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悠悠作著夢一夢裏,一個美麗的女人精心打扮,拖著名牌行李箱,高傲地站在客廳裏,她的容顏煥發光彩,眼神閃閃發亮。


    她正打算拋下一切:走向一個未知的未來,但她一點也不遺憾,反倒似乎十分興奮。


    沒錯,她很快樂,而這樣的快樂,重重傷了他。


    “你們兩兄弟聽著,媽媽要走了。”她用一種昂揚的語調宣布。


    他遲疑地望向哥哥,哥哥凜著臉,一語不發,他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顫抖地問:“你要去哪裏?”


    “哪裏都好,隻要能擺脫你爸,去哪裏我都不在乎!”她的笑容,好燦斕。“我再也受不了他了,我決定以後走自己的路!”


    她要走自己的路,那他們呢?他們兄弟倆該怎麽辦?


    “媽媽,你……不回來了嗎?”他小小聲地問。


    “不回來了。”


    “你不要我跟哥哥了嗎?”他問得更小聲了。


    “不是的,媽媽當然不是不要你們啊!”她笑著否認。“我會找機會來看你們的,你們以後也可以來看我。”


    那是什麽時候?什麽時候他們母子才會再相見?


    他想問,卻問不出口,呼吸困難。


    “喔,泰弘!”她忽然蹲下來,很不舍似地親了一下他的臉頰。“就算媽媽不在你身邊,你也要好好彈琴啊!你有才華的,我知道,因為你遺傳了我的音樂天賦,總有一天一定會變成娛樂圈的巨星,就跟媽碼一樣。”


    他並不想變成什麽巨星,他隻想……“我走了。”她沒給他把話說出口的機會,很快便站起身,漠然交代哥哥。“泰誠,好好照顧你弟弟。”


    他望向哥哥沉靜的臉,弄不懂哥哥在想什麽。


    都到這時候了,媽媽對哥哥還是一樣冷淡,哥哥難道不傷心嗎?


    “再見!”她絕情地轉身離去。


    而他哭了,抽抽噎噎地哭著,為母親的無情,更為兄長的麵無表情一哥哥一點都不在乎嗎?難道不希望媽媽能愛他們嗎?


    可他錯了。


    當他看見媽媽的車開出大門,而哥哥忽然發了瘋似地在車後追趕,他終於明白,哥哥其實不是不在乎。


    “媽,你不要走!媽,你留下來!”


    哥哥不停地喊,每一聲呼喊都像一把刀,割在他心上,他傻傻地聽著,傷口汨油地流血。


    那血,一點一滴帶走了他的體溫,教他全身發冷。


    從那之後,每次他麵對哥哥,總會不由自主地感到歉疚。


    因為媽媽離開時,隻親了他一個人一他怎麽了?


    美琪靜悄悄地走進客房,看著那以奇怪的姿勢躺在床上的男人,看他在夢魘裏不時的痙孿,心頭肉跟著一陣陣揪緊。


    他作夢了,是嗎?在夢裏見到誰了?為何如此難受?


    她1要站在原地,考慮該不該搖醒他,她曾立誓要遠離他的,她不想再靠近他。


    她咬緊牙關,強迫自己調開視線,房裏窗戶半開,窗簾迎風飄舞,窗台上,一隻煙灰缸裏擠滿了煙蒂。


    他整個晚上都在抽煙嗎?


    她倏地皺眉,將窗戶關好了,煙蒂丟進垃圾桶裏,然後,她忽然聽見了,他在半夢半醒之間,痛楚的囈語。


    “哥,你別這樣,哥,你回來,我求求你,你回來……”


    她再次1量住,他在喊他哥嗎?為什麽?


    “我求你,不要再追了……”


    追什麽?他哥在追什麽?


    她猜不到,卻能從他扭曲的臉龐感受到他內心的糾結,不論他夢到了什麽,這件事似乎都在他心上劃下很深的傷口。


    “啊!”他驀地低吼一聲,從夢中驚跳起身。


    她被嚇到了,不由得轉身望他。


    他粗重地喘息,雙眼無神,一時弄不清自己身在何處,足足過了將近半分鍾,才慢慢回神。


    “琪琪?你怎麽會在這裏?”他見到她,麵色更蒼白,冷汗占據整張臉。


    “我……”她答不出來,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衝動地進來,也許是因為知道自己誤會他,想來道歉。


    “現在幾點了?”他像是想起什麽,忽問。


    “九點多了。”


    “已經那麽晚了?”他驚愕,急忙下床。


    “抱歉,我明明答應你一早就離開的,我馬上收拾行李……”


    他忽地感到眩暈,身子一陣搖晃。


    “你怎麽了?”她擔憂地問。他臉色怎麽那麽差?


    “我……沒事。”他扶著牆穩住身軀。“大概是剛睡醒,精神還不太好。”


    “既然這樣,你也不用太趕。行李可以慢慢收,不急。”話剛出口,她便想咬下自己的舌頭。


    她在說什麽?這話簡直像在挽留他!


    “我是說……我的意思是……”她尷尬地想解釋。


    他卻沒在聽,跟槍地坐上床沿,調勻過分急促的呼吸。


    她愣了愣,這才發現他呼吸粗沉,直冒冷汗,恐怕是生病了。


    “你怎樣?身體不舒服嗎?”


    他搖頭。“我很好。”依然堅持自己沒事。


    她咬咬唇,忽地走上前,玉手探上他顴頭,教那滾燙的體溫嚇了一跳。“你發燒了!”


    “嗯,好像有一點。”


    豈止有一點?他燒得驚人!


    美琪狠狠瞪他,一定是因為他昨晚衝進海裏教人,回來又隻顧著向她解釋,了換下濕衣服,然後又坐在窗邊抽煙,吹整晚的風,體力透支,身體才會熬不住。


    “你這人!怎麽到現在還是不懂得照顧自己呢?”她厲聲責備,輕輕推他胸膛一把。“躺下!”


    “可是琪琪……”


    “躺好!”她不由他分說,嚴厲地睨他一眼。


    他隻得閉嘴,乖乖躺好,讓她替他蓋好被子,拿來一杯溫水和退燒藥,要他吃下。


    她進廚房,替他熬了碗清淡的粥,命他吃了,接著要他再睡一黨。


    趁他睡著的時候,她開車帶女兒去看醫生,醫生替婷婷換藥,說休息兩個禮拜應該就沒事了。


    “你聽見了,婷婷,這兩個禮拜乖乖地不要亂跑亂動,腳傷才會快點好。”回家的路上,她囑咐女兒。


    “我知道了。”婷婷軟軟地答應,又問:


    “媽咪,泰弘叔叔呢?今天怎麽都沒看到他?”


    “他生病了。”她回答,沒察覺自己眉頭緊顰。“所以你今天要讓叔叔好好休息,別去吵他。”


    “喔。”


    婷婷很聽話,這天果然靜靜地一個人窩在房裏玩洋娃娃,傍晚的時候,她燉了雞湯,送進客房裏。


    荊泰弘已經醒了,坐在床上,正埋頭在一本譜紙上沙沙地寫著。


    “你在幹麽?”她不悅地問。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想著作曲?


    “隻是忽然有些靈感。”他連忙將譜紙擱上床頭櫃。


    她眯起眼。“你不是很久不作曲了嗎?怎麽忽然想寫?”


    “靈感要來,我也沒辦法啊!”他輕描淡寫地笑。“那是什麽?好香!”


    “是人家送來給你這個救命恩人的禮物。”


    “什麽?”他愣住。


    她將雞湯放上茶幾。“昨天你在海邊救了一個差點溺水的少年,對嗎?”


    “你是說小健啊。”他恍然。


    她定定凝視他。“為什麽不告訴我?”


    “這沒什麽好說的吧!”他似有些窘迫。


    “你應該跟我說。”她語氣清淡。“這樣我就不會誤會你沒照顧好婷婷了,也不會那樣罵你。”


    “我本來就沒照顧好婷婷啊。”他苦笑。


    “你罵得很對。”


    她怔住。她罵得對嗎?


    “你說的都很有道理。”他仿佛看穿她的思緒,自嘲地撇唇。“我的確是個不敢負責任的男人。”


    “你……”她不敢相信地瞪他。


    不管是昨晚他的道歉,或是今日他坦然承認自己的缺點。都令她驚訝萬分,以前那個我行我素的男人哪裏去了?似乎自從兩人重逢後,他一直出乎她意料。


    “你放心,我不會再為你帶來困擾了。”他誠懇地保證。“等我病好了,我會馬上走。”


    “你……”她心一扯,鬱悶地歎息。“你先把病養好再說吧!喝雞湯。”


    “嗯。”他接過雞湯,一口一口慢慢喝。


    她恍惚地看他。“你昨天晚上是不是都沒睡?”


    “啊?”他訝異地抬眸,好似沒料到她會這樣問。


    “你抽了很多煙。”


    “嗯,是抽了不少。”


    “你……”她緊盯他,雖然理智一再命令自己別問。情感仍令她不由自主。“你早上夢見什麽了?”


    他聽問,喝湯的動作僵住。


    “你夢見你哥?”


    “你……怎麽知道?”


    “你一直在夢中喊他。”她淡淡地解釋。


    “是嗎?”他放下雞湯,苦澀地斂眸。


    “你是不是很想見他?要我打電話請他過來看你嗎?”


    “不用!”他立即否決,接著,仿佛察覺自己太過激動,無力地解釋。“隻是一點小病,不必那麽勞師動眾吧?,”


    “你明明想見他,幹麽非這麽伏一江呢?”


    這話,如果是從前的她,是不會說的,但現在的她,可管不著他會不會因此發火。“你跟你哥之問,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他默然不語。


    她倏地咬唇,別過頭。“好吧,算我問太多了。”本來嘛,他們現在跟陌生人沒兩樣,她憑什麽過問他的私事?


    美琪愈想愈懊惱,氣他,更氣自己。


    荊泰弘見她神情鬱惱,心弦一動。“其實是……我不敢見他。”他幽幽地坦白。


    她一震,愕然回眸。“為什麽?”


    “因為我一直覺得對不起他。”他啞聲低語,初次對別人坦承心結。“我媽從小就比較偏疼我,因為我很明顯比我哥更有音樂天賦,我媽說我是遺傳她,我哥為了得到她的注意,很努力地學彈琴,可是她卻很少放在心上。有一天,她跟我爸吵架,忽然抖出我哥其實不是我爸的親生兒子……”


    “什麽?!”美琪震驚。


    “那時候,我跟我哥都站在門外,我們都聽到了。從那天起,哥就變得怪怪的,他本來就不太愛說話,後來更是沉默。”荊泰弘閉了閉眸,憶起陰暗的往事,胸口悶得發疼。“你知道嗎?


    我媽以前是演藝圈的大明星,她是在事業最高峰的時候,決定息影,嫁給我爸。我爸很愛她,真的很愛,就算我媽婚後還是在外麵跟別的男人牽扯不清,他還是堅持不肯離婚。可是我媽卻受不了我爸老實的個性,受不了平淡的生活,她天生就是花蝴蝶,永遠想做萬眾矚目的焦點。”


    “後來,她跟你爸離婚了嗎?”美琪輕聲問。


    “沒有。”他黯然搖頭。“因為我爸一直不肯離婚,他們天天吵架,我媽終於受不了,決定離家出走。她跟我們兩兄弟說,她不會再回來了,要我們自己好好保重。”


    怎麽會有那樣不負責任的母親?


    美琪焰緊雙手,忍住胸口澎湃的怒意。“她就那樣丟下你們兩兄弟不管嗎?”


    “這還不是最過分的。”他眼神黯淡。“最過分的是,她隻跟我一個人道別,理都不理我哥,還讓我哥一直追在她車子後,哀求她停下來……”


    這就是他心裏最大的痛。不是因為母親的薄情,也不是因為自己失去的母愛,而是對兄長的深深歉疚。


    “我哥雖然從來都不說,可是我知道,他很想要我媽愛他的,他真的很想很想,很希望得到她的愛……”他驀地住口,語不成聲。


    他哭了嗎?


    她顫然揚眸,想看情他眼底是否閃爍著淚光?


    但她看不清,他將眼皮低垂著,掩飾所有的脆弱。


    是啊!他從以前就這樣,在人前總是笑笑的,裝作漠不在乎,偶爾憂鬱了,也絕不讓人知道為什麽。


    他說自己沒法愛任何女人,是因為他母親吧?


    因為她重重傷了他們父子三人,也讓他從此不曉得該如何麵對最敬愛的兄長。


    她看著他,看他緊繃著身子,拚命抑製自己情緒不崩潰,她原本堅持冷硬的心,忽然融化了,坍崩一角。


    他揚起頭。“琪琪,你說我是不是對不起我哥?,”又是玩笑似的口氣,看來他很習慣以玩笑武裝自己。


    她柔柔歎息。“你沒有對不起他,是你媽媽對不起你們。你沒有錯,你哥哥也沒錯,你們隻是都受傷了,你怕你哥很痛,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但其實你自己也很痛的,對不對?”


    他惶然一震,抬起頭,手足無措地望她。


    “其實你不用多慮,我相信你哥一定不會怪你的。”她繼續安慰他,表情慈藹,眼神溫柔似水。


    他震撼了,胸口揪擰,眼眸強烈刺痛。“他說過,他永遠把我當弟弟。”


    “是吧?”她微笑了。“這麽說他根本沒有怪你啊!你又何必鑽牛角尖?”


    “我……”他呐呐地說不出話來。


    “好了,別再這麽自責了,等你病好後,打個電話問候你哥吧!或者親自去看他,我想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他會嗎?


    荊泰弘不確定,但她溫婉的嗓音似乎有種奇異的力量,撫慰了他心上的傷口,讓傷痕慢慢愈△.....,日“琪琪!”他忽然迫切地喊她,好希望她能對自己永遠溫柔。“你願意原諒我嗎?原諒我過去曾經對你造成的傷害?”


    她不語,沉吟許久,時間每過去一秒,他的心便往下沉一分,正當他以為一切無望的時候,她終於悠悠揚嗓。


    “你知道嗎?泰弘,我在離開你以前,曾經對自己發過誓,我告訴自己,以後永遠不會再那樣照顧一個男人了,以後隻有男人照顧我的分。”


    這是什麽意思?他怔然望她。


    “可是今天,我又讓自己照顧你了。”她自嘲地扯唇。“不過,這並不是因為你是我的男人或跟我有什麽關係,而是我把你當……朋友。”


    “朋友?”他一愣。


    “朋友之間,也可以互相照顧,不是嗎?”


    她低聲問。


    沒錯!朋友之間也可以相互照應的。他眼神一亮。“這麽說,你願意把我當朋友看了?”


    她輕輕點頭。


    他狂喜,沉落的心瞬問飛揚,但同時,胸口深處也湧出一股難以形容的悲愴,因為他領略到她話裏另一層涵義。


    她當他是朋友,意思就是,他們再也不可能是情人。


    過去,畢競是回不去了一因為是朋友,所以她歡迎他繼續住下來,他也不客氣地長住。


    這一住,就是大半年,他照付房租,卻沒把自己當房客,雖然他從沒說出口,但心裏已暗暗將母女倆當成家人了。


    他不確定美琪怎麽想,也不許自己追問,目前他們保持朋友的關係就好,至少能夠和樂相處,他已經很滿足。


    他每天花很多時問跟婷婷相處,陪她玩,教她彈琴,也會以一個朋友而非客人的身分,堅持幫美琪的忙,修繕水電,整理家務。


    婷婷口中的“蔬菜”跟“海鮮”兩位叔叔依然不時來獻殷勤,他也隻能以一個“朋友”的身分在一旁幹瞪眼。


    靈思泉湧的時候,他會作曲,卻不再緊閉房門,任何時候,他都歡迎婷婷的打擾。


    他沒讓婷婷知道自己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卻毫無保留地愛她、寵她,寵到連美琪都看不下去,忍不住叨念。


    “你再這樣寵婷婷,她遲早會變成一個任性的公主。”


    “會比我還任性嗎?”他隻是笑。“婷婷夠聽話了,你就讓我多疼她一些吧!”


    “可是她老是在你作曲的時候來鬧你.會妨礙你工作吧?”


    “無所謂的,她可是我的繆思女神呢!何況你有聽方經理抱怨過嗎?最近我寫的曲子可是令他滿意得不得了。”


    的確,自從他重新投入創作後,作品的水平節節高升,不但超越之前得到金曲獎時的高峰,甚至更上一層樓。


    “為什麽會這樣呢?”美琪不解。“為什麽你這幾年都不好好認真創作,還要讓那些樂評譏諷你寫出來的東西都是垃圾?”


    “我不是不想認真,是沒辦法。”荊泰弘聳聳肩。“自從你離開後,我也不知道怎麽搞的,突然就寫不出東西來了。”


    他這話半真半假,她弄不清什麽意思,心弦卻仍是緊緊一牽。


    但不管是什麽原因令他失去了作曲的能力,現在他都恢複了,每一首新曲都暢銷,荊泰弘這個品牌也重新打亮。


    他開始有接不完的電話,人人都想邀他回到原來的社交圈,唱片公司哀求他為旗下的歌手製作專輯,企業主捧著大筆鈔票請他寫廣告曲。


    就連美國好萊塢的電影公司,某天也輾轉傳來消息,希望他能過去為一部動畫電影製作配樂。


    “天哪!”美琪難以置信地驚呼。“泰弘,你一定要去!”


    他卻搖頭。“我不想去。”


    “為什麽?是好萊塢耶!”哪個音樂人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相對於美琪的熱切,荊泰弘卻顯得漠然。他其實不是不想去更廣闊的世界闖蕩一番,但他不想離開這個鄉下小鎮。


    因為這裏,有他最在乎的兩個女人。


    “你去吧,泰弘。”美琪仿佛看透他思緒,柔性勸說。“如果你是擔心婷婷,我可以保證,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


    他不隻擔心女兒,也放不下她啊!


    荊泰弘惘然,千言萬語,都藏在深刻的眼神裏。


    她好似懂了,卻又裝不懂。“你可以每天跟婷婷打視訊電話啊!她可以透過電腦屏幕見到你,你也可以看到她。”


    “你的意思是,她不會因為我遠在美國,就忘了我?”他無力地問。


    “她不會的。”


    那你呢?你會掛念我嗎?


    荊泰弘默默望她,好希望能從她口中聽到一句舍不得,在她臉上看到一絲絲眷戀,但沒有,她隻是微笑地勸說他把握良機。


    他的心沉下,黯然深吸一口氣。“好吧,我去!”


    於是一個禮拜後,他出發了,她抱著婷婷目送他離去,婷婷難過地埋在她懷裏哭,而她,一動也不動地站著。


    許久、許久,那麵無表情的容顏,才靜靜地滑落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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