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一天的忙碌,來到她住處,發現她坐在陽台邊的搖椅上睡著了。他放輕動作,進浴室迅速洗了澡出來,她依然睡得很沈。


    五個月大的身孕,肚子好明顯了,她穿著他買的那件孕婦裝,如他所預料的,很好看,相當襯她雅致的氣質,懷孕沒讓她變醜,反而增添一股說不出來韻味,帶著成熟與嫵媚,他沒見過比她更美的孕婦。


    他悄悄走近,凝視她的睡容,不自覺看癡了。


    不知哪來的一股衝動,他拿起手機,使用照相功能,將這一幕的她拍了下來。


    「嗯……」薑若瑤揉揉眼,不解地看他。


    「你在幹麽?」


    像要掩飾什麽,他微窘地收起手機,試圖用最自然的口氣帶過。


    「沒。你睡在這裏會感冒,要不要抱你進去?」


    她微笑朝他張手,於是他傾身,輕而易舉地抱起她回房。


    「會不會很重?」懷孕讓她的體重增加不少,不過看他無時無刻抱自起她,都你很輕鬆的樣子。


    「你還可以再重個二十公斤。」


    她輕笑,捶了他肩膀一記。「我又不是母豬。」


    「豬有豬的好處,它可以一次生好幾胎。」他表情認真得不像在開玩笑。


    對,他不是會開玩笑的人,所以這句是認真的,他真的希望右很多小孩…


    她苦笑,趕緊轉移話題。「今天好像比較晚?」


    「唔,客人比較多。」將她放進床內,順手拉來被子替她蓋上。「會不會餓?要不要吃點什麽?」


    「不用了,妞妞說她不餓,你去幫我把椅子上那本筆記拿來。」她趕緊坐直身催促。


    孟行慎三兩步取來,又蹲回床邊,將臉貼在她肚子上。


    「真的不餓嗎?可是妞妞告訴我她想吃。」


    「你不要鬧了,給我暫時離開你女兒幾分鍾,我有正事要跟你討論。」她笑著推了推他。這家夥,自從知道她肚子裏是女兒後,就成天妞妞、妞妞地叫,全鎮都知道他未出世的女兒小名叫妞妞了啦!


    他不太情願地坐起身,手還依依難舍地停留在她腹閑撫摸。妞妞剛才有踢他一下,他還沒跟她說完悄悄話,這樣走掉好沒禮貌……


    「我是說真的啦,有正事要談。」她強迫地扳過他的臉麵對自己。「這是我最近統計的數據,你先看看。」


    孟行慎大致翻了幾頁。「我店裏的來客數統計?」她記這個幹麽?


    「嗯,不止是來客數,還包含經過的人潮流量。其實我發現,小鎮人口沒有我想象的老化,而且來客年齡層分布,最大的區塊反而是落在二十至三十歲之間。」


    再往後翻,是一些看起來像是企劃案的東西,包括他看不太懂的市場評估,連菜單都擬出來給他看……


    她是個成功的營銷企劃人才,懂得如何評估商品性質、市場需求,最好的定位,將商品價值發揮到極致。她這幾天,每天都坐在店裏,由早到晚埋頭寫寫改改,有時夜裏醒來,看她還在筆記型計算機上敲打,就是在忙這個?


    「至於商圈需求評估,附近三公裏內就有兩所大學、一所高中、一所高職,所以我認為它是有其市場潛力的。在市區,走幾步路就有一家簡智店,可是這裏卻沒有一家這類型的店麵,以市場的獨占性層麵來看,右努力空間。」


    「不太懂。」她分析了那麽多,他還是不清楚她想做什麽。


    「簡單來說,最近我在思考,店裏的形式訴求,有沒有可能轉型成為複合式餐廳,你覺得呢?」


    吃他做的食物吃成習慣,他的廚藝並不比大都市的簡餐店差,求學時代在餐飲業的打工經驗豐富,豬排飯、意大利麵、小火鍋、咖啡、小蛋糕,這些他都能做上手,在餐點供應上,她想不會是問題。


    小吃店變成複合式餐廳?會不會落差太大了?他想都沒想過。


    「你為什麽會突然有這樣的念頭?」


    「每次看你忙了濟效益的做法。如果飯、炒麵、豆幹地賣隻要應付五十個人,一天回來,都很累的樣子,所以我在想,其實可以有更符合經一天一百個客人,你在廚房裏忙著揮鍋鏟,一盤三、五十塊炒,或者提高客單價,強調服務質量,一天隻要五十個客人,你讓他們悠閑愜意地翻誌、吃餐點,同樣的收益,你要選哪一個?」


    他奠實可以輕鬆一點的,他有穩定的基礎客源,而這些客源的性質對轉型的接受度不會太低,各方麵的商圈形態評估下來,都是大有可為的。


    「我企劃案寫慣了,順手就做出來了,你可以參考看看,考慮清楚再告訴我。」


    她說得輕鬆,但他明白,她其實花了很多心思。


    她說的那些觀念,他並不很懂,一直以來,都隻是腳踏實地地耕耘,以一分汗水換取一分報酬,如何在資源限製下,他沒有讀過很多書,不懂那些深奧的營銷概念,但是她懂得求取產值最大的利益模式。


    這個女人,全心在為他設想、盤算……領悟她煞費苦心下的用意,盂行慎感動地伸手摟住她,心房暖暖的。


    「好,你想怎麽做,都聽你的。」


    「這麽相信我?」她斜睨他一眼。哪天被她賣了都不知道。


    「對,我相信你。」


    得到他的同意,她開始著手策劃太小細節,包括網站的架構、宣傳、廣告的設計、菜單的版麵設計、店麵裝漬和空間規劃等等。


    這陣子,為了忙這些事,她根本沒有一夜睡得好,孟行慎發現,她黑眼圈都出來了。


    「若瑤,慢慢來,不急。」她看起來好累的樣子。


    但她總是笑笑地說:「不要緊。」


    取店名時,她曾經問過他有什麽想法,他說都好,她說了算。


    於是她用了「轉彎」這兩個宇。


    聽起來很怪,宜臻還說,「轉彎」、「轉彎」,客人站在店門前看到這兩個字,是要進來還是要真的轉彎走人?


    他也問過她為什麽,她隻是笑笑地說:「逆向操作吧?」整頓好重新開業的那天,她突然莫名地下腹劇痛、出血,把孟行慎嚇得緊急送醫院,然後,他被醫生足足訓了十分鍾。


    他滿懷愧疚,想暗在她身邊,卻被她一直趕著回去。


    「我保證我會躺好不亂動,妞妞也會乖乖的,你忙完再來看我們。」


    今天是第一天開業,老板怎麽可以不在,別害她忙了那麽久全成白費。


    於是他聽了她的話。


    因為清楚她花費多少心思、做了多少努力,所以他得好好經營一他們的店。


    雖然沒說,但員工們早將她當成店裏的老板娘。


    然後現在,不隻他會往她住處跑,她也會時常到店裏來,在能力範圍內幫一點忙,減輕他的負擔,大家虧膩了孟行慎,現在改虧她「賢內助」了。


    然後有一天,那個從他一開店創業就協助他到現在的櫃台兼會計,突然就提起想辭職回家讓老公養的事。


    她是和老公愛情長跑到三十出頭了才結婚,靠近剛懷孕,而且現在右若瑤幫他的忙,她走得比較沒有愧疚感。


    「不行。」他未經考慮,本能脫口而出:「若瑤是孕婦,不可以太累。」


    「盂行慎,你給我卡差不多欽!她是人我就不是人啊,」她也是孕婦好嗎?而且還是懷孕初期的高齡孕婦,他可以再更過分一點!


    他被凶得狗血淋頭,薑若瑤在一旁快笑死了。


    最後他們還是讓秀姊回家安胎去了,但是他很堅持不可以讓她太累,於是櫃台另外請了個人,她隻負責替他清算每日營業額和帳目。


    重新開業後的營業狀況比她原先預估得還要樂觀,於是外場又多請了兩個人輪班,第一個月結算出來營業數字,扣除每月攤平的開業成本和人事費用,盈餘已超出原來小吃店的一倍之多,第二個月過了顧客適應期,穩定下來後盈餘更是倍數起跳,她想,第三個月是學生期末考,需要適當的場所溫書,營業績效還會有更高的成長空間。


    結算出這個月的盈餘,她關掉桌上的台燈,捏捏頸子,將帳目拋向他。「咯,看一下。」盂行慎僅瞄了賬麵數宇一眼,目光比較關注她纖細的腰身。不是說懷孕都會變胖嗎?她好像沒胖多少,隻脹大那顆肚子,有時他都覺得那顆球會把那麽細的腰身給壓斷。


    「叫你看帳,不是看我!」她嬌慎輕悴。


    「你高興嗎?」比起營收,他比較在意的是,能夠提供她什麽樣的生活質量。


    「賺錢的是你,我要高興什麽?」


    他上前樓住她的腰。「那我把錢交給你管。」


    「神經喔——我又不是你老婆。」哪管得了那麽寬。


    「那你要嫁嗎?」他順勢問,表情很認真。母親一直在問,他們什幺時候要結婚。


    她愣了下,笑推他一把。「去洗澡啦你!」


    她沒有正麵回複,結婚嗎?


    卻將他那句話牢牢記在心上。


    也許,真的可以考慮在這裏安定下來……這男人,顧家戀家,可以給她想要的穩定,女人速輩子求的,不就是這樣全心全意的珍寵嗎?隻是一他這要求說得實在太沒情調,完全不是時候,要她怎麽頂著一顆球答應?至少她可以要求美美地穿上一生隻有一次的婚紗吧?懷孕實在讓她很臃腫,醜死了………


    「男人哪,有錢就會作怪。」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被女性奉為圭臬,就跟「我隻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被男性拱為名言一樣


    「男人,有錢就會作怪,然後不可避免就會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一這句話便合並成為至理名言。


    她還記得,戀愛常勝專家的琦雯就是這樣告訴她的。


    一無所有時,男人安於平凡,擁有得愈多時,世界更為寬廣後,心不會安於沈寂,她也就不會是他始終如一的選擇。很悲觀?但卻是社會多數人的寫照。患難妻?不棄才怪。


    於是,每次陷入愛河,琦雯總是一再告誡她,不要對男人太好,不要太放縱男人、你快把他寵壞了…


    但是,她總是沒有聽進去,每次都真心真意付出,挖心掏肺對人家好,最後得到的是欺騙與背叛。


    一次,又一次,學不乖。


    算命的告訴她,她右幫夫運,和她在一起的男人會成功,但是卻沒有告訴她,成功之後的男人,還會不會要她……


    店裏上了軌道,她卻開始會找不到孟行慎的人。


    白天,他依然在店裏忙,但是過了八點半的供餐時段,他經常會不知去向。


    最初,是偶爾幾次,到後來,夜裏接到不知名的電話,他便立刻匆匆出門,有的時候,甚至是整夜都沒有回來。


    她不認為那些淩晨兩、三點的電話會是阿水嬸打的,有時阿水嬸還會幫他把常用的衣物用品送來店裏或她住處,順便問問他們什麽時候結婚。他根本沒有回家,那麽,那些未歸的夜晚,他究竟是去了哪裏?和誰在一起?直到有一天,他在浴室洗澡,手機鈴晌,她喊了他幾聲,他要她先替他接。


    她接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啜泣。


    他出來後,她終於問了他這件事。


    他沉默了一下,告訴她。「她是我妹妹。」


    妹妹,幹的,這種說詞,曆任男友起碼右五個用過。


    她點了一下頭,不作任何評論,淡淡地說,「她說她活得好累,撐不下去了,你不去看看嗎?」


    他臉色一變,抓了車鑰匙匆匆便要出門,隻留下一句:「我回來再跟你解釋!」


    但是,這一等就是一夜。


    天微亮時,他回到她身邊,聽到鑰匙開門聲,她躺回床上假寐,沒讓他知道她也等了他一夜。他輕輕坐在床邊,柔撫她的臉,無聲歎氣。


    他其實也很為難吧?否則歎息聲不會如此沉重。到後來,幾次夜裏替他接電話,聽到是她的聲音,對方開始會無理性地饅罵,關於狐狸精、搶我的男人之類的言詞:有時,則是哀一界啜泣,說著:「求你將他還給我」、「我不能沒有他」、「沒有他我活不下去」……之類的哭求。


    究竟,是誰搶了誰的男人,誰才是第三者?


    真是好一個妹妹!


    她打電話問琦雯,怎麽辦?


    琦雯說,「把真相找出來,如果他真的和那個女人有一腿,騙了你又還一麵和她偷來暗去,你還眷戀什麽?走人了啦!一個孩子而已養不起嗎?我幫你一起養啦——」


    她不想這樣就定了他的罪,在他出門後,不動聲色地尾隨在後。她看見的,是把酒當白開水灌的女人,孟行慎心痛又憐惜的擁抱,任她趴在他懷裏哭。


    「小妍,不要這樣,你這樣,我很難過。」


    「我們的孩子……怎麽辦……」她哀一長哭泣。


    「生下來,我來養。」


    「你不要我…你不要我……我何必替你生小孩……走開!回去抱你家裏那個,反正她也可以替你生!」她開始哭鬧,推他。


    「小妍……」


    「我什麽都沒有,隻剩下你了,她為什麽還要把你搶走!」


    坐在pub一隅,薑若瑤清清楚楚看見這一切。


    這是……雯要她找的真相嗎?


    他讓另一個人……也有了他的小孩………


    一個人茫然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房痛得幾乎失去知覺。


    這樣,還能是妹妹嗎?她連想要相信他都說服不了自己。


    一個不會說謊的男人都對她說謊了,她還要相信什麽?


    她已經分不清楚什麽才是事實,也無力再去探究了。


    這種事,她已經很習慣了!真的……真的很習慣了不用太意外,以前她沒關係,現在也一樣。


    路旁的水溝蓋有條突起的鐵絲,劃傷了小腿,她跌坐地麵,肚子好痛,腳好痛,心也好痛,痛得分不清是哪一個引出淚水。


    她看著鮮血直流的小腿,想起第一次因為懷孕而抽筋,夜裏痛醒過來,枕畔的他馬上察覺,好細心、好溫柔地替她按摩。為了懷孕的她,他時時記掛,夜裏都睡得淺眠了……


    可是現在,他懷裏抱的是另一個人,另一個懷有他小孩的女人。


    她強逼回淚水,腹部的劇痛無法再忽視,她疼得冒汗,拿出手機,卻猶豫了。


    他會拋下那個此刻也很需要他的女人趕來嗎?


    她不敢試,不敢賭,她不知道,如果他選擇留在另一個人身邊,她要怎幺麵對咬緊牙關,一個人站起來,一個人撐著走到路口,一個人招手攔出租車,一個人到醫院,一個人躺在冷冰冰的病床上,一個人落淚。


    孩子沒事,隻是被母親突然強烈的情緒嚇到,胎兒緊張造成子宮強烈收縮。打了一劑安胎針,包紮好腳上的傷口,吊了一夜的點滴,天快亮時,薑若瑤回到家中。一屋子冷冷清清,他還沒回來。


    躺在屬於自己的那方床位,她突然覺得好淒涼。


    他在那個人身邊,不知道她一夜沒有回來,不知道她在醫院度過……


    一個小時後,他回來了,看見床上孤零零的身影,一陣強烈的愧疚湧上心頭。


    他沒吵醒熟睡的她,在床邊蹲下,撫摸她圓圓的肚子,輕聲說:「寶貝,今天有乖乖嗎?對不起,把拔這陣子太忽略你了。」


    掌下忽然一陣強烈的胎動,他嚇到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聲音微緊,略帶哽咽。「妞妞好乖,體諒爸比好不好?我沒有辦法……」


    她佯裝熟睡,側過身,在他看不見的角落,將淚悄悄隱沒枕間。


    之後,她再也沒去追究過他的去處。他天亮回來,她便主動替他找惜口,問他阿水嬸有沒有交代什幺?梓修約你談個事情談這幺久啊……他張了張口,想解釋什幺,最後又吞了回去,沒說。


    他幾度欲言又止,她不是沒發現。他其實並不想騙她,隻是說不出來。


    無妨,他不說,她便不拆穿。


    看著他在身畔疲憊沈唾,她輕歎,起身想下碗麵。


    水滾了,她盯著流理台發呆,一時閃神手肘燙著了鍋爐邊,她痛呼出聲,製造出來的乒乓、聲響驚醒了孟行慎,他起身前來察看,趕緊將她拉離沸水鍋。


    「有沒有怎樣?你要吃什麽跟我說一聲就好了。」


    「沒事,隻是不小心燙了一下而已。」


    「要吃麵是不是?我來。」他動手要料理,被她阻止。


    「黑眼圈都出來了,你去睡吧,我自己來。」


    他一張手,將她抱緊。「謝謝你,若瑤。」她太好,好到讓他都替她心痛了。「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可以!」


    微微顫抖的擁抱裏,夾雜一絲軟弱與無助,似乎想藉由擁抱的體溫去找回什麽,她感受到了。


    這麽強壯、堅毅的男人,居然會覺得茫然無助


    「去睡吧你!又沒人要你解釋什麽。」笑容強自撐持,她輕推了推他。


    「讓我把麵煮完,我陪你吃。」他……好久沒為她煮宵夜了,讓她一個人,那麽孤單。


    可是她什麽都沒說,默默包容,連對他發個脾氣都沒有。


    「若瑤,我們結婚好不好?」這是他第二次向她提出同樣的要求。這麽好的女人,他真的想要把握住。


    她身體微僵,藉由開冰箱的動作轉身避開。「再說吧。你要不要加青江菜?」


    「若——」


    「水快煮幹了。」她打斷他,不讓話題接續。


    她不知道,他這句話是出於衝動,還是想彌補什麽。在這種情況下,她沒有辦法把手交給他,她沒有辦法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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