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周輝彥親自托付的人,所以呂文和也樂得賣他那個美貌的朋友麵子,放下了老板的派頭,在阿祥繳來簡單的履曆表與兩張大頭照的當天,自己領著這位新工讀生介紹環境與工作內容。


    「這個房間是放講義跟考卷的,看到那邊兩台影印機沒有?隻要有哪個老師打電話給你說要哪種講義幾張,夠的你就直接送去,不夠的你就用印的。基本上我們這邊會直接跟印刷廠叫貨,大約一星期一次,怎麽盤點考卷的數量你就問小純……小純你來一下!」呂文和叫來同樣是在考卷室工作的吳瑞純,「這位是新來的林雲祥,好好幫我照顧他。」


    吳瑞純長得高高瘦瘦,鼻粱上掛著一副好像要把人壓垮的厚底眼鏡,不過眼鏡後的臉孔倒是顯而易見的清秀。


    「你好,我是吳瑞純。」小純大方的對林雲祥微笑。


    「你好。」阿祥連忙也露出笑容。


    「這個抽屜裏有簽到簿,來的時候就在上麵簽個名,這樣我就知道你有來,然後回去的時候也再簽一次。」呂文和一伸手,從桌子下的抽屜中抽出一本藍色簿子翻開,上麵清楚的分成日期、時間姓名以及備注欄,在今天的日期上,已經有了「吳瑞純」圓圓的字跡。


    「嗯。」阿祥點頭。


    「你現在就簽吧,反正是從今天開始吧?」呂文和把簽到簿挪動到阿祥前,並從上衣口袋裏掏出萬寶龍鋼筆遞了出去。


    鋼筆有點重量,就算對品牌沒啥研究的阿祥也知道這隻八成很貴,戰戰兢兢的在簽到簿上用很久沒寫的正楷刻上自己的名字後,再將筆交回去。


    「字寫得不錯嘛。」呂文和隨口稱讚。


    「啊、沒有啦……我覺得滿亂的……」阿祥聽見自己被稱讚了不太好意思。


    「你還真謙虛。」呂文和覺得這種反應蠻好玩的就故意逗阿祥。


    「不是謙虛啦……」阿祥覺得自己臉頰發燙,聲音也越來越小。為什麽會覺得這種大人很難應付呢……因為不像周叔叔那樣的清楚分明吧?


    從這個呂先生的態度中,根本就無法判別他說的話到底是本意還是客套,而且雖然想立即判斷為應酬話,但聽來很順耳而且會使人高興……還真是高明的談話技巧啊。


    「接下來去看看每一個老師吧,雖然有點麻煩,但是看到他們的話,要好好的問好喔。」呂文和知道做到什麽程度就該適可而止,所以結束前一個話題,領著阿祥出了考卷室。


    呂文和帶著阿祥從二樓到七樓,隻要有在的老師們都與之打過了招呼,果然如一樓大廳那裏所貼的照片一樣。男老師英俊、女老師美貌,而且每個人都笑臉迎人,一點「名師」的架子也沒有。


    總算逛完最後一間衝刺班的教室,阿祥忍不住說:「這裏的老師看起來都很親切的樣子。」


    「那是當然的,就算不親切,來這裏以後也會變親切的。」呂文和得意地道。


    「為什麽?」


    「補習班跟學校不一樣,這可是服務業啊,學生就是客人,我們可是收了錢的,憑什麽對客人擺臉色呢?」


    「原來還有這種說法……」


    「我這邊給的薪水非常高,如果不按照我的方針來,我可是馬上就能把人解雇的喲,到目前為止,像輝彥那樣瀟灑的說不幹就不幹,而且立刻放棄這麽好的待遇走人的家夥,真的就他一個,那時候我還以為他說要辭職是他想要求加薪的手段,結果沒想到是真的。」


    「你說周叔叔嗎?」阿祥問。


    「就是那家夥啊……喔,他還特別吩咐我要好好照顧你,對你可真不錯哪。」呂文和說著,拍了下阿祥的背。


    「嗯。」阿祥點了頭。對於周輝彥的感激之情,也許用說的都還無法清楚表達。


    「我們這邊中午有提供便當,要吃的話大概十一點就去櫃台找楊小姐登記,如果不要,那就自己去附近買。這裏就算不是你的排班時間也可以來,考卷室就你、小純還有一個淑真總共三人,他們兩個都很安靜,所以你就放心讀書,如果有不會的,就趁下課的時間隨便找任何一個老師問,不要客氣。數學跟物理可以直接拿來問我……來國成打工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在沒有班的時候可以免費聽課,不過隻能坐在最後麵就是了。」


    「耶?這樣會不會不太……」


    「從我這裏出去,有拿到好成績的,幾乎都會替我帶來下一批客人,做人互相嘛,如果以後你考上好大學,不要忘記你是從這裏出來的,如果你有機會遇到想補習的高中生或重考生,就稍微提起這裏,就算回報我了好不好?」呂文和露出自信滿滿的神態。


    說正格的,免費讓幾個學生上課對他來說根本無傷大雅,反正台灣的補習文化,已經興盛到一種遠望驚人、近看惡心的地步,需要補習的人這麽多,哪還缺那幾份學費?


    「……我知道了。」阿祥回答。


    「對了,這是識別證,昨天叫人給你做好的。」呂文和從口袋中拿出一張附有夾子與別針的護貝證明交給阿祥,「你隻要進來就掛著,這樣其他人看到就知道你是這裏的工作人員。」呂文和說著往電梯的方向走去,「喔,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要不要跟我去吃飯?這陣子旁邊又新開了兩家店。」


    「這個……不用麻煩了……」阿祥拒絕呂文和的邀請倒不是想起周輝彥說的『別跟他靠太近』,而是覺得跟像是從異次元出現的成功補習班老板(實業家?)在一起,全身就不太自在。


    而且呂文和跟周輝彥一樣,好像走在路上身邊就會包圍著閃閃發亮的神光,隻是周輝彥的光芒比較清澈,而這一位則是有某種刻意造出來的商業氣息。


    「你是這幾個月以來,除了輝彥以外,第二個拒絕我邀請的人哪,給老板請頓飯有這麽困難嗎?」呂文和故意將俊臉湊近,嘴邊掛著雖然溫文卻近似輕浮的笑容。就算不是真的有那種意思,不過逗弄單純的人一直都是很有樂趣的。


    「不是啦!我隻是覺得……呃、那個……」阿祥想著該找什麽比「跟異次元來的人吃飯很奇怪」還要中聽的借口,卻無意中注意到對方耳朵上的水晶耳環。


    記得上次看到的是紅色……今天是藍色啊。


    「那個?」


    「減……」


    「減?」


    「我正在減肥啦!所、所以中午不想吃……」


    阿祥正覺得自己這個理由掰得不錯,呂文和的手卻伸了過來,在他的肩膀跟手臂上輕輕捏了幾下。


    「誒?咦?」阿祥全身僵的不敢動。


    「很結實的體格嘛!減什麽肥?走啦走啦……」呂文和有些意外,阿祥包在襯衫下的身體居然還有點肌肉,現在這種年紀的都市小孩如果沒特別鍛煉的話,身材都跟肉雞沒兩樣,也許有在做些什麽運動吧?


    被呂文和拖著進電梯,阿祥搔了下頭,不知道該怎麽辦。不過視線倒是又往對方耳上的水晶耳環飄了過去,大概到前半年為止,自己跟紀芳龍都還喜歡在身上掛的叮叮當當,不過自從紀芳龍知道周輝彥不太喜歡那些東西後,身上的飾品便銳減到隻戴一兩個的程度。


    自己因為常到周輝彥家,又聽紀芳龍這麽說,所以也收斂了不少,就連沒事會買來抽的煙,也跟著紀芳龍一起幹脆就戒了。


    不是因為想變成好孩子,而是因為周輝彥是自己唯一幾個尊敬的人,如果他不喜歡,那麽自己也就隨著他的意思做改變,能得到讚賞或是笑臉,比起用那些粗俗的東西表現自我還要來得有價值。


    阿祥是這麽認為的。


    「你在看什麽?我的臉?」呂文和注意到阿祥那種帶有某種程度以上好奇心的視線。


    「是啊,很帥。」阿祥露出笑臉。他不願意說自己對飾品方麵有所喜好。


    「你這個家夥真的不錯耶,會率直的稱讚同性很難,尤其是男生。」呂文和愉快的道。


    電梯門打開,阿祥才發覺自己竟然已經在無意中被帶到一樓了。


    果然會被這個美型外星生物牽著鼻子走……


    「看來我今天非請你一頓好料的啦。」搭著阿祥的肩膀催促著,呂文和回頭跟櫃台的三個美女招待打招呼後,兩人就一起出了國成補習班的透明自動大門。


    「唉……」阿祥小小聲的歎了口氣。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補習班的老板應該很忙的呀,至少也不會閑到跟個打工的去吃飯、還是他對每個新來的員工都這麽親切?


    不,看不出來……那種親切的態度很刻意,跟周輝彥那種雖然一開始感覺不好親近,但卻會拿真實的一麵對待自己的那種感覺完全不同!


    結果那聲歎息被耳尖的呂文和聽見,「討厭跟我一起吃飯嗎?」


    「……沒有。」阿祥連忙搖頭。


    「那就好,你想吃什麽?」呂文和稍微對阿祥本人提起了百分之一的興趣,那種慌忙藏起的不情願,看他怎麽不著痕跡的把他消除。


    就算是周輝彥介紹的人,也不過是個打工的小鬼,至今為止對自己的魅力毫無反應的,從學生時代開始真能拿出來算的大概也不超過手指頭的數目,一手打造國成這個補習帝國所仰仗的不隻生意手腕與頭腦,他很了解自己吸引人之處在哪裏,一切要相輔相成。


    但這個小鬼,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一次把注意力全神貫注的放在自己身上過,就算坦率的望著自己,但那種坦率卻包含著其他的想法,也就是並沒有「真正的」被牽引……哼!沒把他馴得服服貼貼,他呂文和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阿祥東張西望,最後指著對巷的麵攤說:「餛飩麵。」


    「……你在跟我客氣什麽啊?我還沒請過別人吃這種寒酸的東西耶。」呂文和挑眉,以前他請小純吃午餐的時候,至少人家也說麥當勞之類的。


    「不是客氣啦……隻是最近幾天我都吃炒飯,現在真的想吃麵。」寒酸……嗎?跟紀芳龍在公園練完滑板後,去附近的麵攤吃碗餛飩麵不是很好嗎?


    果然對自己而言,好像「很有錢」加上「老板」後等級就被歸類為外星生物,他這種平民老百姓無法理解為何會說餛飩麵寒酸這種話,


    不不,正因為是有錢人吃的東西,所以「看起來就一副好像有錢人吃的」是必需的吧?擅自在腦袋自行解讀的阿祥,為了剛想出不錯的答案而偷偷點了下頭。


    「想吃麵的話,就吃意大利麵吧,那家餐廳在二樓,跟我來。」呂文和自顧自的在前頭帶路。


    「意大利麵……嗎?」


    ◇  ◇  ◇


    「沒、沒有一百塊的價格耶!」阿祥驚恐的拚命翻著菜單。


    當一踏進餐廳,阿祥深深感到不妙已經來不及了,根據以往從電視上擷取的常識,這種店內裝飾特別多或是服務生製服穿得異常正式的店,費用都相當驚人,而且還要加百分之三的服務費更是他絕對不會踏進這種地方來的一個因素。


    收什麽服務費啊!服務生端菜過來不是很正常的事嗎?要不然你菜放在櫃台上,他自己去端也行嘛!


    一緊張就開始發昏的阿祥,胡思亂想在腦袋裏飛來飛去。


    「一百塊?有啊,紅茶。」完全不明白阿祥到底在混亂什麽的呂文和,將菜單翻到第一頁飲料的部分。


    「那、那我要紅茶!」阿祥反射道。


    「好啊,還有呢?」


    「這樣就好!」


    「啊?」呂文和翻到套餐的部分,奇怪的望著阿祥。這小子該不會真的在減肥吧?午餐隻喝紅茶?


    「這樣就好!」阿祥喘口氣堅持。看到套餐的價錢開頭不是三就是四還有五,同樣的錢他可以吃餛飩麵加鹵菜吃到撐死。果然剛才就算拖著老板也該去麵攤的!


    沉吟了一會兒終於恍然大悟,呂文和假裝嚴肅地問:「你對意大利麵的印象是?」


    「不就是一盤一百塊加了各種醬汁的麵,濃湯、飲料跟麵包完全免費!」阿祥又是一臉惶恐,「這裏不是賣意大利麵的吧?你看紅茶要錢耶!」


    「那個……的確也是意大利麵啦……」呂文和聽到對方對於「紅茶要錢」這件事情居然認真的吃驚了,因為實在忍不住笑意,便趴在菜單上暈無形象捶著桌子哇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不要笑!我又沒來過有錢人餐廳!隻是茶包加熱開水,為什麽要一百塊嘛!這不是很奇怪嗎?要不是你堅持把我帶來,那個一百塊我可以買兩碗餛飩麵,還多加一盤海帶!」因為被笑而惱羞成怒的阿祥,氣呼呼的還在怪罪一百元紅茶。


    「哈哈哈……我不行了……」還把臉埋在桌上菜單中的呂文和抖著肩膀,「這個太好笑了……」


    「……我要回去了。」


    覺得有點受到侮辱,阿祥站起身要走,卻被總算從菜單中把頭拿出來的呂文和跟明手快的抓住。


    「別走啦,笑你是我不對,剛剛就說過了我會請的,不用在意價錢。」呂文和賠著那種阿祥一開始就認定沒誠意的笑臉。


    「不是那種問題……」猛然想起對方現在是自己的老板,也不好真的不給麵子,阿祥隻好坐回原位。


    「下次我會帶你到你習慣的餐廳……」


    翻動著菜單,連呂文和都對會說出「下次」的自己感到不可恩議。為什麽他非得為了一個打工的小鬼……


    「還有下次啊……」沒想到先將露骨的排斥表現出來的是阿祥。


    這麽一來反而直接激起呂文和「就是要做」那種個性中不服輸的執拗態度,居然被一個平凡無奇的小鬼給拒絕?這對呂文和這種誌得意滿的自信家無疑是個打擊。


    「跟老板吃飯有什麽不滿嗎?」呂文和勾起唇角,不過眼裏卻沒有笑容。


    就連阿祥都能在其中發覺那種無聊幼稚的對抗意識,呆了一下後,因為完全沒有料到那個看似優雅完美的男人透露給自己的真實麵居然是這種模樣,他為了掩飾好笑的神情,隻得低下頭假裝看菜單。


    「……回答呢?」一定要聽到對方答應才滿意的呂文和催促。


    「呂先生……」


    「叫我呂老師。」


    「喔,呂老師……我覺得想跟你一起共進午餐的人應該有很多,不需要找我嘛。」阿祥正在尋找有沒有比紅茶更便宜的飲料。


    「我就是要你跟我一起吃。」呂文和在桌子底下捏起拳頭。這小鬼怎麽能不識好歹到這種地步啊……被他邀第二次的人還不多呢!


    「……為什麽?」喔,找到了!八十元的蘇打水!


    「這、這個……」平時口若懸河的呂文和居然一下子被這麽單純的問題給考倒。要說是一種堅持嗎?還是……我要讓你好看……也不對!可是這個小鬼……


    「下次讓我請你餛飩麵的話就一起吃吧。」阿祥指著菜單上的蘇打水笑道:「我的紅茶要換這個。」


    看見那張以呂文和的標準來說,根本就隻剛好在六十分邊緣的臉,卻露出了過於炫目的笑容……這個八麵玲瓏的自信家,第一次有種被打敗的感覺。


    ◇  ◇  ◇


    「來,給你。」阿祥疲累的塞給紀芳龍一包東西。


    「耶?巧克力耶?還是純度百分之七十二的……這個很貴的說。」紀芳龍仔細的看著標示,又一臉奇怪的望著阿祥。雖然沒見過阿祥對甜食有厭惡感,卻也不是會特別買來吃的人。


    「老板給的啦,那個死有錢人,我都說不要了,還硬塞給我。原本是要給小純,後來想到周叔叔喜歡吃甜的,你就幫我拿給他吧。」阿祥一手壓著太陽穴,另一手拿起礦泉水往喉嚨裏灌。


    阿祥與紀芳龍、以及一些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女孩,有時會在附近的公園內,就地利用設施練習滑板、直排輪等特技。


    也不是說為了參加比賽或表演,反正就是好玩。還有一點……因為寂寞。通常活動會進行到淩晨三四點才結束,通常這種時間,一般父母也不會準許孩子在外頭逗留,但……那是「一般」。


    會進入這個團體的,大多也就是所謂的小混混之流。世界並沒有想像中的美好,說是借由揮灑汗水來體驗青春,對於這群少男少女們,青春才不是那樣,會一同聚集在這裏,借由不怎麽安全的rou體活動極限追求著已經麻痹的情感複蘇。


    阿祥與紀芳龍都是屬於這個圈子中的一員,在黑夜中什麽也不想的自我放逐。


    雖然聽起來好像很酷,不過一直以來他們所渴望的,還是有個能被接受的溫暖之處。紀芳龍自從被周輝彥接收後,出沒在深夜公園的機會也就少了些,而且這裏對他的意義也從逃避所,轉變為一般休閑放鬆之處。


    正因為嚐到了有誰給自己真正滿足的溫暖,所以身為阿祥好友的紀芳龍,同樣也誠心期望阿祥也能從那塊連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深沉的陰影下走出。


    「怎麽罵人家死有錢人?不是對你不錯嗎?」紀芳龍苦笑著把巧克力收到背包裏。他的背包是最近才換新的,是周輝彥給他成績有進步的嘉獎。


    雖然比起背包,他還比較想拿點情色的接觸當禮物,但想也知道那個石頭腦袋的舅舅會一臉正經地說「我拒絕」。所以有背包也就暫且滿足。


    「那個『不錯』很可怕喔,一副就是『我要馴服你』的那種調教者態度,那種人是很典型的『拿不到的東西就越想拿』……啊,我不是說他對我有什麽奇怪的想法,而是他希望周遭的人都對他服服帖帖啦,也就是像國王一樣。」阿祥歎了口氣。


    「這不簡單,就順著他的意,裝出對他百依百順的樣子就好啦,反正隻要這麽做,根據舅舅的形容,他就會對你很好耶。」紀芳龍想起之前跟周輝彥聊到呂文和時的一些事。


    當時周輝彥的形容讓他印象深刻——呂文和那個人啊,就跟唐朝一樣。就是隻要附近諸國願意俯首稱臣,不但不會多加侵略,每年還會送些有的沒的咧。所以隻要給他作足當老大哥的麵子,有問題再私下找他商量,一切都好辦。


    「你也知道我做不到嘛,而且有點……也不是說討厭,但就有種……那是電波接收度的問題,我對那種人有抗斥性。」


    「你也談電波?這樣不行啊,被當成禦宅一族女孩子會討厭的。」


    「你涼宮春日看太多,腦袋被外星人攻占了嗎?我是很認真的在說呂老師的問題啊。」阿祥歪曲著難看的笑容,還用鄙夷的眼光瞪著紀芳龍。


    「呂……老師?」紀芳龍不解的眨眼。


    「是啊,老板叫我要這麽叫他。稱呼問題反正他是老板,怎麽說就聽他的。可是呢……這個禮拜我去上班六天,有三天都跑來約我一起吃飯。」阿祥拿毛巾拭去額上的汗。


    「他請客?」


    「他請客。」


    「這不是很好嗎?」


    「好個屁啊,請個五十一百的我還能厚著臉皮吃下去,在這以上的話,我每次都要想著以後要還,這壓力很大耶。他又是我老板,實在不想反抗太明顯(雖然已經夠明顯了),所以中午看到他的時候,就是會不自覺露出『拜托你不要來了啦』的表情,結果……」


    「結果他就更喜歡逗你了?」紀芳龍邊笑邊接下去。


    「……沒錯。」阿祥抱著自己的頭,「他顯然以看見我苦惱的樣子為樂!」


    「就說你乖乖的順從他一陣子不就得了?」紀芳龍拍了拍阿祥的肩膀。


    「已經來不及了……自從第二次我拖著他去吃餛飩麵……那家夥居然遞給老板白金卡的那瞬間起……在我忍不住朝他大吼這裏怎麽可能會有刷卡機的時候……嗚嗚啊……」阿祥邊低吼邊把自己稻草色的頭發抓亂。


    「你居然凶老板……」紀芳龍同情的望著阿祥。


    「不,我震驚的是那個麵攤有刷卡機的事情。」阿祥回複平常的表情。


    「啊?」紀芳龍差點沒從椅子上跌下去。


    「那家麵攤我吃了五年都不知道他有那玩意兒。」


    「喂……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抱歉,開玩笑的。」阿祥露出戲謔的笑容,「可是我凶他是真的啦,他大概也已經發現了吧?我不是那種會崇拜他,也不會當個乖寶寶的那型。」


    「……喂,祥仔,你該不會為了這事而不幹吧?」紀芳龍突然緊張地問。他知道友人之前對於打工有許多不愉快的經驗,雖然「外力」的影響蠻嚴重,也造成了這家夥總是很快就換工作的不安定特性……不管是被辭退、還是自己請辭的。


    「不會啦,畢竟是周叔叔幫我介紹的工作,而且待遇也很好,擺明了就是要讓人來念書的,我怎麽可能放棄呢?而且老板也不是壞人啦……說不定之後就會習慣了,大概現在還是過渡期而已。」


    「那就好,要是你辭職的話,舅舅大概也會覺得很難跟人交代吧?」紀芳龍率直地說出真心話。


    「果然就是為了周叔叔嘛,見色忘友!」阿祥露出牙齒「嘖」了聲。


    「我、我也很為你好不好?要不是我跟叔叔講你家……」


    看見阿祥掃過來不高興的眼神,紀芳龍捂住自己的嘴,臉轉到一旁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原來是你在多話啊?我就想奇怪,為什麽叔叔會突然說要幫我找打工,而且還是這種好康的不得了的工作,哼……」


    「你也別擺出那種臉嘛,要怪我多管閑事也好,可是好朋友不就是這樣嗎?」紀芳龍舉雙手做出投降狀。


    「是啊是啊,托你的福,總算得救了……」阿祥兩手撐著臀下的木頭椅,頭往後仰。


    「……你又跟你爸怎麽了嗎?」紀芳龍知道才不久前,這小子就被他老爸打到送醫院,鼻梁還斷過。


    「沒辦法囉,誰叫那家夥最近過分到連老媽的牌位都拿來摔,我一火大就揍他,然後兩個就打在一起啦,結果生活費也拿不到,上禮拜我都是靠你們家的零食過活的……啊,絕對不可以跟周叔叔說,否則宰了你。」


    看阿祥雖然說得好像父子打架是家常便飯,外加拿不到生活費也沒怎麽擔心的模樣,但紀芳龍知道那種情況多辛苦。自己以前跟那個亂來的老媽住時,也常因為收支不平衡而餓個一兩頓,還去附近自助餐偷舀免錢的綠豆湯喝。


    而且……阿祥家的情況顯然更糟。


    「好啦好啦,我不會說的。不過舅舅早就發現啦,你脖子又多的是淤傷……再這麽下去,說不定會擔心到報警呢,場麵不是更難看?」紀芳龍皺著眉。


    阿祥突然一臉認真的望著友人道:「那麽,阻止叔叔的任務就交給你啦紀同學。」


    「什麽呀!在那之前把你跟你老爸的關係弄好啦。」


    「你以為每個人都能夠跟你一樣找到周叔叔這麽好的人嗎?」阿祥嘲諷般的勾起嘴角,「真是嫉妒死了呀,如果對象是跟叔叔,要我變成同性戀也無所謂喔。」


    「誒……那個……」紀芳龍搔了下臉,雙手合掌對阿祥求道:「拜托你別打他的主意,其他人也就算了,就是你不可以。」


    原本隻是開玩笑,但看到紀芳龍如此認真,阿祥忍不住問:「為什麽?」


    「心情問題啦,」紀芳龍擺了擺手,「要是其他人打舅舅的主意,我會很生氣的,可是你是我的好朋友嘛,對你生氣又過意不去,所以才拜托你的。」


    「那你可真是好人啊。」阿祥聳肩。紀芳龍對待自己一向老實單純,對這一點感到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別發好人卡給我,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紀芳龍再度合掌,結果後腦卻給一臉「你的笑話好冷」的阿祥敲了一記。


    「會痛耶……」紀芳龍摸摸自己的頭,「你現在是不是除了來我家、國成念書,一直要到很晚才會回家睡覺啊?」


    「如果可以的話,我倒希望永遠都不回去了。」阿祥靜靜地說。


    前方傳來配合極限運動的舞曲,跟兩人很熟的直排輪女孩波麗朝兩人使勁招手,要他們再練一趟。


    他倆互看一眼,抓起被丟在旁邊的滑板上場去。


    ◇  ◇  ◇


    「瑞純,我要去樓下避難了,要不要我幫你登記便當?」將桌麵散落的講義跟計算紙草草整理,轉頭對同為工讀生的小純問。


    這幾天跟對方聊天後才知道,小純原來是呂文和以前台大直係學長的兒子,也是靠點關係才進來的。看來這工作倒是搶手得很。


    「嗯,我要雞腿便當……」小純掩著嘴打了個嗬欠,「可是我覺得你這樣逃不是辦法耶,而且幾乎都會被抓到,你就乖乖跟呂老師一起去吃飯嘛,櫃台那些姐姐可是羨慕死你了。」


    「你覺得我可不可以做幾張『與老板共進午餐卷』,一張十塊就好,本人相當樂意將這個機會讓出去。」阿祥苦著臉。


    「幹嗎這樣啊?我覺得呂老師人不錯啊,人帥又會教書,對人也很親切。」


    光聽小純這麽說,就知道這家夥也是粉絲團的一員。不過還沒有樓下那群小姐們與呂文和帶的那幾班嚴重。


    「是啊是啊,您說的都對。」


    如果你有看清老板那層美妙的皮下所有的幼稚真麵目,還能眨著閃閃發光的大眼睛這麽對我說的話……阿祥在心底默默的補充著。


    「幹嗎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啊?」看得出來阿祥是隨意敷衍,小純抿了抿唇。


    「如果老板每天興衝衝地跑來遨你吃中餐,你去不去?」阿祥問。


    「不要。」小純出乎阿祥意料之外的搖頭。


    「為什麽?」


    「偶像這種東西一旦太接近,就會失去偶像的意義。瞧你的樣子就知道了,你看到了一般我們不會看到的東西,而那些東西是身為fan的我不想知道的。」小純泄漏出的精明與平時那副埋首書堆的天然呆完全不同。


    「……真意外哪。」阿祥有些詫異。


    「意外我嗎?」小純再度擺出人畜無害的溫和笑容。


    「嗯。」


    「我很敏感的喔,尤其是對於人類這方麵。惡意也好、善意也好,有誰把觸手伸出來,大概都能感覺得到,這時候呢……我需要絕緣體啦,隻要裝出乖巧聽話的態度就好啦,不是很方便嗎?看得到我頭上的光環嗎?」小純指著自己的腦袋。


    「天使嗎?」


    「原來你還不知道啊,這是有神光的喔。」小純露齒笑道:「本人從小學就是資優班,因為我是被期待的人,所以我就如同期待般的考上了建中、然後是台大……如果我有去報到的話,現在應該是大二了吧。」


    「那你為什麽現在……」阿祥一直以為小純跟自己一樣,是因為先前考太爛。所以準備重考的人,


    「因為我膩了。」小純把眼鏡摘下,用衣角抹了抹。「你現在再不走,會被堵到喔。」


    「啊、糟糕!」阿祥低叫了聲。


    雖然還想再跟小純多說一會兒,不過看時間緊迫,也隻好暫時放棄。


    「一路順風……」小純微笑著送走同事,


    不過還是會被抓到吧?因為呢……呂文和對於真正感興趣的東西,是有辦法長期抗戰的。


    ◇  ◇  ◇


    「楊小姐,我要登記便當。」阿祥到一樓的櫃台處,對坐在最左邊的楊英雪這麽說。


    「好。」楊英雪和善的拿出便當登記單,「幫小純登記嗎?」


    「是啊。」


    「你不可以喔。」


    楊英雪露出更燦爛的笑容,阿祥發覺自己根本就還沒習慣這間補習班中動不動就來個閃亮大放送,她一定做過牙齒美白!以前以為高露潔牙骨的廣告那種會反射陽光的牙齒未免太誇張,現在倒是親自見識到了那種刺眼的射線。


    「……楊姐姐,拜托啦,你最漂亮了……別讓老板抓到我好不好?」阿祥懇求道。


    自從自己跟這裏登記過一次便當想借此推掉呂文和的午餐約會後,這位老板大人立刻就眼櫃台交代「別更讓自己登記」。


    可惡!真是太卑鄙了!老板了不起啊?


    ……還滿了不起的……


    「被可愛的雲祥弟弟稱讚我是很高興啦,不過我們領的還是呂先生的薪水嘛……對吧?」楊英雪轉頭尋求其他兩位櫃台小姐的認同。


    「沒錯。」被問到的兩位美麗大姐用一模一樣的口吻回答,但似乎多了一些看好戲的意味,


    呂文和最近中午都會跑去找一個工讀生吃飯的傳聞,早在上周已經傳遞整棟國成補習帝國了。據說還有不少人特地溜到考卷室就為了看看這位得到大老板青睞的小男孩到底是什麽三頭六臂。


    「嗚嗚……」阿祥假聲哭道。


    「你就這麽討厭呂先生嗎?」楊英雪等阿祥幫小純簽上名字後問。


    「哈啊……」因為已經被問過好幾次,阿祥懶得解釋,所以決定打哈哈混過去。


    「那你能不能幫忙打聽呂先生的生日是什麽時候?」楊英雪身邊的謝季幸像是確認了阿祥對呂文和沒什麽興趣,連忙這麽說。


    「啊,小幸你太奸詐了,我想知道呂先生喜歡吃什麽!」楊英雪接著笑鬧道。


    「那我想知道他的興趣!」謝季幸左邊的邱惠婷也雙眼發光。


    「等、等等!那些不都是最基本的嗎?」阿祥還以為呂文和那種人就是會把這種疑似(?)相親資料到處亂發。


    「完全不知道啊,連呂先生現在幾歲都不清楚。」櫃台美貌三姐妹一齊像撥浪鼓般搖頭。


    「……你們沒問過嗎?」阿祥小心的探聽。


    「問了呀,可是呂先生老是說『擁有秘密會使男人更帥』這樣……」邱惠婷彈著有彩繪的長指甲。


    「那個人是不是漫畫看太多了啊?」阿祥嘀咕著,


    「嗯?」


    「……沒什麽。」阿祥在心中歎了好大一口氣。


    「所以就拜托你啦,雲祥小弟~」就像女子合唱團似的完美和聲,以及用三倍速衝過來的笑容……


    「我知道了啦。」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屈服在另一種方式的淫威下,阿祥扯出經由周輝彥親身指導的「清純」微笑。


    「喔,阿祥你在這裏啊。」春風般的不合時節二月音。


    來了……啊啊、來了……


    阿祥不禁脊背一縮。


    「今天是韓式烤肉喔。」


    「……紅茶免費?」


    「免費。」


    「白飯免費?」


    「免費。」


    「喔,好。」


    完全讓旁人不知所以然的對話。


    ◇  ◇  ◇


    「能不能冒昧請問你一個問題。」


    阿祥再添第二碗飯的時候,終於趁隙找到機會開口,要不然幾乎都是呂文和在說話而已。


    因為對方口才很好,所以有時自己也聽得入迷,而且呂文和好像不管哪方麵的話題都沒問題,政治、經濟、運動、美食……甚至連冷門的模型也知道不少。


    不過到底搜集這麽多情報,是為了有一天派得上用場,還是個人興趣,這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好啊。」呂文和說。


    「你的生日是幾月幾號?」阿祥開始進行櫃台姐姐們的委托。


    「要送禮物給我嗎?」呂文和看起來還滿高興地問。


    「……呃,需要卡片的話,我可以寫一張給你。」


    看見對方明顯停頓一下的表情,呂文和大概就知道這絕不是因為阿祥自己有興趣才問的問題。


    「是福爾摩斯與莫裏亞提墜入瀑布那天。」呂文和故意不直接回答,想看看阿祥的反應。


    阿祥放下筷子,從口袋裏拿出便條紙跟筆,在上麵寫了「生日:5/4」。


    「你怎麽知道是五四?」這會兒反而是呂文和驚訝了。


    「前陣子才看過電影,要忘記也難。」阿祥回答。


    到底是什麽電影會講到這個啊?雖然呂文和想問,但阿祥卻又問了下一個問題:「你喜歡吃什麽?」


    「美麗的人。」


    「……我照實寫,你的名聲就毀了喔。」阿祥用無奈的眼光望著正把烤肉塞進嘴裏的男人。


    「誰叫你來問的?」呂文和笑眯眯。


    「不能告訴你,這是職業道德。」阿祥回答。


    「我開兩倍的價碼,你告訴我如何?」


    「我不會說的。」阿祥無力的回答。明明知道對方是在開玩笑,卻又有種摸不太清楚的感覺,所以才會讓自己感覺有些許煩躁感。


    「我沒有討厭的食物。」呂文和說。


    對,就是這種跟這個人一樣的,有著相應性,誰也不得罪的模糊答案。


    「興趣?」


    「最近在你身上。」


    聽到這種回答,阿祥當場把便條跟筆往口袋裏一收,自顧自的再度扒起白飯。


    「你生氣了嗎?」呂文和明知故問。


    當然生氣了,因為……你就是故意要讓我生氣的吧?阿祥咬牙切齒地想。如果說是喜歡自己,那還有得說,雖然被喜歡上也是很麻煩,但是呢……但是呢……那種好像小朋友趴在寵物店前的玻璃上,那種純粹就是「好可愛啊!」「好有趣啊!」的眼神……


    才是叫他有時無法忍受之處。


    再說好了,自己也不是小白兔這種溫馴之流,怎麽看也不像(麵試那天化了妝還有可能)。到底這家夥是想從自己身上,尋找到什麽東西?


    「那麽現在換我了,你的生日是幾月幾號?」呂文和狡猾地問。


    他大概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喜歡找上阿祥的原因,除了看他被逗弄的反應很好玩外,還有一種青澀逐漸蛻變為成熟的不安定氣味。與一般青少年有所區分的,林雲祥體內有著更加濃烈的物質。類似炸彈內的水銀汞柱,鐵珠往左是爆炸、往右亦同,目前正維持在一種危險的平衡上。


    剛剛好,與自己順遂穩定朝著目標前進的人生,有著絕對性的不同。


    到底這樣的孩子,未來會變成什麽樣的人,呂文和抱著特別的期待。說也奇怪,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想專注在一樣事物上的心情了。


    「七夕。」阿祥回答。


    「國曆的七月七號?」


    「嗯。」雖然農曆七月七號才是七夕,但這樣比較好記。


    「喜歡的食物?」


    「不超過六十塊能吃飽的。」人窮就沒資格挑食,這種觀念他從小就有。


    「興趣?」


    「滑板。」


    「你會滑板?」呂文和好像又挖到了一項好情報似的,愉快的態度溢於言表。


    「偶爾在公園跟朋友一起玩……你也會嗎?」


    「我不會,不過我想看你玩,一定很厲害吧?」呂文和終於知道這小子一身結實的肌肉從哪來了。


    「沒有啦,要說厲害的話,阿龍比我還……我是說他會很多花樣,比如說從溜滑梯上麵翻下來之類的。」瞬間扼殺自己提到滑板時的興奮,阿祥總有種不太想把真正的心情全部告訴呂文和的感覺。


    一定會被取笑還像個孩子……


    「阿龍是?」


    「是周輝彥叔叔的外甥。」


    「啊,那天那個綠色頭發的……」


    阿祥點頭。眼看肉快涼了,連忙挾起來配飯大口吃。


    「你們都一起玩滑板?」呂文和已經吃飽了,所以隻淺淺的嚐了一點號稱是紅茶的褐色糖水。


    「還有不少人,也不隻玩滑板,像是直排輪跟越野單車都有,晚上的公園很熱鬧。」對阿祥而言,夜晚的公園才是歸處,在拉動筋肉與震耳欲聾的舞曲間,腦袋一片舒服的空白。


    「聽起來不錯啊,可是你沒注意安全吧?這裏……」呂文和指著自己的鎖骨附近,「去撞到了吧?不小心不行,要是像超人一樣跌斷脖子,就一輩子隻能躺在床上了喲。」


    「如果能注意的話,我會的。」阿祥下意識的拉了下衣服想將微露出來的淤傷擋住。


    如果是因為玩滑板撞傷,可形容成體育男兒的勳章吧?不過若是跟父親吵架而被打傷,有這種家庭還真該覺得丟臉了。


    到底是什麽爛老爸嘛!連續兩個媽媽都……


    吸了口氣,讓自己別再想著那些破壞腦細胞的事。已經怎麽樣都好了,反正自己已經下定決心,絕對不要再回到那個發臭發爛的小公寓。


    再住在那裏,一定會連骨髓深處一起被淘空,然後化為一堆生蟲的腐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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