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34


    聞宴的房間略有些淩亂,是非常典型的大男孩的房間,床的邊角有異樣顏色的布料,很明顯下麵埋了衣服。


    溫念念沒怎麽進過男孩的房間,之前去江嶼家,他的房間和聞宴截然不同,整潔單調得就像簡筆畫似的。


    溫念念沒忍住笑了起來。


    聞宴問她:“你笑什麽。”


    “你的房間,讓我想到了另外一個朋友,同樣都是男生,為什麽差別這麽大呢?”


    “哦?”


    聞宴饒有興趣地挑眉:“說說看。”


    “我那個朋友,他有很嚴重的強迫症,早上吃什麽,中午吃什麽,晚上吃什麽,房間的陳列擺設,每天上學放學回家的路線等等,就像數理中的常量,永恒不變。”


    溫念念坐在了他的書椅邊,繼續道:“你和他恰恰相反,從不按常理出牌,永遠沒人能猜到你接下來會做什麽,是數理中極不穩定的變量。”


    聞宴雖然沒怎麽學過物理,但也能聽得懂溫念念說的話。


    “那……你覺得常量更好,還是變量更好?”


    這個問題倒是考倒溫念念了,她抓了抓腦門,困惑地說:“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聞宴似笑非笑道:“或許你可以想一想。”


    溫念念聳聳肩,沒再細思這個問題,見他桌上隨意地放著幾本筆記,是她之前幫他整理的資料。


    “這些,你都看了嗎?”


    聞宴如實答道:“沒有看。”


    溫念念點頭,想來也是,做資料的時候她不知道聞宴的毛病,如果知道,就不會做這些無用功了。


    卻沒想到聞宴話鋒一轉,揚了揚手機:“沒有看,但是有錄下來,每天聽。”


    溫念念驚訝地接過了聞宴的耳機,聽到裏麵果然傳來有男孩念書的聲音,每道題的詳細解析步驟,公式定理,基本上都給念出來了。


    聽這聲音還挺熟悉,應該是他的好哥們徐陽幫著錄的。


    溫念念沒想到,他居然來真的,還把她的筆記資料做成了音頻,難怪她這段時間在學校外麵見著他,總是戴著耳機呢。


    自己的心血被珍視對待,溫念念心裏還挺是滋味的,她打開書包,取出了筆記本,說道:“時間不太多了,我根據老師平時講的知識點,押了一些題,我錄給你,能撈幾分是幾分,尤其是文科,英語曆史什麽的,你要把它們通通背下來。”


    聞宴乖乖點頭,溫念念已經接過了他的手機,開始錄製音頻。


    聞宴聽著女孩柔婉平和的嗓音,宛若羽毛般輕飄飄地掃過他的心,他坐到她身邊,認真地看著她。


    溫念念停頓休息,問他道:“看我幹什麽?”


    “你知道,即便記下了這些知識點,我很可能……在考場上就睡著了。”


    不能集中注意力,是他最大的障礙。


    “知道啊。”


    “既然知道是徒勞,為什麽還要幫我?”


    聞宴轉頭,望向她。


    溫念念聳聳肩,理所當然地說道:“患有你這種症候的病人,多數都會呈現先天智力低下的狀況,換句話說,就是智障兒,但你沒有……”


    的確,聞宴思維敏銳,邏輯清晰,甚至很多時候,他對於事物的理解,都有自己的看法。


    “你看,就算不幸成為了那百分之二十,但你還沒有放棄自己,所以就算徒勞又怎麽樣,這個世界,未必沒有奇跡。”


    聞宴深深地凝望著她的眼睛:“沒想到你這樣偏理科的女孩,也會相信奇跡這種虛無縹緲安慰人的東西。”


    “你錯了,這不是安慰。”


    對於物理學的研究越是深入,溫念念就越是對這個世界保持敬畏。


    “我相信,宇宙是有奇跡的。”


    她斬釘截鐵地說。


    聞宴似乎被她堅定的眼神感染了,拿起筆,艱難地寫下了幾個歪歪斜斜的字……


    “你相信奇跡,我相信你。”


    那段時間,溫念念和聞宴走得比較近,時常會看見她放學之後去十三中,或者聞宴來學校找她。


    季馳和江嶼站在五樓的陽台上,眺望著遠處湖邊涼亭裏正在學習的兩個人。


    夕陽西下,給世間萬物都籠上了一層溫柔的色調。


    季馳抱著手臂,捏著公鴨嗓,悠悠地唱了起來:“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裏,看著他們有多甜蜜……”


    江嶼皺眉,一臉嫌棄:“吵。”


    季馳笑了起來:“我好像聽到了心碎一地的聲音。”


    江嶼冷冷地威脅道:“你再不閉嘴,呆會兒我可能會讓你聽到骨頭碎的聲音。”


    季馳連忙噤聲,他知道江嶼可不是細弱的謙謙書生,他自小學習功夫。


    強身健體,好像學的還是一套有招有勢的拳法。


    季馳就手無縛雞之力一文弱書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江嶼麵無表情地凝望著湖邊小亭,一種前所未有的針紮感,綿密地侵入每一寸皮膚血管。


    他的手不禁撫了撫左胸腔。


    心梗啊。


    五月底,德新高中的自主招生考試,溫念念在校門口等著聞宴。


    他對學校不太熟悉,溫念念自然是要送佛送上西,把他送進考場。


    倒也沒有別的原因,這兩個月來,為了做好同一件事,兩個人都挺拚命的。


    溫念念是那種既然花時間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最完美的人,因此,對於聞宴的成績,她比他還要更加上心。


    今天的陽光很好,他的皮膚似乎也變得更為通透,高挺的眉宇,深咖色的眸子、單薄的唇瓣,組合起來,真是英俊得讓人賞心悅目。


    不過再賞心悅目,對於溫念念來說,這家夥也不過就是個初中的小屁孩。


    “走吧,我帶你去考場。”


    溫念念說。


    聞宴笑吟吟地跟她走進學校。


    “你的考場號是多少啊,我帶你過去。”


    聞宴卻沒有應聲,徑直往操場走去。


    “不是那邊,教學樓的考場在這邊。”


    溫念念話音未落,聞宴忽然脫掉了衛衣,扔給了她。


    他內裏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長款運動衫和短褲,麥色的手臂,肌肉量恰到好處,顯得格外矯健。


    “誒?”


    溫念念還沒反應過來,聞宴徑直去了田徑體育場:“等我好消息。”


    她站在香樟樹下,朝操場看了好一陣子,才恍然明白了幾分。


    這家夥……報的居然是體考!


    操場上有不少躍躍欲試的男同學和女同學,都在準備著接下來的項目,溫念念抱著他的衣裳站在樹下麵,看著他拉伸小臂和腿腳。


    他回頭,衝她揚了揚手,嘴角上揚,陽光燦爛。


    聞宴不是那種隨便吹牛的家夥,他既然說考得上,勢必有他自信的資本。


    原來在這茬等著創造奇跡呢。


    溫念念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倚在樹邊看著他,心情輕鬆。


    很快,體考比賽的項目就開始了。


    無論是田徑跑還是跳高跳遠擲鉛球,聞宴的體能和爆發力都相當卓越,總能拔得頭籌。


    這家夥打架厲害,原來體育方麵也這麽強勢。


    毫無懸念,體考成績,聞宴當之無愧是要拿第一名,在他做完項目之後,其他同學的成績就變得不太漂亮了。


    好幾個體育老師一眼就選中了他,連連點頭,甚是欣賞。


    但下午還有一場針對這些體考生專門的筆試,不過這場筆試的難度則要降低很多了,占分比重也不大。


    體考成績百分之七十,筆試成績百分之三十。


    按照聞宴如此優秀的體考成績來看,筆試即便一個字不寫,他照樣能考入德新高中。


    穩了。


    溫念念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一周後,學校網站公布了自主招生考試的結果,聞宴以體考第一,筆試成績第三,總分數第一的卓越成績,考入了德新高中。


    這個成績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他居然……


    真的考上了!


    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霸道總裁爹聞浩,那幾天簡直高興得走路都帶著風,逢人說話兩句不到,總會提及自家那個考上了德新高中的兒子。


    畢竟,全國一流的高中,升學率在全國名校中都是數一數二的。


    旁人會恭喜他,說他二兒子有出息。


    聞浩連忙擺擺手,什麽二兒子啊,考上高中的是他的大兒子!


    周圍人驚詫不已。


    誰不知道聞家那位叛逆出格的大少爺,成績糟糕得一塌糊塗,他居然能考入在全市乃至全國都是名聲響亮的德新高中?


    然而事實卻是,大兒子聞宴考上了德新高中,而二兒子聞博藝……以總分還差五分的成績,落榜了。


    那幾天,江雪柔氣得吃不下飯,做的假體下巴都歪了。


    聞博藝擦線德新高中,已經讓她分外嘔氣了,而更大的晴天霹靂是,聞宴居然考上了!


    老天到底有沒有長眼睛啊!


    江雪柔想不明白,聞博藝自然更想不明白了。


    自小到大,他都是最優秀的,聞宴學習成績都已經爛得糊不上牆了,憑什麽他就可以進那樣的好學校,自己就進不了。


    在家裏,江雪柔或許還能掩飾偽裝自己的情緒,但是聞博藝根本偽裝不了,幾次三番地叨叨不公平不公平,叨得聞浩耳朵都起繭子了,最後厲聲斥罵他……


    “沒出息的東西,自己考不上就說不公平,你以為世界都是圍著你轉的?”


    聞博藝嘟噥說:“本來就不公平嘛,體考這種事,根本就是對我們這些好好學習的人的一種侮辱,他可以考進去,說不定還是占了我的名額呢!”


    聽到這話,聞宴倒是笑了。


    這邏輯也是牛逼。


    “我努力了那麽久,每天晚上熬夜刷題,憑什麽他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考進去,太不公平了!”


    聞博藝委屈得不行,眼睛都紅了。


    江雪柔恰如其分地用手絹拭了拭眼角的淚花,輕輕歎息了一聲。


    母子倆這番作態,倒真像是聞宴搶了他們的東西似的。


    聞宴冷眼看著他們,隻覺得諷刺。


    但是沒有人看到他深夜裏戴著耳機在操場上奔跑,整整小半年,無一日耽誤。


    所有的辛勤的努力和汗水換來今天的看似不費吹灰之力。


    在聞博藝最後一次說出“憑什麽”三個字的時候,聞宴終於淡淡開口:“憑什麽?”


    他一出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憑老子運氣好,怎麽,不服氣。”


    他揚了揚眉,挑釁地望向聞博藝……


    “不服氣,給老子忍著,再他媽叨逼一句,老子揍你了。”


    聞博藝立刻噤聲,不敢再多說一句話,他知道聞宴這家夥心狠手辣,即便是在家裏,也沒有他做不出來的事情。


    就算爸媽在,都沒用,誰都攔不住他。


    他憋屈地撇撇嘴,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這時,聞宴又似想起來什麽,說道:“對了,上次的打賭,誰落榜,誰搬走,現在應該兌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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