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看看。


    沒人。


    右邊看看。


    沒影。


    隱身在陰暗的角落裏,虞飛鳥隻露出一雙亮晶晶的大眼,朝自己家觀望著。


    自從那天被崔士追著整棟公寓跑之後,已經過了三天,這三天來她隻敢癡癡的望著近在咫尺卻不能靠近的小窩,因為那個追起人來一點名模氣質都沒有的崔士,就像鬼魅一樣守在她家門口尋找替死鬼……呃,不,尋找她的蹤影,嚇得她隻能借住朋友家,然後偷偷回來看看最新情況。


    好不容易,三天過後他終於消失在她家門前,她心中大喜,再三確認過不會有裹著毛毯的妖怪出現後,小心翼翼掏出鑰匙,深怕金屬碰撞的聲音會吵醒那隻隨時出沒的妖怪。


    虞飛鳥相準家門的方向,“預備——衝!”她小小聲的給自己下口號,尾音結束在她起跑的步伐中。


    慢動作鏡頭再次上演,這次沒有飛揚的水珠和阻擋她的妖魔鬼怪,一路順暢無比,接下來將鑰匙插——


    砰!


    “噢!”迎麵撞上一堵牆的感覺就是這樣吧。


    虞飛鳥來不及檢查撞疼的鼻子,一隻有力的臂膀將她往隔壁的屋子拖去,她連尖叫的機會都沒有,下一秒就被甩在布滿灰塵和不知名髒東西的地板上。


    啪嘰!


    那種黏稠帶有汁液的壓扁聲……


    “嗄——”她坐到什麽了?!


    虞飛鳥顫巍巍的用手去摸被她的屁股和地板擠壓後的“東西”,指頭上沾著那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的黏液,她低頭慢慢湊向指腹一聞。


    “好臭,好臭!”是蟑螂!她坐到蟑螂!而且還把它坐扁了!


    她一手捏緊鼻子,沾有蟑螂內髒汁液的手抬得老遠,急著想洗手。[熱!書%吧&獨#家*製^作]


    “水龍頭咧?我要洗手!”她是不怕蟑螂,但那臭味真是讓人不敢恭維,她開始了解蟑螂存活在地球那麽久,卻一直不能成為受歡迎的家庭寵物的原因。


    同樣是臭,養隻臭鼬還比較可愛。


    他還沒說一句話,她倒是問題挺多的。搞清楚這裏是他家,她不是他請來的座上嘉賓,是被抓來的偷拍現行犯!居然還敢對著他大呼小叫!


    “先把相機交出來。”封士泉一臉沒得談的表情,手掌攤在她麵前,一直惦記著三天前被她偷拍的照片。


    這三天來他幾乎守在門口寸步不離,冷得直打哆嗦,就是怕錯過那個偷拍他的女狗仔。


    他猜想那可惡的女狗仔一定是住在他隔壁,隻要他一天不離開,總有一天可以逮到她。就怕她拿照片到報社去發新聞,那除了會泄露他在台灣度假外,他的住處和處境也會同時曝光。


    如果隻有他一個人還沒關係,但牽扯到封蒼征就不行!


    因為他答應過崔姬絕不給封蒼征添任何麻煩。


    所幸這幾天他都有注意報紙,上頭沒有任何關於他的新聞,讓他對這個女狗仔稍稍有了一點好感。


    也許她的良心還沒完全被狗啃光了。


    “崔士?你住這裏?”虞飛鳥這才看清楚“綁架”她的人。


    “不然呢?”她當他沒事喜歡賴在這種鬼地方不走呀!


    “為什麽不開燈?”一手仍捏著鼻子不放,她講的每個字都有濃濃的鼻音。


    既然這裏是她家隔壁,房子的格局應該差不多吧。


    她走向電燈的開關處。


    “勸你最好別開。”封士泉的提醒晚了一步。


    啪!


    燈,亮了。


    霎時,一大群蟑螂蜘蛛壁虎和說不出名字的蟲子現形,因為客廳空蕩蕩沒有一件家具,所以蟲子們飛的飛、爬的爬,就是找不到可以躲藏的陰暗處,光是散落在兩人腳邊的蟲子就不知幾凡。


    機伶地打了個寒顫,他們四目相交無聲無息。


    你看吧。封士泉給了她這麽一記眼神。


    兩人無言地又對看了眼,虞飛鳥默默的關上燈。


    “抱歉。”她喃喃的道歉,腦海裏還重複播放著那幕震驚人心的畫麵。


    蟑螂蜘蛛壁虎這些家庭的“基本配備”她都不怕,但頭一次看到這麽龐大的數量,她在心裏鄭重地否決說出“數大便是美”那個人的想法。


    今天要是換他看到剛剛那一幕,他最好敢吐出那句風涼話!


    “嗯。”一時間封士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雖為男兒身,但最怕的東西就是那些昆蟲,明明住家就不是它們該侵犯的地方,沒想到一間久沒人居住的房屋,竟有如此多的蟲子占地為王,他第一天踏進這間屋子差點嚇死。


    就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比鬼屋還要恐怖!


    自從那天以後他再也沒開過燈,既然都決定要住這裏了,在還沒打掃好之前,他決定來個眼不見為淨,耳不聞為清,就當作這裏是滾滾紅塵,他是要好好修身養性的修道人,一切都與他無關,他隻要好好的窩在那張沙發上打坐就好了。


    也許是發現自己做了不對的事讓氣氛變得尷尬,虞飛鳥開口試圖化解凝滯的氣氛,“呃,你家養的‘小動物’好多喔。”


    不說話還好,她話甫出口立即敏銳的察覺房內的溫度降至冰點。


    小動物?她瞎了嗎?要不是不願意再看到那些在地上、牆上爬來爬去,或飛躍在他麵前耀武揚威的鬼東西,他絕對會打開燈讓她看清楚她口中的“小動物”是長什麽模樣!


    “不如分你幾隻如何?”封士泉冷著臉嗤哼。


    她也沒說錯呀!總不能在這時候大叫:“你家害蟲好多喔!”這樣不被攆出去才怪!


    咦?等等,攆出去……


    在彼此看不清對方表情的黑暗裏,虞飛鳥有個念頭快速閃過腦海。


    沒錯!隻要讓他把她趕出去就好,那便可以確保她的人身安全,她保證一出他家大門,絕對不會再跟他打第二次照麵。


    雖然對方是崔士,她最喜歡的模特兒,住在他隔壁卻不能和他打交道有點可惜……


    心思一轉,虞飛鳥開口問:“難道你很喜歡蟑螂蜘蛛嗎?才會讓它們在你家大肆繁衍後代?”


    喜歡?他巴不得馬上將它們趕出他的地盤!


    “有誰會喜歡低等害蟲在自己家產下子孫?”連他家都沒有三代同堂,說不定這些害蟲早已十幾代住在他家屋簷下。


    “那你就要打掃呀。”不打掃幹淨,各式蟲子當然會充斥家中囉。


    淺綠色的眸子散發出光輝,又是一記狠瞪,“難道你以為我不想?”


    要不是天氣一直沒有回暖,讓他舍不得離開沙發,又怎會拖到現在?


    回想起剛才那令人震驚的一幕,虞飛鳥直覺的回答:“看起來是不想。”


    “誰說我不想,隻是最近天氣太冷我不能動罷了。”他超級怕冷,認識他的人都知道。


    不能?是不想動吧。虞飛鳥在心裏暗暗糾正他的用詞。


    “可以找清潔公司來幫你呀。”他家這副模樣是要多久才有辦法整理好呀?隻怕是個浩大的工程。


    “我不要。”


    他不喜歡有人隨便進他家,就連當初沙發送來的時候,都是他自己努力推進臥房的,更別說找清潔公司的人來打掃了。


    他主張家裏的清潔工作就是要自己來,如此一來,哪裏不幹淨,哪裏容易積灰塵,他都可以一清二楚。


    “為什麽?”懶得自己動手,又不願意請人幫忙,在這種垃圾屋裏繼續住下去,不用多久他一定會生病。


    封士泉撇撇嘴,“我不喜歡陌生人進我家。”如果是在他搬進這裏之前整理,那他還沒話說。


    這什麽理由?就因為這樣他情願等到天氣放晴再來打掃?


    “不然你幹脆找清潔公司的人喝咖啡,大家培養培養感情算了。”虞飛鳥提議,當然是開玩笑的成分居多。


    況且他說不喜歡陌生人進他的家,她難道不算陌生人嗎?還不是站在他的地盤上跟他抬杠。


    “如果你想成為這些害蟲的養分的話,你可以繼續說呀。”封士泉眼裏透出狠冽,打定注意她隻要出口的話再不合他的意,就把她“做掉”。


    一陣寒顫從她的脊椎尾端快速往上爬到她的後頸。[熱!書%吧&獨#家*製^作]


    看來她又說錯話了。


    “呃,那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時間不早我該回家,改天見。”她都忘了自己是要逃離開這間房子,而不是來這裏陪他聊天喝茶的。


    何況他連茶都沒倒給她,基本的待客之道完全忽視,不過算了,誰教他是她的偶像,能跟他說話她就很滿足了。


    “想走?”一把抓住她握住門把的手腕不放,披著毛毯的妖怪再度現身。


    “哇!”被嚇到,她發出驚叫聲。


    封士泉滿臉威脅,彎下腰在她耳邊輕吐話語,“我有說你可以走了嗎?”


    “還、還不能走嗎?”嗚……她想念她家,三天沒回到自己的床上了,真不習慣。


    “你說呢?”這麽容易就讓她離開,那他要的東西呢?


    “快把相機交出來。”陪她東南西北亂扯了一堆,他總算想起拖她進自己家門的主要原因。


    絕對要將那使封蒼征不安的因素消除。


    “什麽?”反倒是虞飛鳥在話題扯遠後,忘了被拖進來的原因。


    “相機!”這粗神經的女人!


    相機?他想拍照嗎?


    “我回家去拿相機。”縱然接不上他話裏的意思,神經粗大的虞飛鳥想也沒多想,當真要生出一台相機給他。


    “回家拿相機?你這幾天有回來過?”封士泉怪叫道。


    她不是自從那天帶著相機畏罪潛逃後就沒再回來過嗎?


    虞飛鳥也是個老實人,毫不隱瞞道:“我每天都回來偷看呀。”


    他這幾天幾乎是二十四小時守在門口怎麽沒看到?


    “你躲在哪兒?”


    聽到他的話,虞飛鳥很是驕傲,“小時候玩捉迷藏,我從沒被抓到過。”


    她是捉迷藏天才,如果日本的“電視冠軍”有捉迷藏比賽的話,她肯定能拿冠軍!


    誰在跟她說捉迷藏的事了?封士泉拿她沒轍。


    “但我沒踏進家門就是了。”一想到等等就可以回到久違的小窩,她心裏可是有說不出來的快樂呀!


    “為何要回家拿相機?你不是帶著相機逃亡的嗎?”她在耍什麽花招?


    說到這裏,虞飛鳥終於想起自己逃跑的主因。


    “我哪有逃亡?是你追著我跑呀!”不然她是想安安穩穩待在家裏,不和他打照麵,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這不是重點。”跟她說話總會被轉移焦點,“我是說相機你應該帶在身上不是嗎?”


    搔搔那顆香菇頭,她露出一抹傻笑,“喔,那台相機我借給我朋友了。”


    “什麽?”他好像是聽錯了。


    “之前那台用來拍你偷情的照片的相機,我借給我朋友啦。”怕他不知道是哪一台,虞飛鳥還特別形容了一下。


    話聲甫落。一個巴掌狠狠地巴在她後腦上,力道之大把她巴得站不穩腳步。


    “噢!”她腳步踉蹌,委屈地撫著腦袋,“你幹什麽?”


    “你既然知道那台相機裏有我偷情……不對!有我和我堂哥的照片,你還把相機借人?”封士泉怒吼的聲音整棟樓層都聽得見。


    她整個人就是欠揍!


    偏偏她還滿臉傻笑,“呼,還好這棟公寓除了我以外,隻有你搬進來。”要不然現在這個時間一定會有人出來罵他們太大聲。


    又是一巴掌,隻不過這次是不同方向。


    “哎呦!”她又被打向另一邊。


    “你可以再白目一點!”封士泉放棄對她好言好語。在這一刻他深刻的了解到,對一頭牛彈琴是件非常愚蠢的事。


    而她,就是那頭永遠也不會了解琴聲含意的大笨牛!


    “很痛耶!”一直處於挨打狀態的虞飛鳥終於抗議。


    不過,嘻!他說那是他堂哥呢!那崔士就不是gay囉。她暗笑在心裏。


    “你有沒有車?”封士泉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


    輕揉被狠揍的地方,她二話不說地回答:“我有。”


    她話聲方落,封士泉抓起她的手往外走。


    “要去哪?”她問。


    “先去拿回你的相機,然後我會好好考慮埋了你要負多大的法律責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話裏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埋了你,埋了你……


    他的話像回音重複在她腦海裏回響著,


    “不要啊——”


    叮咚!


    晚上十二點,不是個適合打擾朋友的時間,不過屋子的主人似乎也沒有被電鈴聲吵醒。


    “可能是睡死了……”虞飛鳥話還沒說完,肩旁探出一隻手臂,修長的食指壓住電鈴不放。


    叮咚叮咚叮咚——


    無止境的門鈴聲,連門外的他們都聽得見。


    “你幹嘛啦!”虞飛鳥趕緊拉住他的手企圖阻止他。


    孰料,他的手就像上了膠怎麽也拔不開。


    砰砰砰!


    屋內傳來火大的腳步聲,下一秒,大門被狠狠的推開。


    砰!


    這次是擋在門前的虞飛鳥被撞飛的聲音,站在她身後的封士泉則是眼捷手快的閃開。


    “噢!”今天是她有血光之災的日子,先是被人當沙包猛k,現在又被門撞。


    屋內穿著性感睡衣,一頭短發亂翹的魏詠然滿臉火氣,看清楚來人後,顧及自己住的是公寓,隻能壓低聲音吼道:“虞飛鳥!你到底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魏詠然邊說還邊用手指戳她的前額。


    好不容易爬起來的虞飛鳥突然覺得自己爬起來是很不對的。


    “嗚……剛剛才被門撞到,很痛啦!”她隻敢用嘴反抗,畢竟這個時間打擾魏詠然本來就是她不對。[熱!書%吧&獨#家*製^作]


    “你活該!”魏詠然沒好氣道,一抬頭,看見一個男人站在好友身後,滿臉事不關己的模樣。“你這麽晚帶個男人來我家,是要好好孝敬我嗎?”


    “啥?”虞飛鳥伸開雙手護在封士泉前麵,“不是,不是!”


    老天,她都忘了魏詠然愛看帥哥的個性。


    “別浪費時間。”封士泉同樣火氣不小的語氣在她頭頂落下。


    當“頭”棒喝呀!她現在深深體會到這句成語的意思。


    魏詠然挑眉看著好友和那名陌生男子間的互動,突然發現男人有點眼熟。


    “你……我是不是在哪看過你?”


    嘖,這麽一個活生生的優質帥哥,她怎麽會沒把他啃入腹中,還忘了他是誰呢?


    深知魏詠然喜歡帥哥的個性,虞飛鳥再度擋在他們之間,“你多想了!快把相機還給我。”


    這次她總算沒忘記自己被拖來魏詠然家的目的。


    “相機?你才借我不到一天耶,小姐。”明明說好要借她到表姐的婚禮結束後,怎麽突然來跟她要?


    偷覷了封士泉一眼,見他沒退讓的意思,虞飛鳥隻好堅持,“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總之你先還我,我再借你另一台。”


    不知道為什麽?她還真敢說!


    封士泉忍著想再巴她頭的欲望,決定不多說半句,免得節外生枝。


    “難道……是那台相機裏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魏詠然不像虞飛鳥那般心思單純,隨便猜猜也可以蒙到正確答案。


    封士泉臉色不變,沉穩的開口,“是這樣的,我跟她明天要出遊,需要用到相機,如果你不急的話,就先讓我們用好嗎?”禮貌的問話裏卻夾帶著不容拒絕的氣勢。


    出遊要用到相機?阿飛又不隻這一台相機。


    魏詠然不禁好奇好友去哪認識了這麽一個氣勢駭人的男人,他不像是會跟虞飛鳥交往的類型。


    想是這麽想,但礙於他的來勢洶洶,加上時間也不早了,魏詠然懶得和他們耗,很幹脆的回房去拿相機。


    “你看過裏麵了嗎?”為了保險,封士泉還是忍不住問道。


    “難道阿飛沒告訴你……”話說到一半,魏詠然突然噤聲,露出一個會意的笑容,“裏麵有不能看的東西嗎?”


    知道眼前的女人不同於虞飛鳥的神經大條,想探他的口風,封士泉眉一挑,心高氣傲的回答:“沒有。”


    魏詠然聳聳肩,“那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像狐狸般的女人。封士泉在心裏提醒自己要小心。


    “嗬——”掩口打了個哈欠,魏詠然開始趕人,“快走吧,別打擾我的美容覺。”


    “不好意思,小詠。”虞飛鳥帶著歉意鞠了個躬,換她拖著封士泉離開。


    魏詠然看著消失在樓梯盡頭那一高一矮的身影。


    看來明天得找個時間,向虞飛鳥的母親好好報告她那天然蠢蛋女兒的最新動向了。


    “唉,跟她說過幾次這棟大樓有電梯,她又忘了……”魏詠然撥撥一頭短發,關上門之前忍不住歎氣。


    好吧,下次她會記得再提醒虞飛鳥一次。


    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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