次次沒漏跟,不讓蘇幼容落單,給夏繁木不軌的機會。


    可是……浪漫,果然是靠錢堆積起來的。


    有錢人的約會,窮老百姓實在吃不消呀!


    動輒幾千塊起跳,一杯飲品不曾低於二百五——足足是她兩天半的餐費——她很有骨氣,不當白吃客,不要姐姐破費,更不屑他的施舍。


    介入別人的約會,下場就是——這個月的「扣達」用完,甚至還預支了下個月的。


    再這樣下去,她會破產先。


    所以,作戰計劃改變。


    約會,照跟;搞破壞,更是她唯一目標,隻是高級餐廳……誓死不踏進去,免得一千元的最低消費,還要吐出去。


    她守在餐廳外,隔著光可監人的玻璃窗,監視夏繁木一舉一動。


    等兩人用完餐,走出餐廳,她再重新跟上,擋在兩人中間,繼續當顆巨大電火球,發光發熱。


    這也是此時此刻,賴品柔嘴咬波蘿麵包,左手一瓶鮮奶,坐在路旁行人椅上,雙眼緊盯窗扇,努力不肯眨的原因——窗內,燭光橘暖微曳,紅玫瑰嬌豔欲滴,還有蘇幼容和夏繁木,賞心悅目的俊男美女一對。


    「嗬嗬……」輕咽香檳的喉,不由自主滾動淺淺笑聲。


    原來,那句話的效力,這麽大呀!


    你擋得了今天,擋不了明天;擋了明天,還有後天,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得逗。


    前兩次的「約會」,他故意在她耳邊說了這一段,果然激發她的鬥誌。


    「我把賴皮拉進來,讓她一塊兒吃吧,外頭有點冷呀……」身處溫暖餐廳內,看見外頭的賴品柔,蘇幼容於心不忍。


    妹妹在啃麵包,對照此刻盤中擺盤精致,味道鮮美的食物,也食之無味。


    他阻止她掏手機的動作,搖搖頭。


    「她會拒絕你。看她一副小朋友模樣,事實上,她挺有原則。剛不也試過了,邀請她,她說什麽都不要。」尤其,瞄見門外的菜單價格,那張小臉閃過一陣青白和震驚,嘴裏似乎還啐了一句「黑店」。


    夏繁木說完,逕自失笑。


    聽聽他說的,像多了解那根小爆竹一樣。「已經說了我要請客,她寧願在餐廳外等,也不肯踏進門……」「這間餐廳貴呀,她舍不得花錢。」他說。


    清晰感覺到,窗外兩道雷射光……是眸光,熱燙燙的,筆直瞄準他。


    於是,他握向蘇幼容的手——要逼那道陣光噴出火來。


    「繁木,我們說好了,關係早就結束,現在隻是朋友。」蘇幼容淡淡瞄了兩人的手,提醒他。


    「我知道呀。」他們兩人分得幹幹淨淨,從此路歸路,橋歸橋,沒有曖昧地帶,誰也不是誰的備胎。


    不隻因為交往過後,他發現,他欣賞她,卻不愛她。


    同樣地,她真正愛著的……也不是他。「那,你這是在做什麽?」「別在意,習慣動作。」該在意的,是外頭那隻,嗬嗬。


    「我不單指這個,還有,你約我約太勤,當初交往時,我們每個月的見麵次數,遠遠不及這幾天……你到底想幹什麽?」蘇幼容平淺地問,嗓音中絲毫沒有波瀾。


    重新追求她?


    不,想也知道絕不可能,況且他的態度更不像個追求者。


    「朋友約吃飯,很尋常呀。」


    「換成是你夏繁木,就很不尋常。先前卡著你女友的位置,也沒這等殊榮。」她不是在抱怨,完全陳述事實。


    夏繁木不喜歡太黏tt的關係,即便是情侶,也能清楚察覺那突兀的距離感。


    「說得像我有多冷淡似的,我之前對你不錯吧?」他笑。因為外頭有人急乎乎跳起來,肢體語言在說:你幹嘛摸我姐的手?還不給我放開,厚——可憐的波蘿麵包,成為遷怒對象,被一把捏扁。


    「是不差,和你其他的朋友沒有什麽差別。」她慢慢抽回手,脫離他的掌心,他也沒有進一步動作,挽留或哄誘……全都沒有。


    「會嗎?我明明對你比較好。」


    蘇幼容不想和他爭論——尤其是一個毫無自覺的男人,想說服他?何必呢?浪費唇舌罷了。


    很快的,她也發現,他的目光沒有停留在餐廳之內。


    雖然沒有明顯動作,但不時地瞟往窗外,黑眸便更彎幾分。


    這樣的笑容,她幾乎不曾在他臉上見過。


    隨他目光望去,她看見雙手叉腰,滿臉嗔怒的賴品柔。


    她神情轉為驚訝,不敢置信,視線來回於夏繁木和賴品柔之間。


    終於,她掩嘴低呼:「繁木,你是因為……賴皮?」這一聲問,換來了他的回眸注視。


    至少,比起方才他一副心不在焉,回答也很敷衍的狀況,現在的他,非常專心望向蘇幼容。


    「你約我出來,是因為你知道,她可能會跟來……」不笨的蘇幼容,握著了頭緒,一些……她曾覺得困惑的盲點,逐一貫通。


    「不,你確定她會跟來,因為你告訴她,你對我有企圖——這也就是幾天以來,她不停在我耳邊數落你的惡形惡狀,甚至暗示我,千萬不可以與你獨處,說你是沒有節操的,呃,人形生殖器……」她還覺得奇怪,賴皮怎會那麽討厭夏繁木?


    如今想來,絕對是有人在她麵前刻意誤導,表現出不良意圖,才把賴皮嚇得……「幼容呀,你別這麽聰明,舉一反三……不,是某人太呆,連這種小當也上。」夏繁木端起酒杯,敬了窗外「某人」。


    蘇幼容投以不讚同的眼神。


    「你為什麽要騙她?為什麽非要引誘她一塊兒來……」她問,下一瞬間,又靈光乍現——「你想追求她?」


    正喝著香檳的夏繁木,重重嗆了一口。


    「咳咳咳咳……」


    「你還好嗎?」蘇幼容體貼地問。


    他順順氣,點了點頭。


    「我有這麽不挑食嗎?她,根本不是我的菜。」夏繁木本身條件好,挑選的女伴,自然不能太糟。


    曆任的女友們,個個學曆高、身材高、eq高,長相水準更是高。


    賴品柔的等級,離及格邊緣還差得遠咧。


    「她太粗魯,話說沒兩句,拳腳就出動了,太大剌剌,不懂修飾,穿著品味怪異,人太矮,和我身高不配……」他一一細數。


    粗魯,不過正義感旺盛。


    大剌剌,不過性情直爽。


    不懂修飾,自然也不懂虛偽。


    穿著品味怪異,可是衣服穿上身,卻沒想像中難看。


    人矮,小小一隻,活力滿格。


    有道聲音,也一一反駁。


    批判的言論,慢慢噤下,夏繁木不說話了。


    蘇幼容以為他數落完畢,於是接口:「賴皮是個很真、很可愛的人,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能和圻炎離婚,全拜她之賜,是她說服了固執的爺爺,讓我們的錯誤,在傷害最小的情況下,順利扭轉。」他知道。


    這幾次「約會」,話題幾乎圍繞在賴品柔身上。


    他從蘇幼容口中,聽見太多「賴皮小姐」的偉大事蹟。


    包括,她力戰蘇無敵和田圻炎,將兩人酸得狗血淋頭。


    前者,以刺激為武器,敲碎老頑石的觀念,要他放手,讓年輕人自己決定感情。


    後者,痛罵傅冠雅「前夫」,為他拋妻棄女的惡行,見一次麵,就狠吠他一次——也不想想自己目前租的豪宅,是拜「前夫」所賜。


    夏繁木真希望人在現場,親眼目睹。


    他一定會大聲叫好,和她站在同一陣線。


    「我很喜歡賴皮,也很高興有這樣的妹妹……」蘇幼容還在為她說話,發自真心地喜愛她、接納她,以擁有這個妹妹為榮。


    此時,她端出為人長姐的架勢,質問他:「既然你不是要追求她,做這麽多安排,又有哪些企圖?……是想報她打你的仇?」「嘖嘖,幼容,你呀……」


    真是蕙質蘭心,首屈一指的解語花。


    他完全不否認,隻發出讚歎。她的組織力很強。


    「真是這樣?繁木,你——你太過分了,這是耍人呀!」「我什麽都還沒做呀。」他無辜微笑。


    「你還想做什麽?這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夏繁木」,你向來很有紳士風度,從不對女性失禮,更不會因為一些小事,耿耿於懷,甚至進行報複——」蘇幼容當然不認為他對,不由得板起臉,低斥著他。


    窗外,賴品柔看見從不生氣的姐姐,臉色鐵青,無賴的男人嘻皮笑臉,一怒,一笑;一認真,一散漫——她腦中立即演繹完整「事發經過」。


    臭男人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把我姐惹生氣了?


    天怒人怨的事=毛手毛腳=吃姐姐豆腐=性騷擾=乎死!


    於是,爆炸的小辣椒,一腳踹開餐廳大門——腳還沒碰到,感應良好的自動門,已先俐落滑開——她殺進去!


    「找死!敢欺負我姐!」


    梁子越結越粗壯,媲美北投焚化爐煙囪,巨大、高聳。


    一個男人所能忍受的,隻有這麽多了。


    夏繁木鼻梁上的白色繃帶,非常顯眼,遇見他的每個人,由衷發出開懷。


    「夏先生,您的鼻子……」女秘書的眼神,仿佛看見他的臉上掛了顆小南瓜。


    「別問。」


    他已經端不出笑臉,隻想用最快速度閃進辦公室,直到下班之前,最好不用再見人!


    這輩子,夏繁木不曾如此狼狽。


    天之驕子的他,總是意氣風發,樂於成為眾人注目焦點。


    從踏進公司開始,如同聚光體一般,獲得所有人欽羨眼光,他也從不吝嗇展現迷人笑靨,安撫公司眾ol的饑渴芳心。


    獨獨今天,沒有笑容,沒有招呼,沒有翩翩風采,隻有一個肝火旺盛、咬牙切齒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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