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冬了,夜風吹拂著我,風幹了汗水,冷得我直哆嗦,取代了夏蟲鳴叫,那一絲絲入耳的是天籟的曲調。心裏莫名地安定,邁開步子,我不自覺地向來源踱去,在月光下,黑白交會,有些耀眼。


    那是個背影、清冷的背影,及腰長發自由地飄散在風裏,我往後退一步,這個有些熟悉的背影,讓我被之前的夢刺激著神經,「咳……咳咳,清雨?」說完,我便後悔了,如果是的話,我絕對要逃,我見不得血了,已經……有點厭倦了。


    那個人停下了樂聲,頓了一會才轉過頭,月光下,是一雙綠色的眼眸。


    原來我搞錯了,不是清雨。


    「咳咳咳……」似乎有些著涼,我垂下頭,日子過得真是不對勁……連人都認錯了。「……認錯人了,你繼續。」


    我這才看到他手上拿著一片葉子,那就是他的樂器吧。


    他抹了抹葉片。「……阿久睡不著?」我哆嗦一下,韓禦風的聲音,是這樣的嗎?……夜寒露多,好冷。「你不冷嗎?」


    他笑,「看來不會比你冷。」他信步走來,脫下外衣披在我身上,我拉緊了領口,我不客氣的拉緊了他的外衣,將自己包得嚴實。


    「清雨……」他綠色的眼睛搜尋著我遊移的目光。「你剛才是在喚清雨吧?」見我不答,他忽然笑道:「穆清雨昭告天下,若有人找到一個叫『阿久』的人,願千金酬謝,……可是,那個阿久卻把自己藏在眾人皆知的地方,並改了名字……又或者,他從來沒告訴過穆清雨他的真名……」


    覺得身體有些疼痛,就像反射動作一樣,我握緊了手。「跟我說這些做什麽,我又不知道……」


    「……你不知?那普天之下無人明白了吧。」他想搭我的脈,卻被我躲過。


    我緊緊地掐著手,放在胸口,低頭不語,關於星毒,我不知道韓禦風了解多少,但唯一確定的就是,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一絲一毫……


    感受到他的視線一直灼在我臉上,我無力地咳嗽,覺得體內的內力又如滾雪球一般在日積月累。


    真是沒有盡頭的噩夢……,他順了順我的發,「……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顫抖了一下,沉默是我的回答。


    翅膀撲騰的聲音,一隻雪雕仿佛從烏金中飛來,沾染了一身光澤,輕巧地停在韓禦風肩頭。


    「阿久?在想什麽?」韓禦風伸手,從雪雕腳上取下了白色的布條,展開,橫掃了幾眼。


    我在想星毒的解毒辦法啊……禦風側過頭親吻雪鵬的喙,又順了順它的羽毛,才抬起肩膀讓它騰飛起來。


    那確實是隻美麗的鳥兒,白色的羽毛左右交叉著飄下落在我的肩上,他笑著從我肩上取下白羽,轉啊轉,「要不要出去走走?」


    如果我知道是要去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鐵定會拒絕的。但此刻,我隻是點了點頭。


    已經能把「鬥轉星移」倒背如流了,真的是研究不下去了……越看越失望。出去走走也好,他展了展肩膀,笑道:「那我們走吧。」是我的錯覺嗎?他是不是比上一次見麵高了些?


    將星毒的逼近拋在腦後,我享受了幾天的自我放鬆,就好像給心靈放了個長假。


    和韓禦風一起遊逛了數個城市鄉鎮,吃遍了各地小吃,才發現自己都沒有好好看過這個時代,把自己搞得有點自閉了。


    「你真是個奢侈的貴族。」我趴在馬背上,懶散地總結出一句。


    「這什麽話?我隻是個流動錢包。」他一甩馬鞭便進了雪林,向下一個目標前進。


    這次不走大道嗎?我駕著馬跟了進去,往遠處望去,依稀可見林子身後的雪山,如同披著白紗的新嫁娘,在嫋嫋雲煙中掩藏著真麵目。


    現在才初冬吧?怎麽搞得像深冬似的,薄薄的積雪躺在地上、散在樹葉間,馬蹄踩在潔白的雪上,甚至聽得到清脆的破裂聲。


    我玩心地笑道:「像在銀子上踩舞步。」


    韓禦風拿出個指南針,對了下方位,一邊前行一邊搖搖頭,「還說不喜歡錢呢,什麽都用銀子來形容。」


    「……」我撇撇嘴,「銀裝素裹嘛。」


    「那個是銀色的意思,不是銀子。」


    「……你管我!」我惱羞成怒。


    「嗬嗬。」不過這雪林似乎透著古怪。


    「韓禦風,我們什麽時候才能走出去?」我牽著馬跟在他後麵,有點不好的預感。


    他摸了摸樹幹上的記號,無奈道:「又走回原地了,真不愧是魔林,像有魔力似的。」


    我們兜兜轉轉了很久,現在已近黃昏。遠處的雪山似遠還近,好像在嘲笑我們的龜速。「魔林?聽起來就有古怪,幹嘛冒險走這裏?」


    他抬抬眉,笑道:「……穿過這裏,才能到達『獨一無二』的雪山。」


    「……」那雪山到底有什麽不同之處?難道這才是他這次出遊的目的地?


    為什麽要去呢?他見我不追問,便將韁繩綁好,「要不要休息會兒?」他攬住我的腰,輕身一躍就落到一棵積雪較少的樹上。


    「累死我了,你好重。」他將我放下,裝作很吃力的樣子。


    你才重……樹上的空間挺大,我拂去身邊的雪,靠在較粗的樹枝上。確實挺累的,找了那麽久的出口。


    韓禦風幾個躍身,就上了樹頂。


    過了許久,他才帶落些許積雪,腳點樹枝,坐到我身邊。「指南針壞了,明明是在那個方向……難道傳說是真的?」


    「什麽傳說?」


    他壞心地拉開個笑臉,「有來無回。」


    我無語地看著他。「如果你隻是來賞景的,我就毒死你。」


    「太狠了吧?反正著急也沒用……你冷不冷?」


    「不冷。」他無奈地抬抬眉。


    「手都凍僵了還不冷?」他脫下外衣,「以前怎麽沒發現你特別畏寒?」


    以前?「你好像特別不畏寒?」我反擊他,不客氣地搶過外衣穿上。


    他苦笑一下,「你不想想我練的是什麽功……」


    「別告訴我是九陽神功……」


    「那是什麽東西?」他溫熱的手搭上我的手腕,我本能地想抽回,卻感到有絲絲熱氣導入體內。


    漸漸暖和,「你會不會趕不上武林大會?」


    「……這不用你操心。」


    「你之前還說武功瓶頸呢,行不行啊?」這散心也散得夠遠的,不過他不提回去,我也懶得說。


    「這不用你操心。」他挑挑眉,「……怎麽?這是在幸災樂禍?」


    我眼睛轉了轉,忽然想到,「你有沒有聽過乾坤大挪移?」


    他勾起嘴角,似乎覺得挺有意思的,「什麽東西?」


    「一種武功,……旨在顛倒一剛一柔、一陰一陽的乾坤二氣,使體內血液沉降、真氣變換,實則是運勁用力的一項巧妙法門,根本的道理在於發揮每個人本身所蓄有的潛力。」我並不了解細節,隻得挑知道的說:「雖然不知道你什麽武功,但內力似乎陽氣很足……應該比較容易練。」


    那時候張無忌應該就是這樣快速練成的吧?


    他仿佛沒料到我會說這些,愣了一會兒,才揉揉我的發,「謝謝……不過,冰火相交,控製不好,很容易走火入魔的。……我和你有仇?」


    「呃?是這樣的嗎?我也是道聽途說的……你別當真哦……嗬嗬。」我一聽,便不好意思地狂搖手。


    他好笑地看著我,「先別急著推卸責任,也不看看我是誰,從小到大不知道幾次走在「入魔」的邊緣,還不是好好活著?……這原理假以研究說不定能有所得的。」


    我吐吐舌頭,還是保持緘默好了,省的說錯話被嘲笑。


    他看著我,仿佛在想什麽,忽然伸手刮我鼻子,「虧我還和禦風那個混蛋王爺換身份,你竟然沒認出我。」


    汗,刮你個頭!掐他的手指……,「你說話大聲點行不行?嘟嘟囔囔的,誰聽得見啊?」


    「阿久,……不要對每個認識的人都好,知道嗎?」他給我拉緊衣領,拍拍我的胸口。


    我撫平衣領,覺得這衣服挺保暖的……,「你囉嗦。」


    他隨手折了根枝條,掏出火石點燃,晃悠起來。「阿彌陀佛。」


    「……噗哧!」真是很難想象韓禦風那樣的人會信佛,雖然我是信的。


    「笑什麽笑?驅鬼啊,信不信?」


    「信信信!」我忍笑。


    「求點心安嘛,那麽久走不出去,難道你不覺得林子越來越陰森了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扔下馬就向前走去。


    我一看兩匹馬,果然詭異,它們就像受到刺激,又爆發不出來的感覺,焦躁不安地呼著氣,也許是失去了方向感,特別無助吧,那是動物的本能,感到不安全。


    留下馬是正確的決定,它們會幹擾道路的選擇,方向感早已背叛了它們。


    「應該有被設下陣式,也許是我們忽略了出口吧,或是有迷惑著我們的東西。」明明是很讓人心慌的情況,但他那冷靜的態度,讓我覺得應該走得出去。


    他走在前麵,用劍砍斷擋在麵前的枝枝節節。


    做了許多記號後,發現還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雪林的腹地,韓禦風轉轉手裏的劍,無奈地架到肩頭,「你餓不餓?」


    我無語地看著他,「你真悠哉……」


    他扔了個果子給我,可能是剛才摘的,「哈哈,再走一次吧,我覺得……好像找到出去的方法了。」


    「好。」我看了眼果子,學名「青琉」,無毒,有苦味。不管了,餓了什麽都好吃,一口咬下去。


    「還走得動嗎?我背你?」他伸手扶我。


    「不需要。」我才沒那麽柔弱,「走吧!」


    韓禦風在樹幹上畫上最後一個箭頭,情景立刻變得奇怪。


    與之前的記號一對比,兩棵樹上的箭頭竟然是相反的。就像兩條道路匯聚在一起似的,但前方明明群樹林立!


    環抱之樹交叉擋在麵前。和其他地方也沒什麽很大區別。


    「這裏……每次到這裏,都本能地想走下去,但都因眼前的封閉而繞道。」他猶豫了一下,就砍起樹來,好在有內力,當個柴夫也不至於太累。


    鑿出前行的空間後,忽然有種錯覺,這裏本來就應該這樣,就好像故意在這裏種上棵樹,迷惑了視覺。


    被自然界誤導了,我驚訝地發現遠處的夕陽穿透張牙舞爪、粗長斜伸的枝條縫隙,燃入我的瞳孔,原來太陽是那麽美的。


    韓禦風用劍在空中劃出一道直線,「搞什麽……他們真閑。」


    我仔細看他劍劃過的地方,那是一條若有若無的絲線,在黑白的背景下,染著橘紅的陽光。


    陷阱?好長的線!不知來源地由左延伸到右,細密周轉地纏在幾棵樹上。也不知道地上有沒有,我頓時動也不敢動。


    「還真是熱情的迎接啊。」他苦笑著搖搖頭。見我一副僵硬的樣子,就攬住我騰飛起來,隻借著幾片葉子的支撐就往前飛去。


    高手就是不一樣,我的輕功好久沒練了,好容易出了雪林,回頭看看迷宮般的魔林,我仍心有餘悸。


    韓禦風從地上撿起顆石子,一甩手就發泄般地投向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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