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


    “妳知道對韓玉竹來說,什麽最重要嗎?”他忽然又一臉神秘地笑望她。


    懷疑的眼神望向他,他會知道?


    傾聲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肉欲。”


    “啊!”她驚呼地彈開來,“胡說!”他怎麽可能像黎悠揚這樣,不論有感情沒感情,隻要是漂亮的女人,都可以帶上床。


    “不相信是吧?”還是一臉的愉悅笑容,深邃黝黑的眸子中彷佛帶著千萬的秘密。


    “當然不相信。”一個品行從小就如此高潔的男人,怎麽可能會重肉欲?“你以為他是你吧?”嘖,虧他說得出口。


    “以為妳挺聰明的,誰知道有時候還真是呆瓜一枚。”感歎地搖了搖頭,“妳想想,以韓玉竹那般敬女如冰的人,他的品行高潔自然是不必說的,往反方向一想,他必然是潔身自好,不近女色。二十幾年來,肯定是守身如玉,也必然對這點非常在意,如果妳能夠色誘他成功,讓他成為妳的人,先不說他的清白什麽的,以他那傳統老舊的思想,他必定也會娶妳為妻,妳的目的,不就達到了?”看來是燈不點不亮,話不說不明了。


    “你……”這種主意,也隻有黎悠揚才能想出來,“我怎麽聽起來就像是你給我迷藥,讓我去迷奸良家女子般?”感覺好齷齪。


    “想那麽多幹嘛?非常時段當然要用非常手段。”對韓玉竹那樣的人,如果想用尋常方法,那可以謝謝再聯絡了。


    “這樣得到的是愛情嗎?”她要的可不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她希望韓玉竹能愛上她,此生隻愛她一人,而不僅僅想得到他的人。


    “當他娶了妳以後,妳想要怎樣就怎樣,難道妳沒有自信可以讓他愛上妳?”


    半晌,“我還是覺得這個主意不太好。”怎麽想都覺得有點問題。


    “擒賊先擒王,這麽淺的道理妳都不懂,我白教妳了。”


    黎悠揚的話能信,母豬都能爬樹了。


    雲纖纖思前想後,反反複覆都覺得自己好像被姓黎的在耍著玩,他這種計策,實在是太過……,算了,懶得理他。反正這幾天他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沒看到人影,她還是不要太相信他為好。


    於是雲纖纖的注意力還是回到韓玉竹身上來了,最近皇上率兵親征梓祥國,所以國事都由左丞右輔兩位大人主理,他肯定忙得很吧。


    歎了口氣,雲纖纖趴在窗台上,玉手無意識地劃著窗格的木紋,她喜歡他,想要接近他,可是現在才發現,自己想得太過天真了。韓玉竹是當朝的一品大官,位居群臣之首,哪裏是她說想要接近就能接近的呢?而且這個男人的生活起居都可以當聖人了。


    每天都是卯時即上朝,然後一整天下來,要嘛就是與皇帝議事,要嘛就在相樓處理政務,基本上都要傍晚才回家,一回家又是忙他的事務,從來都不與人交際應酬,年複一年規律地讓人看了都驚歎,這還是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的生活嗎?恐怕那六七十歲的老人家的生活都比他多姿多彩。


    難怪他年紀輕輕就身居要職,雖惹眾人眼紅,但多年來卻沒人可以抓到半點把柄,實在是這個男人就如同千年古井,波瀾不興,完美地近乎聖人,你又怎麽去找他的缺點呢?


    她與他的生活完全沒有交集,他根本不可能來飛雲閣,而她總不能像個瘋婦般去攔他的官轎吧?她又沒有比竇娥還冤的冤情,隻怕到時麵還沒見著,就被官兵給轟走了。


    天哪,難不成她真的要用黎悠揚那個家夥出的餿主意?可是像這樣連韓玉竹的衣角都摸不到,別說什麽得到他的人了,根本就是妄想。


    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麽?怎麽會想這些有的沒的?再這樣想著黎悠揚的那個餿主意,怕是到最後自己也會忍不住了。


    雲纖纖用力地搖了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些,她要想個正常點的,又能接近韓玉竹的辦法,一定要,用力地敲了敲有些混亂的頭,想讓自己振作一些。


    “小姐……”遲疑的叫聲在她身後響起。


    轉過頭去,翠紅一張疑惑的臉蛋出現在她的麵前。


    她家小姐,從小雖然精靈古怪、活潑好動,可是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性格就大變,沉穩鎮定、處事圓滑,思緒從來都是內斂不外露的。最近不知道為什麽,經常可以看到小姐一個人在那裏沉思,最奇怪的是表情特別地豐富,就像剛剛那樣,好像有千般苦惱萬般難處,難道小姐發生了什麽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什麽事?”幾乎是一眨眼間,那個老練精明的雲纖纖又回來了,好像剛才的她隻是旁人的一時眼花,根本就不存在。


    “嗯……這是分店這個月的賬冊。”她還是不習慣,翠紅穩了穩心神,連忙將厚厚的一迭薄子遞上去。六十二間分鋪,真不是開玩笑的,每個月的帳薄,厚得簡直嚇人。


    “對了,今兒是初十了。”她日子都過胡塗了,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不記得了,“馬車呢?”


    “備下了。”


    “好,我們馬上出發。”兒女私事,不是她坐在這裏,一時半刻想想就能解決清楚的,她雲纖纖活在這世上,不僅僅是為了愛情,也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這點,至少她的腦筋還是明白的。


    快跑,快跑!一定不能被抓到,抓到的話,她的一切都會完蛋,隻會墮入那永遠也別想出來的深淵裏。


    夜魅如同伸出無數隻大手,爭先恐後地要將她們抓回去。樹林裏亂長的粗壯枝椏刮傷了她細嫩的肌膚,細細的裳子被劃了無數條的口子,血水和著流出來的汗液,好痛,皮膚被刺激得好疼。可是再難受、再疼痛,哪怕嘴唇被咬破了,她還是努力地向前奔跑,憑著雲家人天生的傲骨,她一定不能輸!


    “小姐,嗚……怎……怎麽辦?”


    翠紅帶著哭腔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她們都已經跑得精疲力竭,天太黑,除了可以掩蓋她們的行蹤同時也給她們的逃跑帶來了難度,不辨方向,在這陌生的地方,她們隻能憑著本能去逃、去跑。


    “快,在那邊。”身後不遠處傳來的雜亂腳步聲,告訴她們,追的人已經離她們很近很近了。


    她們隻是兩名弱女子,年紀太小,體力遠遠不及那些強壯的男人,能僥幸從那個地方逃出來,好運也就到此為止。


    以前看的野史小說裏,逃跑的人要不就中途摔倒,要不就被追到懸崖峭壁,不得已悲壯地跳崖,可是她雲纖纖沒有那般傳奇色彩。


    她們主仆二人,雖然弱質,但沒有人摔上一跤來拖慢逃跑的速度,也沒有被追到懸崖邊,給她們機會表演跳崖,不過前麵那一大片的湖泊,倒真的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小娘們倒是挺會跑的,跑呀,妳們跑呀,看妳們跑到哪裏去。”七八名身高體大的粗野漢子,笑得好不猖狂,這兩個小娘們,看著小小的,誰知道那麽會跑,一不注意就從他們的眼皮底下給溜了,還害他們追了這麽長一段路。


    幸好,這個鏡水湖攔住了她們,不然他們今天可難交差了。


    “小姐……”翠紅害怕地往小姐的身後縮了縮,難為她了,她也不過隻是一個剛剛滿十四歲的小丫頭,遇到這種陣仗,害怕是必然的。


    “翠紅,當初讓妳走的時候,妳就該走的。”雲纖纖苦笑著,臉上帶著與她年齡不符的滄桑。


    剛剛還躲在層層烏雲裏的月亮,這時候倒出來了,將這黑暗的一切,照得晶亮。


    “翠紅、翠紅不怕,翠紅死都要跟著小姐。”她從小就被賣入雲府跟在小姐的身邊,小姐生她便生,小姐死,她也會跟著死的。


    “恐怕,我們今天是真的要死了。”雲纖纖帶著幾分稚氣的芙顏上,閃著堅強的光輝。死,現在對於她來說,根本就不是一件讓人害怕的事情。畢竟,從一年前到現在,她已經好累好累了,爹爹,女兒再也撐不下去了,不能為雲家報仇雪恨了,娘,黃泉路上,妳走慢一點,女兒馬上就來陪妳了。


    “老大,這丫頭不會真的……”壞人甲看著眼前的景象,喃喃地說道。


    “還愣著幹嘛?快抓人回去,不然我們就慘了。”他們連忙朝湖水跑去,那兩個小丫頭,連命都不要了,直接就往湖裏跑去。


    該死的鏡水湖,怎麽會這麽深,眼看她們就要滅頂了,而深深的湖水也阻擋了他們前進的步伐,再兩步,他們就要抓到了。


    “唉……”一聲輕歎在湖麵上響起,嬌嬌嫩嫩地,非常好聽,不過在這夜色深深的晚上,也夠讓人毛骨悚然的。


    老大伸出去的手臂僵在水麵上,這裏還有旁人嗎?他們怎麽沒有看到?


    一聲竹篙劃破水麵的聲音打破了此時的寧靜,細細的一葉扁舟慢悠悠地出現在眾人麵前,一位小姑娘坐在舟邊,腳兒泡在水裏,悠閑得很,不過,她背著光,看不清容貌。


    原來小舟一直在深山的倒影下,烏漆抹黑的,難怪剛剛他們都沒看到。


    “是誰敢出來打擾大爺辦事?”確定不是那些好兄弟以後,老大惡人膽又回來了,看著那兩個小丫頭被這樣一耽誤已經沉入湖水中,不知去向,他立刻找旁人出氣。


    “真是傷腦筋。”嬌嫩的嗓音在水麵響起,“掃興的人,不管到哪裏,都會有。”


    “活太久嫌命長了,是吧?”可惡的女人,今晚被一群女人耍個夠本,這次一定要報複回去。老大轉頭命令手下,“把人給我抓下船來。”


    大家聽命行事,七手八腳地想要遊到小舟上將那不知死活的小姑娘給抓下來。


    隻是,他們的好運也到此為止了,眼前一花,不知道被什麽東西擊中,紛紛頭昏眼花,手腳無力,慢慢地往水裏沉去,包括那個耀武揚威的老大在內。


    明明已經被深深的湖水給淹沒了,口鼻裏開始灌入澀澀的水液,她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誰知道,當雲纖纖慢慢地睜開眼時,一張年紀雖小,但嬌貴天成的容顏印入她的眼簾。


    “我不救沒用的人,妳自己說妳有什麽用處,值得我救妳?”小姑娘笑得天真無邪,可吐出來的話語真是聽著覺得無情至極。


    “我,咳……”肺部殘留的湖水讓她呼吸起來都帶得絲絲疼痛,原來是這個小姑娘救了她。


    “我隻會作菜。”是的,天生嬌生貴養,她什麽事情都不會做,唯一隻有廚藝驚人。


    “作菜啊。”小姑娘摸著自己漂亮的下巴,晶亮的眼兒閃著淘氣的光芒,“嗯,這個我還沒玩過,那好,從今天開始,妳的命,用妳的手藝來換。”


    “小姐。”一聲輕喚驚醒了閉眼假寐的雲纖纖,“我們到了。”


    她,原來在這輛簡單的翠幄青紬車上,而現在它還安安穩穩地停在這熱鬧的大街上,斜斜地靠在車壁上,清爽的竹簾隔開了大街的喧嘩,她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多久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得讓她差點以為一切都是自己在作夢,一覺醒來,她還在自己那懸著蔥綠雙繡花卉紗帳的大床上,疼愛她的母親會帶著一臉慈祥的笑容,撫摸著她的額頭,“乖女兒,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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