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大會正式召開的那一天,夏憑闌並沒有帶安雪璃一起前往。


    她留在客棧中百無聊賴,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丈夫走時隻是簡單地告訴她,「我要去看看,那一畏人多,氣息汙濁,不適合你去,你就先留在客棧裏好了。」安雪璃在客棧中除了等待,其實無事可做。


    那天表哥問她的話,她曾經同樣問過夏憑闌,就是他此來是否是屬意武林盟主那個位置?


    他的回答是不置可否,模糊不清。所以她猜想他其實在心中已經拿定主意要奪取武林首領這個位置,隻是暫時不想明說而已。


    對於夏憑闌這個人,除了知道他是她的相公,有一座未及城,有著太子這樣的好朋友之外,她對他的很多麵皆一無所知,她也覺得自己認識他的時問越長,越覺得這個人深不可測。


    他的表情,他的心思,都不是表麵所能一窺全貌的,這和她性情耿直的父親截然不同。


    當年父親爭武林盟主並不完全是為了私欲,那時候幾大門派之間互有積怨,無論淮做盟主對方都會不服,最終引來一場血戰.所以父親挺身而出,以驚人的武藝力壓群雄,盟主一坐就是十餘年。


    而夏憑闌呢?他總不是為了解決武林紛爭而想爭得這個高位吧?


    想來想去總是想不明白,但是也有人連這個想的時間都不願意給她~客棧前,一輛馬車停下,紅色的影子如疾風般闖入客棧之內。


    安雪璃聽到一陣腳步聲急速地來到她的門前,房門霍地被人撞開,火一般美得張揚的臉映入眼裏。


    「你,就是他新娶的女人?」昭陽昂揚著頭.盯著安雪璃上下打量。


    她想起掠影的話,於是彬彬有禮地問道:


    「是,我是安雪璃,請教姑娘芳名?」「這位是昭陽郡主!」連跟在她身邊的婢女都同樣一副趾高氣揚的架式。


    她一笑.「原來是郡主,民女多有冒犯了。」她用詞極為客氣,但是對方卻不買帳。「安雪璃,我聽說你原來是飛龍堡的大小姐?」昭陽還在打量她,「飛龍堡的堡主死了之後,你就投靠到未及城來了,是嗎?」安雪璃還在笑,「不是投靠,而是嫁人。」「若他夏憑闌不是未及城的城主,你還會嫁他嗎?」昭陽的話雖然是問句,其實卻已做出肯定。


    安雪璃倒覺得她的話很耳熟,仔細一想,原來是和昭和的口氣如出一轍。


    昭和、昭陽,太子、郡主,他們應該是親感關係吧,昭和與夏憑闌這麽相熟,顯然昭陽也和夏憑闌的關係不同一般。


    但是,再密切的關係也不該讓情敵這樣明目張膽地找上門,質問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子吧?


    安雪璃歪著頭神遊太虛,昭陽看在眼中覺得她是在對自己不屑一顧,怒從心頭起,用手一戳,「我給你兩個選擇:一,立刻離開他:二,我送你離開。」「這兩者有何區別嗎?」她淡淡問道。


    「你要是選了一,算是給你自己留了幾分麵子,我也不為難你,還可以給你一、幼筆路費,隨便你去哪裏都行。你若是不聽我的好心勸告,那我隻好送你上客棧外的馬車,至於那馬車去哪裏,我就不知道了。」。


    這明明白白的威脅並沒有嚇到安雪璃,她笑問道:「不知道郡主為什麽這樣僧。


    惡我,是因為我家相公嗎?莫非他在娶我之前已對郡主許諾了婚事?」昭陽語塞了一下,冷笑道:「你以為他為何會娶你?還不是因為你的家世有可利用之處,你又長得有幾分姿色。等他當了武林盟主,厭倦了你,你就會像是被貶入冷宮的妃子一樣,一文不值!」她歎口氣,這樣的威脅在她聽來是越來越好笑了。並不是她有多堅信夏憑闌對自己的感情,而是她不能理解昭陽這樣高的氣焰和自信.到底是來自於她的郡主身份,還是她對夏憑闌一腔的火熱愛情?


    「郡主為什麽不把這些話直接說給我家相公聽呢?」她「好、心」提醒,「相公很快就會回來的,郡主如果想讓他休了我,也可以當麵去說。」「沒想到你還有一張利口。」昭陽冷笑,「看來你是不準備選第一條路了,那麽就別怪我不客氣。來人,請這位安家大小姐上車!」安雪璃的雙臂被兩名健碩的婢女抓住,拽出房間。她沒想到對方說著說著真的動粗.難免有些驚慌,但是還不容她呼喊什麽,就有人從旁邊閃出,輕輕巧巧地將她從桂桔中救了出來。


    待她回過神時,隻見那兩名婢女已經倒在地上,哎唷哎唷一個勁地呼痛。再看看身邊這個人,她更是喜出望外。


    「掠影?你沒有和城主一起走嗎?」「城主知道郡主會趁他不在時上門搗亂,所以特命屬下在此等候。」一身黑衣的掠影氣息冰冷,讓昭陽驕如火的氣焰也滅了幾分。


    「掠影,你這是做什麽?你我認識的時問可比你認識她的時間長吧?當年我還曾經和你說過,如果我做了城主夫人,就會讓城主納你為妾的,你忘了嗎?」昭陽急於拉攏掠影而說出來的話讓安雪璃一震。原來在她不知的「過去」裏,她們還曾經做過這樣的謀劃,而掠影,看來是真的喜歡夏憑闌了?


    掠影並未承認,也未否認,她隻是麵無表情地回答道:「城主給我的命令就是保護好夫人,任何人都不得傷害,或妄想將其帶離這裏。郡主如果不信的話,可以親自來試一試。」昭陽見拉攏無用.恨聲道:「掠影,難道你也被這個女人收買了嗎?她許給你什麽好處了?


    二夫人?」安雪璃輕輕歎氣,掠影看了她一眼後回應道:


    「我不像你,一天到晚總想做城主的妻子,卻不用鏡子照照自己,究竟哪裏配得上城主?」昭陽臉色大變,用手一指安雪璃,「難道她就配得上?一副嬌嬌弱弱的樣子就可以把夏憑闌迷倒嗎?掠影,我不信你會服氣。」「我不懂得什麽服氣不服氣,我隻知道恪盡職守。」掠影抬手一擺,「郡主還是請吧,否則城主回來了.郡主的麵子就會丟得更難看了。」昭陽後來終於走了,雖然走得心有不甘,咬牙切齒.臨走還惡狠狠地瞪著安雪璃,用威脅的口吻說:「我倒要看看你能保有他的眷寵多久?」這句話安雪璃心中並不讚同。何謂「保眷寵」?難道夫妻之問的情意還用保嗎?自首到老,鵝蝶情深,這不是人人都知的道理?


    難道她還會像皇帝後宮中的女子一樣,為了丈夫一日的垂青而使盡渾身解數,與無數女子拚命爭寵?


    因為一直想著這些事情,所以當夏憑闌進屋時說出的第一句話「抱歉,今日讓婦無端受氣」時,她竟然沒有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眨了眨眼之後,她回過神來,苦笑道:「我不知道你的身邊會有這樣一個女子,如此深切地喜歡你。」「我不認為這是喜歡,這隻是昭陽慣有的占有欲罷了。」他對昭陽並沒有半點疼惜或歉意。


    「你此行這一趟,順利嗎?」安雪璃輕輕撥開關於昭陽的話題,她最關心的還是他的「大計」。


    「認得這個東西吧?」夏憑闌舉起手,在他的食指上有一個金色的指環,熠熠生輝。


    她當然認得它,這枚金色鑲嵌紫玉的七寶指環曾經戴在她父親的手上許多年。這是武林盟主的象征。


    「你真的做到了?」她輕歎著低呼。「可是,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這麽容易?隻是輕輕鬆鬆地出去了一個白天,武林盟主之位就讓他睡手可得?


    「怎麽做到的並不重要,不過你的那位表哥,肯定是恨我入骨了。」夏憑闌深深地笑,一手攬過她,「這邊的事情辦完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城去。」「嗯。好。」她想了想,「不過那位昭陽郡主……」「不用管她,讓她自己發瘋去。她以為皇城上下都會讓若她,人人都要聽她的嗎?」。


    [可是,得罪了她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在她的認知裏,皇室中人是這個天下勢力最大的。


    夏憑闌笑著為她開解,「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嘛。但是你不要忘了,她是女人,是郡主,再怎樣爬也爬不到昭和的前麵。」「如果昭和也不喜歡我呢?」她的話讓夏憑闌一下子眯起了黑眸,「你說什麽?」安雪璃感覺到他握著她的手腕用了幾分力氣,生怕自己的話有挑撥他們朋友關係的可能.忙道:


    「我隻是想,昭和和昭陽,他們大概是兄妹關係吧?難道哥哥不該幫著妹妹?」「他們的關係就像許藍江和你,並不是嫡親的兄妹。況且昭和也不會為了這個愣丫頭而得罪我。」他瞥了眼門口晃動的人影,問道:「有事嗎?」掠影邁進一步,「那個許藍江又來了。」「要見我還是見夫人?」「見夫人。」夏憑闌冷笑道:「他還真是不怕死啊。」「我這就去。」安雪璃剛要起身,卻被丈夫一下按住。「他叫你,你就去?去心了你現在在誰的旁邊嗎?」她疑惑不解地問:「怎麽?你覺得我不該去見他?」「不是不該,是不必。出嫁從夫,你既然嫁了人.卻一再和娘家未娶妻的表哥私下來往,你將我置於何地?」他這似真似假的逼問讓安雪璃覺得好笑,這是兩回事啊。「表哥和我隻是親感關係,他找我一定是為了家裏的事情,我又不會和他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私情。」「家裏的事情?為了當武林盟主而來求你幫忙,這算是家裏的事情?我看是為了他自己吧。」她聞言警醒了一下,「那天是不是你在樓上用銀針刺他?」「你看到了?」夏憑闌的話算是默認.他欺身貼近她的臉,涼唇吻住她的耳垂,「這是給他一點教訓。我夏憑闌的人,豈容他人染指?」「他也沒有做什……」再也無法為許藍江解釋什麽,因為丈夫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


    掠影悄悄退了出去,站在樓梯口,居高臨下地看著許藍江,冷冷地說:「你請回吧,夫人現在無暇見你。」。


    許藍江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吞吞吐吐地說:


    「那……請代我向貴城城主致意,不知我是否有幸改日登門拜訪城主?」「未及城如果有意請你,會給你下帖子的。」她不耐煩地打發。


    許藍江走時很不甘心的樣子,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好半天,才終於走出店門。


    在男女之事上安雪璃總是比較矜持的,若不是夏憑闌故意挑逗,她不會主動。但是這一次丈夫的挑逗讓她覺得有點不一樣,好像他為了故意隱瞞什麽,或是為了拖住她。


    莫非他知道許藍江要和自己說什麽?白天的武林大會裏又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一覺睡醒時,難得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先一步離開床榻,隻是被他的手臂抱擁著,讓她幾乎動彈不得。


    都是被他慣的,害她這種從來不會吃夜宵的人現在一到晚上就肚子餓了,可是要是放任自己吃下去,會不會吃成一個胖女人?到時候不知道他會不會不要自己了?


    想到這裏,她把自己逗笑了,噗啡笑出聲之後就聽到身後的他懶洋洋地問~「是睡醒了,還是餓醒了?」「……有點餓了。」她不好意思地按著自己的小腹,雖然沒有咕嚕咕嚕叫,但總覺得空空如也,好想趕快拿東西把它填滿了。


    「那就起來吃點東西吧。」然而他的手臂卻沒有放開。


    她的頸後感黨到他呼出的熱氣,吹拂著發際根處,癢得不行。


    「你想吃什麽?要不我叫店家做點你喜歡吃的東西?」她盡著妻子的本份問道。


    「如果想知道我想吃什麽,你最好還是不要走開。」他的吻隨著話音蓋落在她脖頸後最騷癢難當的地方,順著她光滑的背脊迤跡而下。


    安雪璃輕顫著,緊緊咬著唇,生怕會發出讓她自己都害羞不已的聲音。


    「你的身體很美.就像一朵白梨花般嬌嫩,以前我從不知道女人的身體也可以美到讓我難以自持的地步。」他的氣息和話語輕飄飄地穿過她身體。


    她卻覺得心頭微痛,以前有很多女人和他這樣親密過嗎?


    她的沉默和身體的僵直讓夏憑闌意識到了什麽,於是停住挑逗的動作,幽然問道:「怎麽?


    不會因為我的這句話而生氣吧?」「沒有。」她知道自己的話很違心,所以聲音都顯得微弱。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以後我的懷裏隻會抱著你一個的。」他的指腹從她的腰畔劃過,把那一畏也弄得癢癢的,然後他的手稍一使勁,就將她翻過來麵對自己,這下子她眼中的黯然無所通藏。


    「雪璃,你在憂鬱什麽?」他密密實實地抱著她,「你顯得很不安。」「我……一直不知道相公為什麽會娶我。」她準備再問一次,就算他依舊不會給她答案,她還是想問。「所有人都覺得我是因為相公的地位而嫁給你,但其實這一場婚事的主動權並不在我,不是嗎?」「你說的「所有人」是指誰?昭和?還是昭陽?難道是掠影?」夏憑闌吻住她蒼白的唇,「別再否認說沒有,我知道他們帶給你一些不安,不過你難道忘了洞房那天,我親筆寫的那兩句詩了嗎?」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誰此憑闈幹。


    她怎麽會忘記?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到了梨花。白雪般的梨花.純潔而不染纖塵,然後我就想到這首詩,忽然問我覺得冥冥之中好像你與我有某種緣份。」他悠然道出的話一議她全神貫注地聽。


    「沒有過多的為什麽,隻是喜歡你,所以不喜歡看到你流淚。如果娶你可以讓你不再哭,我為何不這樣做?更何況,娶了你,就可以擁有你。」她的心弦蕩漾。「是這樣的嗎?你是因為喜歡我,就像我喜歡你一樣,所以才娶我?」「我有騙你的必要嗎?」夏憑闌像笑話一個小孩子一樣的笑她,「不過我真想知道婚前的你是不是真的喜歡過我?」「在未及城第一次見到你時……我鬆了一口氣。」她含羞低下頭。「我想.上天雖然奪去了我的父親.卻也好心的賜給我一個你這樣的丈夫。」「你的這句話實在很動聽。」他笑著.「那你還有什麽不安嗎?無論是昭和還是昭陽,都不足以擋在你我之間。」他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化解她心頭的烏雲,於是綻放在唇邊的那抹美麗笑容讓他又覆了上去,輾轉掠奪。


    感受到懷中她的身體從僵硬又恢複了柔軟和甜蜜後,夏憑闌的笑容卻微微收斂起來。


    他當然知道許藍江會跑到雪璃麵前胡說八道什麽,若不是還沒有實在的把握能一下子擊垮許藍江,他才不會給這個小人半點接近雪璃的機會。


    武林大會上,他以一招「無限江山」,力挫最有實力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的少林掌門和武當掌門,其它幾大門派不過是烏合之眾,更不敢與他一爭高下。


    人人都知道武林盟主這個寶座既讓人眼紅又是燙手山芋.甚至江湖中早已傳說安逸山的死並不是一般的決鬥爭鋒中一時失手,而是有人想霸占盟主寶座,所以將其除掉。


    如果沒有足夠的把握能將這個燙手山芋握在掌中,大家最後還是選擇將其轉讓給這個讓他們無法探測深淺的未及城城主手裏。


    不過,七寶指環戴在手上並不代表他就可以服眾,以後還會有不少艱難,但這些事他不會和雪璃說。


    她隻是他的妻子,隻要掛懷他一人就可以了,其餘的事情,但願她永不知道。


    潔淨的雪,純真的花,怎禁得起風刀霜劍的侵襲呢?


    還好他有足夠的自信,可以在自己的懷中為她搭建一個休憩的庭院,讓她安睡一生。


    清晨,安雪璃先一步上了馬車,準備出發。


    在車上隨意掀開車簾時,意外地看到對街站著許藍江熟悉的身影。


    他像是焦慮著什麽,擔心著什麽,想過來,又不敢過來。接觸到她的目光時,他又驚又喜,向她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說他有話急於對她說。


    安雪璃又看了眼客棧的大門。夏憑闌還沒有出來,聯想到前一夜他不讓自己見表哥的事,她心頭一動,又走下了馬車。


    「我去對方的店一畏買幾件東西,馬上就回來。」她和車夫交代了一下,就走到了對街一家甜餅店裏。


    許藍江也一閃身走進來。


    「表哥,有什麽急事嗎?」許藍江的表情異常緊張,不時地向店外瞥著,「雪璃,這件事很嚴重,我現在沒有實質的證據和把握,但是如果不告訴你,我怕自己會死不暝目。」她困惑地看著他。「到底怎麽了?」「你還記得姑父是怎麽去世的嗎?」他一口氣說了下去,「我們都知道他出門去做什麽了,但是姑父為了不讓我們去怨恨他的對手們.所以從不說他要去見的那個人是誰。」安雪璃全身一緊,「你的意思是,你現在知道那個人是誰了?」「我還沒有確切的把握,但是,有七成的可能性了。」許藍江遲疑著,「雪璃,如果我說出這個猜測,可能你無法接受,但是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有機會接近事實的真相……」她的臉色微變,心底有種隱隱的不安讓她想逃避,「表哥,既然你還拿不準.那就不要說了。」許藍江見她有要走的意思,急忙攔阻,「雪璃,你別著急走。是不是你自己也知道了什麽線索?夏憑闌為什麽會突然向你求親.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我偶然得知當日姑父去世之前,曾有人在青華縣見到他的蹤跡。


    「你想,夏憑闌是何等人物?為什麽會突然來到我們青華縣?青華縣又有誰值得他走出未及城?姑父雖然沒有告訴我們他要見的人是誰,但是他也曾透露過那是很厲害的人物。那個厲害的人物到底是誰,難道不是呼之欲出了嗎?」安雪璃緊抿嘴唇,始終不發一語,直到許藍江全部說完之後,她才淡然響應,「表哥如果說完了,我要告辭了,今日我會和相公起程回未及城。」「雪璃,你難道以為我在和你說笑話嗎?」許藍江還執著地想留住她。「你有沒有去問過夏憑闌,到底他當時為什麽要去青華縣?姑父去世的那一天,他到底在不在現場?是否曾經和他會麵?」她歎了口氣,「表哥,我爹爹已經去世了,執著於這些問題的答案其實並無意義。無論如何,相公並沒有虧待飛龍堡和我,而且爹爹生前也和我說過待人要寬容,刀劍無眼,身在江湖之中的人也許早晚都會有父親那樣的結局,而我不希望冤冤相報無時了。」「雪璃!我不是讓你為姑父報仇,但是你無動於衷地嫁給這個可能是你殺父仇人的人,你不覺得膽戰心寒嗎?如果真的是他殺了姑父.他又明知道你是姑父的女兒,他為什麽還非要娶你?


    總不會是為了贖罪吧?」安雪璃的目光穿過店門,看到對麵的客棧中夏憑闌已經走了出來,站在馬車前,像是在問車夫自己的去向。


    她輕聲道:「表哥,多謝你特意跑來和我說這些,但是……我想做個寬容的人,我願意相信相公是真心待我。就讓一切都過去吧。你自己也要保重,飛龍堡還要靠你繼續維持下去。我相公要過來了,我想他不會願意見你,所以你暫時還是不要出去和他碰麵為好。」安雪璃迎著夏憑闌走了過去,一抹笑容輕飄飄地掛在她的唇角。


    夏憑闌看到她迎了過來,握住她的雙手,問道:「那店裏有什麽好吃的嗎?怎麽什麽都沒有買?」「看來看去沒有中意的,還是回城再說吧。」她輕聲回應。


    靠在他的肩上,跟著他走上馬車,她看似平靜的外表下,一顆心正備受煎熬。


    她可以在表哥麵前故作鎮定地為夏憑闌開脫,因為她本能地將許藍江當作外人,而父親和夏憑闌卻都是她至親的親人,他們之間的恩怨她不想和外人去說。在夏憑闌的懷裏,她悄悄瞥了他一眼,他高聳的鼻子挺秀堅毅,目視前方時清澈的眼波深邃堅定。


    這個男人真的是殺害她父親的人嗎?


    她閉上眼,一瞬間,與他初相識的場景在腦海中重現。


    青嵐山上,他要見的人因故失約,而那一天,父親正為了找她而推掉了一個重要的會麵。


    他曾說他要見的人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仇敵,但是要赴的卻是生死之約……父親說他要見的是個很厲害的角色,也許日後的武林會是那個人的天下:……表哥說:「你無動於衷地嫁給這個可能是你殺父仇人的人,你不覺得膽戰、心寒嗎?」她陡然打了寒顫,身側的夏憑闌」且刻感覺到了,低頭問道:「冷了?叫他們拿一件厚衣給你吧。」「不,不用,我隻是剛剛作了個惡夢,被自己的夢嚇到了。」她含糊地響應,雙臂不由自主地抱住他結實的腰部.接著就感覺到他的唇落在她頭項的發際分線。


    「夢裏有什麽可怕的事情嗎?如果怕作惡夢,就連我一起夢進去好了。」他開著玩笑。


    她很想笑,卻笑不出來。


    夏憑闌真的是她的殺父仇人嗎?如果是,她真的可以做到寬容,不計較.不抱怨,不追悔?


    安雪璃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做到這一切,她隻知道。自己已無法停止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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