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拳,一個沉重的黑衣人呈拋物線狀被扔了出去。


    夏侯瀾握了握拳頭,該死的,這是今天第九個還是第十個刺客?記不清了,反正離天黑還有兩三個時辰,得吃飽了好應付下一撥暗殺。想到這裏他就有氣,朝著那個剛爬起來還不知東南西北的刺客大吼道:「回去告訴阿巴金,想刺殺我就找點高手來,他是知道本王武功的,不要老找些窩囊廢前來送死。」


    那刺客在轉了幾圈後終於找準了方向,頭也不回的跑了。夏侯瀾則趕緊趁著空隙吃東西,一邊在心裏把阿巴金的祖宗十八代統統照顧了一遍。


    這不能怪夏侯瀾,自從他入了華勒國境以後,各種刺殺就接踵而來,而且有逐日上升之勢,像今天,半天左右他就迎接了十撥左右的攻擊,累倒不怎麽累,都是些三流角色,就是差點被氣的吐血。


    又一個殺手在半個時辰後光臨了,夏侯瀾再沒有了好脾氣,一巴掌打的那人滿地找牙後又拎起他的脖領子:「說,阿巴金那混蛋到底派你們這些酒囊飯袋來幹什麽?送死嗎?」


    啊,這人怎麽一點都不像前麵殺手們說的那般好脾氣啊?倒黴的殺手一腦門冷汗:不是說被他打完就可以逃走了嗎?怎麽我就這麽倒黴啊,嗯,不行就全說了吧,反正皇帝陛下交待的任務也完成的差不多了,再說後麵還有幾百個人等著呢,皇帝陛下還安排了幾十個高手坐鎮皇宮的必經之路,車輪戰,圍攻,無論哪一樣,累也把他累死了,隻要立後大典一過,我們的任務就徹底完成,白花花的銀子啊。想到這裏,殺手吞了一口口水,非常沒有骨氣的把他們皇帝的卑鄙意圖一五一十告訴了夏侯瀾,當然,他沒有說出那個留在最後的殺手!開玩笑,一旦說了,夏侯瀾繞道走怎麽辦?


    聽完口供,夏侯瀾眼睛都紅了,再也沒心思和殺手磨蹭,哼哼,立後大典就要舉行了,阿巴金這個混蛋為了防止他去阻攔,竟然用了這麽無恥的招數。當下向店主人買了幾十張油餅,兩斤牛肉幹後,就打馬而去。


    十天的時間一晃而過,立後大典的日子終於來臨了。


    一大早,華勒皇宮便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宮女太監們穿梭往來,到處都是燈籠,紅幔,鮮花,美酒,風苒和渾泰作為「迎回」易水的使臣,更是功不可沒,竟然當上了這場盛大慶典的總理事。監管一切買辦組織協調等事,是個肥的流油的差事,作為阿巴金對他們的獎賞。


    飛燕宮裏,易水一動不動的坐著,身上的大紅吉服映著他慘白的臉色,竟有說不出的幾許淒涼。


    無神的看著窗外,始終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他……不會來了嗎?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被易水自己打斷,事到如今,他不敢想這種可能性,他隻要一想,就覺得自己要發瘋。


    「公子,吉時已到,皇上在合蘭殿相候,請公子速去完禮,從此你便是咱們華勒的皇後娘娘了。」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讓易水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他驀然感到一種透骨的恐懼,開始發瘋般撕脫那大紅吉服:「不,我不去,我要等夏侯瀾,他會來的,他一定會來的。我不去,我不去和阿巴金行禮。」


    「啊,沒想到在最後,你終於也露出脆弱的一麵了啊。」阿巴泰忽然鬼魅般出現在易水身後,嘴角邊噙著一抹嘲弄的笑,然後趁易水心神不穩的時候,迅速將一根花刺紮進他的皮膚,一邊低聲笑道:「對不起了皇嫂,今日的事可由不得你了。」然後他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一般的吩咐左右:「還愣著幹什麽,扶皇後娘娘去完禮。」


    又是那種全身無力的感覺,我……我應該早做防備的。易水恨恨的想完,兩個太監便走上前來,低聲道:「娘娘,奴才無禮了。」說完,架起癱軟的他,吩咐宮女們好好整理了紅色吉服,一行人浩浩蕩蕩走了出去。


    幾十重的台階連接著高高的天台,台上,阿巴金神采飛揚的等在那裏,他旁邊的神壇中,一大堆篝火燃的正旺。唱禮官高擎著聖旨婚諜,笑眯眯看著自己的君主,偶爾向下看看正在眾人攙扶下緩步上來的皇後,一邊在心裏估摸著唱禮的時間。


    易水被兩個孔武有力的太監像小雞般架著,那台階根本不是他自己邁的,偏偏那兩人的手段極高,兩旁的士兵以及滿朝文武,後宮嬪妃竟無一人看出他是被迫。


    一步步踏上這台階,一步步接近那像是邪惡微笑著的神壇,易水心中的絕望也越來越深。已經天近晌午了,為什麽……為什麽夏侯瀾還沒有來,是他忘記了約定嗎?還是他因為自己的那番「絕情」之語受了傷,從而覺得前來赴約是一件有失他樂王身份的事,所以他幹脆就不再理會那個承諾,以免依約前來受人恥笑。


    是這樣的嗎夏侯瀾?是我又一次信錯了你嗎?易水被精心裝扮過的麵容上,逐漸露出一個淒美的笑:嗬嗬,他又上當了,而且是上了同一個人的當,是這天地也不容他嗎?所以注定要讓他心死身亡。


    「皇後,你還在等嗎?從這一刻起,你該死心了吧?已近午時,藍水城離我華都不過三十幾日的路程,如今已是兩個月期滿,他若要來,也早該來了。」阿巴金麵帶微笑,他心裏也在笑,因為實在太得意興奮,竟然起身迎下神台,迫不及待的就要拉住易水的手。


    「拿開……你那隻……髒爪子……」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雖然是上氣不接下氣,卻掩蓋不了語氣的森寒與氣憤。


    阿巴金的手僵在半空,易水的身子也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是夏侯瀾,是他的夏侯瀾來了,他來接自己了。他拚命想要轉過身子,無奈那兩個太監箍的極緊,讓他半分也動彈不得。


    「易水……我……來了,你……說過要我來接你,你……會跟我走嗎?」身後的聲音聽起來是那樣惶恐淒涼,甚至帶了一點低下的哀求。易水的眼淚不受控製的滴落,那是他那一貫高高在上的愛人啊。不,不行,他要轉過身,他要奔下台階,投進他的懷抱,如果他不戰勝這該死的藥物,他必定會讓他更加傷心,而他……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夏……夏……」麻痹了的嘴巴裏的肌肉艱難的想吐氣開音,因為掙紮,易水的額頭上滾落下豆大的汗珠,他拚命的用力再用力,哪怕能發出點聲音,哪怕能讓他掙脫這兩個該死的太監,哪怕能讓他轉一下身……可是,該死的……


    「放手吧。朕輸了。」阿巴金忽然收回了僵在半空的雙手,他淡淡的看著易水,眼睛裏有一抹難舍的情愫。低聲苦笑道:「果然是樂極便會生悲,上天注定朕不能擁有你,竟然連那種卑鄙的手段都用上,還是沒有阻擋住他。」他注目看著正努力穩住身形的易水,忽然柔聲道:「去吧易水,那個人,他能夠給你幸福的。」


    易水根本沒心情體會阿巴金現在的苦澀,他隻知道那兩個太監放開了他,可是他幾乎站立不住,好容易穩住身形,他盡量……盡量平緩的轉身,隻為了不在夏侯瀾麵前摔倒,讓他少一份擔憂。可是事與願違,就在夏侯瀾的身影闖入他的視線時,完全沒有力氣的身子就那麽向下一栽,坐倒於冰冷的台階上。


    「易水。」兩個男人同時驚叫,阿巴金連忙伸手要扶起他,但是一看到那努力抬頭緊盯著奔來的夏侯瀾的目光,那模糊了一層水氣的眸子,他終於訕訕的收回手,眼睜睜看著衣服碎成片片,頭發披散下來,狼狽不堪的夏侯瀾用瘋狂的速度奔到近前,執起了易水的手,然後將他抱了起來緊緊貼在懷裏,熱淚盈眶道:「易水,我來了,我來接你了。」


    「夏侯瀾,你這個混蛋……」藥力終於過去了一點,易水用弱不可聞的聲音欣喜道:「你……這一次,你總算沒有讓我失望,總算沒有,你這個混蛋。」短短的時間內,他經曆了平生最波瀾壯闊的一次悲喜交加,此時身心俱疲,隻覺這個抱著自己的胸膛是如此溫暖,就像盼了生生世世一般,當下再也忍不住,伏在夏侯瀾的肩頭上嗚嗚哭了起來。


    這是夏侯瀾第一次見易水哭成這樣,王府裏,他那樣的傷害也沒讓他落一滴淚,不由又是歡喜又是心疼,輕輕拍著他道:「易水,我說過,錯了一次,我就不會再錯第二次的。原來你真的隻是試探我,太好了,易水,這真是太好了。」


    兩人也不顧華勒眾多觀眾都在對他們行著驚愕的注目禮,著實卿卿我我,耳鬢廝磨了好一會兒。才算把胸中兩個月來的煩悶怨氣都蕩盡了,夏侯瀾這才記起還有一筆帳沒有和阿巴金算。


    看見夏侯瀾仿佛要噴火的眼睛,阿巴金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嘿嘿陪笑道:「樂王爺,很久不見了,你看今日是你和王妃大喜的日子,我們是不是整治幾桌上等酒席慶賀一番,不是朕說你,就這樣來見易水,你也太……不修邊幅了點兒。」


    「你個混蛋還敢說?」夏侯瀾的怒氣終於全麵爆發,摟著易水暴跳如雷道:「是誰害我成了今天這個樣子。阿巴金,我從上個月二十號入你境內,到如今共接待了將近一千撥的刺客,尤其是臨近皇城的時候,你們華勒所有的武林高手傾巢出動攔截於我,你給我解釋解釋,他們這是為什麽?啊?你若解釋不出來,本王就替你解釋,你無非就是要本王耽誤了約定的時間,好讓你和易水舉辦冊後大典,到時生米煮成熟飯是不是?你個卑鄙的混蛋,我以前怎麽就錯看了你,還道你雖張狂了些,卻不失為一個大丈夫真君子,我呸。」


    阿巴金本來因為自己確實使用了無恥的手段而心虛的不準備回言,可是聽夏侯瀾說他不是大丈夫真君子,他不由得也動了氣。快步來到台階上與夏侯瀾平視著:「怎麽了?我就是用了一千殺手阻止你怎麽了?你也不想想,你這一生中有什麽遺憾的?天資聰穎,國家富饒,還得到皇帝無比的信賴,更得到易水這樣真誠的感情,我就是不服,憑什麽好事都被你夏侯瀾占去了?也不怕折壽,哼哼,告訴你,我之所以為你們兩個的情路設置重重險阻,就是因為怕你們太順利而不懂得珍惜,是怕你夏侯瀾事事完美而遭天遣……」越說越覺得有道理,說到後來,連阿巴金自己都相信了這些謊言,而為自己這麽偉大的犧牲精神感動不已。


    「夏侯瀾,不要理這個家夥了,反正我們……現在……總算在一起。」易水覺著力氣恢複了些,從兩人的對話裏,他總算明白了夏侯瀾為何來得這麽晚,而且會如此的狼狽。


    「沒錯,我們沒必要和一隻自高自大的猴子講道理。」夏侯瀾抱起易水,忽然皺眉道:「水兒,你瘦了。」


    「你也瘦了,夏侯瀾。」易水深情的回望著心愛的人,顫抖著手撫上雖然狼狽但仍不失英俊的臉。於是,一係列深情款款的對話正式展開。


    「我沒事,都怪我來得晚,讓你受苦了。」


    「也怪我,為什麽不肯相信你,讓你吃這麽多的苦頭。」


    「你是應該的,畢竟我曾經傷害你那麽深,如果這一次能換回你真心的原諒,我也不虛此行了。」


    「是啊,說起來,其實我也很想揍阿巴金那個混蛋,不過看在他為我們的感情也貢獻了一些靶子和解藥之類的道具,我們就原諒他吧。」


    「好的易水,我全聽你的。」


    「嗯,那我現在命令你,帶我回家。」


    「好,我們回家。」


    肉麻兮兮的愛語隨著兩人逐漸遠去而慢慢消逝在風裏,阿巴金注目看著那對互相依偎你儂我儂的身影,心裏充滿了苦澀,易水是他迄今為止唯一一個看上眼的人,否則他不會一下子就封他為皇後,可誰知天意難違,到最後,他機關算盡,連自己的名聲都搭了進去,卻還是白忙活了一場,隻為夏侯瀾做嫁衣裳,他越想越不服氣,忽然仰天長嚎道:「夏侯瀾,我不服,我不會祝福你們兩個的,我絕對不會的。」


    夏侯瀾和易水連頭都沒有回,在眾人驚詫到極點的目光中施然上馬,絕塵而去。


    山間的古道上,一對有情人相依坐在罕見的寶馬上迎風而馳,說不出的暢快愜意。正是回到雪延國境的夏侯瀾和易水。


    「夏侯瀾,你聽到阿巴金最後的那句話了嗎?」易水的藥力早已經自行消退,如今是他在信馬由韁的疾馳,夏侯瀾的那匹愛駒極通人性,知道這是比自己主人還惹不起的主兒,就乖乖的任他駕馭。


    「嗯,聽到了,沒想到那個家夥真對你上了心,可惜啊,他選錯了對象,否則本王到願意祝福他的,嗬嗬,本王一向是很大度的人啊。」夏侯瀾挽著愛人的黑發,愛不釋手的把玩。


    「嗯,你不記仇,可是我記。」易水冷哼一聲:「那個家夥,竟然敢說不祝福我們,不行,我要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算了,本王經曆過,所以深知在這茫茫世間,想尋覓一個知心的人有多困難,其實他也挺可憐的,身為帝王,沒有真心相愛的人,真正的孤家寡人啊,所以我們就不要和他計較了。」關鍵時刻,夏侯瀾充分顯示出王爺肚裏能撐船的氣量。


    「是啊,就因為他孤家寡人蠻可憐的,所以我決定要給他送一個人去,讓他沒有自怨自艾的功夫,順便也報報我們的一箭之仇啊。」易水調皮的眨著眼睛。


    夏侯瀾立刻就明白他是在打鬼主意了,寵溺的抱住他:「行,都隨你,隻要你喜歡。」


    不過是普通的一句愛語,易水卻為之怦然心動,正不知如何把臉上的紅暈掩飾過去,忽抬頭一眼看到了雪延國都的城牆,不由激動的大叫道:「夏侯瀾,我們到家了,到家了啊。」


    夏侯瀾也早已遙望到,想起這一趟的艱辛,終於贏回了易水,心裏也難抑豪情,仰天長嘯道:「沒錯,易水,我們到家了,我們回來了。」


    叫聲驚起了兩邊林中的飛鳥,隻聽撲簌簌一陣亂響,天空中登時聚集了無數的烏鴉喜鵲啄木鳥之類,都瞪著不解的眼睛氣憤瞅著下麵兩個狀若瘋狂,激動的大呼小叫的美男子。


    豔麗的晚霞映紅了天空大地,在夏侯瀾和易水身後數十裏處,凱旋班師的雪延大軍正苦命的追趕著早已把他們忘的一幹二淨的主帥,不過總算是勝利了,等待他們的將是歡呼的人群,豐厚的獎賞以及無上的榮耀。


    啊,世界是多麽的美好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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