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那一晚,韓子諾才明白,原來葉小姐留給少爺的傷口,一直都沒有好,它在少爺的心裏,平靜地疼痛,平靜地腐爛。


    原來少爺,還那樣地愛著葉小姐。就連時間都撫不平那樣的傷害,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時間在沈尉遲身上失去了作用。


    她不在他的身邊,少爺再無快樂可言;就算後來找到小姐,他都沒有見到少爺真正地開心。


    葉心栩不是沈尉遲的良藥,她是他的鳩毒,可是現在她又出現了,還有少爺的女兒。


    韓子諾無法喜歡葉心栩,卻抵擋不了葉汐的強大殺傷力,她是少爺的骨血,是少爺唯一的孩子,是他韓子諾可以拿命去保護的人。


    那麽現在,到底該怎麽辦?


    「叫andy過來,還有……」沈尉遲的話輕輕地頓住,唇邊勾起愉悅的笑,那種愉悅是韓子諾都可以感覺得到的;下一秒,書房的大門被猛地踹了開來,葉汐小朋友燦爛的笑容出現在門口。


    少爺從來都不會說錯,遺傳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東西,除了性格與長相,還包括某種事情的必然發生。


    葉心栩坐在堤岸邊,深深地皺著眉,望著堤下流淌的河水,陷入濃濃的自責與苦惱之中。


    她做了一件傻事,好吧,事實上,她不止做了一件,而是做了很多件。


    她昨天晚上居然主動勾引沈尉遲!而且還不止一次,她要瘋了、要瘋了,她怎麽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呢?


    葉心栩用力地搓著自己的頭發,覺得快要沒臉去見人了,一想到昨晚自己做的事情,說的話,她就恨不得從河堤上一躍而下,淹死算了。


    她不是早就決定,跟沈尉遲這輩子再也沒有瓜葛,安心地養大汐汐就好了嗎?為什麽昨天會做那樣的事情?將兩條原本已經平行的線再度扯到一起去,而且扯一次還不夠,還要扯無數次?


    她別扭地換了個姿勢,拉動到腿部酸痛的肌肉,痛得她齜牙咧嘴,差點呻 - 吟出來。


    昨晚他們到底做了多少次,她已經數不清楚了,她隻知道她那裏現在好痛,而且她穿衣服時還發現腫起來了,要命,是有多激烈才弄得這麽慘烈?


    想到昨晚的那些種種,她的臉蛋紅得可以去煎蛋了,該死,太陽怎麽這麽大?曬得她快要暈過去了。


    今天早上,她從床上睡過來時,房間裏麵隻有她一個人,拖著快要報廢的身子,推開門發現連女兒都不知所蹤,好吧,不用猜也知道那對父女倆肯定一起出去了。


    就是不知道是沈尉遲去叫汐汐起床,還是汐汐來叫他,如果是汐汐叫他的話,那麽很明顯,某個鬼精靈肯定發現了他們同床共枕的事情,而葉心栩完全不指望那個經過無數狗血劇洗禮的女兒會不明白他們躺在床上代表的意思。


    還有沒有比她更倒楣的媽媽?七年來唯一一次做壞事,還很有可能被女兒發現了,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她現在隻能拚命祈禱,生物鍾一向比時鍾還準的沈尉遲,這次不會失靈。


    很顯然,某隻鴕鳥漏算了某人的腹黑。


    好吧好吧,被葉汐發現其實不是最嚴重的事情,最嚴重的是,她現在要怎麽麵對沈尉遲?


    當初可是她信誓旦旦地說,她與他之間絕無可能,而且當年的她也是拚了命的想要離開他。可是昨天,那個勾引他的人卻又是她。


    到底這筆爛帳該怎麽算?


    七年前他們之間的問題,不會因為過了七年就自動解決掉?她知道他的世界不會因為她而改變,那麽她自己呢,會不會因為他而改變?


    假裝聽不到,也假裝看不到?假裝世界很和平,假裝他還是她的那個溫柔的尉遲哥哥?這怎麽可能。


    她做不到。


    可是,比起失去他,你不是覺得接受他其實並不是一件想像中那麽困難的事情嗎?


    想到過去七年中流的眼睛與承受的心痛,她暗暗地歎氣,好吧,就算她可以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去接受他,可,天哪,她忘了趙芷清!


    她要死了,要死了!她居然可以忘掉他的身邊早就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她,想起那天他微笑著溫柔地撫過趙芷清的發,她心裏的酸澀快要將她淹沒了。


    她做了第三者,最無恥最讓人鄙視的第三者,葉心栩,你一直覺得自己還算是有幾分正氣,可是原來,最卑鄙最下流的那個人,就是你!


    她的臉色變得蒼白,想到那個溫婉可人的趙芷清,她就覺得愧疚與痛苦;她其實在傷害別人,將自己的情感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她要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


    眼淚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麵上,快速地被蒸發掉,她將臉蛋埋入膝蓋中,哭得無聲無息。


    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唱了無數次,她都沒有心情去接,數不清是第幾遍了,她被吵得沒有辦法忍受,拿出來,看見螢幕上顯示的是官謹言。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接通手機,「喂。」


    「喂,小栩,你好嗎?」很溫柔、很熟悉的聲音,聽入她的耳內,讓她覺得幾分心酸,「嗯。」


    「你怎麽了?」心細如官謹言,隻是聽到一個字,立刻就感覺到她不對勁,連忙追問。


    「沒有,我很好。」


    「你現在在哪裏?」太清楚她的個性,乾脆直接問:「你在他家裏嗎?」他知道小栩帶著汐汐搬到沈尉遲的家裏了,雖然黯然心傷,但他也明白自己並沒有資格去過問這件事情。


    「……沒有。」不會撒謊,隻好說實話。


    「那你在哪裏,告訴我。」


    「我沒事,真的。」


    「唉……」歎息聲從手機那端清楚地傳來,「你在哪裏,告訴我好嗎?小栩,我會擔心,我真的會擔心。」


    拗不過他的堅持,葉心栩還是將地點告訴他了。


    官謹言在四十分鍾內趕到,看見坐在豔陽下曬得滿臉通紅的葉心栩,他心疼得要命,「小栩,不管怎樣,都不要折磨自己好不好?」他蹲下來,望著她明顯哭過的眼睛,連問都不必問,肯定是為了沈尉遲。


    葉心栩這輩子所有的眼淚,都是跟那個人有關,「我們去那裏聊一聊好嗎?」指著岸邊幽靜的咖啡館,他輕聲詢問。


    「我沒事的,謹言。」葉心栩抬頭朝他笑著,努力地笑著,「真的沒事,你不必管我。」


    他無奈歎息,也不勉強,隻是蹲在她的身邊陪著她。


    好吧,葉心栩承認自己沒有辦法讓他陪自己曬太陽,隻好站起來,「走吧。」


    涼爽的冷氣,靜靜的音樂,這裏的氛圍真的很好很舒服。


    安靜的夏日午後,喝上一杯店主特調的卡布其諾配上一塊提拉米蘇,蛋糕裏可哥粉那種不著邊際的苦跟咖啡的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如同戀人的吻一般,個中滋味隻有每個人親自試過才能品味得出來。


    第一次吃蛋糕喝咖啡吃到有想落淚的衝動,不是因為太好吃,而是因為太苦澀。


    最近的她,好像特別脆弱、特別容易掉眼淚,這很不像她。還好,在官謹言的麵前,她還可以控製得住自己;如果換了沈尉遲,天,不能想他,一想眼淚就有點控製不住。


    「小栩,你有苦惱可以跟我說。」官謹言輕輕攪動那杯曼特寧,那種濃鬱的滋味一如他現在的心情一樣複雜,「就算我幫不上忙,可是你說出來也可能會輕鬆一些。」


    人生有這樣一個溫暖的朋友,很少有人會不覺得感動吧?至少葉心栩就很感動,「謹言,你很好,很好,非常好,所以你值得一個更好的女孩,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不值得。」


    「什麽是值得,什麽又是浪費?」他唇邊的笑很輕,「我隻知道現在的我很滿足,這樣就是值得。」


    唉,每次都是這樣。葉心栩的心裏更沉重了,她自己的感情弄得一團亂,想愛的愛不了,不想傷的卻又傷害了,原來她竟是這麽沒有用。


    「今天我們不談這個,告訴我,你是不是為了他而苦惱?」官謹言直截了當地問出口。


    她不想說,自己的這份感情,不想跟任何人去說,沉默成了她唯一的回答。


    官謹言深深地歎息,這個他認識很多年的女人,她的倔強與堅持,他又怎麽會不明白?太明白了,所以,放開她才成為一件困難的事情。


    她身上有一種很珍貴的品質,讓他想要去珍惜。


    「小栩,不論你做任何決定任何事情,請一定要記得愛惜自己。」他輕輕地擱下咖啡杓,「還有,幸福與快樂最重要。」


    「謹言,我很壞。」她低頭,克製自己的情緒,「明知道他身邊已經有了可以愛的女朋友,可是我還是會喜歡他……」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很丟臉很活該吧?當年情願死都要離開他的我,現在竟然會想要留在他的身邊……」


    「不要這樣,小栩,你沒有錯。」他很輕很輕地安慰她,「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這樣,沒有失去,就不會懂得珍惜。當年的你想要離開他並沒有錯,可是現在的你想要靠近他,也沒有錯。畢竟,沒有人比我更明白當年你離開他之後有多麽痛苦。」他歎息地低語:「人在那樣的痛苦過後,會明白當初很多的堅持,其實都不再是理由了。」


    「可是,他身邊已經有了別人。」要很用力很用力地按住眼睛,才能讓淚水不流出來,但她的聲音,早已經顫抖起來。


    官謹言的心很痛,因為他愛的那個女人,在為別的男人傷心;但,比這個更痛的是,看到她在傷心他卻無能為力,因為她想要的安撫,他給不了,「可是他沒有結婚。」


    「這不是我可以出現的理由。」


    「小栩,不要再難過,也不要再傷心,我認識的那個葉心栩,開朗又活潑,就算再大的困難,她都可以大笑著一腳踢開。」


    她被他的形容逗得唇邊微勾,「我有那麽彪悍嗎?」


    「怎麽沒有?」


    她緩緩地舒了口氣,很感激這個朋友,他沒有給她任何意見,也沒有逼著她一定要做什麽決定,隻是這樣淡淡地陪伴,讓她心裏的鬱結可以稍稍地鬆緩一下。


    「謹言,謝謝你。」她抬眸,很認真地望著他,「你真好,所以,請你一定要幸福。」


    請不要在我的身上等待幸福了,他看著她,微笑,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其實這麽多年,小栩都在跟他反覆地明示暗示這些話。


    可是小栩,你知不知道,其實我隻要你幸福就好,隻要你幸福,我也會覺得幸福。不論你跟誰在一起,不論你愛著誰,隻要你覺得快樂,那麽我也會滿足。


    「爸爸。」


    「嗯?」


    「我們要等媽媽回來吃午飯嗎?」


    「嗯。」


    「可是我餓了耶。」


    「那汐汐先吃。」


    「爸爸不吃嗎?」


    「汐汐先吃。」


    「爸爸今天很開心對不對?你的眼睛會笑耶。」


    「去吃飯吧,寶貝。」


    「是不是因為今天早上抱著媽媽一起睡,所以很開心。」


    「去吃飯吧。」


    「外婆我跟說,這叫生米煮熟飯,嗯,當然要煮熟呀,熟的才可以吃啦,誰也不會吃生米呀。」


    「葉汐。」


    「有。」


    「吃飯。」


    「那你答應要帶我們出去吃的大餐怎麽辦?」


    歎息,「晚上如何?」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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