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炎兒好像從雲端被拋下地,睜著無神的眸子,瑟縮在穆檀悅懷裏,酸痛的身子布滿了暖昧的痕跡。


    穆檀悅的呼吸也有些亂,但神色和煦,他英俊的臉龐散發著柔暖的光芒,仿佛旭日,把人心都照亮了。


    穆檀悅輕撫著羅炎兒滑膩的肌膚,問她,「這次感覺怎樣?」


    羅炎兒從他懷裏抬起頭,傻傻的看了他半晌,忽然,她舉起拳頭揮向他的臉。「這樣!」


    穆檀悅冷不防挨了一記,吃痛的歎口氣,他沒有報複,而是躺到一邊去,回想起什麽似的,兀自發笑。


    羅炎兒咬了咬牙,搞不懂他是不是在嘲笑她?


    她抓過被子蓋緊自己的身體,轉過身背對著他,偷偷露出迷茫的表情。


    她想憎恨穆檀悅,這個對她為所欲為的男人傷了她的自尊,但她恨不起來,有時候氣到極點,氣消了看到他的笑臉,又忘了他有多壞。


    她會討厭他,然而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她理解不了的情感在體內萌芽,感動的、依戀的、溫暖的,混雜了一絲絲甜意的,許許多多的情緒都是他創造出來的……她無法忽略。


    可她實在不懂,為什麽討厭一個人的同時,又會有這麽多莫名其妙的感情存在?


    羅炎兒煩躁極了,恨不得轉身修理穆檀悅一頓,又怕結果被修理的人是她,再這麽下去,她會被他迷惑得失去自我,順從於他吧?


    羅炎兒奮力搖頭,不行!除了死去的未婚夫,她不能再接受別的男人,至今盤旋在心底的愧疚感不允許她被三皇子以外的男人所愛!


    她不想背叛死去的未婚夫,不想再受傷,也不想被利用……所以,她隻能努力的去討厭身後那個她捉摸不透,掌握不住的男人,不信任他也不去愛他。


    數日後,平陽王與王妃的隊伍即將到達。


    羅炎兒平靜的等候,收起鋒芒與傲氣,不再反抗穆檀悅的擺布,順從他的給予,溫馴的像隻被豢養的寵物。


    穆檀悅雖然對她的「乖順」有所懷疑,但他有自信能夠控氣住羅炎兒,不管她要什麽心機,使出什麽手段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我要出城迎接你雙親,你要一起來嗎?」


    羅炎兒坐在軟楊上,一小口一小口吃著糕點,瞥了整裝待發的穆檀悅一眼,麵無表情的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邀請。


    他最近瘦了一些,除了戰事的善後問題要解決,還得抽出時間來對付她這個不安分的獵物,但他整個人神采飛揚的,看起來氣色極好,襯托那張含著淺笑的英俊臉龐益發的迷人。


    「乖乖的等我回來。」穆檀悅一邊交代,一邊伸手將她幾繒淩亂的發絲撩到耳後。


    羅炎兒皺了皺眉,還是不習慣他的觸碰,但又不是厭惡。親熱時,若他用盡花招,百般撩撥,她也是會沉醉的……身不由己的沉醉。


    隻是沉醉過後,清醒的意識教她無比羞恥,她不習慣被人擺弄,從來沒人這樣壓製她,她受不了身不由己的感覺,好像失敗者,滿心的挫折。


    連她的未婚夫都不曾如此無禮的輕薄她,穆檀悅卻一點也不客氣的把她吃幹抹淨了還不過癮,竟想壓製她一輩子。


    這口氣,無論如何,她吞不下去。


    「又不說話了?」手指纏繞著羅炎兒蓬鬆的長發把玩,穆檀悅凝視她故作平靜的臉,一時之間不想走了,管他什麽天大的事需要處理,他隻想逗弄得她臉紅心跳。


    「與你沒什麽好說的。」羅炎兒硬邦邦的回了一句。


    這麽沒情趣、不識抬舉的女人,大概也隻有他會著迷,穆檀悅苦笑。他的下屬們曾再三勸告他,世上絕色美人無數,何必執著羅炎兒一個?


    他也清楚,她的性情實在不是賢妻良母的好人選,娶進門後,恐怕少不了許多糾紛,何況她心裏有著別的男人。


    他真的不該如此迷戀她……穆檀悅想著想著,不由得垂頭吻了羅炎兒一口,強迫她迎合,包容他的掠奪。


    「嗚……」她不舒服的用拳頭敲了敲他的胸口,他令人窒息的吻讓她眩暈。


    穆檀悅笑了笑,放開她,手指輕輕的擦掉她嘴邊的一點唾液。羅炎兒嬌豔如花的瞼蛋浮滿了羞恥的紅光。


    這世上絕色美人的確不少,但那些都不是她。而他隻想要她,要她用那雙大眼睛專注的看著他,一輩子隻看他一個。


    「我很快回來,別惹事,知道嗎?」又叮囑了一次,穆檀悅還是不放心,徐徐轉身,慢慢離開。


    羅炎兒不動聲色,目送他遠去,半晌才轉移視線看向窗外。


    玫瑰花還是開得那樣嬌豔,葬在花叢下的那縷幽魂不知還有感覺嗎?是否能給迷茫的她多一點力量,去探索將來的路?


    羅炎兒無意識的歎息,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起身,盤坐在地,運功凝氣。


    她要趕在雙親到來之前先離開,她不能屈服於他們,嫁給穆檀悅,即使這一走,得遺棄玫瑰花叢下令她愧疚的骨灰。


    穆檀悅帶領人馬在城門口迎接遠遭而來的平陽王與王妃,雙方才剛見麵,寒喧沒兩句話,就見城裏有侍從慌慌張張的追了出來。


    穆檀悅心想,是不是羅炎兒做了什麽,讓侍從趕來求救?


    果不其然,侍從忐忑的報上消息,「郡主不見了!」


    穆檀悅溫煦的笑顏有了一點僵硬,隨即又恢複正常。他是有想過羅炎兒會如何惹是生非,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以她一己之力,竟能離開他的重重禁錮——他不僅封了她的內力,還設下無數難關與眾多護衛,她怎麽可能擺得平?「檀王。」在一旁的平陽王看穆檀悅麵色有些古怪,察言觀色之下,開口說道:「若是另有急事……」


    「確塞出了事。」穆檀悅不再猶疑,麵色一變,愧疚的告訴平陽王,「方才王府裏的侍從趕來稟報,說郡主獨自外出,不見蹤影。」


    接著,他又向羅炎兒的雙親道歉,怪自己沒把人看好,讓她四處跑。


    平陽王聞言,非常的難為情,根本不敢看穆檀悅——養出這麽一個不安於室的女兒,他哪裏有顏麵去責怪穆檀悅沒把人看好?


    「檀王不必道歉,小女……生性頑皮,日後還請檀王代為管教。」說羅炎兒「頑皮」是小看了她,即使異常寵愛女兒,平陽王也清楚女兒根本就像一攤禍水,誰被淋到誰倒楣!


    穆檀悅會看上羅炎兒這種事對平陽王來說,簡直匪夷所思……原來世上,除了三皇子以外,也有人喜歡自討苦吃。


    平陽王雖覺得女兒配穆檀悅,有點糟蹋了人家的青年才俊,不過他愈看檀王就愈喜歡,恨不得這個穩重從容的才俊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這門親事他是結定了,無論女兒怎麽反對!


    平陽王好聲好氣的問穆檀悅,「炎兒離開多久了?要不要本王立即派人去把她帶回來?」


    穆檀悅笑著婉謝,讓心腹下屬領著平陽王與王妃先到王府休息,自己則帶著一隊人馬前去追擊逃跑的羅炎兒。


    算算時間,她應該還沒逃出城,溜出王府或許不難,但要甩掉尾隨的侍衛並順利脫身,卻非易事。


    出城的路有兩條,一條是迎接平陽王的路,另一條則是背道而馳位於護城河的水路。


    穆檀悅毫不猶豫的帶人前往南麵的護城河,在即將趕到目的地的街道上,如他所料的,尋到了羅炎兒的身影。


    她騎著一匹不知從哪打劫來的馬,如旋風過境似的狂飄而過,穆檀悅一瞬不瞬的緊盯著她的身影。


    「炎兒——」他出聲呼喊,清晰的聲響如一道驚雷畫過天際。霎時間,大街小巷的人都探頭觀望,好奇是誰在呼喚誰。


    羅炎兒聞聲一震,又驚又羞,她回頭眺望,遠遠瞧見了穆檀悅緊迫不舍的身影,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追來了,她踢了踢馬腹,加快速度,逃命似的狂奔。


    「炎兒!」身後的他又喚了她一遍。


    穆檀悅很少直呼她的名,這一聲聲的呼喚仿佛帶有奇妙的力量,束縛了羅炎兒的自由,使她的意誌漸漸散亂,三魂七魄都忍不住顫抖。


    「回來!」


    穆檀悅的命令如同不可抗拒的咒語,猛烈的襲擊向她,羅炎兒慌了,拚命前馳,不敢回頭。


    她耗費心血才破解了他的獨門點穴手法,衝開禁製,獲得自由,千辛萬苦的闖出王府,擺脫無數侍衛……而今怎能憑他一句話就乖乖回他給的「籠子」裏去?


    她慌不擇路,衝進人群稀少的巷子繞來繞去,試圖甩開穆檀悅,但她繞到最後,卻被大同小異的街道給繞暈了頭。


    穆檀悅還沒追上來,她卻先迷路了。


    「這是……什麽地方?」發現自己像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轉,羅炎兒不得不在一條街道的死角處停下來觀望。她這是在哪裏啊?


    羅炎兒的冷汗直流……這下慘了,穆檀悅快追來了,而她還沒到達護城河。萬一被他趕上,在他的眼皮底下,她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


    羅炎兒禁不住恐懼,假如這次被穆檀悅抓回去的話……


    他會怎麽對付她?!


    她的驕傲告訴她不要害怕,但每次想冷靜時,耳邊都回蕩著穆檀悅的呼喚——他喚著她的名字,要她回去的聲音揮之下去,令她心煩意亂!


    「你迷路了嗎?」一道低沉的,猶如咒語的嗓音徐徐飄近。


    在羅炎兒心有所想,不能冷靜之時,她想的人出現了!


    穆檀悅獨自一人策馬來到她身後,從容的凝望她,好像她奔波了大半天,都隻不過是在他的手掌上胡鬧——最終翻不出他的掌心!


    羅炎兒故作鎮定,昂首挺胸回望他。這世上就隻有一個人能令她心浮氣躁、失去自我,那個人就是穆檀悅!


    她用盡全身力氣逼自己冷靜,不讓紊亂的情緒左右自己。「我不會跟你回去,不要阻止我!」


    正視穆檀悅,她從他蘊含柔情的眼神、溫柔淡定的表情、自信從容的態度,感覺到他勢在必得的決心。


    隻是他的決心裏有多少是對她的真情?他為什麽要對她好?他何必非她不娶?他是真的愛她嗎?


    羅炎兒看不透穆檀悅,揣測不出他的真心,但她又感覺得到他對她的執迷並不是虛假的,同時他也捉住了她……讓她掉進他充滿柔情與強迫的牢籠。


    她想過認命,卻又不甘心束手就擒。如果順從了他,自己就會像失敗者一樣輸了,她絕對不要認輸!


    「逃避是弱者的行為,炎兒。」穆檀悅牽動韁繩,讓坐騎靠近她的馬匹。


    「我要離開並不是因為我怕你。」羅炎兒找到了自信,終於能夠正視心裏麵對穆檀悅感到恐懼的原因。


    她怕他,不是因為他會真的傷害她、淩虐她、踐踏她,令她痛苦,那種傷害他是不會做出來的,但她仍是恐懼——因為她怕自己會習慣他,會對他慢慢的軟化,會忘記她的罪惡,並原諒他霸道的強


    「我要離開,是因為我不願意嫁給你!」羅炎兒調勻氣息。


    「這可由不得你!在我們親密相處過後你仍要走,對於你的名節、我的尊嚴,都是一種羞辱。」穆檀悅來到她身旁,兩人的坐騎幾乎貼在一起,他坐在馬背上仍須低下頭才能看見她此刻正經八百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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