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裏沒有開燈,窗簾隻拉上了一半,皎潔明亮的月光灑滿一室,讓人無比清晰地看清了裏麵景象。


    床上被子淩亂,一片空蕩,林慕安縮在牆角,緊緊地懷抱住自己。


    他在哭,撕心裂肺的哭。


    他的身子還在不住顫抖,像一隻孤立無援身陷囹圄的小獸。


    木棉咬緊了牙,眼眶酸澀,極力控製住淚水不掉下來,她吸了吸鼻子,緩慢而溫柔的靠近他。


    她走到他麵前,半跪在地上直起身子,然後伸出雙手牢牢地環抱住他,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貼著他的耳朵柔聲安慰。


    “林慕安,沒事了,有我在呢…”


    “別哭,我會心疼…”


    “好了好了…”


    木棉一直在他耳邊低聲說著話,時不時親親他耳廓,雙手緩慢輕柔的撫摸著他的背脊,還有那顆深深埋在臂彎中的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漸漸緩了過來,身子不再顫抖,隻聽見偶爾傳來極小的抽泣聲。


    木棉暗舒了一口氣,側頭親了親他,仿若囈語般在他耳邊開口。


    “好了嗎?要不要開燈。”


    他無聲的搖了搖頭。


    沒有人願意把自己這一麵暴露在空氣中。


    兩人又靜靜相擁了許久,木棉方才在他耳旁問道。


    “要不要去床上?”


    他又搖了搖頭。


    木棉動了動發酸的雙腿,輕哄著。


    “別怕,我陪你一起睡好不好?”


    他沒有聲音了,木棉強硬的把他的頭從臂彎了掰了出來,入目,一張白淨漂亮的小臉上布滿淚水,雙眼紅的像隻小兔子,額前的劉海全部被汗濕了。


    看起來狼狽極了。


    木棉輕輕歎了口氣,心中無比酸澀。


    偏生又可憐的緊。


    他有些惱,馬上揮開她的手想繼續往臂彎裏鑽,木棉眼疾手快,立刻伸手越過他的身子從後頭床頭櫃上抽出兩張紙巾。


    然後捏著他的下巴幫他細細地擦著臉。


    林慕安象征性的掙脫了兩下無果後,便在那裏乖巧的任由她擺弄著,偶爾眨一下那對濡濕濃密的睫毛。


    木棉手裏拿著紙巾,把他的臉緩慢細致地擦幹淨,接著起身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長時間蹲在地上的腿已經麻痹,他踉蹌兩下,整個人不受控製的往前栽,撲在了木棉身上。


    溫熱的氣息襲來,木棉立刻攬住了他的腰接住他,身子往後退了兩步站穩。


    他抱著她,久久未動,仿佛在緩解腳下麻痹的神經。


    木棉把頭靠在他肩頭,靜靜地等待著。


    他的懷抱很溫暖,環抱著木棉的姿勢就像是抱著一具人形的抱枕般,極力把她往懷裏壓,腰上的手臂箍得她有些酸痛。


    兩顆心的心跳聲在此起彼伏,緊緊相貼的身子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跳動。


    仿佛是長在自己身體裏的一般。


    這種感覺,還真是讓人悸動又沉醉。


    寂靜的夜裏沒有一點兒聲音,夜風透過未完全閉合的窗子一陣陣吹了進來,帶著絲絲涼意。


    “去床上睡覺了好不好?”


    她有些擔憂的開口。


    他僅僅穿了一件白色t恤,木棉摸了摸他的手臂,有些微涼。


    “好。”他終於說了從方才到現在的一句話。


    聲音沙啞的不像樣。


    林慕安放開了她,站到床邊,沉默幾秒,側頭,聲音有些奇特的開口。


    “你說要陪我一起睡的。”


    像是極力掩飾的自然,又像是孩童似地撒嬌。


    別扭的孩子氣。


    木棉輕笑出聲。


    “恩,我陪你睡,別怕。”


    他沒有做聲,隻是沉默的鑽進了被子裏,然後一把滾到了床的那邊,露出一大片空位。


    他伸出手把被子拉到肩頭,緊緊裹住自己,隻露出了那雙黑亮的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她。


    木棉嘴角笑意擴大,慢吞吞的爬了上去。


    躺平,然後從身旁扯來被子,蓋好,動了動身子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木棉滿臉平靜的合上了眼睛。


    林慕安睜著眼睛看著她,眼裏是毫不掩飾的空洞和脆弱,他側著身子,臉上都是惶恐。


    桌上的鬧鍾在滴滴答答地轉著,秒針的走動聲在夜裏十分明顯,這是木棉今天特意給他買的。


    她看起來睡得十分安然,麵容恬靜,月光勾勒出她的輪廓,線條起伏十分優美。


    她的側臉,也很好看。


    林慕安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已經在心裏把她劃分為好看的人了。


    他其實對旁人的外貌沒有多大印象,在他眼裏都是差不多的。


    因為從小對著鏡子裏自己的這張臉,外貌這種東西,早已經免疫了。


    腦海一片雜亂,林慕安發愣的看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突然,木棉翻了個身,睜開了眼睛。


    還未掩蓋情緒就這樣暴露在她麵前。


    林慕安怔然。


    木棉睜開眼的那一瞬間,猝不及防,就撞進了那雙黑眸裏,呼吸驟然停住。


    她難過的連最基本的動作都維持不了。


    那雙眼裏不是往日裏的漠然,也不是常見的沉靜如水,而是那種明晃晃的脆弱和空洞。


    仿佛對生活失去了希望的那種空洞。


    孤立無援的脆弱。


    許久,她才開始清淺而緩慢的呼吸,像是害怕驚擾到他的那般。


    木棉慢慢朝他挪了過去。


    直到兩張麵容挨的極近。


    濕熱的呼吸開始交纏,四目相對,他麵色平靜,黑色的眸子能一眼望到底,透徹的像是山澗溪流,清澈而平緩。


    方才出現的情緒仿佛是木棉的錯覺。


    “你睡不著嗎?”她盯著他,開口輕聲問道。


    “恩。”


    他低低應道,兩人對視了一會,木棉悄悄地伸出手,在被窩中,抓住了他的。


    十指糾纏把玩了幾下,她挑起了笑意,抽回手張開,對他敞開懷抱。


    “來,我抱著你。”


    木棉輕柔的說。


    林慕安怔愣了片刻,隨即慢慢的,輕輕地挪了過去,幾厘米的距離,卻仿佛隔了一條長河。


    終於貼上了那具柔軟的身子。


    他抱住了她。


    熟悉的牛奶清香傳來,那是她沐浴露的味道,溫熱的氣息包裹住他,透支了一晚上的精神終於感覺到疲憊。


    林慕安把頭埋在她脖頸間,忍不住闔上了眼。


    陷入睡眠的前一刻,腦海裏迷迷糊糊想的卻是——


    她的腰真的好細。


    小小一截,如若無骨般纖細柔軟,讓人愛不釋手。


    其實這樣被人整個抱在懷裏的姿勢很難受,木棉卻僵直了身子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驚擾到他。


    直到耳邊平穩的呼吸傳來,她才慢慢從他的懷裏鑽了出來。


    睜著眼看著頭頂天花板,她長長的歎了口氣,目光觸及到旁邊的鬧鍾,時間已經指向淩晨兩點了。


    她忍不住翻了個身,閉著眼睛麵朝外頭。


    木棉有個壞習慣,一旦睡不著覺就喜歡翻來翻去,直到在反複調整姿勢中不知不覺中入睡。


    腦海方才有些睡意,背後卻貼上來一具溫熱的身體,接著腰間纏上了一雙手,把她整個人往懷裏壓。


    他的下巴輕輕搭在她頭頂。


    呼吸依舊平穩,他靜靜地從後麵抱著她,溫熱的胸膛貼著她的背脊,兩人緊緊相偎。


    他或許隻是在無意識的尋找著溫暖。


    但這個姿勢卻比方才舒適多了,鬧了一晚上,腦袋在沉沉發痛。


    她動了動身子在他懷裏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慢慢睡去。


    清晨,鬧鍾在耳邊響起時,木棉正沉浸在難以自持的睡眠中,她嚶嚀一聲,轉身把頭埋在了身後那人懷裏。


    然後繼續沉沉睡去。


    林慕安被吵醒,睡眼惺忪的掙紮著伸出手越過她關了鬧鍾,尖躁刺耳的聲音瞬間消失,恢複了一室安寧。


    他身子立刻又躺回,抱著她繼續酣睡。


    天昏地暗不知何時。


    木棉驀然從睡夢中驚醒,她驚恐的伸出手拿起旁邊的鬧鍾,上麵明晃晃的指向八點。


    她瞬間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然後推著旁邊那個還在繼續沉睡的人。


    “醒醒。”


    “快起來。”


    “要遲到了。”


    非常熟悉的一幕,恍惚間,木棉想起了在他家入睡的那次,他就是這樣坐在床上,推搡著叫醒她。


    隻是場景轉換,人物對調。


    接下來就是匆忙的刷牙洗漱換衣服,等兩人出門時,已經接近八點二十了。


    一路狂奔到教室,李元正在講台上寫著公式,兩人喊了句報告,他聞聲,立刻一個冷眼就掃了過來。


    尤其是經過木棉身上時,凜冽的仿佛冬日裏刺骨寒風,讓人心頭瞬間一緊。


    她抿了抿唇,把頭低了下來,專注的盯著腳尖。


    “進來吧。”


    他轉頭,繼續在黑板上寫著,沉聲吩咐。


    木棉悄悄鬆了口氣,和林慕安快步走了進去。


    方芸豎起了麵前的課本,探身過來,輕呼。


    “我的學委,敢情你們昨天是回光返照啊!”


    木棉沒理她,埋頭拿出課本翻開。


    “你們今天是怎麽了?又睡過頭了啊?!”她繼續問道,一臉八卦。


    一截粉筆驀然襲來,砸在了她頭上,李元一臉怒容。


    “要講話就給我去外麵說!”


    方芸瞬間如同受驚的兔子般抖了一下,隨後乖乖的放下書,雙手交疊在桌上,滿臉認真專注的盯著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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