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第一學期的第一個雙休日。


    一個能睡到太陽曬到屁股的雙休日。


    半夢半醒中,床頭櫃傳來一陣刺耳的鈴聲,迷糊中還記得昨晚沒有調鬧鍾啊(人的慣性潛意識)。伸出手習慣地在某個地方摸來摸去,奇怪,什麽東西震得我的手都麻了,把那不明物體拿到惺鬆的眼前,咦?還會一閃一閃的,也許是鈴聲近距離的吵著,漸漸睜大眼睛,看著手中被認為的不明物體。


    翻開蓋子,以一種像古人受了重大內傷而發出要死不活的聲音,“喂……”


    “樂樂,還在睡呢?”]那邊傳來一聲女性嬌柔的聲音。


    憐?瞌睡蟲這下四處逃竄,“醒了。”


    她停了幾秒鍾,之後,“我要去美國了,明天的飛機。”


    啊?美國?飛機?我有點搞不清狀況,“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有,隻是我想通了。你說得對,我跟他是不會有結果的。”她的聲音很平靜。


    我突然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想通就好,別再讓自己難受了。”可是,有那麽簡單嗎?如果能說放棄就放棄。


    “我會的,明天要不要來送我啊?”她突然笑哈哈的。


    我知道,她在強顏歡笑。“好啊,幾點,飛機場嗎?我一定去送你。”


    “明天早上十點的飛機。記住嘍,好啦,不跟你聊了,我還要去收拾行李呢。”她故作輕鬆地說。


    “好啊,等我。”我切斷了通訊,滿心的惆悵,握著手機的手加重了力道。


    幾分鍾後,手機再度響起,屏幕上顯示的是陌生的號碼。


    我按下了接聽鍵,還沒出聲那邊已經響起低沉帶笑的嗓音,“醒了?”


    聽見他的聲音,不覺中也扯出了笑容。“醒了。”


    “等一下。”他那邊好想有人在叫他,大概捂住了通話筒,聽不見那邊的聲音。


    半分鍾過後,聲音再度響起了,“我們明天要去北區那邊玩,跟我一起去好嗎?”


    “明天?”怎麽都湊到一起了?“我不能去了,有個朋友明天要去美國,我答應她要去送機的。”機場卻在西郊外,就算車程也要三個鍾頭。


    他那邊又沒了聲音,等到快要不耐煩的時候,他說:“嗯,那就算了。”很平靜的口氣,但讓我覺得不安。


    “你在生氣嗎?”我問。


    “你在乎嗎?”他反問我。


    在乎啊,不在乎就不會在意你是否在生氣了。“我隻能說很遺憾,那個朋友,很重要,有可能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了。”雖然憐沒說要去多久,但我就能感覺到她像要躲一輩子。


    “男的嗎?”他的聲音依舊很平靜,但卻能感到他話裏的酸味。


    突然的意識讓我心情大好,我笑出聲,讓他安心,“女的,從小時候就認識的。”好玩,冷大少爺居然會吃醋。


    他又靜默了一會兒。


    “嗯,我明天再打電話給你。”他語氣中有些不自在,也許是覺得不好意思吧,他急急地掛下電話。而我則笑倒在大床上。


    他真的吃醋了,可惜沒見到他是如何的臉色,遺憾。


    豹子把我送到了機場,我穿過大廳,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我朝她走去,到了她麵前,我說:“到了那邊,別忘了我。”這好像是我這生中說的最肉麻的話吧。


    憐的淚水在眼眶裏打滾,“我會的。”話一出口,她的淚珠也隨著掉下。


    我抱住她,心中的不舍感在擴大。“到了美國,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什麽麻煩,就找我三哥,我昨天有打電話知會他了。”我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她離開我們的擁抱,“謝謝,我會時常打電話給你。”


    總機台小姐甜美的聲音已提醒旅客們即將登機了,楊天浩(憐的哥哥)把她攬在懷裏,告知她得走了。而她的淚掉得更凶,她掙開楊天浩,反身抱住我,“樂,你永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向她另一個世界。


    我望著她的即將消失的背影,直到嘴巴嚐到鹹味,才知眼淚早已在我的臉上。


    正當我心傷不舍時,豹子語不驚人的從後方傳來一連串髒話,“聽他媽的在放狗屁,狗娘養的放屁狗,王八蛋,狗放屁也比他們香,他媽的,敢動到我的地盤來。”放狗屁?放屁狗?狗放屁?


    我已經悶笑得蹲在原地直不起腰了,媽呀,豹子還真是個寶。


    我終於體會到哭笑不得的滋味了。


    他結束了通話,還不知道自己已成為我的笑料,擔憂的問我,“怎麽啦,蹲在地上,不舒服啊?”


    我笑得無力回答他,隻能把手越過頭頂朝他擺擺手,表示沒事。


    “你怎麽全身發抖啊?”豹子伸手把我扶起來,但在見到我笑得一臉燦爛後,馬上像見到蟑螂似的急忙把手鬆開,“喂,你不會是傷心過度腦中風了吧。”他不可思議地皺著眉,我依舊是無力的朝他擺手,但臉上的笑容依舊沒減。


    豹子隻對我說了一句,便走向停車場。“神經病。”


    我笑著跟上他。


    “喂,你剛才在跟誰通電話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他如此大發雷霆,口吐那些讓我大笑不已的髒話。


    他瞥了我一眼,跳上車,“小弟打來的,說虎嘯的人去咱們那裏鬧場子。”


    笑容稍稍減弱,“這麽囂張。”老虎不發威被當病貓?


    豹子帶上墨鏡,“你要去哪嗎?”然後啟動車子,往東區的方向行駛。


    “回家。”都快中午了,還能去哪?當然是回家填飽肚皮了。還有……


    昨晚的腦袋瓜一直處於天馬行空的狀態。昨天下午接了冷禹曄一通電話,沉浸在甜蜜中;昨晚老爸接了通電話,整個家族沉浸在浮躁的氣氛中,兩通電話後的氣氛真是天壤之別。早上精神有點恍惚,握著公車上的吊環,搖搖欲墜,好在本人有功夫底子,才能“穩如泰山”。


    雖然才七點不到(學校是八點上課,爛學校就是沒規矩),公車卻滿滿是客。整輛車,兩個穿著校服的學生(一個是我,另一個在我旁邊,同校但不識),其餘大概全是上班族。


    我抓著吊環,頭抵在手上,跟著吊環搖頭晃腦。


    站在我旁邊的那個女生大概是昨晚沒洗澡,全身老是不停的蠕動,我不耐煩的瞥了她一眼,告誡她安份點,而她則回以我一記痛苦的表情,我在心裏回答她,“誰叫你不洗澡。”


    她還是不停的扭動,而且比剛才還激烈,我忍無可忍,單手抓著吊環,一手插腰(此刻百分之百的茶壺形),正要開罵,卻瞥見她身後,原來如此……


    我插著腰的手一把拽著她往我身後挪,我把我的位置讓給了她,自己站上她的位置,冷眼麵對一雙充滿淫穢與心虛的瞳孔。耳邊傳來畏懼的道謝。


    下了車,她一直跟在我後麵,總是不停地說著“謝謝!”


    我回頭看她,綁著兩條粗粗的長辮子,古董眼鏡占去她三分之二的臉蛋,看不清樣貌,很平常的學生樣,居然能在“岩陽”活到至今。我朝她綻放安撫的微笑,“別謝了,以後自己提防點。”看了一眼她胸前的徽章,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你就是今年新進的資優生?”資優生的徽章是紅色的。


    看著我驚詫的表情,她露出靦腆的笑容,“碰巧而已。”好謙虛的說法啊。


    哪有運氣那麽好的,“你叫什麽名字?”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對她產生了興趣。


    “楊小環。”她含笑地自報姓名。


    很突然的,我想交她這個朋友,第一次主動親近人,居然一點不自在都沒有。“我叫許愷樂。”


    她點點頭,然後說:“我知道,學校都在傳你的緋聞。”像是覺察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她急忙雙手捂住嘴,露出歉意。


    我朝她聳肩,那些流言蜚語我一向聽而不聞,那我現在是不是很出名啦?“隨便他們,嘴長在別人頭上。”


    她這才放心的鬆開手,“那你在意嗎?”


    “無所謂,隻要是沒有危害性的。”


    “許學姐,你的人真好。”


    有點莫明其妙,我的人真好?哪裏好?卻見她眉開眼笑,朝我擺擺手,一蹦一跳的進校園大門。


    這個人在跟我玩芝麻開門之類的暗語嗎?搖搖頭,帶著摸不著頭緒的心情踏進校門。


    冷禹曄那方人馬早上來露了臉,聽說下午要去幹架,先走了。在圖書館查一些資料及借了本書,出來時已是第二堂課開始了,不太急於回教室,漫步著穿過禮堂。


    上課時間,禮堂應該沒人(不是去了餐廳就是在各自的學生會裏,沒人要來單調的禮堂),正好合我意。挑了個最靠窗的座位,翻開手上剛借來的“亮妝”雜誌(那種教人怎麽化濃妝彩妝的雜誌),當然不可能是為了迷惑某人。


    若大的禮堂不時傳來翻紙嘩嘩作響和吵雜的笑鬧聲,咦?等等,笑鬧……我順著聲音的發源地跺去,是從禮堂後麵的廁所傳來的,帶著滿腔的好奇心,輕聲走進廁所,一群女生圍在馬桶邊。滿腦子的問號。


    “臭死她,讓她知道我的厲害。”


    這個聲音,好熟。


    接下來是水聲還有……呼救聲。腦中浮出一係列名詞,廁所、馬桶、臭,難道是?


    我半倚在門邊,聽著她們不斷臭罵,“臭三八,以為當了校花就了不起啊,淹死你,看你今後還敢不敢囂張。”


    “不要了,求求你們,饒了我吧,我不敢了,不敢……啊,唔……呸呸。”


    “不敢?敢跟我們老大搶男人和校花的寶座,賤人。”話剛落,響起“叭”一聲的巴掌聲。


    “再讓她嚐嚐“飲料”的滋味。”這個聲音?校花?對了。


    “不要,啊唔…….”


    “哈羅!在洗臉呢。”我突然的出聲,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火速轉過身看我,一臉驚訝。


    “在馬桶上洗臉啊?”看著最裏麵的那個人,果然。


    葉露露出一臉假笑,“許同學,我們在幫你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她真是該死,居然敢動到你頭上。”


    “你外婆屬雞嗎?”我出的不是iq題。


    她聽得一愣一愣的,傻呼呼地回答我,“不是,是屬羊。”然後對我露出一臉討好的笑。


    “咳咳,咳,她在說你雞婆。”坐在馬桶邊的袁芬一邊猛咳一邊幫她作解釋。


    不知是要拖我下水呢還是我給她壯膽了。


    “啊?你…….”一直你個不停卻說不出下文。


    “別你了,逄茜最討厭人私下用刑這你們也是知道的。”我卷起自己一縷發絲放在手裏把玩著。


    所有人一臉驚慌地看著我。拋給她們一個笑容後,帶著手上的雜誌,留下一群惴惴不安的人麵麵相睽。


    看來我跟她的仇又加深了。


    感覺得到,背後那一道充滿強烈恨意的視線。


    早上是晴空萬裏,到了我剛踏出教學樓時,老天爺驟變,下起了傾盆大雨,像驅魔似的把我趕回了教學樓。倚在門邊,跟天空互瞪眼,早不下晚不下,偏偏本小姐要回家時就下。一時半會這場雨是停不了啦。


    褲兜裏傳來震動,手摸出手機,翻開蓋子,“喂?”


    “被雨困住了?上來吧。”那邊的人說話,利落的切斷通訊。


    這個人沒指明哪裏,但卻知道。


    這個逄茜,真是惜字如金哪。我穿過回廊,數著樓梯檻(看會不會出現第十三階)朝女生會的方向走去。一見我,她揮手像趕蒼蠅似的把其餘的女生打發走。沒什麽表情地對我說:“坐。”


    “璿呢?”這兩個人不是一向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嗎?。


    “先走了。”她從飲水機的下櫃丟來一瓶礦泉水。


    我接過,打開瓶蓋,“今天是什麽日子。”


    她知道我無厘頭的問題,給了我答案,“沒什麽,家裏有客人,不想忍不住朝某人揮拳頭。”她自己也打開一瓶,喝著。


    悶熱的下雨天喝上幾口甘甜的水,清涼直達全身,原本種下陰霾的心此刻一掃而空。“練武之人的拳頭最重要就是隨心而發,反正你老爸不見得會怪你。”我真的太毒了,居然慫恿別人去犯罪,犯的還是大逆不道之罪。


    她帶著笑意的眸子,“換成是你,你會這麽做?”


    我朝她搖搖食指,糾正她的語病,“是我換成你,我絕對會這麽做。”現在又不是什麽封建社會,我也不是古代那些白癡到死不足惜的女人,如果我家也出現一個像她後母一樣的女人,我非整死她,我不是善男信女,隻知道我由不得別人在我眼前興風作浪。


    “也對,你父親不敢。”


    “那兩個透逗的家夥,恩愛得很。”


    一陣靜弭後,逄茜才開口,“我不想他為難。”她在某些方麵很崇拜她的父親,恨極了他拋妻而遊戲花叢的行為。


    我移步坐到她身邊,“做個孝女也不錯,反正你也用不著我擔心。”她跟我一樣,不會任由別人在自己麵前作威作福。


    她轉動著瓶子裏的水,綻放著狡黠的笑,“一山不能容二虎,你知道。”


    不太能理解她話裏此時的含義,跟談話的內容意義不符。


    她繼續說:“一夫不能容二妻,這你懂了吧?”


    還看不出來她喜歡玩猜謎,我了然,“不隻吧?會不會太少了。”


    她搖頭,“隻能娶一妻。”原來在玩字麵遊戲。


    “情婦、妾侍也可以啊。”


    “你舍得?”


    換我搖頭,“第一,離開他;第二,閹了他;第三,搜刮他的全部財產;第四,也是最不值的,殺了他,再殺了那個女人。”


    “沒自殺或徇情?”她一臉好奇。


    “我的生命最可貴。”


    “如果是彼此相愛的伴侶呢。”


    “那就另當別論了。”


    “那要是如果那個人是他?”


    “老死不相往來。”


    “真無情!”


    “人非草木,豈能無情,如果彼此相愛,有了信任才能永恒。”


    她笑逐顏開,“的確是我認識的許愷樂。”


    “你不會是為了解悶吧。”她會提到這種問題,肯定有事。


    她抿嘴,往後靠著桌子,“反正你也不會在乎。”


    說得倒輕巧,把人的欲念提得高高又突然鬆手讓它墜地,“對我不利的事我有必要聽。”


    她哂然一笑,“我們談過了。”留下這個懸念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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