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接到那個消息後,灰翎就知道如果不趕去阻止,他看上的人也許軍涯會就此完蛋。他回想著那天,拚了命在鐵網上,掛上幾千幾百個紅鎖來吊祭戰友的少尉,就連最後哭泣時都是如此拚命。


    為同袍掉淚時,那率直的悲傷,的確,是有那麽點吸引自己的要素在。但更受他矚目的,是少尉那還能磨的更利、比誰都要有成長性的才能。那片鎖實在太過令他震撼,甚至讓他晚上睡覺都會夢見,自己全身掛滿了鎖,被縛在地上動彈不得。


    糧場上看不到少尉跟陸行獸賽跑的身影,一般這時候都會在的才對,也許又挖地薯來烤,或被食蛇火雞追。不知何時開始,對灰翎來說,從鐵網外看著那小子的各種有趣的行為就能放鬆,偶爾互相調侃幾句……


    若是對方不在了,是不是會感到些許寂寞呢?


    鐵網上的鎖還掛著,今天是第七天了,他小心避過那鎖,輕輕勾住鐵網部分,往下使勁,用了個月麵翻身〈注一〉,躍過鐵網。


    雙腳穩固地踩在糧場的土地上。還真的是第一次踏進這裏呢。灰翎往倉庫的方向走去,推開半掩的門,一股幹草的氣味撲鼻而來。正蹲在地上的少尉詫異地回過頭,兩隻眼睛火紅地望著來人。


    「好在我來了。」灰翎低頭望著對方手上一個粗布做的軍用背包,有些日用品跟幹糧還散在外頭,顯然正在整理準備出遠門的物資。還好趕上了。即使灰翎並不想承認,仍確實鬆了口氣。


    「你來又怎麽樣?」紅雷低聲。那眼神已經不對了,放他出去會出事。這是灰翎的判斷。


    「來阻止你做蠢事的。」灰翎大腳一勾,將放在地上的背包踢上半空,任裏頭的物品四散掉落。


    紅雷一時傻了眼,站起身衝著灰翎大吼:「你做什麽!」


    「你現在沒辦法回前線。」灰翎說,「我也不打算把你放走。」


    「我要走是我的事,大不了這個少尉就不幹了,反正隻是管糧草!」紅雷雖然氣極,卻不願意在這裏跟灰翎浪費時間,雖然對方能如此準確地預料到自己要走,倒是令人意外。


    正當紅雷彎腰要將落在地上的油紙包糧塊撿起時,卻被灰翎一腳踏了個粉碎。「我已經通知森羅萬象的各大出入口,不許放你出城,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不要太過分了!葛雷德沃夫!」紅雷朝灰翎甩過手刀,但被輕易接個正著。


    「沒有正式解除軍職,擅離職守就是逃兵,再跑出已經對你下封鎖令的王城,就是違抗王命,想要丟賽伯拉斯家族的臉也不必這樣。」


    「我跟你無冤無仇的……」紅雷的手腕一下被捏緊,抽不回也打不出去,「幹什麽害我?」


    「放你走才叫害你。」灰翎稍為一用力,將對方的手臂扭至身後,「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下放到糧場?這個不隻是偶然被惡整,而是根本就被盯上了。


    「現在的軍部派係分成兩邊,一邊就是像你我這種貴族出身,另一邊則是平民崛起的那幾個,包括門羅大將軍,看他當初跟我舅舅血風大佐惡鬥有多嚴重就知道了。」


    「這、這又……」紅雷手臂痛的感覺要斷了,還咬著牙不叫。


    「你當初頂撞的凱爾大將是平民派的,把你趕到這裏是為了警告貴族不要太囂張,不然下場就會跟你一樣。


    「你曾多次要求調回原處的申請書,根本就不可能送到上麵手裏,因為中途就會被攔下來。現在你是被平民派拿來當成掛在脖子上作戰利品的龍牙,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再做出輕率的舉動隻是在找死而已。」


    「……你根本不知道……現在那些已經……我為什麽急著要回灰羽龍領……」紅雷繼續掙紮,大口喘著氣。


    「我知道,你的姐姐被灰羽龍擄走了,今天的通訊報上有寫。」灰翎無起伏地說。紅雷知道這件事對灰翎而言無關痛癢,但仍舊對這種漠不關心的語氣感到憤怒。


    「你以為你這樣回去,就能救你姐姐嗎?是打算獨自潛入灰羽龍山脈,在那數以千計的巢穴與陷阱中一個個搜索嗎?」


    「如果不試試看的話……」


    「那是不可能的。」灰翎終於鬆手,掙紮著的紅雷摔落地麵,卻馬上彈起身。紅雷咬著牙,沉默著,視線卻像恨不得放把火把灰翎給燒了。


    「你不講話是因為你自己也曉得是有去無回吧,為了你自己從戰場被放逐的罪惡感……啊,你一定是這樣想的吧?『如果我當時在的話,一定不會讓姐姐被抓走』,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當初告訴我灰羽龍有多強的人,不正是你嗎?」


    灰翎往前靠近紅雷,紅雷想退,卻不小心踩斷了剛才掉落在地的白蠟燭,因聲響而稍微愣了下,就在這時,肩頭被抓住,以為又要被攻擊了而反射出手,拳頭擊中鐵塊一般的東西,回神後才發現,那是灰翎的胸膛,對方哼也沒哼,手仍舊放在紅雷肩上。沒有抓緊,隻是放著。


    「放棄你姐姐吧,不管生死。」灰翎平靜地道,「還想回戰場,就得聽我的話。」


    「什……」這、這種壓迫感……本來要甩開對方手的紅雷,竟僵在原地動不了。由上而下的重力、冰冷的寒意與要將物體撕開扯壞的暴風,就在眼前的男人身體裏,成為強烈的籌碼,連真正動手都不用,光是這樣就足以造成壓製。


    「我已經申請,讓你調來當我的副官,上麵還在進行實力評估。因為我舅舅餘威還在的關係,就算有誰不情願,也不敢攔我的文,雖然擺明了審查會故意拖很久就是了。」


    「姐姐已經沒有時間了啊!」紅雷聲嘶力竭地大喊。不過是幾天前,一直以來最好的戰友去世,然後連四姐都……


    「不是叫你放棄她了嗎?」灰翎另一手隨便揮動,就是個又狠又辣的巴掌,清脆地抽進紅雷開始失去正常判斷力的心裏。


    「姐姐在等……我,」紅雷張口促喘著,「她一定在等……」


    「不對!她也是軍部的戰士!被敵軍擄走隻會有兩種想法,第一是與其受到淩辱被挖出情報還不如去死,第二就是欺敵後逃走,想要獲救的話,一開始就不會上戰場了。」灰翎看紅雷的臉頰被自己打的紅,總有種隱隱的愧疚。


    但一會兒就摒棄這種無聊的罪惡感,改而觀察紅雷身體的反應——呼吸越來越急促,拳頭也握的死緊,猛然一道紅光往自己胸前飛來。幸好他反應夠快,身型一矮,肩膀上還是因為閃避不完全而火燙著,轟的一聲,糧倉的木製屋頂被穿了個圓洞,幾許水滴落下,看來是外頭下起雨了。


    剛剛那是……火球?灰翎勾起唇。好極了……這家夥,看來還藏了不少絕招沒動用,待他慢慢一樣一樣的……挖出來。


    「喂,給你一個機會,」灰翎現在的笑容,就跟毒藥外的糖衣一樣漂亮,「陪我玩一場,贏了的話,不但放你出城,還跟你一起去救人。」


    「真的嗎?」紅雷隻動了動唇。


    「出來吧,請務必讓『所有人』見識你的厲害喔。」灰翎背過身,走至糧倉門旁,拉開,外頭的風灌入,一些沒有匝緊的幹草往後飛。紅雷在灰翎之後跟出去。


    雨下的不算小,兩人來到糧場中央,灰翎連備戰姿勢都不擺,一派輕鬆地問:「這樣你的火球會不會用不出來呢?」


    「別操無謂的心。」紅雷張開五指,一圈烈火彈在他手底浮現,仔細一看,火球旁包著一圈結界,使之不會被雨淋熄。


    「說的也是。」灰翎笑道,「那就隨你喜歡的攻擊吧。」


    語尾才落,紅雷就拔足衝了過來,手下的烈火彈以漂亮的彎曲弧度朝灰翎身側飛了過去,灰翎腳部挪動,閃過火球,這時紅雷已經衝至麵前,拳頭往他臉上揮過。灰翎抬手架住,感覺拳壓頗重。腿勾往紅雷的小腿絆去,對方隻一下身形不穩,幾乎是同時將重心挪往他處,而且後躍離開,簡直就像事先就知道自己要絆他腳一樣。巧合?灰翎正思量著,背後感受有東西接近,心料是火球,本來要閃開,卻心念一轉,假意遲鈍地往前揮拳,下一秒,幾顆火球砸中他的背,爆炸時鮮血飛濺。稍微錯估那力道,倒是真的痛的悶哼聲。紅雷倒是一陣不可思議,打、真的打中了?剛才對方不是要閃開?他本來連下一步要阻絕的路都想好了。


    「……很厲害哪,這個。」灰翎手心朝上,由掌心內化出六道彎月型的風刃,雖然比起紅雷的烈火彈樣式遜色,但實際震動的速度飛快,稍微劃過皮肉就會瞬間擴大傷口,進而造成嚴重傷害,「那麽我不需要跟你客氣了。」灰翎手臂抬高,手指卻向下,同時原本聚攏的六道風刃像開花似地往下拉開,隨即以不規則的軌道,朝紅雷飛去。紅雷雙手指微微交錯,手底下出現更多烈火彈,同樣往前衝,大概是想來個硬碰硬。最初相遇的風刃與烈火彈撞出煙花般的流線火星,但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風刃這時卻加快了回旋速度,下一刻便將火球剖成兩半,失去結界保護的火球,在雨滴澆灌下,馬上就熄滅了。破壞火球的風刃繼續往紅雷的方向追蹤,紅雷開始跑動,他逃的精妙,左彎右拐,就是沒讓風刃追上。灰翎無法跟紅雷這個魔遣者相同,有大量魔力可供消耗,為了不隨便浪費力氣,隻接著零碎放出幾個風刃進行包抄,就等紅雷疲乏。


    「當當當當——」熟悉的金屬碰撞聲響起,幾道風刃停在紅雷麵前幾公分處旋轉,就是不再前進了。灰翎仔細一看,發出了苦笑,原來紅雷利用整個糧場周邊都被掛上「鎖」的這一點,而從兩旁將之拉出更多鎖煉,連結,形成足以抵擋風刃的「結界」。


    「我都忘記了,這裏是你的地盤。」


    紅雷手指摩擦出啪地響聲,鎖將風刃彈偏軌道,有些往下紮入土中,深入到一定程度後就被自然抵銷了。灰翎瞇起眼,指揮剩下的風刃結合,增加力道,再朝鎖煉上砍去。


    這時紅雷的身體搖晃了下,一條鎖煉斷開後立刻消失。紅雷正要拉出更多鎖煉時,灰翎卻已經放棄風刃,直接衝向對方眼前,在揮出手臂之前,原本沒裝備的黑色護手甲展開,在包住整個下臂的同時,命中了那些交錯複雜的鎖煉。


    「嗚呃!」紅雷瞪大眼,嘴角冒出血絲。


    灰翎的拳比魔法的破壞效果更大。隻是這一擊就讓所有被觸碰的煉鎖,由中心至外圍,同心圓般擴散的粉碎了。


    「鎖是你的一部分,雖然很厲害,但如果這樣沒有訣竅的使用,隻會增加你能被攻擊的麵積而已……尤其是,對手破壞力在你之上的時候。」灰翎甚至有閑暇抹去紅雷唇邊的液體。


    既然會這麽強的話……紅雷膝蓋上抬,灰翎卻輕鬆往後避過這一撞。


    為什麽剛才自己的火球會命中?這家夥是有什麽目的?蹲低身,手指往地下一壓,三道僅在地表發出一絲紅光的火線,往灰翎的所在地衝去。


    火線跑得不如火球,灰翎自然不會傻傻地還留在原地,往旁避過之後,才要向前移動,那火線卻也跟著灰翎的方向轉過彎來,心想反正這也追不上自己,灰翎便沒有多加理會,再度要靠近紅雷。


    紅雷身邊浮出一圈烈火彈,灰翎則無視地用手刀將之削開,雨水淋進內部,一下就熄滅了。紅雷再度開始跑動,金屬聲不絕於耳,包圍在糧場外圍的煉鎖,根根由周遭朝灰翎刺去,灰翎隻揮拳打碎,紅雷忍著從身體內部被破壞的疼痛繼續引灰翎追趕。


    「不是跟你說這樣沒用的嗎?」一根卷上灰翎手臂的鏈子被扯的粉碎。


    不過也的確因為被不斷冒出的阻礙物絆住,這才使他沒辦法立刻近距離對紅雷出招。


    「轟——」灰翎的腿側突然被炸掉一塊肉,還來不及驚奇,他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原來剛才攻擊自己的鏈子都在很好出手攻擊之處,正打的順手時,對方卻讓烈火彈飛往自己腳邊,無法立刻矮身阻擋的地方。


    「讓你跑慢點!」紅雷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


    「……天真。」灰翎挑著眉,從口中吐出有資格的傲慢,抬起受傷的腿,往旁邊正靠近自己的烈火彈踹去,原本預計會馬上爆炸的火球,現在卻全被掃開,甚至彈到遠處,腿抬的更高,灌了重鉛的鞋底朝紅雷的頭踢去。


    「怎麽會!」紅雷下蹲,驚險躲過,往後滑出數步,手指在地上畫出刮痕,由刮痕衝出火線,鑽入灰翎腳下,但在如此近的距離,灰翎仍避過最強的爆炸點,隻有褲腳被燒黑幾塊。


    他伸手,甚至不到眨眼的時間,便單手掐住紅雷的頸項高高舉起,像在炫耀般搖動,「雖然我魔法技巧沒有你行,不過知道原理的話,倒是很容易抓到訣竅了。」


    「嘻。」


    灰翎突然發覺手中的重量變沉,他從沒有一刻感到金屬碰撞聲會如此令人心悸,凝神一看,紅雷周身都捆上了那金紅的鎖煉,那鎖煉卷上了他抓住對方咽喉的手臂,爬至臂膀,綁住胸膛,一個個結實的鎖鏗鏗鏗地自動將卡榫關上。下一秒從鎖頭上竄出火焰,被糾纏之處猛烈地燒了起來。


    「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紅雷拉開笑容。


    灰翎連忙將紅雷往下摔,因為手被確實的「鎖住了」,已經無法扯斷,隻好先往後退,準備拿還自由的手從外部破壞,這種兩敗俱傷的打法……


    「抓到你了。」才踩到地就察覺不對,但已經太晚了。灰翎周身的地麵衝出黃橘光芒,低頭一看,地上不知什麽時候畫了一個喚出大型赤焰魔法的陣勢,恰巧將兩人隔開。


    啊,是剛才的火線……對方當然知道火線的速度比較慢,根本追不上,所以那個是用來畫陣的……自己一旦踏上完成的陣勢,就會發動!熱氣蒸騰,周邊架起另一圈火焰結晶體,美麗而殘忍地由外而內將灰翎包住,晶體互相反射熱能,內部就像烤爐,溫度不斷升高。


    「現在認輸,我就放你出來!」紅雷在陣外高叫。


    半透明的晶體中映出灰翎已經燃燒起來的身影,但隻是站著,連聲哀嚎都沒有,更何況認輸了。陣中六個角邊竄出火柱,熊熊烈焰往中間一擁而上,陰沉天空落下的雨滴越來越大顆,但在落到晶體外殼前,就被高溫蒸發成白色氣體,熱氣彌漫地遮蔽大部分視野。


    可惡,怎麽還不認輸!這種高溫,連他也受不了啊!因為已經看不見內部動靜了,紅雷隻好努力分辨燒灼的劈啪聲中,有沒有夾著灰翎認輸的話語。……不會已經完蛋了吧?……喂、喂喂!……要是讓他死了的話……會怎麽樣?跟、跟自己沒有關係……吧?還、還是先撤開……一片燒燙的水晶碎片彈開,劃破了紅雷的臉頰,他下意識摸了摸臉……沾上點被雨水稀釋的血……等、等等!水晶碎片?


    水晶破了?在意識到什麽的瞬間,眼前原本光滑透明,結成多麵體狀的橘紅晶體,其中一麵從邊緣碎裂開,破片落在地上,發出叮叮當當的好聽聲響。從碎裂處走出來的,是那個高大挺拔的身軀,身上仍有不少地方著了火,不過一暴露在雨滴下,自然就被撲滅了。


    「真的很了不起呢……咳,要不是棱角的接縫比較脆弱的話……咳咳,說不定就被烤成焦炭了……」灰翎的聲音變的沙啞粗嘎,想是被熱煙嗆傷喉嚨。


    「……要再打過嗎?」


    紅雷望著灰翎,一點戰意也沒有了。對方的眼睛變的渾濁,的確炙傷了,在這種狀況下,還能冷靜地知道要打哪裏才能脫困,這份才智,自己似乎是……比不上。是自己輸了,從想放對方一條生路的時候,就已經……


    「惡……嗚……」紅雷緊揪胸口吐了起來,從口中冒出一些血、一些混著血色的殘渣還有難過的哽咽,「姐姐……姐……」直到現在,才敢正式麵對,對於就算自己魯莽衝去前線,也無力處理的事實。


    「各位,這是我挑選的輔佐,對於實力問題,還有什麽別的疑問嗎?」聲音雖然沙啞,但仍然中氣十足。灰翎斜眼,望向鐵網外,幾個紅雷沒見過的軍裝生麵孔,不知道何時開始就站在那裏了。那幾人默默背過身,一下子全走光了。


    「啊……那、是……」紅雷大口吸著氣。這場比試……是他策劃的……打從一開始就要激的自己動手……


    「少尉你就等著轉到我這邊來吧,等我一路爬到大將軍的位置,不會忘記少給你好處的。」


    紅雷低頭,看見灰翎指關節上的皮肉,已經綻開的不成形,打破了水晶障壁……有力的手指。哈啊!不會……吧?難受的憐憫。為了那雙看起來殘破的手,自己說不定傷得更重,但卻想著對方會不會痛。這樣的自己……一定是瘋了。


    「我隻幫你到升中佐,之後就把我丟到劍林吧……我想、當教官。訓練一群好士兵給你,到時候……我們會變成,好搭檔。」


    灰翎先愣了下,最後道:「嗯。」


    「姐姐會怎麽樣呢……」


    「願古魔王賜她力量。」灰翎將單手放在胸前,難得誠心祝禱。


    ***


    這是……什麽?


    這個東西……是什麽?


    這個鬼東西……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啊!


    紅雷捏著那張珍珠白卡片的一角,嘴角禁不住抽搐,還有散落在腳邊的幾張信紙,因為實在是太難以置信,所以再度拾起信紙重看,順便跟另一手的卡片互相比對,沒錯,應該不會搞錯名字……


    遠方傳來細細的交談聲,透過那道堅固地黑色鐵網,一灰一白兩道人影慢慢接近。紅雷將背放鬆地靠在綁成柱狀的幹草堆上,隻移動眼珠,視線往那一方瞟去。


    肩上披著軍用灰色長外套的,是三天前交過手的葛雷德沃夫少佐,另一個不認識的男士則穿著毛領白外套,一頭白金色長發,長得非常漂亮。兩人談著話,邊走近這邊,突然少佐對身邊的伴攔腰一抱,低聲說了幾句什麽,對方苦笑著拍拍少佐的手,待他鬆開。


    心跳聲塞住耳朵。沒想到那個家夥,也會有那種寵溺溫柔的表情。跟對自己那種,富有企圖心,還有自身野心的笑容,完全不同的……也想被那樣,緊緊的抱住……紅雷思量著,不由自主僵著身,他們已經來到鐵網前了。


    「喂!少尉,你的調職令下……」沒待灰翎說完,紅雷彈起身,一手卡片一手信,衝到兩人麵前,並將兩份東西重重壓在網上,那個白衣男子似乎被紅雷粗魯的動作嚇了跳,忍不住瞪大眼。


    「這是什麽?」灰翎奇怪的問。


    「給我看就對了!」紅雷低叫。


    灰翎先瞄過那張珍珠白的卡片,上麵花俏地用龍族通用文字寫上「婚禮邀請函」。再往下看新人的名字……嗯?因為難以置信,他又眨了下眼,反複檢查了幾次,最後才有些困難的開口:「你自己去寫來開玩笑的嗎?」


    「怎麽可能!」紅雷大吼。


    「可是你的姐姐不是……」


    「她被抓走之後,馬上就被『求婚』了!」紅雷繼續捶鐵網,錚錚作響,「什麽叫做『妳是命中注定要跟我在一起的女人』,這種幾百年前就已經不流行的台詞,居然用來泡我姐姐!什麽碎翼龍王嘛!下次見到,絕對要給他好看!」


    「……還真的是灰羽龍領的碎翼王……」灰翎疲憊地喃念。果然印在邀請函上的姓名,不是錯覺哪……「聽說昨天開始,灰羽龍領那邊就發出休戰提議……」


    「那是為了要籌備婚禮啦!」紅雷指著信上的一行字,「『他說要蓋一座比森羅萬象王城還要豪華的城堡讓我住,雖然我已經試著阻止過了,但那隻龍的耳朵似乎隻聽他想聽的話……』」清麗的字跡,應該是紅雷的四姐寫的。信紙邊緣染了金色顏料,顯示這是最迅速的飛龍郵件送過來的。想必連軍方都還沒得到這個消息……


    「看來古魔王有賜給她力量呢。」灰翎聽著紅雷大聲抱怨,忍不住調侃起來。


    「給太多了!」紅雷把自己的紅腦袋壓在鐵網上,做出假哭聲,「把我的眼淚還給我!我到底是為什麽要跟你決鬥啊!我不要有那種姐夫!」


    白衣男子發出悅耳的笑聲,紅雷抬起頭看他,對方卻有些紅了臉。「啊,我是因為……覺得你,很有趣,不是在取笑喔……」也許,贏不了。紅雷稍微閉了下眼,因為對手……太可愛了。


    注一:「月麵翻身」是體操術語,指側身空翻,看起來彎彎的像新月,也稱月麵空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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