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晨曦照在柏油路兩邊綠油油的低矮灌木叢上,晶瑩的初露從花蕊上滑落。


    天空碧藍如洗,啟才校門口的早餐一條街邊,環衛工阿姨坐成一排啃著熱氣騰騰的包子,邊用方言聊著天。


    空氣中還泛著涼意,遲三穗打著哈欠從公交站下了車,就近走到一個攤邊。


    “阿姨,幫我拿兩個流沙包和一個燒麥。”


    “好嘞,給,小姑娘。”


    有溫度的食物接觸到手心,她默默往寬大的校服袖子裏縮了縮,別沒到教室就冷了。


    剛一個轉身,就被惡意絆了一下,整個人被迫往後麵的人身上撲。


    “我靠!”


    沈妄:“......”


    身後的沈妄校服拉鏈沒拉,裏麵穿了件鬆鬆垮垮的白色毛衣,頭發應該是剛洗過,還有些濕潤。


    他低聲笑了一下,人家女孩子受到驚嚇不是“啊”就是“呀”的,怎麽到自己同桌這就變得這麽凶悍了,還直接爆粗口。


    遲三穗整張臉在他的胸口被擠壓成一團,那猙獰的表情簡直醜得不行,偏偏這人還笑得胸膛發震,在她的耳邊嗡嗡作響。


    她站穩後就把他往後推了推,自認凶殘地剜他一眼:“你腿不想要了?”


    “嘖。”沈妄頂了頂腮幫子,眼尾上揚,含著笑意,“這麽厲害啊,威脅校霸?”


    “......”


    “不愧是校霸的大哥。”


    沈妄頓了頓,湊近她耳邊稍微低頭:“要我腿頂什麽用?要不你再撲一次,我命都給你好了。”


    “......”深井冰。


    遲三穗已經深知這人的玩樂屬性,索性懶得和他搭話,扯了扯書包肩帶往學校走。又突然想起什麽,頓住腳:“你沒去上早自習?”


    “現在不是在去的路上嘛。”雖然還有十分鍾早自習就結束了,他不以為然地跟在她身側踩著她的影子玩。


    而後就聽見女孩咬牙切齒的聲音:“沈妄,我能打你一巴掌嗎?”


    沈妄:???


    “班主任說了沒上早自習要跑圈,同桌連坐式懲罰。”她語氣看似平靜,實際上已經在暴躁邊緣了,天知道這同桌這麽不靠譜,居然第一天就遲到!


    沈妄說:“那你不也沒去嗎?”


    那是因為今天早上是英語早讀,她可以不用去!遲三穗張口一溜兒的俚語罵他,她發音標準,口音清脆悅耳,給人很學術派的印象。


    “youlowertheiqofthewholestreet!ibetyourbrainasgoodasnew,ifiweretopyou,itwouldbeconsideredanibuse!”


    然而英語考試從沒及過格的沈妄一句話也沒聽明白,皺著眉反問:“你不會趁著我聽不懂偷偷占我便宜吧?”


    “......”我呸!


    遲三穗憋著勁,索性懶得說了。一想到待會兒要被這人連累著去跑操場,她一大早的好心情被破壞得體無完膚。


    少女滿臉寫著“你給我滾”四個大字,繃著小臉跟他對視了一眼,抬腿就往校門口走。


    他這是把人弄生氣了?


    這他媽什麽破規矩,還搞連坐式。


    沈妄沒個正形兒地跟在她身後:“別氣啊,我待會兒替你跑不就行了。”


    “你知道多少圈嗎?”遲三穗停住腳。


    “多少圈?”


    “遲到一分鍾一圈,你遲到了30分鍾,加上我的30分鍾,你需要跑60圈。”


    “......”


    自己家捐的操場他再清楚不過這麵積有多大,這不是存心要他死嘛。


    兜裏的手機震動了兩聲,是蔣承給他發來的信息:


    【爹,你完了!聽說皇太後要回學校視察了,趕緊起床來上自習啊!老郭還在這坐鎮呢。】


    皇太後,看來是自己的校董媽媽了,沈妄頂了頂腮幫子,眉宇間透著分涼氣和煩躁。


    身後幾個男生從宿舍樓方向跑出來,看來遲到的人還不少。


    因為是第一天實行懲罰製度,郭國富起了個大早,早早地坐在講台前,看著一半的空位子氣不打一處來。


    嘈雜的讀書聲穿過晨光散落的走廊,教學樓內空曠明亮。


    沈妄他們一進門,就收到了郭國富的死亡凝視,郭國富的小眼睛一排掃過去,落在身高矮了一截的遲三穗身上。


    “遲三穗,你坐回位置上去。”


    他火氣頓時消了一半,看看人家新同學。


    英語能考滿分的人明明說了不用來,但都堅持來上早自習,而站那的七八個男生呢!


    郭國富看了看手機,拍拍桌子,示意大家停下來:“還有五分鍾下課吃早飯,我們先來說一下早自習遲到的同學。之前就說過了,同桌連坐式懲罰,遲到的同學準備早操過後去操場上跑圈!”


    下麵有同學開始哀嚎:


    “不公平啊,我起這麽早,他遲到關我什麽事啊!我難道跑男寢去掀他被子啊?”


    “王小川,你大爺,連累老子!”


    “老師,不要連坐啦,您以為商鞅變法呢?”


    ......


    其中不乏一些學習成績名列前茅的學生,郭國富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和“公平懲罰”中糾結了一會兒,就聽見沈妄那學生懶洋洋開口。


    沈妄說:“是啊老師,您搞這個我還得哄我同桌,一人做事一人當唄。”


    “......”


    教室裏突然安靜下來,也不明白沈妄這話是個什麽意思。


    說親昵吧,他表情又很淡,好像隻是在客觀說出訴求,可這話怎麽聽都有點不對勁。


    遲三穗難以置信地斜了一眼過去,他這話歧義也太大了吧。


    沈妄對上她的眼神,半點沒怵,眼睛亮亮的,琥珀色瞳孔看不清情緒。


    他站得很直,身上卻自有股淡漠勁,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神懶形不懶”?


    遲三穗默默移開了目光,奇了怪了,這個人臉上平平無奇,但就是特征很鮮明。站在那一堆人裏,都是最顯眼的那個。


    郭國富倒也沒多想,他總不能懷疑學生會明目張膽在老師麵前秀恩愛吧。


    他站起來,拍拍桌子:“確實是我思慮不周,那就這樣吧,同桌負責數跑的圈數!”


    這話一出,倒是不少好評,多得是幸災樂禍的人。


    又有人喊苦了:“老師,遲到一分鍾跑一圈認真的嗎?您從操場過,人間再無我啊!”


    眾人被這話逗笑了,也跟著求情。


    郭國富終究是個嘴硬心軟的人,他“哎”了一句:“跑小花壇行了?你們這些人犯錯誤還想逃懲罰,不想跑圈就給我老老實實上自習!”


    小花壇倒是不大,跑個30圈也就三千米的運動量,大家也不好意思再繼續哭慘下去。


    下課鈴一打,大家都爭先恐後地衝了出去,郭國富還站起來給他們讓位置。


    中學時代的早餐時間,人又多又擠,攤子就那幾個,遲三穗起早來學校也是為了避開人流高峰期。


    家裏那個阿姨一天天的按照喬宛蘭規定,準備的全是營養早餐,路邊攤的包子油條在她那肯定入不了眼,但存在即是合理,圖個好吃啊。


    沈妄被郭國富叫了出去,大概是在做他的思想工作,出乎意料得是他斂著眉,看起來無比乖巧,看來校霸兩個字可能是徒有虛名?


    等她啃完兩個流沙包,沈妄才走進來。


    遲三穗頭也沒抬:“待會兒跑圈你自己數。”


    她才不想浪費時間在那掰扯手指頭呢。


    “為什麽啊,別人有的,我不能有?”沈妄聲音聽起來有些委屈,側身撐著頭看她吃東西,是真的很會吃,看得人心有點暖和。


    遲三穗擦了擦嘴,扭頭問:“別人有什麽?”


    “助人為樂的同桌。”他說。


    遲三穗盯了他幾秒,突然勾唇淺淺地笑了一下。


    她是真的不怎麽笑,在學校尤其沒見過幾次,總是獨來獨往的,和那個所謂的初中同學講話也很疏離。


    現在這麽一笑,狡黠的眼睛發著光。整個人冒著機靈勁兒,討喜得不行,沈妄對她要說出的話莫名感到慌亂。


    遲三穗把他的原話加工一下還回去,很可愛地加上了語氣詞:“你是個成熟的校霸了,不要太依賴大哥哦。”


    沈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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