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位周老,當年迷上古生物還有一段淵源。周老小的時候,父輩是開典當行的,祖上家業豐厚,自然周老從小就過著優渥的生活。


    這一年,周老剛滿十歲,他生日的那天,被綁架了。綁架他的人把他綁到了一個小破木屋裏。小木屋在海邊懸崖下的一塊空地上,每每漲潮,小木屋裏有一半都會被海水淹沒。這裏地處偏僻,尋常人根本找不到。周老被綁架後,在這裏呆了整整五天。


    五天裏,周老就被關在房間裏,沒有人搭理他,更沒有人對他施虐。隻是每天定時有人從門口送吃的給他。那時候的周老畢竟年紀小,從來沒有獨自一個人呆過,更別說還是被綁架出來的。他每天都活在深度的恐懼當中。


    有一天,窗外狂風大作,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拍打著他的窗戶,很快,電閃雷鳴,大雨從窗戶縫隙裏打進來。周老害怕極了,蜷縮在床邊一動也不敢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風停了,雨停了,太陽出來了,金燦燦的陽光照進來,腐壞的地板上跳躍著斑斑駁駁的光影。周老忽然聽到門外傳來啾啾的聲音,像鳥叫又比鳥叫嘶啞一些。那時候的周老,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他打開門往外麵看。外麵房間的門大開,地板上潮濕一片,在地板的正中間,躺著一條黑色的大魚。那條大魚足足有周老那麽大,身上的魚鱗泛著黑珍珠似的光芒,顯得鬼魅而耀眼。那條魚還沒有死,尾巴在地板上左右來回掃動,看得出來在掙紮。周老看得有點呆,他怔怔地站在門口,忽然麵前的大魚像是察覺到身後有人,輕輕在地板上跳了跳,將身體轉個方向……


    周老看到將身體轉過來的大魚,整個人都驚呆了。轉過來的不是魚頭,而是一個人的身體。身體瘦骨嶙峋,但是腦袋脖子身體手分明是人的模樣,隻有臀部及以下是魚尾。周老從來沒有聽說過更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事後周老每每想起來這件事,都會說道,“如果那是真的,當時還真是不知者無畏。”


    當周老看到這樣的生物時,心裏害怕的同時,也好像被它深深的吸引了。麵前的鮫人和周老四目相對,鮫人眼睛沒有眼白,整個眼眶裏黑漆漆的一片,但閃著光澤。周老看著它那雙大大的黑洞一般的眼睛,點點頭。


    鮫人在地板上掙紮著用盡全力跳了幾下,往門口而去。跳到門口時,它回頭再次看看周老。周老說,當時那鮫人的目光,好像是在跟他說,別擔心,很快就有人來救他了。


    鮫人跳入海裏之後,周老順著門簷暈倒在了地上。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到了醫院。


    事後,他幾次三番地跟身邊的人將那個鮫人的故事,都沒有人相信他,大多都斷言他是生病出現的幻覺。周老為了證明他的經曆,開始查找各種有關於鮫人的傳說和證據。多年下來,依然一無所獲。


    說到那幅畫,也隻是周老在古董市場淘到的畫作而已,虛構還是真實,根本無從考證。這幅畫十分破舊,周老卻將它買下來,視作珍寶。


    這些年,周老致力於古生物的研究,就是希望可以在研究中獲得一些鮫人的信息。隻不過這麽多年過去了,那記憶裏的鮫人越來越模糊。退休後,周老莫名搬到了這個海濱城市,每天在海邊散步,甚至執著於深海探秘,都是為了尋找鮫人的信息。


    直到——收到老蔣的電話。


    老蔣自從把鮫人的屍體從海墓裏帶上來之後,幾年無恙,生意反而越來越紅火,幫派兄弟也親如一家。可是近一年以來,幫裏弟兄開始接二連三地失蹤,查不出任何線索,這鬧得幫裏人心惶惶。於是老蔣開始懷疑是鮫人作祟,畢竟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出其他任何原因。


    老蔣原本想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周老,當他看到周老隔間裏的這幅畫時,他突然改變了注意。“老師,你研究過那麽多古生物,有沒有一種古生物是帶有詛咒的?”


    “詛咒?”周老取過桌上的老花鏡,“如果你好好聽過我的課,就應該知道,不存在這樣的古生物。”


    “如果說是……鮫人呢?”老蔣走近那幅畫,畫麵暗淡,畫上的鮫人看上去十分真實駭人。


    “根據我查閱過的書籍裏來看,鮫人這種生物,是斷不會去詛咒別人的。”


    “古生物古生物,當然都是一些死物,別管活著時候多厲害,死了那麽多年都隻是屍體,更多的連屍體都算不上,隻是石頭而已。如果硬要說有會詛咒的古生物,那也隻能是發生屍變了。”阿慎漫不經心地說。


    阿慎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倒是讓老蔣如醍醐灌頂一般。“屍變……”他喃喃自語道。


    老蔣的異常反應讓周老隱隱察覺出了什麽,“金國,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你說這次來找我關係重大……”


    周老有心幫忙,老蔣再無意隱瞞,他看看撲克臉,決定將所有事情都和周老交代一下。


    “當年我和阿慎還是大二的時候,有一次,聽到幾個“夫子”在談論海底墓的事情,那幾個人講的眉飛色舞的,不像是假的,其中一個人還宣稱他下到過墓裏,隻不過因為氧氣不夠用了,才不得不上來。我在一旁聽地津津有味,不管怎麽樣,當時純屬是當故事來聽,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會去找那個墓。


    後來,沒過多久,幫我家管錢的卷了一大筆錢跑了,正值全球經濟危機,我家的產業受到波及,導致財政出現了很大的危機,工人的錢發不出來,進貨的款子付不出去。全家都進入了低潮期。


    身為獨子,對這份家業好像理所應當地想要負起責任。起初,我隻想到要向阿慎借一點錢度過這次危機,可是怎麽也開不了口,就在那個時候,突然想到那個墓,於是就理所當然地脫口而出,請求阿慎和我一起去那個海底墓。


    阿慎當然覺得奇怪,不過根據阿慎的性格,隻要是他相信的人,他就會無條件地相信並支持他想做的任何事。他幾乎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下來。要說這件事,要是被別人知道了,我和他都會被學校警告甚至記過。


    後來我們倆趁暑假,就到了那個墓所在的海洋,當時阿慎父母過世才幾個月,阿慎繼承了一大筆錢,我們有錢買一些簡單的裝備,租了一輛小漁船,把船開到海上,換上裝備,我和阿慎雙雙跳入水裏。”


    周老慢慢坐下來,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老蔣。事情過去了這麽多年,理所應當不再被提起,老蔣把這件事講地這麽具體,這中間肯定曲折離奇,而且這件事的影響一直延伸到現在。


    “我和阿慎水性都很好,可是越往下遊,覺得阻力越大,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阻止我和阿慎的靠近。我和阿慎,都是越受到阻力,越能不斷往前的性格,我們倆一鼓作氣,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到了那個海底古墓。”


    老蔣抓過桌上的水杯,咕嘟咕嘟喝了個精光。“那個古墓,是用青銅製成的,整個就像是一個長方體的集裝箱一樣,沉在海底。青銅的表麵,沒有花紋,被海水衝刷地異常光滑。不過經曆了很長時間,表麵已經長了海苔蘚和珊瑚,也有不少海螃蟹和貝類集聚。我按照聽來的話,在那個青銅古墓的外圍繞了一圈,終於找到了那個入口。入口是在長方體的頂部,幾乎長滿珊瑚,我和阿慎花了好大力氣,才把洞口清理幹淨。阿慎用手電筒照了照下麵,打手勢告訴我,他先下去。我們兩個裝了海底無線電通訊,不怕分開之後兩人聯係不上,所以我同意了。


    阿慎遊進古墓裏,很久,他好像遊到底,我看到水裏晃動這他的手電光。我這才往他的方向遊過去。可是我遊到一般,阿慎的光突然晃了兩下,熄滅了。我停下來,浮在水裏,周圍漆黑一片,隻有我自己的手電光在黑暗裏照出一束光,顯得特別鬼魅。


    我試圖通過無線電聯係阿慎,對著話筒叫了好幾聲,他也沒有回應。我當時慌了,拚命地往下遊,當我的腳觸到底部的時候,才發現下麵什麽都沒有。


    整個人一緊張,就覺得呼吸不過來,雖然氧氣還很充足,不過我很清楚,按照我現在的狀態,氧氣恐怕隻夠我堅持不到一個小時。我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用手電照著看了看整個房間,房間四四方方的,裏麵什麽也沒有,整個青銅牆壁在海水裏透出鬼氣森森的暗綠色。我開始分析起這個墓室的格局,整個墓室大概是長寬高均是三米的正方形墓室,根據整個青銅棺木的高度來看,我現在站的地方,應該還沒有到棺木的最底部,所以理所應當的,我的腳底下應該還有一個房間。這樣一想,我就猜到阿慎可能是掉進下麵那個房間了。我試圖回憶阿慎剛才所站的位置,我朝那個位置遊過去,不出所料,那裏有一個洞,通向下麵的墓室。可是那個洞,對我而言,太小了。”


    周老閉目點點頭,“那時候,你比現在還要胖。也難怪……”


    “老師,您還是先別挖苦我。從那裏出來之後,我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才開始發憤減肥的。不過現在身材還是不太能看。”老蔣嘿嘿地一笑,忽地又嚴肅起來,“我一到那個洞口,往下張望,忽然看到那個墓室裏,有一個很小的火苗,閃著藍綠色的光。而阿慎,就站在光的旁邊。


    這個時候,我衝無線電喊了一聲,竟然聽到了阿慎的回應,我問他下麵是什麽情況”


    “一間墓室,什麽都沒有……”這時,一直在旁邊不說話的阿慎突然回答。目光困惑而堅定地看向老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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