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蕭虎一直在詢問,我和你是什麽樣的人?他想知道,如果他放棄這種海盜生活,投誠我們,我們是否能夠接納他。」


    在馬車之上,君月侵悠悠地為自己之前的諸多疑問成功釋疑。


    赫連爵抱著她,將頭忱在她頭上,馬車內的兩人世界可以讓他更加放肆。


    「你對蕭虎好像很有好感?」他的口氣有幾分不悅。她被海盜擄走,最後卻反過來替對方說話,最讓他不爽的是,居然還用溫柔的口氣和眼神與蕭虎交流!


    「這個人可以為我們所用,他多年在海上與官軍打交道,雖然我們現在知道孫英和孫銘高父子與他暗中勾結,但可以看得出這個人是有真本事的,我甚至在想,


    今後也許可以讓他改入水軍,甚至頂替孫家的這個位子。」


    「哈,強盜變成官兵,這種做法一旦傳揚開,以後還怎麽讓我帶兵平叛那些危害血月國的匪類?」


    「平叛不一定是趕盡殺絕啊。」她抬起頭,對視他的眸,「爵,我最怕你因為過份喜歡殺戮,不給人留餘地,使得自己陷入絕境。」


    他趁機偷吻了她的香唇,「我的陛下,有些事情是事在人為,不做不行的。比如望月逼我攻打海盜,我就要趁勢答應,一旦勝了,再也沒人可以對我說三道四,你想為我封侯之事,誰還敢有非議?不要光為我操心,眼前最大的危機是來自於京城那位大公主。你現在下定決心了嗎?她貪汙官款,危害國家,陷害二公主,還想謀朝篡位,這樣的罪名砍頭十次都不為過了,你還要留她一條命?」


    「我平生最怕的就是骨肉相殘。」君月深吸一口氣,想起許久前的一個秘密。「告訴你吧,其實我還有一位姊妹,不是望月也不是霽月,當初我的君父為她取名靈月,但是按照血月國的慣例,皇位繼承的候選者不得超過三人,加上我的這位姊妹並非先皇親生,所以先皇毅然決然地下令將她遺棄。


    「遺棄的地點是君父選的,誰也不知道她最後的結局如何?因為誰也不敢提及此事,君父去世之後,這個秘密就沒人知道了。有時候我總會想,如果那位妹妹在我的身邊,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會像望月和霽月一樣嗎?」


    「應該不會。」赫連爵的嘴角勾起一絲狡黠的笑,「她……沒有你美麗,卻和你一樣溫柔聰穎。」


    君月一驚,反身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你怎麽知道?難道……難道你見過她?在哪裏?何時?何地?」


    他笑著握住她的手,「別著急,聽我慢慢說。我見到她也是個意外,就在十裏坡上,本來我是要見一位老朋友,沒想到她是那位老朋友的妻,她手持皇家王牌,上麵有象徵血月女皇的鳳凰雕刻,還有一行字——血月至寶,公主為憑。」


    君月難掩激動,急切地問道:「她真的是靈月?她現在是什麽模樣?過得好不好?她夫君是誰?原來她已經嫁人了?」


    赫連爵又笑,「你一下子問這麽多問題,要我從哪裏說起呢?其實她現在的名字一直在我們耳邊飄過,她的夫家也是如雷貫耳的熟悉。」


    「哦?」君月疑惑地想,「會是誰?難道是我們血月國哪位貴族的女兒?」


    「當年你君父怕她留在血月國會讓先皇對她不利,所以將她悄悄送入鄰國。」


    「鄰國?你是說……司空國?」


    「是。」


    「那她……」


    「她就是司空皇朝這麽多年一直奉為仙家來曆的挽花公主——落夕,她的丈夫就是三皇子司空曜。」


    「天啊——」君月驚呼一聲,玉手掩住唇,眼淚盈盈打轉。


    他取笑的捏了她的鼻子,「你是要笑還是要哭?」


    「要哭,也要笑。」她現在心中千百種滋味,不知從何說起,「等大姊的事情平息了,我一定要請她回來。」


    「那也不必,司空皇朝的規矩和血月國不一樣,人家現在出嫁從夫,不像我,在家從婦。」


    君月的瞼又紅了,捶了他的胸口一拳,「沒規沒矩。」


    赫連爵順勢抓住她的粉拳,咬了一口,「我和你說的是心裏話,什麽時候讓我這位皇夫能名正言順啊?」


    「這時候哪有心情說這件事?那麽你拐彎抹角地設局引我出宮,是為了讓我見她?」


    「不是。」他的回答又出乎她的意料,「我讓你出來,是為了迷惑對方。不要以為你離宮的消息能瞞騙望月多久,她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你離宮,一旦你我都不在京城主政,她就會迫不及待地按計劃行事了。」


    「原來你又騙了我!」她真是不得不氣,這家夥總和她沒句實話,先是騙她大軍失蹤,讓她幾乎為他擔心得暈過去,然後又在信中說什麽『思卿若渴』,讓她心弦為之悸動,原來這些都是他的計策而已。


    「兵不厭詐嘛。而且,說騙你未免有點過份,獨自在外行軍,的確是『思卿若渴』啊。」看出她的不滿,他又繞回正題,「不過我叫你出來的確也是有好消息要告訴你,找到你這位同胞姊妹,對你龜息絕的治療會有柳暗花明的一麵。」


    「怎麽說?」她又不解了。


    「出京時,我專程找到太醫首座王大人,問及你的病情是否會有什麽好的治療方法。」


    「王大人?他對你很是不滿呢。」


    赫連爵隻能苦笑。「是啊,所以我說盡了好話,才讓他相信我是真的為你的病情而來,於是肯對我和盤托出。他認為除了讓你與司空皇朝聯姻之外,同胞兄弟姊妹的血液也許也可以作為一種治療的手段,但卻沒有實例可以證明,這隻是醫書上曾經記載的一條無法考證的文字。他和我一樣,都認為望月和霽月是靠不住的,絕不會幫你,現在老天送來了靈月,這難道不是柳暗花明嗎?」


    「與我的病相比,我倒更欣喜於知道靈月的消息,知道她一切安好,這麽多年來的愧疚總算可以平複了。」君月輕輕闔上眼,「我常常想,如果我是她,也許早已死去,我的位子是僥幸得到的,對於她來說,命運卻是何其的不公。」


    「現在你該知道了,老天爺是有眼的,她這十幾年的日子其實過得比你幸福,司空皇朝上下都將她寵若明珠,司空曜對她更是百般嗬護。」


    「是啊,但願我們能早點見麵。」


    「等京城的事情了結之後,我和司空曜已經說好,在邊境上讓你們姊妹重逢相見。」


    「爵,你待我真好。」她窩進他懷裏,雙臂緊緊抱住他堅實的腰部。


    「哼,現在知道我待你好了?怎麽報答我?」赫連爵哼著,開始得寸進尺地提出要求,「我的皇夫之名……」


    她伸出手指輕輕搔了搔他的後背,柔聲說:「我的人都是你的了,還在乎名號嗎?」


    「在乎。」他手臂一緊,勒住她的肩膀,「這樣才能讓那些垂涎你的男人們死了親近你的心。」


    「有你站在我身邊,他們又能怎樣?」君月笑著歎氣,「從一開始,你就沒有給別人機會接近我啊。」


    「那不一樣。」他喃喃說著,「我的舉動和你的認可,這是不一樣的,就像默許和聖旨昭告天下是不一樣的。」


    君月微一沉吟,說:「隻有一件事找還有疑惑,若是肯告訴我,我就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你指什麽?」


    「你一直在向我隱瞞的一件事,究竟是什麽?在你臨出征之前答應過我,要在回來之後告訴我那個答案的,你不會忘了吧?」


    先是一刻的沉寂,然後他慢慢回答,「那件事……其實現在已經沒有說的必要了。你讓我看到你已經是一個很成功的女皇,在海盜麵前可以鎮定自若,不但保全了自己,還間接地降順了敵人,所以,那個秘密也變得一文不值了。」


    「即使是一文不值,它依然是個秘密,你在顧慮什麽?」她清亮的眸子直視著他。


    「將軍,陛下,距離京城隻剩一百裏不到。」萬俟在外麵高聲喊。


    這一聲打破了兩人短暫的僵局,赫連爵拍拍她的手背,「這件事暫且放一旁,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接著走出馬車,對萬俟說:「不要打草驚蛇,就假裝我們是得勝還朝,孫英被捕的消息大公主應該還不知道,但是通知城內所有原是我的舊部將軍們,隨時做好作戰相接應我們的準備。」


    「是。」


    「另外,叫殺之旗的人馬扮作商販和行人,圍守在大公主府和丞相府周圍,一旦有變,力求先擒王。」


    「是。」


    「爵。」君月也走下馬車來,「讓我去和大姊見一麵吧,我想和她好好地談一談。」


    「不行。」他斷然拒絕。「你現在去就是羊入虎口。乖乖地待在我身後,哪兒也不許去。」


    「你知道大姊已經是甕中之鱉,若你不放心,那麽陪我去吧,相信你有辦法全身而退的,對嗎?若我不給大姊最後一個機會,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赫連爵嗤笑。「良心?哼!在望月那種人麵前,良心是不值錢的。」


    君月堅決地說:「我知道,但是我不能沒有良心。」


    他略帶怒意地深深看她一眼,卻為她眼中的堅決一震後,隻能輕歎,「好,我陪你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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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月現在並不在公主府,而是在內宮之中。


    立於君月的寢殿門口,她冷笑看著被上卒們壓跪在地的太醫。「王大人,你是幾朝元老了,沒想到竟然這麽大膽,說!陛下被你怎麽了?」


    王平麵對大難依然鎮定自若,「大公主,您這話說來就沒有道理了,我一個小小的太醫,一無兵權,二無勢力,能對陛下做什麽?」


    「你說陛下病了數日,你要就近醫治,但是現在陛下根本不在宮內,這麽多日子以來,除了你,再沒有第二個人說見過陛下,顯然陛下就是遭了你的毒手!」她獰笑,「我不會殺你,但要先把你關押到天牢,等候刑部會審。把他帶下去!」


    王平一邊被推著住外走,一邊回頭喊,「大公主,陛下很快就會回來,你若是任性胡為,天不會饒過你的!」


    「把他的嘴巴堵上!」望月喝道,然後冷冷一笑。「老天不會饒過我?先求老天保住你那位陛下的性命吧!她肯定是去找赫連爵了,而赫連爵在孫英的監視下也不會有好日子過,我已暗中下令,讓孫英伺機幹掉他,如果君月真的自尋死路,那是老天在給我機會。」


    丞相大人在旁邊插話,顯然沒她那麽樂觀。「赫連爵和陛下行蹤不明,萬一兩人已經聚在一起,會變得很麻煩。」


    「怕什麽?霽月被捕之後,她手下原來的人馬都跟著曹駙馬歸順我了,這些人堪稱精兵良將,今日他們就會將皇宮控製住,明天那些不肯歸順我們的朝廷大員的家也會被我封鎖,就算是君月趕回來,也沒辦法再回到皇宮之中,到時候這天下是誰的,一目了然。」


    丞相沉吟著說:「我總覺得這件事很有蹊蹺,殿下要千萬小心。當初赫連爵答應去攻打海盜,算是支走了一個強敵,可後來傳信官說大軍失蹤了,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隻怕這是他們的計策。現在陛下也跟著失蹤了,誰知道這是不是他們設下的圈套?」


    望月也平靜下來,仔細地想了想,「你說的我也有想過,但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若他們同時在京中,在皇宮裏,我很難找到下手的機會,所以當初我試探著要


    領兵去找赫連爵,本想如果他的確是失蹤了,我和孫英的兵力合二為一,便能從京城外隨便捏個罪名,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滅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女皇陛下。」


    「陛下當然不是個頭腦簡單的笨女人,所以她沒有同意殿下的要求,不過,我也沒想到她竟然會自己以身試險地跑出京城,要知道,龍出江海,甚至還不如一條魚。」


    丞相的話讓望月頻頻點頭。「你也明白我的意思,如此一來,我們就更不能放棄這個機會。你現在就去聯絡所有能聯絡到的文臣武將,讓他們做好準備,三日之內,我必然要血月國改換女皇登基!」


    「那殿下今日就留宿宮內吧?」


    「不,不方便。」望月想了想,「還是回府議事比較好,自從赫連爵入宮負責禁衛工作,這裏到處是他的眼線,我們今天堂而皇之地處置王太醫,必然會驚動他的人,為防他留了後手,我還是先回自己的公主府方便。」


    從皇宮出來,她帶著人浩浩蕩蕩地回到自己的府邸,一進門,發現家中的管家並沒有出來迎接,便蹙眉罵道:「這群無用的東西,越來越沒規矩了。」


    她再向裏走,卻越走越覺得不對勁。今天府中怎麽這麽安靜?往常她一回府,就有不少的家丁婢女跑出來向她請安問好,鞠躬哈腰,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


    她走到一半,忽然頓住腳,回頭問:「府裏今天有事?」


    有個小家丁跑來,笑咪咪地說:「公主殿下,府內有貴客來訪,所以大家都去後院伺候了。」


    「貴客?哼,哪來的貴客?這京城裏還有可以在我麵前自稱『貴』的人嗎?值得你們這樣前呼後擁地去拍馬屁?真是造反了!」又走了幾步,她覺得有點奇怪,又回頭,「你是誰?我怎麽好像沒見過你?」


    「府內的家丁這幾天有不少回家準備過年的,所以管家大人招了我入府做事,請公主殿下多多關照。」


    「哼,我關照你?口氣不小。」望月再也不理那個小家丁,徑直走向後院,滿心疑惑和憤怒,想不明白會有什麽『貴客』跑到自己的府裏來,將全府攪得雞犬不寧。


    但是後院內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麽熱鬧,清靜的花園裏,一個石桌,幾個石凳,隻有一男一女坐在那裏,悠閑地喝著桌上的一壺熱茶。


    望月一見到他們,登時震住。


    赫連爵抬起眼,微微一笑。「殿下回府了,陛下。」


    君月也已看到了望月,款款起身,叫了一聲,「大姊。」


    「你們、你們怎麽會在這裏?」望月還沒有從震驚中醒悟過來。剛剛她還在宮內周密謀劃,怎麽一轉眼間,被她謀劃的正主兒都跑到了自己家裏?


    「海盜已經投降,我們是得勝還朝,但陛下非要先來看望你這個姊姊,於是我們中途就到你府裏來作客。殿下不會嫌我們不請自來吧?」


    「怎麽會……」望月的頭腦飛快旋轉,深知這兩個人突然出現在自己府內,而府中所有親信家丁不知所蹤,必然是出了大事。


    她強令自己必須鎮定,即使敗跡已露,仍不甘心落個滿盤皆輸的下場。


    於是她笑道:「陛下真是給我麵子,特地到我這裏來看我。」


    「陛下重情,無論到何時何地,都惦記著你們姊妹之情。」赫連爵淡淡的言詞暗中藏刀,望月心下一冷,知道已經事發。


    但君月還是溫和恬淡地望著她,「大姊,自小我們各自生活,很少說話,我對大姊了解不多,所以也許對大姊有許多的誤解,也許……」


    「沒有什麽也許。你的確是個很聰明的丫頭,聰明過我的想像。」望月聲音低沉,「君月,說實話吧,我這個人向來快人快語,你來我這裏,是來炫耀自己是最終的勝者是嗎?這座京城中,有多少地方已經被你們控製?」


    君月沒想到她會這麽快就攤開來說,隻得輕聲回答,「大姊這裏,丞相府,以及大姊的幾個心腹臣子府邸……都已在赫連爵的掌控之中。」


    望月驟然朗聲大笑,「哈哈哈!我最小的妹妹,如今的血月女皇,你真的成長得很快啊!以前就是要你弄死一隻螞蟻,你都不敢的,怎麽?現在是來殺你的親姊姊了?」


    她死死地盯著君月,眼中有無限的怨恨。


    「我不服!先皇為什麽叫你當女皇,你一不夠狠,二不夠精,沒有任何的臣民基礎,沒有任何從政治軍的經驗,哪裏配得上血月女皇的頭街?」


    「因為她夠仁慈,隻這一點就夠了。」赫連爵插話。


    望月惡狠狠地盯著他,不住地冷笑。「赫連爵,你說她的仁慈是因為她放你回來,還是因為她要提拔你做侯爺?不,真正仁慈的人不是她,而是你,若不是你當年一意力保,先皇會讓她做女皇嗎?」


    什麽?君月渾身一震,茫然地看看望月,又看看赫連爵。


    「你怎麽會知道?」他慢聲反問,沒有否認,甚至是默認了望月的話。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對嗎?丞相大人幫我在宮內宮外尋訪了很久,終於找到一位老宮女,她當年是先皇身邊得力的隨身宮女,宮內所有的機密事情都瞞不過她,如今雖然出了宮,謹守宮規不敢亂說,但是在一千兩白銀麵前,有幾個人能再閉緊嘴巴呢?」


    赫連爵輕挑眉梢,爽快承認,「君月是我力保那又怎樣?難道先皇是傻瓜?無論我力保誰她都會答應?」


    「所以她感恩圖報,不惜以身相許,而你全心全意的幫忙,周旋於我和老二中間,四處奔走,以身犯險。赫連爵,我說句心裏話,我真的很嫉妒君月,但是也不解你為什麽要這樣幫她?」


    「幫可為者,不幫不可為者,這是我做人的準則。」他沉聲回答,「我是血月國的臣子,要為血月國的未來負責。」


    「所以謀逆被貶、流放邊疆,都是你和先皇所演出的一場戲吧?先皇知道我和老二在拉攏你,所以故意將你外放,讓你遠離鬥爭中心,為老三留住一枚關鍵的棋子,等她登基之後可以召你回來,到時候你就鹹魚翻身,傾力輔佐,成為老三身邊的得力重臣,對不對?」


    「的確如此。」他毫不否認,「不過,也有一點你說的不對。先皇將我外放出京,不僅僅是為了你說的那一切,還是為了你和二公主,她希望你們倆可以和睦相處,暫休兵戈,若能適時收手,她就會再考慮你們兩人中是否能有人堪坐帝位。那時候,君月並不是最終的人選。」


    「你是嘲笑我說,是我們的愚蠢才讓我們丟了這個位子的?」望月蔑視地看著他們,「成王敗寇,這是你們的說法,我不能苟同,不過君月,看你現在傻愣愣的樣子,難道真的不知道這一切嗎?你以為你坐到這個位子上,完全隻是憑你自己的力量?」


    「的確是憑她自己的力量,外人幫不了她多少。」赫連爵不想讓她的話擾亂君月的心,於是打斷了她的質問。


    但望月怎麽可能罷手?她微笑著繼續說:「我的好妹妹,看你多麽好命,不用費任何心力就當上血月國的女皇,現在你來這裏做什麽?來殺你的姊姊嗎?要用什麽理由處死我告知天下?」


    君月低垂著眼,幽幽開口,「我但願這一切是夢,大姊,即使我們曾有那麽多的誤會……」


    「你知道那不是誤會,我不需要你用漂亮的字眼來為我掩飾什麽。」望月盯著她的臉,嘲諷地勾唇,「我府裏的人都哪兒去了?被你殺了?」


    「不,隻是暫時羈押。」


    「什麽罪名?」


    君月咬咬唇,「你真的在乎他們的死活嗎?放心,他們不見得所有人都會被定罪,無罪者我會給他們銀錢,打發他們回鄉。」


    「致使他們擭罪入獄的是我,釋放他們回鄉的是你,君月,你自小就很懂得收買人心,討巧裝乖,所以才會有仁慈之名。」


    望月滿是森冷陰毒的嘲諷,並沒有讓君月的臉色更加蒼白,她抬起臉,柔細的脖頸挺立著,顯示出她身為女皇的尊嚴和驕傲。


    「大姊,不管你是如何看待我,如今我是血月國的女皇,這是不爭的事實,你為了一己私欲連累無數人,甚至陷害二姊成為天牢的階下囚,姊妹之情輕薄如斯,為何你還是不肯放手?」


    「你現在站在這個位子上,說什麽當然都可以一副悲天憫人的情懷,我絕不會向你低頭認罪,也懶得和你解釋。」望月的目光轉向赫連爵,忽然有些悲傷,「若你當初力保的人是我,該多好?」


    「人各有命,不能強求。」


    「命是誰定的?老天爺嗎?」她忽然一陣狂笑,「別讓我笑掉大牙了,你赫連爵的命運是君月定下的,否則不會風風光光被召回京,而君月的命是你定下的,因為有你的力薦,才會有她今日的女皇之位。你們倆分別主宰了對方之命,可見命是不由天,而是由人的。」


    赫連爵冷眼看著她發瘋似的狂笑,一拉君月,「走吧,她幾乎是瘋了,和她已經無話可說。」


    「但是……」君月雖然知道已經無法和姊姊溝通,卻不忍心丟下她不管,雖然被迫跟著向外走,卻還是同時回頭去看。


    忽然,她發現望月的表情一變,心頭驟緊,隻聽她喊了一聲,「受死吧!」就見她一抬手,像是要住他們這邊打出什麽暗器。


    君月急忙伸臂擋在赫連爵的麵前,生怕他受到半點傷害,但聽到望月詛咒的赫連爵也已在此刻翻轉過身,將君月摟在懷中,一下子飛身而起。


    待他們重新落回地麵時,四周依舊靜悄悄的,什麽東西都沒有,兩人詫異地看著望月,隻見她的表情頹廢又感慨,自言自語地說:「這世上真的還有我想不到的傻瓜,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全對方,為何我身邊不曾有過這樣的男人?曹賢德出賣了霽月,而你赫連爵卻甘願為她舍命。問世間倩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她念念有詞的說著,君月的眼眶陡然濕潤,叫了聲,「大姊。」


    可望月渾然未覺,依然在那裏說著旁人聽不懂的話。


    赫連爵摟住君月的肩膀,輕聲安慰她,「先走吧,會有人照顧她的。你若擔心她,就暫時不押她到天牢去,但是我會派重兵把守這裏,以防她耍詐逃跑。」


    君月轉回頭,一言不發地衝了出去。


    他並沒有費多大力氣就跟上她,知道她有很多話想問,所以並不急著先開口,但是上了馬車之後,她依舊保持沉默良久,使得他再也沉默不下去了。


    「若是心痛得厲害,就靠在我肩頭一會兒。」他柔聲低語道。這或許是他這輩子說過最溫柔的話了,但君月看著他的表情卻是漠然的。


    「為什麽那麽大的事情要騙我?你覺得騙我很好玩是嗎?」她終於開口了,但是眼中有淚,「從一開始你就喜歡騙我,外麵傳聞你和二姊怎樣怎樣,隻要你說你們沒事,我就全都信你。


    「然後你帶兵出去打仗,又說你和大軍一起失蹤,我憂心如焚,恨不得立刻飛出宮找你,誰料你又是騙我。這些都沒什麽,但是……但是你和先皇密議的事情關乎重大,為什麽不肯和我明說?難道你怕說出來之後,我再也沒有什麽可以以身相許的嗎?」


    她的震怒在赫連爵的意料之中,所以他輕輕握住她的手,無論她怎樣使勁甩脫都不鬆開。


    「若是罵完了,就平心靜氣地聽我說兩句。沒錯,當年先皇的確向我徵詢過繼任女皇的人選意見,雖然你那時年紀還小,但是已經可以看出是個安邦定國、仁慈愛民的好君主。先皇自己都說她平時殺罰太重,隻恐在朝內種下禍根,而大公主和二公主與她的脾氣都有七八分相似,並不適合做下任女皇,所以我才會力薦你為女皇候選者。


    「先皇采納了我的意見,但她依舊還要觀察試探,她知道我被兩位公主糾纏,便故意尋了個罪名眨我出京。在我臨出京的前一夜,她特地召見我說:『赫連爵,你出京的真相不要告訴任何人,因為我不想後麵繼任的女皇為此而背上沉重的人情負擔,而且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托你去辦,也不能告訴外人。』」


    君月緩緩抬起頭,「什麽事?」


    「殺之旗。這是先皇的點子,也是她暗中出資,讓我自軍中秘密挑選了百餘名精銳,帶到異地訓練,為的是國內外一旦發生大亂,這些人可以如猛虎之爪,或是必殺之劍,在一瞬間給予對方最致命的打擊。」


    「難怪你說殺之旗的存在並不是因為我。」


    「是的,它是為了血月國而存在,或者說,它真正效命的人是你不是我,無論是殺之旗還是赫連爵,都是為了未來的女皇遠走他鄉,背負罪名,但我們不需要新女皇的感恩戴德,我也沒想過會要你以身相許。」


    她板著麵孔,「那後來的事情是出乎你的想像,還是如你所願?」


    「你的登基是在我的預料之內,為你動情,是在意料之外。畢竟與你分別時,你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我沒想過小女孩有一天可以成長為令我傾倒的女人,我說過,我是一輩子隻喜歡一個女人的男人,如果喜歡上了,絕不會變,而且為了她,我願意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君月嬌軀輕顫,動容地看著麵前這個讓她又熱悉又陌生的男人,總是在帶給她一個個謎題之後,又帶給她更多的驚喜和戚動。


    是的,她氣他,但是更多的其實是感激和心疼,原本地以為是他自己的放蕩不羈惹惱了先皇,所以才被趕出京,沒想到他真正出京的目的,竟然是為了她。


    這便是他當初那一句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話的真意——我白操一份心這麽多年。


    他為她操心勞累多年,而她卻錯怪了愛人,這樣的罪名讓她不能原諒自己。


    迷迷蒙蒙的視線前,他的麵孔忽然變得格外清晰,接著她的唇上、腰上,渾身都感覺到那股熟悉到每一個腳趾的溫度和力量。


    她顧不得去想大姊和二姊,也顧不得想丞相府,或是城內任何一個叛臣是否已經被製,她隻想緊緊抱住身邊這個男人,抱住他,像他願意為她犧牲一切般,也為他傾盡自己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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