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這條小路一路過去就到了。”殷正國走上一個小土邱,睥睨著腳底下一條被雪覆蓋的小路。小路上的雪平整,不似兩旁草叢密布,即使積雪覆蓋,仍然可以看到黑茬茬的枯草。


    撲克臉望向這個山穀的下方,不禁皺了皺眉。與此同時,隻聽身後的阿慎突然大聲叫了起來,“你確定那顏家祖墳在這下麵?”他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搖搖頭。


    待殷正國回答後,他更是一屁股坐到一邊,賭氣地說道,“這墓還是你們下吧,打死我也不去。”說完擺擺手。


    老蔣斜睨了阿慎一眼,心想道這一路上,他們連續走了一天一夜,期間聽阿慎說過無數次這樣的喪氣話,如果這次不是為了自己的事,老蔣早就跟他翻臉了。真是從沒見過這麽嘰嘰歪歪的男人。老蔣沒好氣地說道,語氣裏透著絲絲威脅“你當真不下去?”


    “不了,這下麵是個黑蛇穴,不吉利。”說完把頭扭在一邊,再不看山穀。


    “什麽是黑蛇穴?”老蔣問道,“你又在瞎說什麽八道?!”老蔣當然著急,再這麽耗下去,很快就要天黑了,他原本打算,如果腳程快一點,他們或許可以在墓地找到祭拜的王啟,找到血玉之後再找個穩當的地方休息,明天趕回到漠河。可是阿慎一路上耗來磨去,耽誤了他們不少時間,一會兒吵著山路難走,一會兒吵著凍僵了不能走。這下子又不知道從哪裏整來什麽從沒聽過的黑蛇穴。“我看你是不想走了。”老蔣沒好氣地說。


    “你們去吧,這山穀,我可不下去。”阿慎擺擺手,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你……”老蔣幾乎要發作,這一天一夜,他們走在山間,不遠處就是國界線,他常常可以聽到那一邊有什麽聲音窸窸窣窣穿梭來去。他曾經聽幫裏的兄弟說,在黑龍江省邊國界線附近的山林裏,常常會有人失蹤,失蹤了之後再也找不到下落。想到這裏,他心情又是驚嚇又是煩躁。


    “老蔣。”撲克臉突然叫住老蔣,他抖了抖肩上的背包,臉上因為酷寒的天氣更是沒有一點血色。隻是相較於老蔣,他顯然對阿慎的話有點興趣。“阿慎,什麽是黑蛇穴?”


    老蔣熟悉撲克臉認真起來的樣子,如果不給他一個解答,他會心心念念特別久,不弄明白誓不罷休說的就是撲克臉這樣子的人。他看著逐漸暗下去的天色歎了口氣,一同把視線轉向阿慎,催促道,“說說吧,到底什麽是黑蛇穴。”


    “死龍穴,知道吧?”阿慎提到的死龍穴,他們當然知道,死龍穴,顧名思義就是死去的龍穴,在風水學上講,龍穴分為地龍天龍海龍,各有識別方法,其中最籠統簡單的辨別方法是背山麵水綠樹環繞向陽,將祖墳搬遷至龍穴,就可能在此黃金地脈的護佑下,子孫昌盛,世代繁榮。可是龍穴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正所謂滄海桑田,世事變遷,隨著時間的過去,地理麵貌變換,龍穴也會跟著更改遷移。


    “原來這個地方是龍穴,現在不是了,那叫死龍穴。可是黑蛇穴就不一樣了,黑蛇穴是原來這裏是龍穴,但現在卻變成了凶穴。”阿慎說著,又瞥了一眼穀底,不禁有些瑟瑟發抖,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害怕。“你們也見識過死龍穴了,這底下的黑蛇穴可要比死龍穴更加凶險,我勸你們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撲克臉和老蔣麵麵相覷,誰也不說話,撲克臉狐疑地看了阿慎一眼,“這些知識你從哪裏知道的?”


    阿慎聽到這個問題,愣了一瞬,“從哪裏知道的?”阿慎眼睛滴溜兒轉了一圈,好像在思考,卻皺起了眉頭,“我咋知道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失憶了。”突然他哦了一聲,“該不會是你懷疑我在胡說吧?”


    老蔣順著阿慎的目光移向撲克臉,不久之前,阿慎漸漸想起了撲克臉的記憶,這讓老蔣和撲克臉一度覺得詫異。與此同時,撲克臉為之詫異的還有其他的事,那就是,阿慎擁有他並不熟悉而且從前並不感興趣的知識——風水玄學。


    “沒有,既然你知道下麵是黑蛇穴,總該知道怎麽對付吧?”撲克臉冷靜地說,他探究的古墓不計其數,在他心裏麵,沒有打不開的古墓,正如同沒有解不開的謎團。他平靜而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頜骨,問道。


    阿慎想了一瞬,“有是有……隻不過那東西我們現在搞不到。”


    “是什麽?鹽嗎?”海底的死龍穴裏,老蔣曾經用鹽短暫地擊退過屍堆裏的腐屍,這時候他想起這件事便問道。


    “當然不是,鹽對付對付一些穢物還行,要想對付黑蛇穴裏的東西,那可真沒什麽用。”阿慎否決了老蔣的猜想。


    “那到底是什麽?”夕陽慢慢地落下來,在光禿禿的紅杉林裏投射出溫和的橙紅色光芒,照地地上的白雪格外溫和。


    “最簡單的就是黑驢蹄子,當然你要有錢,那些什麽辟邪的東西,當然也管用。”


    老蔣和撲克臉對視了一眼,老蔣隨後哈哈大笑起來,遂打開背包,“你還別說,我總擔心著這次要下墓,早就把這些東西準備妥當了,不就黑驢蹄子嘛,你看。”


    阿慎一看就傻眼了,暗暗罵了句,“算你狠。”便閉嘴不說話。


    “這下可以跟我們下去了吧?”老蔣看著漸漸西沉的太陽,催促道。


    然而阿慎仍然扭捏著不肯下去,“就算啥都有我也不去,命隻有一條,我可不想搭在裏麵。”


    老蔣歎了口氣,突然想到了什麽,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他隱了笑容,對撲克臉說道,“算了,本來還想說,留在上麵有多危險呢,畢竟這在國界線上,保不準會發生什麽事情。這深山老林的,我聽說好多人都失蹤在這一帶。”說完,朝撲克臉擠擠眼,“我們還是自己去吧。”說完,撲克臉配合地首先往山下走去。從剛才起一直聽他們說話的殷正國這時候緊跟上老蔣,問道,“大侄子,你們是不是專門幹的就是這下墓的買賣?看你們裝備齊全,這些年肯定撈了不少好處吧?”殷正國熱絡地湊上來,問道。


    老蔣早就已經看透了這人嘴臉,如果不是需要他帶路,他大概也不會願意跟他有過多牽扯。老蔣勉強“唔”了一聲,再不願搭理他。而殷正國卻一聽這話,頓時來了勁兒,硬是湊到老蔣身邊,“那個小夥子剛才說的一驚一乍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什麽死龍穴和黑蛇穴?”


    老蔣歎了口氣,他知道就算跟他解釋他也不會明白,反而嚇地他不敢再幫他們帶路,於是老蔣說道,“沒關係,不管是什麽穴都沒事。”


    殷正國好像安心了一些,點點頭,“那就好,我現在可是殷家一脈單傳了,要是我再有什麽意外……”老蔣聽他說的認真,不禁噗嗤一笑,“那你成家了嗎?”


    “那你有兒子嗎?”老蔣好奇地問。


    誰知殷正國說道,“我也想有兒子,可是年輕時候取了個媳婦,好多年都沒消息。後來到醫院裏一查,才知道是我不行……”說完,他愁眉苦臉起來。忽然臉色又明朗起來,說道,“不過我最近打算做試管嬰兒,隻要我還在一天,就不能放棄延續殷家血脈啊。”


    老蔣有些感動於這人的執著,想到這些年,他從父親手裏繼承了福龍幫,擁有最廣的人脈,同時又是衣食無憂,可是他幾乎沒有為自己家族做過任何事情。因為父母去世得早,乍看之下他是無牽無掛,實則他才是需要為了振興家族做更大的努力。老蔣若有所思地看看殷正國。


    “你知道我外公有個私生子嗎?”老蔣想到王啟,“你們殷家不是後繼無人。”


    “真的嗎?!”殷正國激動地刹住自己的步子,“你說的是怎麽回事?”


    老蔣看看撲克臉和阿慎,回頭將殷正南的這段風流往事說了出來。


    殷正國還沒聽完,臉上已經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他哈哈抒懷大笑,“好個老小子,果然到死還不忘自己是殷家人!哈哈哈。”


    殷正國笑地暢快淋漓,夕陽下安靜的林子裏頓時回蕩著他的笑聲,忽遠忽近忽高忽低的。阿慎忽然捂住了殷正國的嘴,“不想活了,幾百米開外就是顏家祖墳了,好歹嚴肅點。”


    殷正國忙斂了笑容,強忍住的笑容依舊有一絲漏在嘴角,他抿著嘴止也止不住的樂道,“好好好,不笑,回頭把那小子帶來,我來養他。”


    老蔣看殷正國之前還是一副財迷心竅的樣子,這個時候倒有了一點當大人的擔當,頓時對殷正國的態度也有所好轉,催促道,“還是先下去吧。估摸著我們今天是趕不回去了。”


    老蔣看看不遠處的林子裏,橙紅色的餘暉漸漸被青藍浸染,仿佛最後一絲暖意也跟著被寒夜吞噬幹淨。而腳底下的山穀已經完全浸沒在幽深的墨藍色裏,隻有白雪皚皚地反射出清涼的光。


    天快黑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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