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仆端著一盤冰鎮酸梅湯打院子經過,玩累了的費雲昇父子倆立刻湊上前去。


    「酸梅湯,好喝,我要喝!」費雲昇先叫道。


    「我也要喝,爹,我也要喝。」費瑾也叫著,小臉不知是因為開心而紅的或被曬紅的。


    照理說,那老仆手上端著的酸梅湯不管是什麽用處,都應該先交給少爺和小少爺,再回去重新裝過才是,不過那老仆的反應卻結結實實讓月初看傻了眼。


    「少爺,老仆這冰鎮酸梅湯是要端去招待蔡總管的客人,你要喝再自個兒找人去裝吧!」傲慢地說完這句話,那老仆轉身欲走,卻被氣衝衝的費瑾喚住。


    「你等等!我們要喝碗酸梅湯也不行嗎?」


    「我說過客人在等,客人重要還是少爺和小少爺的享受重要?」老仆翻了個白眼,還做作地低聲咕噥,「傻子就是傻子,連生的兒子也傻。」


    「你怎麽可以這樣跟我爹說話?我要告訴爺爺!」費瑾氣瘋了。


    「小少爺,老爺哪有時間理這些小事?就算是大總管也不會相信你說的話的,你還是省點力氣吧。」那老仆似乎連說都懶得說了,直接端著酸梅湯就走,似乎覺得這兩人浪費了他的時間。


    月初將這一幕看在眼裏。這費府的仆傭簡直讓她感到目瞪口呆,居然可以囂張到指著少爺和小少爺的鼻頭奚落,這要是換成在淩府,早被淩心蘭給打死了!


    看來費天多年無暇管府裏的事,府裏的女主人又死的死、逃的逃,費府的大權交到大總管手上,倒養出了一批刁奴。


    而且她就坐在這裏,他們的態度還是一樣傲慢,足見那些人也不把她這個新來的弱勢少奶奶看在眼裏。回想起和蔡總管幾次見麵似乎都沒什麽好印象,令她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按下心裏的氣,她親手將桌麵上的酸梅湯裝了兩碗端過去,當她將碗遞給他們父子兩人時,她確信自己看到了費雲昇的受寵若驚以及費瑾眼角的淚光。


    「這府裏的下人都像那老仆般刁蠻嗎?」費雲昇無法給她答案,月初隻好問費瑾。


    幸好費瑾早熟聰明,回答得倒有條有理,他孩子氣地扁起嘴,回道:「其實也有很多對我們很好的,不過服侍爺爺還有蔡總管身邊那些比較老的仆傭就常常會那樣子,他們隻聽蔡總管的,其他人的話都不聽。」


    「公公……你爺爺管不了他們嗎?」


    「爺爺不是管不了,是沒時間管。而且爺爺人太好,那些老仆有蔡總管保著,總是有辦法說得爺爺原諒他們,你看爹那個樣子,而我又太小,說的話也不會有人信。」


    兩人一起轉向了費雲昇,同時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隻見他大口喝完酸梅湯,滿足地一歎之後,好像還喝不夠,竟然跑到涼亭裏,直接拿起大碗狂喝起來,還風卷殘雲地將點心狂掃了一遍,一張俊臉鼓得像偷吃大米的栗鼠,滿臉餅渣,卻笑得很開心。


    望見這一幕,月初整個心都軟了,忍不住覺得欺負一個心性這麽純真的人,簡直就該下地獄。


    看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肥肉三層非一日之饞,費府這群習奴,是到了該好好整治的時候。


    她才進門沒幾天,或許那些奴仆對她還甚是瞧不起,那蔡總管更是將她鄙夷到了穀底,但她從小可是在最低層、最肮髒的地方生活起來的,還有辦法在淩心蘭那暴虐的性子下存活下來,要論手段,還很難說誰比較高明呢!


    「小瑾,你放心吧,從今以後有我在,我會讓你們以後都不再受欺負!」


    對於那群倚老賣老的奴仆,如果隻是喝斥一番,那麽絕對不會有效,因為他們很可能敷衍一番後又故態複萌,又或者一狀告到費天那裏,隻怕就如費瑾說的,有蔡總管頂著,哭一哭鬧一鬧,費天心一軟就會原諒他們。


    他們不僅瞧不起費雲昇,瞧不起費瑾,更瞧不起她這個新來的少奶奶。既然如此,她偏要他們在這上麵栽個跟頭。小時候的經驗讓她知道,一個人要摔得多重,端看他站得有多高,如果讓那群刁奴得色到了極點,屆時物極必反,可會摔得他們痛不欲生。


    要整治他們,就要一擊必中,而且往死裏整,讓他們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一開始,月初隻是攔住了個路過的老仆,要他安排幾樣點心和飮料,讓她可以帶著和少爺及小少爺去湖邊賞花。


    自然,她等了一個下午,別說點心飮料了,連杯水都沒有送來。


    她還不死心,吩咐要為少爺和小少爺添幾件新衣,結果通傳了三天,下人才從蔡總管那裏傳回輕飄飄的一句話,說新衣一向是春節時府裏統一購買,此時不宜添購衣物,以免壞了規矩。


    但月初的動作可沒有因此停止,她像是在挑戰蔡總管的極限似的,居然帶著費氏父子,三個人一起來到了蔡總管麵前,要求將少爺院落裏那個光禿禿的院子添點東西,想不到人親自來了,蔡總管還是一口回絕,說什麽以前有過的假山飛石、奇花異草全被少爺打壞了,為了節省府裏開支,索性全拆了,如今沒有再裝回去的必要。


    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都在蔡總管的「規矩」下被一一打回,就像是在找麻煩,這下月初算是把蔡總管得罪慘了,此人器量狹小,哪裏有不報複一番的道理?


    「娘,為什麽我們要讓他們一直欺負呢?」由蔡總管的屋裏出來時,費瑾還紅著眼眶,一副氣憤難平的樣子,原本口口聲聲最討厭娘的他,已經願意稱她娘了。


    因為月初安排的每一件事,三個人都是一起被冷落欺負的,所以即使為此受了些委屈,費瑾卻越來越當她是自己人。


    費雲昇更不用說了,這陣子幾乎是黏著她進進出出,某種程度來說,他們這對新婚夫婦也算是如膠似漆了。


    「瑾兒,放心吧,我們要找碴,總也要有他人的把柄吧?」雖被蔡總管諷刺得凶,月初卻沒有什麽情緒,反而成竹在胸的樣子。


    「再忍耐幾天,幾天後,我保證這個家裏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們了!」


    三天後,幾個乞兒到費府的後門乞討,以往有這種事,蔡總管都是叫人攆走了事,這回卻是被月初遇見,她自掏腰包賞賜了一些碎銀給那幾個麵黃肌瘦的孩子,此事讓蔡總管知道了,竟派人通知要扣少奶奶下個月的例錢,原因是她行事浪費不知節製。


    是可忍,孰不可忍,終於到了爆發的時候了。


    趁著費天在書房裏辦公,蔡總管跟在身旁磨墨兼拍馬屁時,月初和費氏父子帶著幾個下人來到費天的書房前。


    費天應了讓他們進來,沒想到有這麽多人,讓他嚇了一跳。


    蔡總管瞧他們來勢洶洶,心知或許告狀來了,他在心裏冷笑,口中不鹹不淡地道:「少奶奶,老爺處理公事正忙著呢,你若隻是要說些小事,可別擾了老爺!」


    「有關您蔡大總管的怎麽會是小事呢?」月初不理他,向費天福了福身,「公公外出數日,媳婦好久沒見您了,先向您請安。」


    「孫兒向爺爺請安。」費瑾則是拱手躬身。


    瞧了瞧還呆立在那兒的費雲昇,母子兩人同時在他腰間推了推。


    費雲昇這才恍然大悟,也學著月初福了福身。「兒子向爹請安。」


    見他娘裏娘氣的還帶蓮花指,月初差點沒氣笑了,連忙小聲道:「你別學我,學瑾兒!」


    「喔!」費雲昇立刻改成拱手躬身,口裏卻道:「孫兒向爺爺請安。」


    這下不僅月初,就連費瑾臉色都古怪起來,倒是費天讓這三人給逗笑了,揮了揮手,「好吧,有態度就好,以後再慢慢教。找我有什麽事?」


    「公公,媳婦今日來,是想為相公向公公及蔡總管討個公道的。」月初突然眼眶一紅,在費天麵前跪了下來,「公公不在的這幾日,媳婦發現,這府裏一些資格老的仆傭不知仗了誰的勢,都倚老賣老欺負我們三人。


    「先不說我們起居從頭到尾都沒有下人服侍,像是相公沒吃飽,我讓他們送點吃的,卻沒人願意送;相公和瑾兒的衣服很多都破了,我要求買新衣服也不允,隻能讓他們爺兒倆日日穿著破衣。還有,相公那院落空洞無趣,讓他待不住老愛往外跑,我請蔡總管修聾一下,他卻拒絕了,甚至……甚至媳婦隻是施舍了碎銀給後門幾個乞兒,居然就被苛扣了月例……請公公替我們做主!」


    「有這等事?」費天聽得濃眉倒豎,朝她抬了抬手,「你先起來,此事我必會為你們處理。」


    待月初起身,費天才皺眉望向蔡總管。「總管,少奶奶說的那些事都是你負責的,這府裏是出了什麽事,怎會讓他們受到如此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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