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高娃離府時,她雖然知道擴廓用心不良,但萬萬沒想到擴廓竟如此狠毒,拿自己心愛的女兒去當維係權勢的棋子。


    頓了頓,木仁深吸了一口氣,拭了拭老淚,握著高雲的手道:“雖然自從你懂事的那天起便對我心存怨恨,但是你今天能回來把這件事告訴我,我這些年來就沒白疼你!”說到這裏,又哭了起來。


    她哭了一會,強自忍住道:“你是袁盟主心愛的人,雖然這惡賊不在家,但是如果給他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快走吧!”撒了手。


    高雲黯然道:“我是袁盟主仇人的忽亨,他要挾不著袁盟主!”


    木仁一驚,料想擴廓作惡多端,那會與袁明日結上了仇,袁明日和她因此鬧掰了。搖頭顫聲道:“不!你不是這惡賊的忽亨!”


    高雲驚道:“你說什麽?”


    木仁道:“二十年前的一天,這惡賊突然從外麵抱回來一個女嬰,在稱汗的一再追問下,這惡賊終於告知是趙天龍的忽亨。雖然稱汗接下來沒有問出為何要抱他人之女,但是知道這惡賊心存不良,幹不出什麽好事來。稱汗未嫁前曾與趙天龍有一段感情,隻因巴彥稱汗嫌貧愛富,當時趙天龍隻是一介武夫,這惡賊卻是朝廷命官。就這樣,兩人最終未能在一起。稱汗一直對趙天龍心存愧疚,當得知道此事之後,一咬牙,便將那個女嬰與自己的忽亨做了調換。由於兩個女嬰出生的時間差不多,長得又很接近,除了因為我每天照顧不思歸,不賽怪發覺有異之外,沒有人發覺。稱汗向我吐露了事情,要我守口如瓶。這個被調換回來的女嬰就是你!”


    高雲一聽此言,直驚得目瞪口呆。


    木仁又道:“在你三歲那年的一天,這惡賊趁稱汗不在府中,就把我給……稱汗回來知道後就病倒了。加之思念忽亭,病情一再加重。我覺得既對不起稱汗,又無顏活在這個世上。幾次三番想要懸梁自盡,但是每次都給稱汗攔住了。她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求我無論如何也要將你養大,不久她就……”說到這裏,又哭了起來。


    高雲既悲傷又感動,還悔恨:悲傷的是母親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苦;感動的是她為了完成母親的遺囑,忍辱含羞這麽多年;悔恨的是她對母親和自己這樣全心全意。自己卻一直以怨報德。一時間百感交集,眼淚“唰”的一下子便湧了出來,叫道:“額莫!”


    這是她自懂事之後,第一次喊木仁娘,喊的是那麽的情真意切,發自肺腑。比親生女兒喊娘時的情深,猶有過之。


    木仁的眼淚應聲更流。


    高雲一下子便投入了她的懷裏。


    母女二人緊緊相擁,嚎啕大哭。


    高雲心情稍微平複之後,是又怒又喜,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將母親說的話告訴了小葵。


    小葵喜道:“這真是太好了!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唉——小姐,現在擋在你和袁公子之間的障礙沒有了,我們就可以馬上回到袁公子哪裏了!”


    她不僅在為主子高興,也是在為自己高興。


    高雲道:“你去吧,我不去。”


    小葵奇道:“為什麽呀小姐?你是在怪袁公子嗎?”


    高雲走向一邊道:“滅門之仇,不共戴天,這是人之常情。”


    小葵就更奇了,跟上去道:“那為什麽呀?”


    高雲道:“於公,那惡賊作惡多端,人人得而誅之;於私。那惡賊是我的殺母仇人,我一定要為母報仇。他做夢也不會想到我不是他的女兒,所以對我不會有任何戒備。我要一不做,二不休。找機會殺了他!”轉過身來,向她深情地道:“小葵,我的好妹妹,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誰也不知道,你趕快走吧。回斷刀山莊!”說到這裏,眼中含上了淚水。


    她雖然覺得自己的計劃可行,但是知道擴廓陰險狡詐,武功高強,保不齊還沒等到把他殺了,自己就先上了路。


    小葵雖然未見主子說明,但是知道其中的厲害,嗚咽道:“不!小姐就是小葵的全部,小姐在哪,小葵就在哪!”說的情真意切,斬釘截鐵。


    高雲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流淚下來,此生能結交到這樣的妹妹,就是現在死了也不枉。


    主仆二人擁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木仁得知高娃下落不明之後,府中的下人,除了留下一個看門的家院和服侍的丫鬟之外,盡數派了出去,尋找高娃,下令找不到就不許回來。


    她告訴高雲的身事,是為了讓高雲離開這是非之地。哪知高雲要殺了擴廓,說什麽也不走,卻要自己悄悄到刀斷山莊,以免留在這裏遇到什麽危險。心想:“擴廓老奸巨猾,一旦發現有異,定會起疑。何況自己將不久於人世,如果能在最後再幫她一把,就是死也值了。”當下也不走。


    高雲問及木仁擴廓和被劫眾派弟子,最有可能到了哪裏。


    木仁一無所知,說前些天的一個晚上,就曾有一夥武功高強的緇衣蒙麵人闖入府中,逼問自己和主事的下人這些。


    高雲告之那是袁明日所派的武林英雄。


    她不甘心,來到擴廓的書房,翻箱倒篋,找了起來,想要在堆積如山的書冊中,發現擴廓和被劫眾派弟子的下落。


    木仁拖著病體在旁邊相陪。


    高雲沒日沒夜在的翻了兩天,翻遍了每一本書、每一本冊子,結果一無所獲,罵道:“這惡賊真是老奸巨猾,竟將自己和被劫眾派弟子的下落的文牘,處理的幹幹淨淨!”心下略有沮喪。


    在此後的數十日中,高雲是既著急又害怕:著急的是擴廓怎麽還不來找自己;害怕的是擴廓武功高強,陰險狡詐,自己鬥不過他。


    她有時沒事的時候,就會靜下來回憶與袁明日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心中暗暗發誓:“這次若能殺了擴廓,自己僥幸不死,說什麽也要和明日永遠在一起,生死不離!”


    這日。府中來了五個市井打扮的漢子,背負棱棱角角的包袱,舉止沉穩。


    他們來到前院大廳。


    一名頭目粗聲大氣的向高雲拱手道:“大小姐,太傅知道那反賊的行經後。怒火中燒。特命小人前來接應大小姐,前往太傅所在之處,共同對付那反賊!”


    高雲心道:“這惡賊果然在府內府外留有耳目。你既想利用明日對我的感情要挾他,又想利用我來對付他。哼,你想的美!”事到臨頭。知道怕也沒用,隻能放手一搏。當下鎮定自若,道:“我爹怹在那?”


    那頭目囁嚅道:“太傅有命,小人不便透露,大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高雲原也不指望他能說,這麽問也隻是為了裝的像些。道:“你們在這裏等我一下。”


    那頭目拱手應是。


    高雲來到了母親的病榻前,含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額莫,忽亭走後。您就去斷刀山莊,不要再管忽亭了!”


    木仁先前就見家院向她稟報有人求見,這時又見她這樣,知道是擴廓派人來接她了。掙紮著爬起身來,有氣無力地道:“不!額莫要是走了,那惡賊會懷疑的。額莫不走!”語氣十分堅決。


    她的身體每況愈下,已經到了無法獨行的地步。


    高雲哭道:“額莫,就算忽亭求您了——”“梆,梆,梆”磕起頭來。


    她覺得庶母為了完成母親的囑托。這麽多年來是既搭身,又搭心,自己決不能讓她再搭上最後的一條命。


    木仁含淚連忙伸手托住高雲肩膀,道:“好忽亨。額莫答應你!”心道:“我暫且依你,免得你死磕。”


    這些天來,她得到了大女兒從未有過的關心,使得一顆為小女兒擔憂的心,得到了一絲絲撫慰。


    高雲大喜,跪行兩步。叫道:“額莫!”投入了庶母的懷抱。


    母女二人相擁而泣,知道這不僅意味著離別,還將意味著生死。


    高雲依依不舍的辭別庶母後,和小葵收拾好東西,扮成男子,縱馬隨那五人上了路。


    高雲在上馬之前,回頭看了一眼府內,但見碩大的院落人跡稀少,枯萎的槐樹葉子,洋洋灑灑,落了一地。心道:“這次我走了,就像這葉子離開樹幹一樣,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她因為掛念庶母的關係,這次心中沒有了往常的毅然決然。


    那五人其中的兩人,分別行在眾人的一前一後,一旦發現江湖人士過來,就立即縱馬來報,那頭目如果見路旁有藏身的地方,便讓高雲主仆藏起來,如果沒有,便讓她們把頭扭到一側,不致走過來的江湖人士看見她們的臉。


    高雲心道:“那老賊還怕有人把我認出來,從而尾隨!”


    那五人引著高雲主仆淨往偏僻的羊腸小道上行,彎彎曲曲中是在一路向南。


    那頭目告知高雲自己叫完哲,四名手下分別叫郭全、孫備、阿貓、阿狗,其中的阿貓阿狗是哥倆。


    他對高雲十分恭敬,可就是看的緊,說是為了高雲的安全起見。


    這天晚上,天氣下起了雨,眾人身在野外,隻能到樹下避雨。好在雨一會就停了,沒有淋濕。


    次日清晨,他們早早吃過飯後,繼續趕路。


    行不多時,小葵便勒住了馬匹。


    餘人跟著停了下來。


    完哲道:“小葵姑娘,您有事嗎?”


    小葵訕訕地道:“我要……方便!”


    完哲登時臉紅不已,陪笑道:“您請!您請!”


    小葵翻身下馬,鑽入了旁邊的草叢。


    完哲衝屬下阿貓道:“郭全在前麵探了這麽長時間,怎麽還不來報?可別出了什麽岔子。你——到前麵看看去!”


    阿貓從命而去。


    高雲心下奇怪:“為什麽小葵一方便他就不是派人到前麵看看,就是派人到後麵看看?”


    過了一會,小葵從草叢鑽了出來。


    四人繼續前行,行不多遠便遇到了阿貓。


    阿貓向上司拱手道:“隊長,一切正常!”


    高雲一瞥眼,卻見他渾身上下竟濕漉漉的,又看了小葵一眼。


    完哲“嗯”了一聲。


    五人繼續前行。


    高雲心想:“他的衣服比小葵的衣服還要濕,就算他剛才也去方便了,難道他一個大老爺們方便比小葵鑽的草叢還要深?”想著想著,就想起了之前小葵不經意說過的話:“這些人把我們看的緊緊的,不像是保護,倒像是押解。”頓時恍然大悟:“他們這也是在監視,為了不令自己知道,便以到前後巡視為借口。阿貓的衣服所以會那麽濕,完全是因為在草叢中長途迂回所致。”這一個困惑一解開,又有了一個更大的困惑:“我非擴廓老賊女兒的事,擴廓老賊絕不會知道,也就絕不會想到我有二心。既然如此,那麽他為何還要像看犯人一樣看著我呢?”再一想,又恍然大悟:“辜無仇那狗賊也陰險狡詐的很,既然擴廓老賊是袁家仇人的事,是從他口中傳出來的,那麽他多半就已經將擴廓老給賊殺了。他封鎖擴廓老賊的死訊,是為了能夠守株待兔,加害於我,順便好利用明日對我的感情,要挾明日。這些人其實早就已經在太傅府門外了,之所以多日後才現身,乃是怕我起疑。”想到這裏,心裏又急又氣:急的是敵方人多勢眾、看守嚴密,又在荒山野嶺,自己打打不過、跑跑不了,又遇不到外援;氣的是自己不僅報不了仇、無法救出被劫的眾派弟子,而且敵方已經從太傅府逮到了我,那麽就會對母親……不禁咬牙切齒,出了汗。


    小葵道:小姐,你怎麽了?沒事吧?”


    高雲連忙用衣袖拭了拭汗,道:“有點不舒服。”


    小葵“啊”地低聲驚呼。


    完哲道:“大小姐,您……”


    高雲強顏笑道:“沒事!”心想:“一旦被帶到辜無仇哪裏,再想活命就難上加難了,眼下再難也得逃!”當下盤算起了脫身之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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