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被綁架了?!!”嗓音帶著極度憤怒拐了八道十道彎直衝雲霄。


    “小聲點。”妞妞連忙把房門打開一條縫,老媽她們還在客廳打麻將。


    “別問了,都是誤會。”肯定是謹言回家告訴一一,一一又告訴明月。唉,


    這群傳聲筒。


    “誤會?這麽大的事能叫誤會?半道上把你截走,靠!”明月捋起袖


    子,“告訴我是哪個王八蛋,見了他老娘我一腳踹他去西伯利亞!”


    這人被丁一一同化了。“覃……”名字到了嘴邊又換掉,“你們老大。”


    “不可能!老大不會幹這種沒品的事。”


    “你就這麽相信他?”


    “不是相信,而是事實。”她強調後兩個字。“老大對你怎樣我們心


    裏有數。”


    “切……”就一個不辭而別的拋棄者值得她這麽崇拜。


    “你說,到底是哪個不要命的敢這麽做,不懂法是吧?老大也真是,


    由著那人胡來。謹言知道是誰吧?他怎麽說?有沒有治他一頓……”


    “哈……”妞妞打個巨大的哈欠,“我想睡覺了,姐姐你繼續研究治


    他的方法吧。”


    “別睡別睡,都睡一上午了,睡多了長皺紋。聊聊吧。”明月兩腿盤


    在床上擺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那啥,這次算是你們倆第一次正式見


    麵吧,有沒有,那啥?”


    妞妞抱著布娃娃倒頭就睡。“啥也沒有。”


    不可能!據一一描述,他倆那是久旱逢甘霖,幹柴遇烈火……打住,


    丁一一從小就是個歪孩子,她的話不能太相信。“妞妞啊……”換了副知


    心姐姐的麵孔,“你說實話,現在你跟老大都回來了,都在同一個城市總


    會見麵的是吧,你準備怎麽辦?”


    鼾聲立即響起。


    “死丫頭跟我強。”明月無奈罵道。桌上手機響了,她拿過來看一眼。


    “誒……”還沒誒完就被搶過去。


    屏幕上顯示一串數字,妞妞直接按下紅色鍵。


    “是老大的。”


    “我知道。”早上已經打過一次了。上回在一一的手機裏看見了覃為


    的號碼,後麵三個6,跟那輛路虎一樣,暴發戶似的。過了一會手機又響,


    她幹脆關機。


    “關了?”明月一副見鬼的表情,“總得聽他說兩句吧?”


    “聽什麽,聲音好聽啊?又不是電台主持人。”被子一掀拱進去,


    “我要睡覺。”


    “就知道睡!”她把她挖出來,“真的啊妞妞,就沒考慮重新開始?”


    “親愛的……”妞妞摸了把她的小臉,軟若無骨的身子貼上去。“我


    不會拋棄你移情別戀的。”


    博士的神情變得凜然,正色道:“對不起,我取向很正常……”


    布娃娃準確地堵住她的嘴,妞妞瞥著她的胸部嘲笑。“就你那小饅頭


    對我沒吸引力。”


    她抓狂了:“你兩顆小圖釘……”


    重新開始?聽起來像是言情小說中必備的的橋段,小時候妞妞最喜歡


    這種團圓的故事。可那是故事對嗎,而且她二十四歲了,不是十四,不會


    再為了男女主角的分開而流淚,或者為他們的重逢而喜悅。


    唉……長大果然不是件好事,連美夢都不會做了。前麵紅燈,她歎口


    氣踩下刹車,後視鏡裏照出後麵一輛黑色奧迪,駕駛員看起來有點眼熟…


    …綁架者!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麽樣的老大就有什麽樣的小弟。心


    跳開始加速,等綠燈亮了她猛踩油門竄出老遠,方向盤一打拐進小巷子到


    處繞。再一看,奧迪不見影了。


    嘿,甩掉了吧?興衝衝回到小區剛停好車,後麵“叭叭”兩聲,四個


    圈又來了。


    東子滿臉笑容地下車。“我幫你拎。”伸手想幫她拎購物袋。


    “來幹嘛?”妞妞不給。


    東子立正站好,誠懇地向她道歉:“對不起沈小姐,那天是我的錯,


    不應該不經你的允許就貿然行事,如果對沈小姐造成了什麽傷害,我願意


    承擔全部責任。”


    文縐縐的話聽著好笑,心裏的氣也消了大半。“算了,都過去了。”


    “沈小姐能原諒我嗎?”


    “都說了過去了,我又沒怪你。”


    就要這句話呢……東子一高興又開始話癆。“我就說嘛,老大的女朋


    友是什麽人,處事不驚,大人大量……”


    “誰是他女朋友?”妞妞馬上火冒三丈,“我跟他一點瓜葛都沒有,


    你老大誰啊,姓甚名誰啊?”


    他一驚。“就是覃為啊,你們以前不是處過對象嗎?”


    “……不認識!”好你個覃大嘴,敢把以前的事到處嚷嚷!


    “怎怎怎怎麽不認識呢?”東子一急就結巴了,“老大明明就是你男


    朋友……”


    “不認識就不認識!”妞妞暴走。


    明月在家等了半天沒等到人,下樓就看見她氣得通紅的臉,旁邊站著


    一個唧唧呱呱說話的男人。一個箭步衝過去問:“你是誰?”


    “我是……沈小姐的朋友。”


    朋友?既然是朋友妞妞怎麽氣成那樣?明月腦子裏叮一聲警鍾敲響。


    “哦……是不是你?那天是不是你綁架她?”


    “不是綁架,”東子糾正,“是請她談點事。”


    明月怒斥:“你問過她意思嗎?”


    “這倒沒有,”他訕訕地笑,“不過大家都是熟人嘛……”


    “誰跟你熟人啊,妞妞認識你嗎?”


    “她認識我們老大呀。”


    “根本就是兩碼事,你別偷換概念!”


    “這都認識的,怎麽能算……”


    “你不經她的允許就帶她走是犯罪懂嗎!你知道綁架罪嗎?綁架罪就


    是指利用熟人關係使用暴力脅迫他人以達到你的不法要求,危害到被綁架


    人的人身安全,你這樣起碼要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算了算了。”妞妞忙拉起法官走,手背在背後朝罪犯揮了揮。


    “有膽量做沒膽量承認是吧?哎哎你走什麽走……妞妞你別拉我,這


    種人算什麽回事,法盲!小學生都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回車裏點燃引擎,東子摸著額頭的汗喃喃:“是女人嗎,這他媽……


    就一母老虎。”


    話筒裏傳出嘟嘟兩聲,掛斷了。覃為頹然放下手機,點了支煙抓起座


    機,想想又放下。那丫頭看著模樣柔,但性子倔強,就算換十個電話機打


    過去結果都一樣。


    “老大還去工地嗎?”小謝推門進來問。


    “今天不去了,你回去吧。啊對了,東子呢?”怎麽一下午都沒見人。


    他沒敢吭聲,好半天喏喏道:“東子哥說道歉去了。”


    道歉?寒意從腳底板直衝腦門,覃為額角青筋突突直冒。“趕緊叫他


    回來!”這不長記性的家夥……


    小謝掏出手機打電話。撥通了聽到走廊傳來鈴聲,開門一看,東子正


    抓著車鑰匙拋上拋下,心情好像還不錯嘛。快走快走!他揮手趕人。


    可惜東子沒領會到,還大嗓門打聲招呼。“嗨……”


    你死了。“老大有請。”小謝把他讓進辦公室,低頭默默地走出去帶


    上門,在胸口畫了個十字。自求多福啦東子哥……


    房間裏氣壓有點低,覃為坐在椅子裏抽著煙,皮笑肉不笑。“徐總理


    忙完了?”


    壞了!“嘿嘿……出去有點事。”東子搔著頭皮做好抗打的準備。


    覃為騰地站起身。“你……你……”指著他你了半天沒下文,重新坐


    下揉了揉眉心歎口氣。“跟張總那邊事談得怎樣?”


    “下午就談妥了。”


    “嗯。”


    就這樣?東子從眼角仔細觀察老大。臉上表情正常,嘴角也沒有搭拉


    著。好現象,幸虧先找張總談完事再找他前女友懺悔,要是順序倒過來那


    可就不好說了。“他說下星期要去工地看看,我給安排到星期三。”


    “行,到時候你自己看著辦,我不一定有空。”


    “知道。”東子從桌上拿了根煙點著,在對麵沙發坐下。“哎老大,


    跟沈小姐住一起的女人是誰啊?”


    “你說鄧明月?人家小姑娘可是博士,文化人。”


    “鄧、明、月。”一張臉陰氣沉沉。


    看他鬱悶的表情覃為多少猜到一點。“碰上她了?被熊了一頓吧,活


    該。”


    “就那樣還博士?整個一母老虎。”


    覃為冷笑。“你當麵罵她母老虎試試?”鄧明月也是個牙尖嘴利的丫


    頭,打起嘴仗來毫不示弱,跟丁一一有得拚。一一有時候還有點胡攪蠻纏,


    明月則是引經據典、博古通今、上下五千年滔滔不絕地辯下去,直到把對


    手逼得落荒而逃。“她說什麽?”


    “她說我……犯綁架罪!”那死丫頭,看著年紀輕輕脾氣可不小。


    “沒問你鄧明月。”


    “啊?”他反應過來,“哦,沈小姐現在沒事了,珠圓玉潤漂亮著呢。”


    “她……”覃為掐滅煙又抽出一支,沒點,在桌上頓了頓。


    等半天沒等到下文,東子明白他想問什麽。不過那前女友說的話他怎


    敢照實講,不認識?老大會掀桌子的。“我覺得吧,其實她挺善解人意的,”


    他字斟句酌以免惹禍上身,“她都沒怪我了,說那事過去了就過去了。就


    這些。”


    “嗯。”就這些?都沒提他?


    “要不你當麵跟她談談?”


    “嗯。”


    “其實老大你聽我說,女人嘛,都喜歡做做樣子,你給她送趟花說點


    好話哄哄人就沒事了,一點小誤會哪能記那麽久?還不消氣就帶她去商場,


    喜歡什麽挑什麽,絕對搞定……老大,”他拿雜誌推了推明顯失神的人,


    “聽我說沒?”


    “嗯。”覃為打燃打火機,長長地吸了口煙。


    “那我去訂花?”


    “不用了。”


    “怎麽不用?老大你放心,這招我試過無數次了,從沒失敗……啊!


    老大?”東子驚恐地聽到指關節掰響的哢哢聲。


    大鍾帶著一臉落井下石的笑容來看望滿頭包的沙包,東子鞠了一把心


    酸淚,罵他就會看熱鬧,大鍾回罵他吃飽了撐的,活該。“出去吃飯嗎?”


    “你們去吧,我不吃了。”覃為咬著煙坐下翻桌上的資料。


    “啊,又不吃了?回來幾個月瘦這麽多,跟個女人似的學減肥……”


    “去去!”減肥的人直接把他轟出去。


    “那我們先吃,等會給你打包上來。”前麵東子走得飛快,大鍾扶著


    門框回頭歎口氣。“小為啊,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有些事別強,該低


    頭的就低個頭,沒什麽大不了。”


    小為……覃為撇嘴,小時候大鍾喜歡這麽叫,再聽到這兩個字還以為


    叫誰呢。


    打開抽屜,裏麵躺著一串骷髏頭的手鏈,顏色有點陳舊,珠子的邊邊


    角角被磨得光滑閃亮,顯示它長年累月被人撫摸。覃為抓起來一粒一粒數,


    還是21顆,數了多少年也沒變。但總有改變的東西。比如紅繩子褪色了,


    珠子的角被磨平了,這些都回不到最初的模樣。東西尚且如此,何況人呢。


    大鍾的話沒錯,他能低頭,問題是對方似乎不願意給他低頭的機會。


    當年的不辭而別對妞妞到底造成多大的傷害,他從未深想過,也不敢深想。


    去了米蘭之後沒敢跟她聯係,隻在與謹言閑聊時偶爾問起,知道她過得很


    好。很好?是什麽概念?是忘了傷害還是忘了他這個人?


    總以為自己做的是對的,起碼當時沒有選擇餘地。如果連自己都不清


    楚自己以後的路,又怎麽能掌握兩個人的將來?更何況能不能回來還是未


    知數。人們常說長痛不如短痛,與其在兩地分隔中相互慢慢變得不信任、


    變得陌生,甚至有了爭吵和怨恨,倒不如一開始就一刀斬斷。痛痛也就過


    了。卻沒想到那一刀斬得太業餘,陰雨天隱痛發作得厲害。


    先生貴姓……好一句久別重逢的經典台詞。胸口有點悶,覃為煩躁地


    掐滅煙,推開窗戶對著城市的夜空長籲一口氣。


    黑沉沉的夜,一顆星星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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