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婉雲臉一紅,但在婆婆陳蕙美跟老公高學安的鼓勵下,還是繼續說了,「是這樣的,上星期我跟媽去薔薇買鞋子,剛好看到夏藍,想說好久不見了,打打招呼,可沒想到她進去的專櫃是賣貼身衣物,我就不太好過去,打算等她買好約她喝個茶,結果啊,有個小帥哥在隔壁的香氛櫃等她呢,夏藍一出來,立刻挽著他的手,逛了好幾個櫃,衣服一件一件試穿,看起來真像一對情侶。」


    夏藍真的好想扁她,內心嘖的一聲,抬頭突然看見高媽媽的臉,皺著眉,對著她的眼神不像剛剛那樣親切……她反射性的看向高學文,見他神色如常,稍稍欣慰。


    「我想夏藍在補習班,課程多,能認識新朋友的機會有限,那個小帥哥會不會是補習班的新老師,還是新的行政人員,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就跟媽一起去了補習班找舅舅,舅舅說——」


    楊婉雲刻意歎口氣,「就這麽剛好,前陣子簽約老師留下開會,有個男人去接夏藍,很高,很帥,說自己是江主任的外甥,我跟媽在想,夏藍是不是跟大媽那邊的親戚走太近了,跟丈夫的表哥這樣親近,說出去真的難聽喔。」


    高大豐的臉色不是很好看的轉向妻子,「回去跟你弟弟的兒子說一下,我們家媳婦會自己回家,不用他去接。」高媽媽陪笑,「我再問問,可能是誤會。」


    「哎喲,大姐,這怎麽會是誤會,我跟婉雲親眼看見的,一路有說有笑,那感情可真是好喔……」


    夏藍無言,未審先判真可怕,她這個當事者明明坐在這裏,卻沒人問她。


    一桌子長輩,不爽的不爽,圓場的圓場,落井下石的繼續推推推。


    在長輩們的唇槍舌戰中,高學文卻像沒事人般的側過身子,在她耳邊低聲說:「你真的買了新內衣?」為什麽這時候會問這問題?「你不好奇我跟誰去逛街?.」


    「你會挽手的男人隻有兩個,我,瑞藍,所以我不用問你跟誰逛街。」夏藍笑眯眯,心想,要給他加分了。


    信任,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高媽媽從小看她到大,應該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可是當有人目擊是非時,高媽媽就動搖了,覺得她跟備胎去薔薇百貨。


    而當第三位證人陳主任端出來,高媽媽其實已經信了八成——娘家兩兄弟,一個開升學補習班,一個開語文補習班,小孩基本上都跟著爸爸做,夏藍與兩位江先生的孩子都認識,因為業務需要,故常常來往,高媽媽知道這點。


    三人成虎,古人睿智。


    這樣想來,才在一起幾個月的高學文真的值得她大大的加分。


    女人伸手戳戳他大腿,在他大腿上畫了個愛心。


    「如果覺得我表現不錯,今天回家穿新內衣給我看吧。」夏藍想笑,但這時候不適合,隻能努力忍住。


    在高大豐的不悅,高媽媽的解釋,陳蕙美跟楊婉雲婆媳的加油添醋中,老太太發話了,「夠了。」聲音不大,但卻氣勢十足,四個人全部停了下來。


    老太太從左看到右,「難得大家吃飯,一定要吵到我吃不下?」高媽媽立刻陪笑,「媽,對不起,是我們不好。」「媽。」陳蕙美很快搶上,「我們哪裏是吵呢,不都是關心學文嘛。」


    「關心學文?一個一個,巴不得他丟臉,你們吵吵鬧鬧的時候,學文跟老婆在說悄悄話,講得可開心了,都沒人注意,是全瞎了嗎?還是說看到什麽就是什麽了,完全不用問當事人?大豐跟月華坐同一邊,看不到孩子的表情,你們也看不到?蕙美,你還坐在正對麵呢,還是說以為抓到把柄,興奮過度所以什麽都沒注意了?」


    陳蕙美尷尬無比,「媽,學文是高家的長孫,也是高家的顏麵,我們真的是關心他。」「你有這麽好心?」老太太從鼻孔哼氣,「真關心他不能私下跟我講,一定要當著大家的麵,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要在我麵前搬弄是非,你到底是笨得記不住呢,還是喜歡惹我不高興,你告訴我?」陳蕙美終於閉了嘴。


    老太太喝了口茶,「學文,你說說,是怎麽回事?」「跟夏藍逛百貨公司的是她弟弟瑞藍,兩姐弟其實長得蠻像的,但阿姨跟弟妹大概是眼睛有問題所以看不清楚,至於去補習班接她的人是我。」老太太不滿,「你好好的高家大少爺,冒充你表弟幹麽?」


    「補習班有個人看夏藍漂亮,想約她,夏藍都拒絕了,對方還要約,而且還語帶威脅,看到有人用權勢威脅我老婆,我當然隻能用權勢威脅回去,告訴他,你有關係,夏藍也有關係,別亂來,可我又想,我如果說江老板是我舅舅,就等於告訴他自己是誰,我怕有人因為自己約不到別人老婆而跟姐姐告狀,然後他姐姐又來煩死我媽,所以才冒充表弟。」


    說完,便見有個人臉色精彩萬分,大家都知道「有人」是誰,大家也都知道「姐姐」是誰。


    「我弟弟……大概以為夏藍未婚,才會約她……」「阿姨,夏藍帶著婚戒呢,而且第一天就跟他說過已經結婚了。」高學文裝模作樣歎口氣,「其實不隻夏藍,阿姨的弟弟還約過櫃台,總機,跟外聘老師,對方都拒絕,他還是會拚命約,讓大家很困擾,可礙於他是主管身分,大家敢怒不敢言,他在補習班都放話說,他隻要聽話的員工。」夏藍用眼神問他:你加油添醋?


    高學文聳聳肩:誰讓他騷擾你。


    夏藍繼續:不怕他找陳蕙美跟你對質?


    高學文一笑:陳蕙美也不會信他的,他在先前的公司就是因為這樣被開除。果然,高大豐怒道:「叫你弟弟安分點,讓他進亞核是讓他做事,讓他別當自己是皇帝,他隻要再有一次不恰當的行為,你自己看著辦。」


    發作完陳蕙美,又轉向楊婉雲,「不要以為拉著你媽陷害別人就是幫學安了,你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你就回娘家住一陣子,好好想。」


    所以夏藍才不喜歡來高家,小三小四小五好像就是不能好好吃頓飯,一定要惹得老太太或者高爸爸不爽。


    她上次來,劉菊琴一直問她,你喜歡我們學文哪裏,兩人意見不合時怎麽辦?這種充滿測試性的話題,所幸她跟高媽媽之前已經演練多次,因此答得很順暢,劉菊琴後來問無可問,居然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這種話都開口,高媽媽萬分無奈說,他們從小就認識。


    「好了。」老太太站了起來,「好好的晚飯被你們搞得烏煙瘴氣,學文,你們夫妻跟我來。」


    「媽。」陳蕙美大急,最近律師頻繁進入高家,她猜想老太太可能想分配一下手上的股份。


    原本是想以李夏藍外遇暗示婆婆,高學文可能真的是同誌,不會有孩子,留給他幹麽呢,公公給他的已經夠多了,可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婆婆還單獨要他們去,這……


    「媽,有事情在這裏說就好了,幹麽去樓上呢?」


    「你現在是在演我婆婆嗎?我去哪裏還要你批準?」


    「媽,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就閉嘴,學文、夏藍,跟我上樓。」


    【第八章】


    老太太直直走到房間外的陽台上,陽台很大,有桌有椅,遠看便是台北市夜景,繁華美麗。


    夏藍還來不及讚歎眼前景色,便聽到石破天驚的一句——「你們兩個,打算什麽時候生小孩?」


    果然是天下無敵的老太太,這種問題都可以問得霸氣十足。


    高學文笑著坐了下來,「奶奶這麽直接,夏藍要不好意思了。」「有什麽不好意思,我是關心你們,又不是八卦,想抱孫子。」啊,又來了,嫡庶有別。


    夏藍覺得很奇怪,老太太明明也不滿意高媽媽的出身,但卻對高學文相當看重,連高爸爸都是這樣,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傭人很快的送上茶跟點心,夏藍再次感歎,貴族生活。「夏藍。」聽到自己名字,她立刻正襟危坐,「是。」


    「沒記錯,你應該二十八了吧。」


    「是。」


    「當時你們結婚沒跟家人講,大概是清楚你公公跟我不會讚成,考慮到你們的立場,這件事就算了,然後你們說才剛結婚,想多點兩人空間所以晚點懷孕,還是考慮到你們的立場,所以接受了,但總不能老是長輩在讓步是不是?都快三年了,總該換你們年輕人考慮一下長輩的心情了吧?」夏藍冏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好用眼神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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