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槍門」一夥人遠離大道行走,盡量低調不引人注目。


    申正道急著將張淵飛與華夜雨帶到隱密、無人打擾的地方好盤問「衝霄劍」的下落,所以大隊人騎著馬一路趕,就怕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自己悠哉地到處閑晃跟被人押著走,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因此騎著馬走了一會兒功夫後,華夜雨不僅腰杆挺不直,嬌俏的小臉也己經垮了下來,沒心思再同張淵飛談天說笑。


    身邊的恭雲起發現她情緒上的變化,猛地出手扯住她的馬韁,勒馬停下腳步,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微微一怔。


    「你怎麽不走了?」孫存仁不悅地瞪著他問。


    「華姑娘累了。」恭雲起說著顯而易見的事實。


    「她累了關老子什麽事?快走!」孫存仁望向華夜雨,果然見到她一臉疲累,精神萎靡不振。不過他僅負責押人,其他的可全都不在意,所以她累是不累,不在他該關心的範圍。


    恭雲起悄悄對她使了個眼色,要她做出累垮了的模樣。


    「我不走了!」她收到暗示,耍脾氣大叫,定在原地。


    「你怎麽能不走?」孫存仁可不想師父認為他辦事不力,連忙惡聲催著。


    「華姑娘已經累得香汗淋漓,她出身高貴,怎受得了一路騎馬頗簸?我看,不如你去雇頂轎子來好了。」恭雲起當場扮起小廝,以掌當扇地為她扇風。


    「什麽?要我雇轎子?你在說笑嗎?」他們趕路都來不及了,華夜雨突然要性子找麻煩,孫存仁立即惱得大呼小叫,哪管她出身哪戶高貴人家。


    「不是在說笑,我非常認真地建議你馬上去雇頂轎子來。」恭雲起搖首,雙眼無比認真。


    「對,我要坐轎子,不騎馬了。」恭雲起的話在在暗示她得堅持要坐轎子,因此她便擺出大小姐頤指氣使的姿態。


    「這裏是荒郊野外,我上哪兒雇轎子啊?」孫存仁要他們看清現狀,別做無謂的要求。


    「這是怎麽回事?」本來在前頭走了一段距離的申正道發現他們沒跟上,又見他們吵成一團,特意策馬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申掌門,是這樣的,咱們是習武之人,騎馬走了大半天自然不當一回事,可是華姑娘乃金枝玉葉,她可受不了這番折騰。況且,她至今滴水未進,莫非這就是申掌門口中對待上賓的方式?」恭雲起笑問申正道,故意將華夜雨的身份抬高,就是看準申正道不熟悉京城顯赫的人家有哪幾戶,誆申正道來著。


    *****


    華夜雨聽見金枝玉葉四個字,暗笑在心中,努力挺起累癱了的腰杆,學京裏豪門貴族的小姐夫人般.睥睨地掃了申正道一眼,仿佛申正道在她眼中不過是一隻微不足道的小螞蟻。由於她常常受到相同的眼神看待,所以學起來有把握十足十的像。


    申正道狐疑地看著華夜雨,在場的所有人除了她以外,沒人是京城人士,因此無從得知她的身份究竟有多高貴,若是普通的富貴人家倒還好,若出身顯赫,那他可得罪不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於是他強迫自己盡量和顏悅色地待華夜雨,能不嚇著她就別嚇著她,況且他還巴望著由張淵飛口中得知「衝霄劍」的下落,能忍讓當然得盡量忍讓著點。


    一旁的孫存仁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偏又一時間說不出是哪兒不對,所以兀自皺眉苦思。


    「嗬,看來是老夫怠慢華姑娘了。但誠如我大徒弟所言,這荒山野嶺的確實是雇不到轎子,華姑娘你就委屈點吧!武義,你帶人去找幹淨的水來,咱們大夥兒下馬在這裏休息一下好了。」


    申正道一吩咐下去,弟子們馬上聽從辦理。


    華夜雨聽見能休息,不禁鬆了口氣,對張淵飛悄悄使了個眼色,佩服他將申正道耍得團團轉。


    恭雲起早料到雇轎來讓她坐是不可能的事,之所以提出來不過是隨便說說,鬧著玩的。


    「夜雨,樹下涼快些,我帶你去那兒坐吧。」恭雲起將小廝的模樣扮演得維妙維肖,抱她下馬後,便牽起她的手,為她清理出一塊幹淨的地方,讓她舒服坐下。


    申正道暗中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見張淵飛對她嗬護備至,不由得更加懷疑她的身份或許真的很高貴。


    「師兄,這樣待他們好嗎?你不怕他們得意忘形?」申正道的師弟不放心地在他耳邊問道。


    「他們的小命就掌握在我們手中,能囂張得意到哪兒去?放心,待我們順利取得『衝霄劍』後,就把張淵飛給解決了!」申正道比了個「殺」的姿勢。


    「那,那個小姑娘呢?一並解決了?」師弟細聲問。


    「她嘛……我想嚇唬她一下,讓她不敢將這件事傳出去就成了。」


    華夜雨不過是他抓來威脅張淵飛的人質,一個嬌弱的女子,隨意嚇唬減脅幾句要殺她全家,大概就心魂俱裂了,哪還會有膽子對外宣稱見到他們取劍殺人的情景?


    「為何不殺她?」死人是不會開口的,唯有將兩人部殺了,才是萬無一失。


    「她的來頭好像不小。若殺了她,恐怕會有人追查,我不想到時惹出不必要的風波來。」申正道向師弟解釋他的用意。


    「我明白了。」師弟頜首,同意他的顧慮。


    師兄弟兩人竊竊私語,計劃著取了「衝霄劍」之後該有的部署事宜。


    *****


    「夜雨,折騰了大半天,你一定累壞了吧?你得體諒申掌門,他是個粗人,哪會懂得憐香惜玉。」恭雲起坐在華夜雨身畔,涼涼地損著申正道。


    「臭小子!你的嘴巴給我注意一點,否則我不介意賞你幾個耳刮子!」孫存仁交代師弟將馬兒看管好,走過來監視兩人,橫眉豎目地瞪他,威脅他別太囂張。


    「你若打腫了我的嘴,到時我恐怕會疼得無法開口說話啊!」恭雲起有恃無恐地回著。


    「可不是。」華夜雨格格嬌笑,和張淵飛一搭一唱地激怒孫存仁。


    「哼!瞧你那是啥德行?活像宮裏頭的小太監!」既然打不得,孫存仁幹脆以言語譏諷張淵飛。


    「咦?你當過太監嗎?不然怎麽知道宮裏的小太監是啥德行?」恭雲起無辜地反問。


    「張淵飛!你——」孫存仁受到汙辱,氣得渾身發抖。


    「大師兄,不如咱們趁師父沒注意,好好教訓這姓張的小子一頓!」其他師弟想狠狠教訓張淵飛已經想很久了,正好趁此機會提出建言。


    「你們想私下跟我玩?我樂意奉陪。」恭雲起不待孫存仁回答,率先表明不介意和他們打一場。他人是被抓了,可不表示就得乖乖鈹圍著打而不反抗。


    「你們又打算以多欺少?」華夜雨皺眉,不苟同地看著他們,不懂他們怎麽隻會以多欺少,難不成這是他們的門規?


    「……算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孫存仁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幹脆舉雙手投降。


    其餘原本想狠狠教訓張淵飛的師弟們明了他們在張淵飛身上討不了便宜,因此也悻悻然地抹抹鼻子,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般地別過臉去。


    「不打了?」恭雲起感到可惜。


    「再打他們的槍要是又被你斬斷了怎麽辦?在他們師父、師叔與眾師弟們麵前丟盡臉麵,往後他們要如何抬起頭來做人?」她實事求是地說道。


    「有道理。」恭雲起的嘴角掛著大大的笑容。他知道她是無心的,但說出來的話就是損人到了極點。


    孫存仁發現再待在他們身邊,他會活活被氣死,可是師父又命令他看好兩人,讓他走不開來,唯有暗自氣到內傷,命令自己充耳不聞,以免年紀輕輕就暴斃倒地。


    很快地,申正道的徒弟取了水回來,華夜雨喝了清涼甘甜的泉水後,舒服地逸出輕歎。


    其他人亦托華夜雨的福,幹渴的喉嚨得到了潤澤紓解,身體上的疲累也獲得適當的休息,得以繼續前行。


    *****


    「好了,大家都休息夠了,咱們走吧!」在申正道一聲令下,所有人立即翻身上馬。


    華夜雨一聽見要再策馬而行,怏怏不快,猶豫不決。


    「華姑娘,你水也喝了,為何不上馬?」申正道見她遲遲不肯上馬,揚聲問。


    「我不想再騎馬了。」她累得整個人都快趴下來了,哪有本事再騎著馬奔馳於山路上?


    「申掌門,你也瞧見了,華姑娘是真的累壞了,不如讓她和在下共乘一騎如何?」恭雲起不舍見她疲累的模樣,朗聲提出要求。


    「不成!你們倆共乘一騎,要是一起跑了怎麽辦?」孫存仁率先跳出來反對。


    「存仁,你和華姑娘共乘一騎。」申正道也覺他們兩人共乘一騎不妥。


    「不行!我是未出閣的大姑娘,怎麽能隨便和野男人共乘一騎?」華夜雨的頭搖得如博浪鼓般,反對到底。她當然不是為了清白名節這種問題而不願與孫存仁共騎一馬,而是她對「快槍門」的人很反感,要她和「快槍門」的人共騎一馬,她肯定會渾身僵硬地累死。


    「野男人?你說誰是野男人?」孫存仁火了。


    「誰哇啦哇啦叫,誰就是野男人!」華夜雨嘴裏不饒人,冷哼一聲,別開臉不看他。


    「你!」孫存仁手指著她抖啊抖的,簡直快要氣死了,可是見師父對她處處禮遇,又不便發作,唯有吞下這口氣。


    「申掌門,華姑娘出身名門貴族,要她隨便跟人共乘一馬,可是會壞了華姑娘的清譽。」野男人?罵得好啊!


    「既然華姑娘認為老夫的徒兒是野男人,她對自個兒的清譽甚為維護,又豈肯與你同乘一騎?」申正道反問。他們這兒全都是男人,可沒女人可以照顧華夜雨。


    「張大哥和我相識,你們自然不能與他相提並論!」


    「申掌門,你們這麽多人看著我們,就算我們倆真共乘一騎,難道你們連看住我們的本事也沒嗎?」恭雲起挑釁笑問,逼申正道不得不答應他的要求。


    「誰說我們沒看住你們的本事?」孫存仁與幾個師弟可吞不下被瞧不起的這口鳥氣。


    「你們要共乘一騎就共乘一騎吧,我的徒弟們再不濟,也不至於看不住兩名小輩!」申正道不快地板起臉來。


    「那麽,晚輩在此謝過申掌門的體貼。」目的達成,恭雲起立即抱華夜雨上馬,將她牢牢護在懷中,使她得以倚在他胸前休憩。


    華夜雨抓著他的衣襟,舒服地倚著他。有他守護,所有的疲累盡可卸下.她終於可以安心地休息,不怕騎到一半摔下馬背了。


    「可以走了?」申正道可不想再聽見他們有任何要求。


    「當然!」恭雲起一剮很好講話的模樣,伸手請申正道先行。


    「哼!」申正道不快地冷哼了聲,領著大家急速奔馳。


    「你累了,合上眼睡吧,到了我再叫你。」恭雲起在她耳畔輕道。


    「張大哥,對不起,要辛苦你了。」她累得雙眼都睜不開來,咕噥地道歉著。


    「說啥傻話?別忘了,是我連累了你。」該說抱歉的人是他才對。


    「你也在說傻話……」朱唇逸出一抹淡笑,並不覺得受他拖累。


    「好,我們倆都在說傻話,快睡吧。」恭雲起柔著聲輕哄,唇似有若無地輕輕吻上沁著芳馨的發絲,濃情密意流竄心間。


    華夜雨聽從他的話,迅速遁入夢鄉。


    見她睡著了,恭雲起盡量讓馬兒走較平穩的地方,不讓她受到人多顛簸而驚醒。


    *****


    一旁的孫存仁見他小心翼翼、無比珍視嗬寵著懷中的華夜雨,就知她是他的罩門,晚點不怕他不老老實實地交代出「衝霄劍」的下落入夜後,為掩人耳目,申正道一行人就近找了間不起眼、門可羅雀的小客棧,所有人一並住了進去。


    座落於荒郊的「富貴客棧」,個把月都沒客人上門,一夜之間,整間客棧被人包了下來,掌櫃的笑得合不攏嘴,對中正道提出的不可多話、不可多事的要求,自是樂於遵從。


    一行人用過晚膳後,在申正道的命令下,恭雲起與華夜雨被一同帶到他房裏,房裏還有申正道的師弟和孫存仁,餘下弟子,則分別把守在房門口及客棧大門口,以防遭人竊聽。


    華夜雨進到客棧後,首先想做的就是好好洗去滿身塵土,然後再舒服地躺在床上睡一覺,雖然她在馬背上已睡了許久,但還是感到睡意濃厚。不過,這會兒人既被帶到申正道的房中,仍是得強打起精神采應付。


    恭雲起早知申正道等不了太久,願意讓他們吃完一頓鈑,再將他們帶到房中,倒算還不錯了。


    「說吧,東西在哪兒?」申正道沉著聲問。他早令人搜過張淵飛,但隻搜出兩把刀,根本不見「衝霄劍」的身影。


    「當了。」恭雲起雙手一攤,以曾給孫存仁的回答回覆著申正道。


    「你這個臭小子!在我師父麵前竟然還敢耍嘴皮子,不想活了是嗎?」孫存仁以為張淵飛在師父麵前會乖乖合作,豈知他竟以同一套說詞來應付,敢情真沒把「快槍門」放在眼裏?


    「我說的是事實啊!就當了十兩銀子。你不曉得,那把劍太破舊了,當鋪的老板本來不想收的,還是我好說歹說,求當鋪的老板施舍,他才肯給我十兩銀子呢!」恭雲起說得活靈活現的,但在場卻沒一個人相信他真會把「衝霄劍」給當了。


    「師父,這小子狗嘴就是吐不出象牙來,先前他也是這樣騙我的!」一想起來孫存仁就火大。


    「張淵飛,你真當我『快槍門』裏的人全都是傻子?」申正道寒著臉問。


    華夜雨見申正道發怒了,不安地靠張淵飛更近,想要保護他。雖然她不會武功,可是若申正道出手傷人,起碼她可以幫忙罵申正道,或是咬申正道,她對自己的牙齒還挺有自信的。


    「『快槍門』的各位看起來英明神武、聰穎過人,我怎麽會當諸位是傻子呢?申掌門,我張淵飛不過是一介小人物,膽子可是小得很啦!」恭雲起涎著笑,大大地誇讚了他們一番。


    「別跟我油腔滑調、嬉皮笑臉!既然曉得自己是不成氣候的小人物,就給我老老實實地交代清楚『衝霄劍』的去向,不然我不介意廢了你這身無用的功夫!」申正道不愛被耍著玩,撂下了狠話。


    「不行!你不能廢了他的功夫!」華夜雨一聽見申正道要廢去張淵飛的武功,立即大驚失色,張開雙臂跳到他身前護著。


    她不顧自身安危,堅決護衛他的行為,使恭雲起的心激蕩不已。


    「誰說我不能?隻要我想要,你以為張淵飛阻止得了我嗎?」申正道覺得她的阻攔很可笑。


    「申掌門,你是一門之長,做出以大欺小這等事來,難道不怕遭人笑話嗎?況且你剛剛不也說了,張大哥的武功無用嗎?既是三腳貓功夫,你又何必費事毀掉?」嘴上這麽說,她心裏卻大聲地反駁著——他的功夫若是無用的三腳貓功夫,那申正道那一幹徒弟的功夫就更是上不了台麵了!


    申正道真以為自己很行嗎?還不是教出了一班膿包徒弟,哼!


    「你倒也挺伶牙俐齒的,難怪會和張淵飛湊在一塊兒!」申正道拐了個彎損著她。


    華夜雨維護的行動讓恭雲起感動,不過為免她激怒申正道,他連忙將她拉至身後保護,偏偏華夜雨不想隻做個被他保護的人,想要掙脫,因此兩人就這樣拉拉扯扯了起來。


    「夠了!我現在不是在發錢派糧,你們倆何必你推我擠來搶第一!」申正道火大地吼道。他已經火冒三丈到想教訓人了,他們倆不害怕地跪地求饒或是讓自己盡量不引他注意就罷了,竟還搶著承接他的怒焰!這是怎麽著?不怕死到這種程度?


    「嗬!申掌門說得是,所以我們維持現況就好。」恭雲起仗著體型高大、結實,硬生生卡好位,不讓華夜雨有插隊的機會。


    竄位未成功的華夜雨嘟著嘴,站在他身後,瞪大眼嚴密監視申正道。


    *****


    「我懶得理你們倆是怎麽回事,現在,我要你說出『衝霄劍』的下落,明白嗎?你若不說,倒楣的會是華姑娘!」即便他不怕武功被廢,至少也會擔心身後對他情深義重的小姑娘受到傷害吧?


    他原先是沒有要傷害華夜雨的意思,但張淵飛若太過固執,堅持不肯交出「衝霄劍」,那麽他也顧及不了太多了。總之,他非拿到「衝霄劍」不可!


    華夜雨聽見申正道拿她威脅恭雲起,更加認為申正道無恥,他的種種行為已讓她鄙夷到了極點。


    「高招啊!申掌門,你已經準確無誤地掐中我的弱點了。」恭雲起無奈地認輸。


    「若不能鉗製住你,我何必抓你來?」申正道得意一笑。


    「張大哥,你不能認輸啊!」華夜雨聽出他願意交出「衝霄劍」,心下急了。像申正道這樣的壞人,若取得了絕世寶劍與滿坑滿穀的財寶,絕對不會做好事的!


    「夜雨,事已至此,我不得不屈服。」恭雲起露出苦澀的笑容。


    「張大哥……」她拉著他的衣袖,要他多加考慮。雖然她也很害怕,不曉得申正道會使出什麽手段來對付他們,可是一想到讓他取得寶劍後,將危害更多人,她就顧不了這許多了。


    「華姑娘,你靜靜地站在一邊,閉上嘴,否則休怪老夫出手教訓你!」申正道可不許她多嘴,使張淵飛臨時改變主意。


    「夜雨,你別再說了。」恭雲起用眼神示意她別再多說。


    華夜雨心下焦急,卻是無計可施,她真的是太沒用了,對他非但一點幫助都沒有,反而還害了他。可惡!她恨死自己了!


    「如何?要說了嗎?」申正道那顆貪婪的心正撲通、撲通地急速跳動著,等不及答案揭曉了。


    他的師弟及孫存仁也同時瞪大眼,洗耳恭聽,深恐漏聽一個字,將與寶劍、寶庫擦身而過。


    「我把劍放在揚州。」終於公布答案。


    「揚州的哪裏?」申正道追問。難怪張淵飛會一路南下,果然是想去取劍!幸好他得到消息,追了過來。


    「一個很神秘的地方。」更精確的地點,恭雲起就不願交代了。


    「什麽?你以為這樣交代就算了嗎?」申正道眼睜睜地看著大魚釣上,卻無法嚐上一口,臉色瞬間大變地咆哮著。


    「申掌門,你是個聰明人,我雖然傻了點。但還沒傻過頭。如果我現下就把地點交代得一清二楚,你說,我和華姑娘的兩條小命焉能保得住?」申正道打什麽主意他清楚得很,因此不會笨得急吼吼地將脖子洗淨,等人來砍他的腦袋瓜。


    張淵飛為自身及華夜雨的安危做了打算,說出「衝霄劍」在揚州,複又為了保命而不肯全盤托出,想掌握最後的籌碼來和他談判。


    申正道盯著張淵飛直看,瞧不出他有說謊的跡象。


    「原來你在擔心老夫會過河拆橋啊!嗬嗬!你大可放心,再怎麽說,老夫乃堂堂『快槍門』的掌門,豈會做出有違江湖道義的事來?」申正道微微一笑。


    他不笑還比較好,這一笑看得華夜雨頭皮發麻,趕緊撇過臉去,不屑看他偽善的一麵。


    「會不會到時候就知道了,申掌門想要『衝霄劍』,而晚輩想要保住兩條小命,你我的要求清楚明白,倘若申掌門無法保證我與華姑娘安全無虞,那麽我們就沒啥好談了。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你已經知道劍就在揚州城裏,盡可找去。」恭雲起一派輕鬆、任申正道宰割的模樣。


    「既然劍在揚州,老夫就和華姑娘在此等張少俠去取來。」申正道作出決定,也是要避免大隊人馬一路到揚州會行跡敗露。揚州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真要找一柄劍就宛如海底撈針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夜雨非得和我同行不可,如果她不能與我同行,那麽我一步也不會離開。」恭雲起搖頭,拒絕獨自前往揚州。


    「你敢不去?不怕我殺了她?」申正道撂下狠話威脅張淵飛。


    「你可以殺了她,但我可以跟你保證,隻要你傷著夜雨一根寒毛,這輩子你甭說是取到了,連見都見不到『衝霄劍』!」恭雲起冷著臉,目光銳利,不接受申正道的威脅。


    「你要如何阻止老夫動她?」申正道嗤笑他不自量力。


    「我是無法阻止,可是你也別忘了,你同樣無法阻止我自殘。」恭雲起要申正道別小看他的決心,他絕對不是說著玩的。


    「張大哥……」眼見他為了保護她的安全,不惜要傷害自己,她感動地紅了眼眶,內心激動不已,恨不得馬上緊緊地抱著他,再也不放手。


    申正道閉上眼想了好一會兒,為了得到「衝霄劍」,他隻得豁出去了。「看來你是吃定老夫了?好!老夫保證你與華姑娘的安全,而你則要帶老夫找到劍!若敢耍花樣……你曉得你們會有啥下場,不需要我重複是吧?」他不得不同意大夥兒一塊上路,這一路上隻能盡量低調再低調,竭盡所能地擺脫旁人的追蹤才行。


    「那就有勞申掌門了。夜已深,我與華姑娘都累了,先行告退。」恭雲起也不等中正道同不同意他們離開,逕自拉著華夜雨的小手走了出去。


    感動縈懷的華夜雨將他的手抓得好牢、好牢,借由溫熱的掌心讓他知曉她內心的感受,也感受到她的激動。張淵飛回首望著她,掀唇一笑,笑容似在告訴她——隻要他在,就不容許有人傷她!


    情意綿綿的兩人走出申正道的房門,見到「快槍門」的弟子們嚴密地把守整間小客棧。


    *****


    由於「富貴客棧」小得沒有足夠的房間提供所有人住宿,所以按輩分排,輩分高的才有房間可睡,輩分低的隻能打地鋪,或是在下方廳堂並桌睡,而他們倆是受到良好待遇的人質,自然擁有各自的睡房。


    「你去吩咐小二哥燒熱水上來,華姑娘想沐浴。」恭雲起對著一名「快槍門」的弟子命令道。


    「我為什麽要聽你的吩咐?」他又不是小廝。


    「因為我是貴掌門請來的上賓。這個理由夠充足了吧?」恭雲起笑眯了眼回道。


    「……我知道了!」他氣悶地前去吩咐小二燒熱水上樓。


    「對了,我也想沐浴,所以小二哥若是忙不過來,你就幫他燒熱水吧!」恭雲起得寸進尺地說道。


    其他人聽了莫不恨得牙癢癢的,偏偏沒師父的允許,不能動他一根寒毛,隻好生著悶氣。這一路累積下來的悶氣已經多到快爆了,唯有暗暗告訴自己,他囂張不了太久,總會讓他們找到機會報仇的!


    華夜雨見「快槍門」的弟子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不禁在心裏竊笑。


    思及張淵飛備受申正道威脅,卻仍與申正道討價還價,她是既感不舍,又覺佩服。自和他相識以來,她一天天地發現他不同的樣貌,常常會想,究竟哪個他才是真正的他?抑或所有的麵貌都是真實的他?


    他神秘得讓她的目光不斷追逐著,想要將他牢牢地抓住。


    察覺她若有所思的目光,恭雲起對她揚眉一笑。


    「夜雨,你今晚好好地睡一覺,明天可又會是累人的一天。」他把她送到房門口,輕聲說道。


    兩人的房間僅有一牆之隔,若是有什麽事,他會馬上知曉的。


    「好。」想到又要在馬背上度過一天,她就開心不起來。


    「別垮著臉,雖然麵對這麽多討人厭的家夥確實很難開心得起來,不過也犯不著為了這些家夥而不開心,是不?」他柔著聲安撫,撫著她柔細的發絲,心疼她陪他一塊兒受苦。


    「嗯,我知道了。」她柔順地應著。


    討人厭的家夥究竟是誰?他們才是最不開心的人好嗎?耳尖地聽見他們對話的「快槍門」門徒,心頭皆不約而同地響起這兩句話來,而且非常惱火。


    恭雲起與她四目相接,實在不舍得就這麽和她分手。前些日子,兩人同行時一路走走笑笑,培養了不少感情,現下他們身陷危機,他發現了她更多美好的一麵,比如肯奮不顧身地救他、願意與他同生共死、笑起來燦爛得有如春天裏綻放的花兒般……她使他的心跳因她而失控,使他的血.液因她而沸騰,使他的呼息因她而錯亂,他的一切一切皆因她而變得非常不一樣,仿佛他的魂魄多了點他不知道的東西。


    「都已經看了一整天了,你們可以不要再這麽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對方嗎?」拜托!他們都是血氣方剛的青少年,又是孤家寡人的,可受不了這種刺激。「你們不膩,我們都膩了!」既然沒辦法用拳頭報仇,就隻好動口了。


    「快槍門」門徒們酸溜溜的話語.讓依依不舍的兩人終於移開了難以控製的雙眸。


    給予對方一記足以甜到心頭的微笑後,華夜雨才戀戀不舍地開門進房。


    「很可惜,你們感受不到這種醉人的滋味。」目送華夜雨回房後,恭雲起麵對的是眾人嘲弄的目光,但他不在意地聳肩回諷,然後進房。


    張淵飛的話宛如一把利箭,射進眾人心口,射得他們啞口無言。


    他們長這麽大的確是不曉得與姑娘家含情脈脈是啥滋味?又有何醉人之處……


    可惡又可恨的張淵飛!又多了個讓他們討厭的理由了!


    這筆帳再記上!


    非記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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