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忖著問,「如果我說,我永遠不會在我爸招手時回到他身邊,你信嗎?」


    「說真的,不是很信。」他坦承以對。「畢竟是父女。」


    「但我敢保證。你知道為什麽嗎?」


    歐陽臻搖了搖頭。饒是他,靠思索就能把許多混亂的事理出頭緒,也想不出她為何能這樣篤定。


    她安靜而堅定的離開他的懷抱,神情有超越年齡的肅穆。


    「在我離開之前,我告訴他,他抓到我的弱點,徹底用來控製我,算他厲害。但是,他千不該萬不該讓這個把柄消失,因為他失去的,不是對我的控製,是我整顆曾經超級崇拜他的心!」


    他想碰她、想摸她,卻被她閃開。


    「也許外公永遠不會相信,也許姊姊永遠不會理解,也許你不會懂——但我希望你懂。歐陽臻,我真的希望你懂。」


    她雙眼極冷的看著他,像回到十四歲,與父親對峙的那一刻。


    「我跟我爸早就決裂了。」


    他被她眸底的沉冷震懾住。


    「是徹底決裂的那種決裂,是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痕。」


    「雙如……」她剛硬的語氣足以劃破一切,包括他為她疼痛的心。


    「啾啾隻是一隻小狗,但是,我曾願意為了它,做我不情願的事,它代表我願意付出的一切。當我知道它死掉,當我明白我爸自以為可以唬弄我,在我心裏就有一個角落真正的塌陷了。」


    「一夜長大。」他輕聲說。


    「對。」她冷酷到極點的說:「離家不是一時負氣,是真正明白在父女之間,我的意願完全沒有存在的空間,任何努力都沒有用,所以,我不會回頭去找我父親,絕對不會!」


    她的態度那麽冷硬而堅決,他的心淌血不止。


    這個女人懂得什麽是真正的痛苦,十四歲那年她遭遇到的,不隻是寵物的死亡,而是信仰的摧毀。


    在那一年那一天之前,即使沈海之再無情,她都能懷著小女孩的心思,一邊崇拜爸爸,一邊與爸爸唱反調,期待有一天能成為真正的父女,但她盼來的卻是一場空。


    如果啾啾隻是單純病死,她會難過,但不至於絕望。是因為發現了沈海之無所不用其極,心中不存在一點情分,隻有算計,才令她徹底死心。


    那件事改變了她,也解釋了他心中的疑惑。


    初次在向青雄那裏見到她,她一下子就給出真誠的笑靨,那種發自內心的熱忱,觸動了他靈魂中的某些部分。她的笑能消除隔閡,讓人心暖熱起來,在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在對她微笑。


    不過,他沒有立刻心動,隻覺得她很特別,就……多看了她一眼。


    然後,又多看了好幾眼。


    麵對新朋友,她笑起來全無城府,聊起來毫不藏私,大方不扭捏,卻又機機靈靈的,始終維持一定的分際。他瞧過她的眼神,她知道他是誰,言談間卻輕巧的避開敏感的話題。


    舒服。


    跟她相處的感覺,就是舒服。


    所以,下個月,沒人邀他,他主動的去了,然後是下下個月,持續了兩年。


    他一直在想,她的性格裏一定有很特別的元素,使她跟其他女人不同,像塊神秘的磁石,將他愈吸愈牢。兩年不間斷,愈看愈喜歡,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到底為什麽?


    此刻,他知道自己找到解答了。


    說出心聲後,看著歐陽臻,沈雙如隻覺得自己無比脆弱,「現在,你不喜歡我了吧?」


    「為什麽?」他柔聲問。答案其實是相反的,他現在更喜歡她了。


    「我心裏有很冷硬的一部分,不溫柔也不討喜。」這就是她希望自己不要告訴他的原因,她即將得到的,可能不是救贖,而是唾棄。「有時候,連我都好氣自己有那麽強烈的憎惡感,但是我克製不了。不管如何,我就是沒辦法忘記我爸做的那件事,無法原諒他。」她揪著頭發,手勁充滿了痛苦。


    歐陽臻解開糾纏在她指間的發,迅速將她抱入懷中,不許她自我懷疑。


    他堅定且大聲的說:「不,我更喜歡你了!」


    他是那麽篤定,被他喜歡的喜悅瞬間將心淹沒,但她眼中仍滿是不解,「為什麽?」


    「那道傷痕讓你變得特別,它帶給你萬千痛苦,卻留下讓我找到你的線索。」他吻她的臉龐,印下一個又一個真心的吻。「如果你隻是個像啦啦隊長一樣的女人,活潑得太淺顯,陽光得太表麵,我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去見你。正因為你身上有我看不透的謎,我才會一再被吸引。」


    一抹不確定的微笑,在她緊繃的神色中浮現。


    真的嗎?連她自己都難以接受的性格黑暗麵,他也喜歡,也被吸引住?她怯怯的問,「可是,我不夠甜美……」


    「我的女人,這一生都必須站在我身旁,陪我戰鬥,不能隻有盲勇。對我來說,完全甜美的女人非常不完美。」他握住她的手,「知道痛苦是什麽的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沈雙如鬆了口氣。放下心中最大的石頭,釋然的感覺往上猛衝,她幾乎要軟倒。


    如果之前她對歐陽臻隻是有感覺,隻是欣賞,隻是喜歡,隻是有點意思,此時也漸漸演化成真正的愛情了。


    他一根一根吻著她的手指,她迷蒙著眼,看他眷愛不已的神態,心被他融化。


    他抬起頭,溫柔的看著她,「答應我,這是你最後一次為了你父母、你外公的事而難過。過去的事,記住教訓就好,不管他們過不過得去,你都要拋在腦後。」


    她深深回擁住他。「一定!」為了他,她一定要辦到。


    「接班人的事,說到底還是要快點解決。」


    這天下午,議完堆積如山的公事,老爺子揉了揉額角,有些累了。


    「的確要盡快定案。」不管是誰出線,都要經曆一陣適應期,人事變動跟權力結構的改變都是考驗。歐陽臻提議,「如果讓歐陽芸出線呢?」


    「女孩子要嫁人,終歸是別人家的。」老爺子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這一點,「如果是男兒身,問題都解決了。」


    「不過,她野心不小,又力求表現。」在擇定接班人這件事上,歐陽臻選定的立場是分析利弊,不是支持特定某方。「她是歐陽律的妹妹,律跟柳可以退居幕後幫她。」


    「隻怕那妮子不能接受這種安排。」


    「那歐陽毓呢?」他提起另一個堂弟。


    「他的心思多放在女人、骨董、藝術品上。」老爺子一哼,「我這點太過正經的事業版圖,還不敢勞他大駕!」


    歐陽臻不認為歐陽毓沒有才幹,他把藝品交易經營得有聲有色,隻不過對接班人的位置,他也屬於消極派。「歐陽超跟歐陽群一起上位,也是一種選項。」


    早期,老爺子靠股票賺進前十桶金,成立歐陽金控集團,發展成如今的規模。


    這幾年幾經評估,歐陽家打算分出兩支力量,跨足生產製造業與服務業。柳先前帶進管理顧問人才,在服務業打響第一炮,現在要全力進軍的是生產製造業。


    但,如果沒有利益結盟、找人鋪路,開疆辟土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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