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世上最命苦的助理了!老板永遠沉默、永遠是一個表情,永遠都……不理他!


    咦……他去哪裏了呢?


    夏遠航站在育德的校門前,看著那古樸又莊重的大門,默默無語。


    還是那棵參天大樹,他在這裏站了整整兩年,每天看著她從校門走出來,潔白的襯衫、及膝的格子裙,沒有表情、沒有喜怒,可是眼裏的光,在看到他時,會變得特別亮。


    一步一步,走過當年每天都會走的路,他的步子沉重、她的步伐平靜,那時的他們,甚至連手都沒有牽,卻一直那樣走下去。


    他們第一次見麵的那個轉角,他拉著她奔跑的那條路,還有那個靜立的河堤,熟悉而又陌生。


    這裏的每一景、每一物,都有他們曾經的痕跡,他們相愛、他們相遇,他們……分離。


    他站在樓下,遙望著曾經有過他們甜蜜與苦痛的小房間,這裏已經是拆遷區,分外的冷清;過不了多久,這裏都會完全改變,什麽都不會留下。


    「航……阿航?」一聲遲疑的喚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淡淡地轉眸,望著那個站在不遠處的女人……錢芸心。


    「真的是你?」錢芸心認出他來,興奮地快步朝他走近,「阿航,我剛剛看到你,還不敢相信。」


    他打量著她,沉默依舊。


    「你怎麽還是這麽不愛講話?」錢芸心溫柔地笑著,「這麽多年不見你,原來你一點都沒有變。」


    「錢叔好嗎?」


    她的笑聲更甜,「很好呢,隻是掛念你,總是說想見你。」


    「還在開店?」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恢複正常,「沒有,他們年紀都大了,想休息一下。」


    「芸心。」一部機車遠遠駛過來,在他們身邊停下,安全帽摘下露出一張方方正正的臉龐,「你怎麽還在這裏?媽媽剛打電話來說,等你半天還沒有到……」在看到夏遠航時,男人眉毛皺起來,「你是……」


    「誌堅。」錢芸心輕輕地喚著,「我剛巧在這邊碰到熟人。」


    「你是夏遠航!」吳誌堅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真沒想到,你還好意思回來。」


    「誌堅!」


    「我又沒有說錯。」他伸手指著夏遠航,「你以前娶的那個老婆,姚水晶,姚氏集團的大小姐,真是了不起!你們兩個人鬧翻天,都是你們的事情,為什麽要連累我嶽父一家?」


    「誌堅,不要說了。」錢芸心拉他,「我們回去吧!阿航,你不要聽誌堅胡說,根本什麽事情也……」


    「什麽沒事!」他一把甩開錢芸心的手,「當年你們離婚,姚水晶那個瘋女人,將怨氣全部出在錢家的修車廠,好好的一個廠子,就被她弄得關門,錢家的人差點流落街頭!他們到底做錯什麽事,要代你受過?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囂張狠毒的女人!」


    「誌堅!我真的生氣了。」錢芸心拉住丈夫的手,轉頭對夏遠航說:「對不起!阿航,誌堅他這人脾氣就是這樣……」


    「你做了什麽?」夏遠航淡淡地開口。


    「呃?」錢芸心的臉色立刻變了。


    「當年,你做了什麽?」他定定望著她。一字一字地問。


    血色失去,她的臉頰變得蒼白,半天,張了張唇,卻還是說不出話來。


    「她會做什麽?她那時候心裏都隻有你一個,她做了什麽?」吳誌堅在一旁忿忿不平地說道;他的老婆愛過夏遠航,卻隻敢暗戀,不敢表白,最後,還是眼睜睜看著他跟別人結婚,可是那個女人還要來毀掉她的家,這世上,還有比更可惡的人嗎?「夏遠航,你憑什麽……」


    「誌堅,不要說了!」錢芸心突然激動地大叫,嚇到吳誌堅。


    「對不起,阿航。」她的眼淚流了出來,這句道歉,她真的想說很久了、很久了!當年看到夏遠航被姚水晶傷成那樣,怒急攻心吐血暈了過去。她真的很生氣,很生氣;她那麽喜歡的男孩,她整整愛了他十幾年,卻被另外一個女人傷害那麽深,她的心,會有多痛?她明明才去勸過姚水晶,讓她對夏遠航好一點,可是她立刻就傷了他,而且還徹徹底底!姚水晶太不懂得珍惜了,而她是氣昏了頭,才會去挑釁她。


    那天錢芸心氣不過,去了醫院,失去理智地罵了姚水晶一通。


    「像你這樣冷血又自私的女人,活該永遠得不到男人的愛!因為你永遠也不會懂,什麽是愛,你隻會占有、隻想著自己!難怪,就連你的孩子都離開你,你沒有資格當母親,你也沒有資格得到阿航的心!我不會把他再讓給你了,你姚水晶這輩子,就隻有孤獨終老,可憐沒有人愛,你的孩子肯定是知道,你是世上最冷血的母親,所以寧願死也不做你的孩子!他死掉也好,免得生出來還要受你的折磨。」


    「你、說、什、麽?」姚水晶躺在病床是,臉色比身上的床單還要白,可是,她的眼睛,閃著冰芒一樣的光,讓人從心髒裏麵直直冷出來。


    她的眼睛太可怕,錢芸心那一瞬間,真的嚇到了,「我……」


    「說我、說他,都可以,可是,你敢說我的孩子……」她眼裏的醞釀著一場冰冷的風暴,「我不會繞過你!」


    姚水晶就是那樣說到做到的人,她的家人,因為她的一時憤怒,一時嘴硬,而跟著遭殃;可是到最後,她也沒有得到阿航的愛,因為他直接消失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她找遍了他經常會去的地方,甚至還問了怡航姐,都沒有他的消息。


    到現在,她還經常會到他曾經住過的地方來,幻想著有一天,他會出現;即使,她已經結婚,可是……


    「芸心,你當初怎麽會……」事實的真相,與他所想的相差太遠,吳誌堅沒有想到自己溫柔可人的妻子,曾那樣得罪過姚水晶;原來,錢家的那種災難,真的不是無妄之災,可是,姚水晶也真是太狠了!就因為幾句話……


    「你走吧!」夏遠航冷冷地開口。


    「阿航!」她眼裏的淚光閃閃,她知道,自己可能永遠失去了站在他麵前的資格,又或者,從來都沒有過。


    夏遠航轉身走了,他想,他們以後不會再見麵了;他不意外姚水晶當年會那樣做,其實預想得到,很典型的姚水晶風格,很像她做的事情,她就是那種愛與恨都極端的人;他隻是沒有想到,當年的姚水晶,其實是想要他們的孩子的。


    她可以為別人幾句話,而那樣地怒,她的心裏,其實,是愛著他們的孩子的吧?


    心裏某些一直苦苦撐著的東西,突然失去了支撐的基底,驟然崩落,而那些被努力壓抑辛苦忽略的,像潮水一樣,瞬時淹沒。


    夏遠航抬頭,望了望天空那抹湛藍,一如當年的晴空萬裏。


    他隻是發現自己,很想念那個女人,那個別扭的、可恨的卻又可……愛的女人。


    終於,承認。


    他來到那座美麗的城堡前,彼時陽光正好。


    春日清新的燦陽將褪枯的草地曬成一片嫩嫩的黃綠,高大的樹木煥著新生的翠芽,空氣中浮動著芬多精的天然氣息,下午三點十五分,最悠閑的茶點時間;蘇黎世的湖光三色的確分外迷人,他靜靜地站在樹蔭下,隔著不算遠的距離,望著典雅的大門,細細地打量她生活了整整十年的地方。


    想象著她在這裏讀書、工作、細心地照顧自己的弟弟妹妹、認真地生活,她的一切肯定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不容許有分毫的差錯,她必然對所有的事情都要求完美,給身邊所有的人都帶來很大的壓力,她必須還是那麽……打動他的心。


    他的唇邊,勾起淡淡的笑,不是溫柔、不是感性的人,卻在想起她時,心會變得柔軟起來。


    古典韻味十足的大門緩緩的打開,一位身著黑色製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那裏,有禮地頷首,「夏先生,夫人有請。」


    並不意外。


    他看到顏宛如時,那個溫潤的女子坐在那裏,將一枝、一枝開得正好的純白玫瑰插 入一旁擺放的水晶花瓶裏麵;大好的陽光從落地玻璃窗外射進來,雪白的玫瑰在枝頭燦爛,滿滿的春意盎然。


    女子抬頭朝他柔柔一笑,眉眼精致如畫,三月裏的輕風慢慢地拂過,溫暖怡人,「請坐。」


    他走過去沙發在對麵的坐下,尊敬地喚了一聲:「姚夫人。」


    顏宛如的眉目更加柔美,遞過來一枝白玫瑰,「美嗎?」


    他接過去,一瓣一瓣厚重的花瓣飽滿而嬌嫩,濃濃的,馨香盈滿,「很美。」


    「可惜有刺。」顏宛如拿起一枝,細細地端詳,「其實它並不想有刺,可是,它也害怕受傷害。」


    他眼底染上淡淡的憂鬱,像是很努力才擠出話來:「我知道。」


    「其實,如果沒有人去打擾,它一個人也可以開得很美,自由自在,可是它卻偏偏碰上了那個人,被采摘回來,放在精美的花器好好供養,也是另一種幸福。」


    他依舊沉默。


    「可是玫瑰依舊是玫瑰,它天生有刺,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她小心地將玫瑰插 入花瓶內,語氣淺笑。


    「我知道,現在的我,非常、非常清楚。」


    「你曾經不清楚嗎?」


    「我以為自己清楚,卻發現,最終還是錯了。」


    「那現在呢?」


    「我想要彌補,我……還是想要她。」


    「為什麽呢?」她定定地望著他,認真地問。


    「因為,我隻要她。」


    「哪怕有刺?」


    「就算被刺到鮮血淋淋,我都隻要她,因為我知道,刺傷我的時候,她也在痛,她也在流血,她隻是太倔強,說不出口。」


    「你終於開始懂她了。」她笑得很溫柔、很愉悅。


    「我隻恨自己懂得太晚,讓她獨自一個人那麽傷,那麽痛。」他的語氣裏有著濃濃的哀傷與心痛。


    「那以後呢?」


    「我希望,夫人可以將她交給我。」他認真地望著她,真摯而誠心。


    顏宛如歎息地搖頭:「這個,你不應該來問我,她的事情從來都是自己作主。」姚水晶的性格太霸道、太獨裁,任何事情都是她自己決定,從很小的時候,她就自己處理一切,不需要任何人操心,也不允許別人插手。


    「可是我知道她其實很愛您。」他漆黑的眼眸,此時此刻充盈著滿滿的情感,「您對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能得到您的認可。」


    她用一種驚奇的目光看著她,慢慢地,了然欣喜在她的眼中閃耀,「我大概知道,為什麽當年你可以讓她愛上你。」他其實很細心、很體貼,也很愛她;要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並不難,可是如果他會因為她而尊重她的家人,就連細微的地方都考慮到,那麽,他是真的很愛她;因為隻有愛她,才會那樣考慮她的心情,她的一切。


    看來,她見他的決定並沒有錯,她在偏廳的監視器屏幕上看到他的身影,他就是那樣遠遠地站在門外的樹下,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回味,表情平靜。


    她其實從來都不會關心這些事情,可是今天無意中的看見,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感覺,他很有可能就是女兒心裏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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