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的人,無法信任他。


    這種感覺比被拋棄還難受,被拋棄了,起碼知道事情已經沒有轉寰的餘地,可他明明知道她愛他,但他的人格、他的一切卻完全不被相信。


    說像是被刺了一刀在動脈上,隻能任由體內的血液全都流失,慢慢的死去一樣,更可怕的不是知道自己會死,而是死的氣息一步步地告非近他、麻痹他,他隻能從那樣深刻的痛楚袒感受到自己還活著的事實。


    有一天,他會真的因此而死去吧?


    冷戰。


    持續的冷戰那天之後,威爾還是會跟藍妙凡說話,還是跟平常一樣,但是除了基本對談之外,他都恪守禮節不與她有所接觸,就像個演員。


    如果威爾自網壇退休,以他的臉蛋跟身材,以及現在精湛的演技,還真的能進軍演藝圈。


    到時,他們就真的是天與地了。藍妙凡自嘲的想著,其實現在就是天與地了,不用等到威爾跨足演藝圈的那一天。


    「威爾。」藍妙凡在威爾身後站定,上心誌地嗅著。


    「嗯?」借用她的計算機上網聯絡事情的威爾沒有回頭.隻輕應一聲。


    這兩天,他突然忙了起來,不但電話響個不停,還時常有傳真或是。e-mail得收取,而她手中的工作也進入最後階段,所以他們都很忙碌。


    但是,忙碌的感覺並沒有將她心裏那份空洞填滿,她已經不止一次想要投降,想要求威爾跟她說話,可是不行,她必須堅持下去,他們兩人之問一定要有一個是冷靜清醒的,知道這樣下去不行的人。


    盡管如此,藍妙凡還是覺得好寂寞。


    「你能幫我一下嗎?」她兩手都在處理她的三千煩惱絲,空不出多餘的手來。


    威爾這才回頭,見她盛裝打扮.微上薄妝的模樣,不禁有些呆愣。「幫你整理頭發?」


    「不是,我衣服的拉鏈拉不上來,好像卡住了。」她背過身去,露出一大片裸背。


    「喔。」威爾慶幸她是背對著他的.不然他因她而失神以及嘴角垂涎的口水也許就被她看見了。「我看看。」


    「嗯。」即使看不見他的表情,她也還是無法自在些。


    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整理頭發上,而不是他的氣息與體溫上。


    「這套禮服好眼熟。」威爾找到卡住的地方,小心地將拉鏈鬆開,指節不可避免地碰觸到她的肌膚,引起她一陣輕顫。


    這是一襲藕紫色細肩帶,裙長及地的禮服,簡單的樣式.利落合身的剪裁,襯得藍妙凡因久居家中而蒼白的膚色亮了起來。


    「呃,是三年前我在日本買的那件。」但是買了之後,她一次也沒有機會穿。


    「喔……」他想起來了,當時,他還同時請服務人員替她搭配鞋子、首飾以及發型。他懷念地說:「我就知道很適合你,不過,這種天氣,你穿這樣不會冷嗎?」


    「我隻有這套比較正式的禮服,出門時我會披上披肩。」藍妙凡現在身上的手煉與項鏈都是當時配成一套的首飾。「呃,還有件事……」


    「嗯?」威爾無聲地歎了口氣,控製不了想碰觸她的衝動,但他還是用最大的理智製止自己,唯有指尖不受控製地輕觸她的後頸。


    「我的手被頭發纏住了……」她歎口氣,「可以再麻煩你救一下我的手嗎?」威爾這才發現她的頭發雖然整理好了,可是她的手也順道被「整理」了進去。


    他有些啼笑皆非的拿掉固定發型的黑色發夾,她的手也被拯救了。


    「我來吧。」威爾搶在她要轉身說話之前固定好她的頭,然後靈巧地替她將發型整理好。


    「發雕呢?」


    「在那裏。」藍妙凡指指放在桌沿的發雕。


    他將它拿過來,要她打開,她依言動作,將發雕罐置於掌心抬高,方便他挖取。


    不一會兒,威爾鬆了口氣,「好了。」


    「謝謝。」藍妙凡低著頭將發雕的蓋子旋緊,沒有看他。「我、我跟暘出去了。」


    「嗯。」威爾並沒有問她如此盛裝是要跟葉熾暘去哪裏。「再見。」


    「再見。」她拉起裙擺,快速的離開。


    若非藍妙凡像逃難一樣奔離,她一定會發現威爾身上穿的是當季的亞曼尼西裝,平時任其散亂的金發此刻全都梳理整齊,一副要去參加宴會的樣子。


    威爾好整以暇地拉好衣領,穿上外衣,才要出門,他的手機響了。


    「喂?嗯,我收到了,也看完了……你評估會受到多大的影響?」威爾不以為然的撇撇嘴角,「我就知道,妙子太多慮了……怯,那是因為她太愛我,才會這麽擔心好嗎?」話筒那端先傳來一陣嘔吐的聲音,接著才是說話聲。


    「知道了,你什麽時候能到?」威爾肩膀夾著手機,扣好袖口的扣子。「好.你知道怎麽來嗎?嗯……我一會兒傳地址給你,啊,該死!」他頓了頓,「我不會打中文,我給你英文地址,你找人翻成中文吧……嗯,到時見。」威爾忙完之後,回到客房,取出一封信,拿出信封裏那繪有深淺交織的藍色花紋,十分華麗的邀請卡,確認了下後塞進西裝上衣的內袋,出門。


    藍妙凡緊張到死握著手提包的指關節都泛白了,臉色壞到連上了妝也掩飾不住。


    「放輕鬆,你看起來快要昏倒了。」開車的葉熾暘笑道。


    「昏倒正好,我就不用去了。」藍妙凡歎口氣。「不好意思,要你陪我出席。」


    「沒關係,我難得能有機會出去晃一晃,不過,你怎麽不邀威爾呢?我看他也憋在家裏很久囉!」提到威爾,藍妙凡的表情更韁硬了。


    「怎麽了?」葉熾暘馬上看出兩人之間有問題,於是很八卦的問。


    「我們吵架。」藍妙凡皺起眉,瞥了眼身旁的葉熾暘,然而這麽一望,她便再也移不開視線。


    「這回是為了什麽吵?」他的好奇、心已經提到喉頭。


    好半晌,藍妙凡才問道:「你怎麽穿成這樣?」。


    「怎樣?」葉熾暘分神看一眼自己的裝扮,「很正式啊。」


    「太正式了吧!你怎麽穿電視上那種舉行彌撒時穿的衣服?」她終於不再緊張,因為她被葉熾暘的裝束引走了注意力。


    「難道……」葉熾暘遲疑地逸去話尾,用「不是吧」的眼神看著她。


    「嗯,這樣穿很奇怪。」


    「好吧。」葉熾暘也很幹脆的踩下煞車,預備掉頭,「我回去換,我記得我還有一套主教穿的禮袍……」


    「葉熾暘你整我啊!」藍妙凡忍不住捶了他一下。


    「被發現了。」他一點也沒有被揭穿的難堪,「放心啦,我裏麵穿的真的是很正式的衣服。」藍妙凡懷疑的看著他,但眼看時間快到了,她不想遲到,也不想受人注目,隻好歎口氣,「快走吧。」


    「你一定很後悔約我是吧?」他雖這麽說,其實心裏快笑翻了。


    「我在想,也許我約月會好一點。」車內安靜了好一會兒,葉熾暘才語帶笑意地問:「你確定他不會穿道士服來整你?」她的回應是捂住發疼的胃,瞪他一眼。


    「好啦,不玩了.所以你和威爾到底是為了什麽事吵架?」葉熾暘將話題轉回來。


    「記得我三年前搬來時,曾經說過我受傷嗎?」藍妙凡說話時,低頭看著自己教衣物裹得密實的胸口。


    她不由得歎了口氣,又鬆了口氣,歎的是傷痕去除不了,放鬆的是幸好這套禮服樣式並不暴露,僅露出肩膀與手臂,要是低胸的,那她的傷疤肯定要上妝才能掩飾。


    「嗯。」葉熾暘將車子駛進藝廊附近的停車場。


    「我們吵架的原因跟受傷有關係。」藍妙凡牽動唇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


    「他因為你受傷而不要你啊?」葉熾暘如此猜測道。


    「當然不是,你是故意說反話吧?」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這家夥。


    「唉!」葉熾暘歎口氣,「不然呢?」


    「我們不能在一起。」她吸吸鼻子,拉緊身上的披肩。


    「嗯,你也學我故意說反話嗎?」他繞了停車場一大圈才終於找到停車位。


    「暘,你太故意囉!」藍妙凡用手肘撞撞他。


    「到了,下車吧。」葉熾暘笑了笑,率先下車。他脫下那華麗的彌撒服飾,裏頭穿的是一套全黑的神父裝,唯有領口的部分是白色的。


    藍妙凡見狀,隻想焰死他,但不可諱言的,這套服飾比他剛剛穿的正常多了,她也隻能歎氣,認命地挽住他的手臂.往藝廊走去。


    藍妙穎是頗有名氣的藝術家,不僅是難得多產的藝術家,也是各方麵的創作都十分出色的藝術家,身為虔誠教徒的她,作品大多跟宗教有關係,最有名的作品是「受難」係列,那係列作品包含油畫、雕刻、絹織……被意大利某美術館全係列購進收藏,而她也因此聲名大噪。


    她在國外的名聲比國內還響亮,但人總是不忘本的,長年旅居國外的她,這次是特地回台灣辦展覽。


    這次展覽的主題為「花,生命,綻放」,吸引了不少藝文界人士以及藝術收藏家前來觀賞。


    藍妙穎與夫婿林誌傑還有藝廊老板三人正站在門口迎接賓客。


    藍妙凡遠遠就看見門口的大陣仗,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葉熾暘問道。


    她一臉痛苦的捂著胃部,「我胃好痛,我們去看看有沒有後門,從後門進去好不好?」


    「你胃痛跟走後門有什麽關係?」葉熾暘扶若她,讓她靠著他。「你是太緊張才胃痛吧?」


    「我突然不想進去了。」


    「哩-,藍上人,勇敢一點。」葉熾暘笑道,「既然都來了,不進去多可惜?」藍妙凡欲哭無淚的說:「我努力試試。」她深吸口氣,這下感覺到痛的不隻是胃,連胸口的傷痕都不知怎麽痛了起來,而最痛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又熱又刺又痛.想流點淚潤澤它們,卻半滴淚水也擠不出來。


    這樣的症狀隨著他們走近門口而愈來愈明顯,到最後.藍妙凡已經不是挽著葉熾暘,而是緊指著他的手。


    「你還好嗎?」葉熾暘吃痛地問。


    「不好。」藍妙凡別開臉,不想看見門口的三人。


    「唉,你真該邀威爾的,他至少能安慰你,我可什麽也做不到,看在上帝的份上。」葉熾暘毫無敬意地這麽說。


    「夠了。」藍妙凡虛弱的瞪他一眼,都什麽時候了他還開玩笑。


    「不過,說人人就到了,威爾穿這樣跟你真配。」葉熾暘的話讓藍妙凡一驚,她慌張地四下張望,最後在絡繹不絕的賓客中發現那個金發的高大身影。


    真是威爾?


    「嗨!」威爾來到他們麵前,「怎麽來了還不進去呀?」


    「妙凡人不舒服.我陪著她罰站,看她會不會好一點。」葉熾暘說著,一邊毫無責任感地將她緊抓著他的手扳開,移到威爾手上。「換班,我進去看展覽了。」


    「好好享受。」威爾責無旁貸地挽住藍妙凡的腰,讓她整個人倚靠在他身上。


    「你怎麽來了?」藍妙凡想推開威爾,卻發現葉熾暘說得沒錯,威爾的存在的確能消彌她的緊張與疼痛。她無聲地歎了口氣,放鬆緊繃的肩膀靠在威爾懷裏。


    「你姊姊邀請我來,受到這麽有名的藝術家邀請,我不來顯得不禮貌。」威爾帥勁十足的笑道,掌心貼上她的胃部,輕輕地按摩著,「好些了嗎?」


    「嗯……藍妙凡虛軟無力的點下頭,「你跟我姊姊……嗯……是我姊姊說的吧?」


    「嗯。」威爾沒有否認。


    「對不起。」藍妙凡鼻酸的道歉,方才怎麽也眨不出的淚水,現在奇跡似地聚滿眼底,隨時會潰堤。「我是無意的……」她指的是他們先前的爭執。


    「可是,你的立場還是沒有變吧?」威爾很清楚她固執到有些偏執的性格。


    「嗯。」她任由他抬起她的下巴,拿下她的眼鏡,以唇吮去她眼裏、羽睫上的淚。「我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她可憐兮兮的向他撒嬌。


    「好,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藍妙凡皺緊眉頭,很怕他提出她不能答應的條件,像是跟他結婚、一輩子在一起之類的。


    「每天說一句「我愛你」,我們就不吵架。」威爾藍眸若水,溫柔地望著她。


    「好。」這很簡單,藍妙凡一時不察.就踩進了威爾設的局。「我愛你。」


    「我愛你。」威爾也回應。


    藍妙凡發現原本困擾她的疼痛忽然消失了,於是小聲的說:「我已經不痛了。」


    「那我們進去吧?」威爾沒有將眼鏡還她,隻是將眼鏡折好放進西裝口袋,「看不見比較不會緊張,跟著我就好。」


    「好。」藍妙凡沒有異議。


    「威爾。」藍妙穎遠遠的就見到威爾,她開心地喚著,在見到他身旁的人是藍妙凡時更是開懷,「妙、妙凡。」


    「恭喜。」藍妙凡微笑以對。威爾說得對.看不清楚真的比較不會緊張,至少她看不清姊姊臉上細微的表情。


    「謝謝。」藍妙穎感激地再度看向威爾。


    威爾隻是回以淡淡的一笑。


    「妙凡.你來了。」林誌傑來到妻子身邊,多打量了威爾兩眼,待妻子在他耳邊說了兩句,他隨即恍然大悟,「終於見到你了,打網球的。」


    「威爾?凱斯勒,叫我威爾就好了。」威爾與林誌傑互握了下手。


    「歡迎。先進去吧,先看看妙穎這次的作品,喜歡哪一樣,跟我說一聲,我再偷偷送給你們。」林誌傑豪爽的說。


    「姊夫,你這樣大方,小心姊姊晚上不讓你跟她睡。」藍妙凡倚著威爾,和他們夫妻倆開玩笑。


    藍妙穎感動得幾乎要哭了,哽著聲說:「對,晚上不讓你上床。」這時,藝廊老板前來,要藍妙穎先進展場接待嘉賓。


    「我先進去了,妙凡,等晚一點我們好好聊聊好嗎?」藍妙穎期待的問。


    藍妙凡沒有回應。


    「等會兒再說吧。」林誌傑打圓場。


    「嗯,好……」說著,藍妙穎便被夫婿帶走。


    見藍妙凡明顯鬆了口氣,威爾拍拍她的手,道:口走吧!


    「嗯。」她低著頭跟著威爾走進展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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