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爺子,我效忠的人還是你。」林管家振振有詞,「我知道你最想要的接班人是律少爺,當柳少爺找上我的時候,我一開始也很猶豫,直到我確認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柳少爺一心一意要讓律少爺當歐陽家的主人,我也是。老爺子你嘴巴不說,心裏也這麽想,所以我才配合柳少爺。」


    「你……」老爺子氣煞。他最不能容忍的事之一,就是貼身的人選邊站。


    見自己的身分已經被揭穿,林管家索性直說了,「的確就像臻少爺說的那樣,我們需要他為律少爺卡住位置,不過,臻少爺卻不情願,我們隻好再想其他辦法。」


    他恨恨的說,「臻少爺,我還記得你父親為了歐陽集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的情操多麽偉大,你卻不願意為家族多犠牲一些。」


    太可惡了!他怎麽說得出這種話?


    沈雙如跳起來,大聲反駁,「他已經犠牲掉一個父親了!當初他們隻能用一年時間培養父子親情,你還想要他怎麽樣?」


    歐陽臻拉了拉她的手。這是踏進祖宅之後,他唯一感受到的溫暖。


    林管家冷冷的笑,「聽到你這麽說,我一點也不後悔配合柳少爺,找人破壞你的車。要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將你除掉!」


    沈雙如震驚的瞪大眼睛。她想都沒有想過,麵前這個看似友好和善的老人,竟然會要她的命。怪不得陳是強之前說過,要她注意安危,原來她的存在,在某種程度上,真的可以左右歐陽家接班人的人選。


    林管家撇撇嘴,「同時,我也沒預料到,車禍當時,臻少爺會跟你在一起。」這是唯一的失策。如果歐陽臻發生事故,事情就更不妙了。


    求證完成!


    在說出這些推論時,歐陽臻還有一絲絲不確定,然而林管家的坦承不諱,讓他心中最後一點疑惑一掃而空。既是如此,他也要做出屬於他自己的決定了。


    一直以來,他都在自己能容忍的範圍內,盡量配合爺爺的決策,穩住歐陽集團,令它盛行不垮。盡管隻有少數人意識到他的付出,但他依然盡責的做他認為自己該做的事,不顧流言,也不在乎被詆毀。


    但是,一切已到極限!


    書房內,老爺子震駭著,沈雙如傻眼了,但歐陽臻無比清楚自己要什麽。


    「爺爺,繼續在這個位置上待下去,雙如的安危還是有可能出很大的問題,所以我……」他毫不留戀的說,「要辭掉目前的位置,也不再監督歐陽超。」


    「阿臻!」老爺子駭叫。


    沈雙如也嚇了一跳。


    「對我來說,雙如最重要,日子順心愜意最重要。既然我已經操持過一陣子,算有苦勞,跟雙如遭遇過生命威脅,算吃過苦頭,義務盡完,我要告退了。」他說。


    老爺子拍著心口,「可是,我心髒有病,我難撐大局!」


    沈雙如握住歐陽臻的手,擔憂的看著心愛的男人。他的話很甜,為了她急流勇退,這份心意令她感動,但,「這真的是你要的嗎?」


    如果是,她會支持。但如果隻是為了她考量,她就不許!


    「是我要的。我說過,我想珍惜我擁有的一切,不為不那麽重要的事消磨時間。」他對她說,「你才是我真正想珍惜的。」


    「你!」老爺子氣結,「歐陽集團,我的一生心血,比不過這個小女人?」


    「是。」歐陽臻篤定極了,心中早已有取舍,也不會後悔。「說真的,爺爺,你有那麽多孫子,不能把事情都堆在我頭上。」


    最後,他看向林管家,冷冷一笑,「我相信,爺爺最重要的援手已經接到消息,在趕回台灣的飛機上了,我就不跟著攪和了。雙如,我們告辭!」


    三日之後,歐陽臻帶著沈雙如,登門造訪台北某鬧中取靜的頂樓公寓,歐陽律與柳的同棲之所。


    如他所料,柳已然歸國。


    宛若不曾離開過那樣,柳坐在茶室裏,慢條斯理的燒水,見他們聯袂來了,也不驚訝。


    「你什麽時候知道是我放出消息的?」柳看著歐陽臻,問道。


    「陳是強去堵我的那個晚上,我就猜到了,之後的報導不過是在印證我的猜測,讓我想清楚事情的脈絡。」


    「你就如我所料的那麽聰明。」柳幽幽的說,「我拱你上去,是我稱讚你、看重你的一種方式。」


    歐陽臻寒著臉,「我不接受。」


    「我無所謂。」柳移開視線,又深深的看了沈雙如一眼。


    那一眼,不含愛恨。


    從後來與姊姊的視訊中,沈雙如知道,柳為了逼迫姊姊嫁給歐陽律,說了很多令人膽寒的話,做了很多難以想象的事,她還以為柳見到她,另一個沈家女兒,沈碧漪的妹妹,神色多少會有些不同。


    但沒有,他的眼波淡淡的,既沒有抱歉,也沒有尷尬。


    「啊,你是沈海之的半成品。」第一次與她打照麵的柳,像看著一件沒有生命的物事般,對她評論道:「半成品等於是殘的,達不到進歐陽家的標準,也入不了我的眼,歐陽臻怎麽會看上你呢?我真是不懂。」


    說不氣結是騙人的,沈雙如壓住怒意,問,「你決定對我動手時,難道沒有過一絲遲疑?」


    柳看著她,狀似天真的搖了搖頭。


    「我也是一條命!」她低吼。


    「可也隻是人命而已啊。」柳無辜的看著她。


    「你!」歐陽臻跳起來,一拳幾乎要揮出去。


    就在這時,大門開了,歐陽律風塵仆仆的出現了。


    他追著柳的腳步,方從希臘奔回來,見到屋裏就要動起拳腳,連忙以最快的速度衝過來擋住。「不,歐陽臻,不要!」


    「你知道你的人剛剛說了什麽嗎?」歐陽臻怒紅了眼。他登門拜訪,就是為了討回公道,這一拳是他該出的!「他先是要取雙如的命,接著又變個法子,說她該死。」


    歐陽律沒為柳說項,他知道柳一向擅長逼人狂怒。「如果你很生氣,就揍我。」


    歐陽臻果決搖頭,「冤有頭,債有主。」


    「我跟他是一體的,我承受等於他承受。」


    「讓開!」


    「拜托你!」高高在上的歐陽律擋在他麵前,眼中竟有一抹切切哀求的神色,「柳他……禁不起你的全力一拳。」


    好端端的一個男人,能搞鬼,能害命,怎麽會禁不起一拳?歐陽臻心間閃過一絲疑惑,然而,不知為何,這句話竟然激起了他的惻隱之心。


    他一咬牙,「好,是你要求的。」他一拳揮過去,正中歐陽律的下巴。


    歐陽律往後跌去,茶室的紙拉門被他撞得稀巴爛。


    然而,心愛的男人被揍了一拳,摔得四腳朝天,柳卻靜坐著,恍如無知無覺。


    說真的,歐陽臻與沈雙如都驚訝了不隻一下。


    泄憤之後,歐陽臻收回拳頭,牽起沈雙如的手離去。


    這時,柳才輕輕說,「你回來了。」


    「你為什麽自己先飛回台灣?」歐陽律撫著下巴的傷口,勉力起身。「不是說了要去看愛琴海嗎?」


    「啊,因為你說,你隻想陪在我身邊,而我,隻想要你在歐陽集團裏,所以我就先回來了,好讓你不得不回來。」


    回答完,水正好燒開,柳執起鐵壺,輕輕傾下,熱水落在小陶壺間。


    頓時茶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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