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兄弟請進,一些薄酒小菜,希望你不會嫌棄。」


    「禦史大人太客氣了。」


    聽到廳上傳來的聲音,莫子歡心整個揪緊。一整天她都覺得度日如年,天黑後就進到這廳旁的小室候著,坐立不安地等著這一刻。


    那聲音,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他的嗓音沒這麽低沈的,他的語調總是快活愉悅的,那真是他嗎?她的腳像被釘在原地,無法挪移。忐忑了一天,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她反倒卻步了。


    「隻能在門後看,不能出去,知道嗎?」孫沁低聲提醒。怕子歡違背承諾,她和沛棠都覺得由她鎮守在旁是最好的方式,一方麵也可就近將子歡的反應盡收眼底。


    「我知道。」莫子歡心已夠煩了,這提醒更是讓她感到不耐。


    深吸口氣,她略微抑壓心情後走到門邊,屏住呼吸,從事先留下的門縫中看去


    她震住了,時常出現夢中的那張容顏如今近在眼前!


    他瘦了,憔悴了,但真的是他,他沒死!強烈的喜悅急湧而上,莫子歡情不自禁就想推門衝出。


    一直留意情況的孫沁見狀搶先點向她的穴道,處於狂喜中的莫子歡毫無防備地被點個正著,動作倏然僵止。


    感覺自己的身子被人拖走,無法動彈的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麵容自視線裏遠去,任由孫沁把僵直的她拖出房間。他還活著,她要看他,她不要離開!莫子歡在心裏不斷呐喊,澎湃的情緒幾欲將她的胸口衝裂,卻連聲音也發不出。


    「你答應過會待在隔室的。」直把她拖至大廳聽不到的地方,孫沁才停下腳步,譴責地看著她。


    她不是故意的,她隻是太急了,拜托,放了她,她會乖乖的,她才見到他一眼,這不夠啊!拜托……無法說話,莫子歡隻能用眼神哀求,急得眼眶泛紅。她好怕師姊會整晚點住她的穴道,那她就看不到他了。


    那誠摯的情緒孫沁感受到了,她從沒在子歡眼中看過如此示弱的神情。「不準出去。」她再次叮嚀,才伸手解了她的穴道。


    一得到自由,莫子歡隻想趕快奔回剛剛的房間,但她的腳軟了,勉強禁錮兩年的情感整個爆發,崩毀了她的心防,喜悅、自責、難過,心傷,各種強烈衝擊的情緒讓她無法承受,她倏地蹲在地上,伏膝大哭了起來。


    心好痛,痛到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以為他死亡的哀慟在那時被她用冷情狠狠壓下,直至此時才猛烈地撲上心頭。


    她以為她不在意,以為自己忘了的,除了會夢見他以外,清醒時她都不曾想起他,卻在知道他沒死時,深埋的感覺才排山倒海而來,原來她不是忘了,而是一直強迫自己不去想而已。


    在離開小廟後,她的心一片茫然,隻是漫無目的地走,當她發現的時候,她已經回到京城,站在禦史府前。曾經是那麽讓她深惡痛絕的地方,當她再次看到時,她卻沒有感覺了。


    她不知道這兩年她是怎麽過的,她不僅封住了與他的回憶,連帶地把其他的情緒也一起封住了,她甚至到現在才為他的死感到難過……她緊緊咬唇,哭得泣不成聲。


    冷靜的孫沁很少有被嚇到的時候,但她現在卻瞠目結舌地看著莫子歡。子歡她不隻是掉淚,而且還……抱頭痛哭?


    雖然已被項沛棠教會了情感,但對於這種情況孫沁還是不曉得要怎麽處理,更別說是出口安慰,她隻能站在一旁,沈默地等子歡哭完。


    莫子歡終於停下哭泣,抹去淚水。


    「我要看他。」她喃喃念著,像是在告訴自己,扶著牆踉蹌地走回剛剛的小房間。


    回到隔開他們的那道門前,曾經以為天人永隔的人如今就坐在那兒,她梗住了呼吸,淚又不由自主地滂沱而下。


    隨後走進的孫沁來到她身後,偏頭從門縫看去,也不禁好奇這位探花郎是什麽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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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的那頭,兩個相談甚歡的男人已完全聊開,渾然不知隔鄰的小房間發生了什麽事。


    「怪了,你文采很好啊,怎會隻考上探花?」談了一陣,項沛棠大感納悶。他和狀元、榜眼聊過,他們都不曾給他這種驚豔的感覺,而且孔聿這種談吐有度的人應是當今皇上欣賞的人才類型。「是因為殿試太緊張表現失常嗎?」隻有這個理由才說得過去了。


    「不瞞項兄,我……是故意的。」孔聿有點尷尬。


    這件事他不曾告訴過別人,但他和項沛棠一見如故,許多想法、見解不需言明就已心領神會,難得遇到如此投合的好友,如果有所隱瞞他會覺得於心有愧。


    「為什麽?」如果是別人這麽說,他肯定會覺得是在放馬後炮,但出自孔聿口中,他完全相信。


    「我會進京赴考,是為了謀得官職後振興家鄉。」雖然家中衣食無虞,但縣城百姓仍有人陷於貧苦之中,唯有求得功名後才能幫得了這許多人,也因此他才會動了參加科舉的念頭。「而狀元雖功成名就,卻會受到太多矚目,反而無法輕易離開,這和我赴考的立意相違背。」


    「浯州……」憶起他的來處,項沛棠沈吟。氣候溫和、地產豐饒,卻因離京城太遠又沒善加開拓交通,有點浪費了這個好地方。「這麽說來,在分配官職時,你會自願請調回鄉嘍?」


    「是的。」孔聿頷首。這段時間他因身體關係不便遠行,因此一直暫居鑣局,隻靠書信與家人聯絡,離家兩年餘,也該回去了。


    「那我可得把握住你還在京城的時間,好好地和你把酒言歡了。」項沛棠幫他倒酒。可惜,他還滿喜歡這家夥的,而且——他悄悄地往那道門縫看去——不知道他是不是子歡口中的那個人,若是,那可就有點不妙了。


    「抱歉,我的身體不好,對酒不太有辦法……」看到他端起杯子,孔聿麵有難色。


    「沒關係,你隨意就好。」項沛棠一點也沒強迫他。


    孔聿猶豫了下,舉杯一飲而盡。對方是如此值得深交的朋友,可遇而不可求,他想喝下這杯酒,敬這段難得的友誼。


    「一杯就好。」反倒是項沛棠擔心他,不再讓他喝。「你的身體怎麽了?」


    「之前受過重傷,內髒全受損了,再怎麽調養也回不到過去的狀態。」孔聿眼中浮現一抹幽暗,隻一瞬,隨即隱下,揚笑自嘲:「雖然變得弱不禁風,但至少比以前更像書生了。」


    項沛棠沒忽略那抹情緒。難道這就是子歡變得槁木死灰的原因?他很想深究,但這不是他該做的,兩年後的重逢應該由當事人親自揭開,而不是被他這個局外人破壞了驚喜。


    「哦?想必聿弟之前體格很不錯嘍?不像我,一點武功也不會,老被我娘子嗤笑。」


    打定主意要再另外安排機會讓他們兩人見麵,項沛棠並未刻意探話,而是盡情和他談笑,天南地北地聊著。沒多久,他發現孔聿的臉色有點不對了。


    「聿弟,你還好吧?」才那麽一小杯酒耶,他臉紅的樣子卻像灌下一大酒缸。


    「有、有點暈而已。」發作的酒力讓孔聿渾身躁熱,神智開始渾沌。


    不該喝那麽猛的,他的身體負荷不了那杯酒,一下子就醉了,但,值得啊,聊得這麽盡興,值得啊,他已經很久沒這麽開心了……


    「今晚先到此為止,我送你上轎吧。」項沛棠無限惋惜。難得聊那麽愉快,他以後絕不會再叫他喝酒了。


    「項兄留步,我自己走……」孔聿起身,立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連忙按住桌子才沒跌坐回椅。


    項沛棠嚇死了,趕緊上前攙扶。「我送你,拜托拜托,你千萬別客氣。」要命,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他灌了他多少酒呢!


    孔聿也沒力氣再推拒,隻好讓他扶著出了大廳,一路上走得東倒西歪,折騰一陣,總算上了轎。


    目送轎子離去,項沛棠抹去額上的汗,籲了口氣,走回廳堂。


    「子歡呢?」看到孫沁在收拾桌麵,項沛棠上前幫忙。


    「你們離開她就回房了。」孫沁頓了下,才又開口:「她哭了。」


    「回房了啊……」那他今晚就不方便找她了,隻能等明天再說……忙著思忖的項沛棠隔了好半晌才將她最後那句補充聽進耳裏,眼睛立刻瞪得上如銅鈴大。「你說……她哭了?」


    「還哭得很慘。」想到自己剛剛應該也是和他一樣呆愕的表情,孫沁不禁笑出。


    「可惡,我沒看到!」項沛棠很扼腕。大哭耶,子歡耶,這天下奇景他居然錯過了?!


    「你到底是要幫她還是笑她?」孫沁睨了他一眼。


    「當然是幫她啊,可是、哎喲,還是很可惜啦!」項沛棠不斷地歎氣又歎氣。「子歡還有沒有說什麽?我覺得她和孔聿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麽事。」


    「我也這麽覺得……」


    就在他們認真討論的時候,有抹窈窕身影掠出了禦史府,遠遠跟著那頂轎子,隱沒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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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點,別撞到。」古欣指揮仆人把孔聿扶進房裏,一臉擔慮。


    「古姑娘,你回……回去歇息。」發現她要跟進房,意識已變得模糊的孔聿勉強凝聚尚存的神智開口阻止。


    「可是我要照顧你啊!」他醉成這樣,叫她怎麽放心得下?


    「有他們就好。」孔聿虛弱到眼睛半閉,但話裏的堅持不容反駁。他隻想盡量和她保持距離,又怎能讓她在深夜時進他的房?


    「這……好吧。」古欣無法,隻好離開。「你們要留心看顧,知道嗎?」又看了他一眼,她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她走了之後,仆人為孔聿寬衣,服侍他上了榻。


    連番的折騰耗去了孔聿大半體力,現在他隻想躺在榻上,動也不想動。


    「……你們也退下吧。」孔聿閉眼喘了好幾口氣,低聲吩咐。


    「是。」仆人為他覆上絲被,放下帳幔,然後退出房間。


    孔聿陷入半沈睡狀態,酒力讓他暈沈沈地,又有點飄飄然地,他閉著眼,在黑暗中聽到呼息聲和心跳聲交互回響著,分不太清自己是睡著的還是清醒的。


    恍惚間,有抹柔軟覆住他的唇,手指愛憐地輕描他的輪廓,手撫到哪,溫軟的唇辦就輕印到哪,掠過他的眉、他的眼,再深深吻上他,小巧的丁香探進,勾誘他為她啟唇。


    他掙紮著睜開眼,看到那雙在夢中出現過千百回的眼,一如記憶中的圓澄清澈,裏頭不再冷如寒冬,而是盈滿了深刻的濃濃情感。


    他鐵定是睡著了,孔聿迷迷糊糊地想。隻有在睡夢中她才會出現,這麽溫柔,如此全心地給予。


    看到他睜開眼,莫子歡笑了,她捧住他的臉,細細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憶起他對項沛棠說的話,心一陣扯疼。難怪他變瘦了,難怪他的臉色那麽差,那一掌差點打掉他的命。


    他活著,就在她的懷中……她不禁又俯下身吻他,手在他身上遊移,感受他的溫暖與存在,藉著觸撫將他的改變和每一寸起伏烙進腦海。


    她的主動帶起了比醺然更加焚身的烈火,孔聿的呼息變得粗重紊亂,在該不該回應之間徘徊。


    清醒時不斷提醒自己的恨意,在意識模糊時少了自製強撐,就變得如此薄弱。


    他愛她,即使她傷他極深,他還是愛她。他已經夠禁錮自己了,讓他在夢中稍微鬆懈一下,不為過吧?不然醒來時要麵對她並不在身邊的事實,是那麽地讓人難以承受……


    他環上她的腰際將她擁近,大掌順著她優美的曲線婉蜒,放任自己沈淪在她的誘人之中。


    感覺到他的熱切,莫子歡輕齧著他的耳垂,無言地鼓勵他。


    她也想要他,她不曾這麽緊張過,心跳得好快,聽到他悶悶的呻吟聲,她的手探進他的衣襟裏,更加撩撥著他。


    「孔聿……聿……」她在他耳畔吐出醉人的低喃。


    那綿軟的呼喚瓦解了孔聿所有的理智,他翻身將她覆在身下,任由本能引領他品嚐她的甜美。


    這兩年來他不曾睡好過,直至此刻,滿腔的空虛及失落被滿足拂去,他環擁著她軟馥的身軀,唇畔揚笑,香甜地沈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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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微曙光方從窗欞透進,莫子歡就醒了。


    她著迷地看著身旁熟睡的男子,纖指輕撫過他的五官,雖然他就躺在身邊,溫熱的軀體在被窩裏和她熨貼,她仍然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那觸撫雖輕,還是將他擾醒了。孔聿先是蹙了下眉,垂覆的眼睫輕揚,張開後又緩緩閉上,一閃而過的眼芒滿是乍醒的混沌,隔了會兒,他全身僵住,眼睛又猛地睜開,滿臉怔愕地看著她。


    「睡得好嗎?」莫子歡拂開他額前的發,輕笑問道。


    不好。空白的腦海反射性地浮現了回應。他覺得宿醉,覺得頭暈腦脹、身體酸痛……但、這一點也不重要!他無法反應,隻能癡傻地看著她,看著她對他揚起愉悅的笑靨,強烈懷疑自己還沒睡醒。


    「是不是昨晚讓你太累了?」想到他的身體,她有些擔心。


    片段的回憶被她的話完整勾起,他抱了她,對她做出不該的事……天!那不是夢?那都是真的?孔聿嚇得彈坐起身,頓時麵紅耳赤,直往榻邊挪。


    這一動,把大半絲被扯向他這邊來,看到她隻著肚兜,又趕緊將絲被推回給她,這一推,才發現到自己未著片縷,俊臉窘迫不已,手攬住絲被的一角,不知該拉還是該放。


    「給你,我不冷。」沒讓他繼續為難下去,莫子歡將絲被全推了給他,倚坐床沿含笑凝睇著他,完全不在意在他麵前裸露了肌膚。


    他有好多好多話想問,卻啞了。他還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她,結果一覺醒來,夢成了真實。


    「你怎麽會在這兒?」乍臨的震驚逐漸褪去,孔聿總算有辦法開口。


    「我跟著你呀!」莫子歡嬌媚一笑,憶起他所遇到的事,笑容染上了心疼。「還好你沒死,還活著,還活著……」她捧著他的手貼在臉側,不斷低喃。


    她的話提醒了他,孔聿的臉瞬間冷下,用力將手抽回。


    「記得嗎?當初是你把我丟下,現在憑什麽說這種話?」他咬牙沈怒道。


    他恨自己,不斷在腦中演練要詰問她的話,在真正遇到她時卻什麽都忘了。他剛剛竟隻能那樣傻傻地看著她,像看著美夢成真一樣地看著她!她不是美夢,她是場夢魘,是他心中永遠揮之不去的痛!


    「我有回去找你,可是、廟被燒掉了……」莫子歡解釋。「之後發生什麽事?是誰救了你?」


    「不關你的事。」以往是她掛在嘴邊的話,現在換成他丟回給她。


    像被當麵甩了一巴掌,莫子歡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真是她認識的那個人嗎?他臉上的笑呢?對她感到莫可奈何的寵溺呢?都不見了,他用幽寒的眼神看著她,像看著一個他深惡痛絕的人。


    「你昨晚還緊緊抱著我的!」她生氣了。昨晚他是那麽地熱情如火,現在卻變得寒峭如冰,叫她怎麽能接受?


    尷尬破壞了孔聿臉上的冷狠,極力不去想的火熱畫麵清晰地浮上腦海,更是將他強力堆積出來的厭惡擊得潰不成軍。


    「我、我醉了。」他覺得自己好像在說推托之詞。


    如果沒醉,他就能拒絕她嗎?他很想信誓旦旦地告訴自己絕對可以,但誠實的個性抬頭,他臉紅了——他知道自己做到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可是你沒認錯我,你知道我是誰。」他一直喊她的名字,喊得她的心都融了。


    「不一樣,那……不一樣。」孔聿詞窮,隻能呐呐開口。


    不斷提醒自己恨她的決絕,在夢中意誌力變得薄弱的時候,隻會餘下對她的思念,他以為那是夢,所以才會放任自己迷醉。但這些他怎麽能說?這變得不是在指責她,而是在對她表露愛意!


    「你怎能隨便爬上一個男人的榻?」找不到話反駁的他,隻能用另一項他所在意的事來攻詰她。「我們拜過堂嗎?成過親嗎?你怎能就這樣把身子給我?!」


    定下心後,昨晚的美好經曆全成了熊燃的妒火,她並非處子,之前由她的大膽行徑他雖可推猜出二一,但事實真的擺在眼前時,那蝕心的嫉妒仍讓他幾乎撕裂了        「為什麽要拜堂?我想給就給啊!你喜歡、我喜歡,這不是很好嗎?」莫子歡沮喪又生氣。說得她好像什麽人都好似的,若不是他,她會那麽輕易把身子給人嗎?


    這不是她想要的重逢!她是那麽地高興,隻想和他在一起,可他的態度卻不斷反覆,最後還搬出兩年前掛在嘴邊的教條來訓斥她。他到底在想什麽?她不懂啊!


    「這一點都不好!」孔聿咆哮。他更氣的是這一點,兩年了,她的觀念還是完全沒有變。「你說,和你敦倫過的人有多少?」這是個他不該挖掘的秘密,但他忍不住。


    他們不是在講他和她的事嗎?為什麽話題突然跳到那些不相幹的男人身上?莫子歡回想,煩躁地擰起了眉。「我哪記得了那麽多?」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使出的下下策,她刻意遺忘都來不及了,哪還會記在心裏?


    她說了,卻是那麽地不以為意。孔聿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他閉眼,強忍的怒意和妒火讓他不住地顫抖。如果她能明白這些作為是錯的,他是可以說服自己不去在乎她的過往,偏偏她覺得自己行得正、坐得端!


    這是不是代表若她一旦有想要的事物時,又會輕易用她的嬌媚去勾誘別的男人  ?一思及此,他的心痛得無法呼吸。


    再次見到她,到底是對還是錯?他很想愛她,很想不恨她,她卻逼他麵對這些活生生血淋淋的痛苦!


    「我沒有辦法麵對一個這麽冷血又不知廉恥的人。」他緊握著拳,逼自己一字一字吐出這些傷人至深的話。「在我為你擋下一掌後,你卻棄我於不顧,兩年後,還恬不知恥地爬上我的榻!你走吧,就當我們從來沒見過麵。」


    他必須凝聚所有的意誌力,才能說得如此決絕。此話一出,他可能將永遠見不到她,就這樣吧,就當他的心真的在兩年前死了。他這麽告訴自己,卻彷佛聽到心裏有人在哭泣。


    莫子歡握拳,不明白心裏的揪扯是什麽。那些話她早聽多了,從來就不曾在意過,但從他口中說出,卻讓她有種心痛的感覺。她一直都是這樣的人,為什麽他之前可以麵對她,現在卻不行了呢?


    好,她承認自己錯了,但她隻錯在丟下性命垂危的他,和他歡好又沒什麽錯,他昨晚的反應明明很喜歡的!


    「我是不該丟下你,可我還是有試著回去找你。」她不是故意的,她以為他真的會死啊,對她而言人命都是這麽輕賤的,包括她自己的也是一樣。


    「這都不重要了,我不想再見到你,我隻想過我安穩的生活。」安穩,卻了無生趣的生活。這兩年來,他至少還懷有一絲希望,如今希望完全破滅,他的生命已失去了支撐。


    在她那麽興高采烈地找上門後,他竟然說這種話引莫子歡咬唇,怒火灼灼地瞪著他,突然坐起身,狠狠地吻住他。


    孔聿想避開,卻被她用雙手托住後腦,連退都沒辦法退,隻能毫無招架之力地任她吮噶他的唇,吞噬他的氣息。


    直到把他的唇都吻腫了,莫子歡才放手。


    「你……」孔聿後退,連他自己都無法厘清臉上的潮紅是因為羞惱,還是被她挑惹了欲望。


    「有本事,在能做到對我不為所動時再來撂狠話!」她忿忿地下榻,拾起散落的衣物開始穿上。


    他傷到她了嗎?望著她的背影,孔聿發現他競還是想將她擁進懷裏溫柔嗬護。


    「爺,卯時了,您起榻了嗎?」門上傳來輕敲,有人在外頭喚道。


    知道是奴仆要來伺候他梳洗,孔聿臉色大變,趕緊抓了絲被裹在腰際下榻。


    「你們晚點再來,再一刻、再……算了,不用再來了。」被絲被纏了腳的他顧不得狼狽,慌忙跳到門邊大喊,生怕他們沒聽到會直接推門進來。


    外頭的奴仆就算滿臉疑惑,也沒膽子質疑主子。「是。」腳步聲漸去漸遠。


    孔聿總算鬆了口氣,嚇出一身冷汗。慘了,他該怎麽不被人發現地把她送出去呢?他擰眉苦思,一回頭,空無一人的房間為他解決了這個難題。


    敞開的窗說明了她的去向。孔聿走到窗邊,隻見後花園的景致,完全不見伊人蹤影。


    她離開了,他該覺得卸下心中大石,但橫亙心頭的卻是滿滿的懊悔與失落。他對她太狠心了,至少他該問問她的居所,問問她現在過得如何……


    這樣也好,就這麽斷了吧,她應該不會再來了,就算他意誌不堅想去找她,也無從找起。


    他沈窒地歎了口氣,將窗戶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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