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一晚的煎熬,永璐總算是從那場鴻門宴中脫身,現在坐在賀正巽的車上一塊離開。


    根據他的說法是要送女朋友回家,但隻有她心裏明白,他不過是想趁機脫身罷了。


    礙於兩人的身份她又不好直接明說,隻得緊抿著唇,而且對於他的天花亂墜,加上剛在吃飯時所受到的無端怒氣,讓她心裏的氣悶也到達一個臨界點。


    一旁的賀正巽自然感受到她的情緒,心情相形之下倒顯得頗佳,事實上這樣的結果早在他的預期之中。


    白天接到母親的電話,在確定自己對她的感情後,他便決定拖她下水,畢竟這個主意最原始是出自她的念頭,隻是剛好順了他的意,因此便利用職務上的關係讓她無從拒絕。


    除了是為了解決今晚的飯局,賀正巽承認自己心裏多少是有幾分故意的成份,因他想逗她。


    經過這些天來的相處,他可以想像得到,她這會泰半已經氣到牙癢癢,因而故意問:“晚飯好吃嗎?”


    這家夥居然還有臉問她?


    “為什麽不說話?”賀正巽偏過臉來看她,“還是說心裏有什麽不開心?”


    明知故問的語氣讓永璐實在是忍不下去了,“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賀正巽眉頭微挑,像是對她突如其來的怒氣感到訝異。


    看在永璐眼裏更形惱怒。他居然還想裝無辜?


    “你怎麽可以這麽過份?你難道都沒有看到你媽那麽生氣?”


    他隻是不疾不徐的說:“她為什麽生氣?”


    “當然是因為她以為我是你女朋友。”


    “你是嗎?”


    “當然不是!”她大聲回話。


    他嘴角一揚,“那不就得了。”


    一句話頓時堵得永璐啞口無言。


    她說不出話來的模樣,令他臉上染上笑意。


    擔心再這麽繼續跟他待在同一輛車裏,自己肯定會氣到腦溢血,永璐立刻說:“停車!”


    賀正巽不解的偏頭看她一眼。


    “我說停車。”


    她再次要求,他才將車子停到路旁。


    “我自己會回去。”邊說她邊解開身上的安全帶。


    “你要自己回去?”


    她的回答是一把推開車門下車,接著像泄憤似的當著他的麵將車門甩上。


    看著永璐頭也不回的離去,明顯氣得不輕,賀正巽知道自己玩出火了,但奇異的,笑容再次在他臉上綻放。


    他雖然很享受逗她的感覺,但還是要拿捏好底線,不能將她氣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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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在路旁公車站攔了公車回來,下車後又走了段路,永璐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過後,累了一天又經過稍早那場飯局的折騰,她這會隻想洗個澡後上床睡覺,所幸明天是星期六不用早起上班。


    隻是老天爺顯然不想讓她如願,才進門就看到等在客廳還醒著的繼母楊彩華。


    “知道要回來了?”


    累極的永璐根本就沒有心情再跟她糾纏,直接就想往房裏走。


    “你給我站住!你這是什麽態度?沒聽到我在跟你說話。”四十來歲的楊彩華上前堵住她的去路。


    二十年的朝夕相處永璐自然也看得出來她存心找碴,可是自己這會實在沒有力氣跟她吵。


    “我很累,有什麽事情等明天睡醒再說。”


    “怎麽?以為你找到工作就了不起了?回來就想跟我喊累?”


    “我沒有這個意思。”


    “每天早出晚歸的鬼混,回來就想裝死,以為這樣什麽事情都可以不用做了?還是說,你以為就你自己知道累,別人都不知道?”


    對於楊彩華的咆哮,永璐隻是試著要求自己充耳不聞。


    “我每天得到市場去擺攤,回來還要收拾家裏,結果你大小姐拿上班當借口,把家裏的事情全丟著。”


    “那是因為現在工作比較忙,阿姨應該也知道我這份工作薪水要比以前好。”所以她才會咬牙聽從賀正巽那些不合理的要求。


    “說你兩句就想拿錢來壓我?”


    “我不是……”


    “你賴在這個家裏吃的用的,難道都不用付錢?還是說,你以為自己對永律都沒有半點責任,對他都不用栽培?”


    “我沒有這麽說。”


    “也不想想是誰把你這死丫頭養這麽大,現在翅膀硬了就想忘恩負義?你要真這麽不甘心,現在就給我死出去!”


    楊彩華的尖酸刻薄對永璐來說,早已不是什麽新鮮事,父親在世時是這樣,四年前父親意外過世後更是肆無忌憚。


    如果不是為了同父異母的弟弟永律,這個家她早就待不下去,也或許是因為清楚這點,楊彩華才會有恃無恐的對她叫罵。


    “叫你死出去還站在這裏做什麽?”


    由於實在是沒有力氣再跟她吵,永璐隻是捺著性子道:“沒別的事,我先回房了。”


    楊彩華一把拉住她,“誰說你可以回房的?我叫你死出去聽到沒有?”


    本想息事寧人的永璐眼看她氣焰越來越盛,臉上也終於露出不耐。


    繼母頓時更是借題發揮,“看看你這副死德行,就跟你那死人母親一個樣。”


    如果繼母隻是針對自己,不論是再怎麽惡毒的話,她都還可以忍,但是聽到對母親的汙蔑,她再也忍耐不了,“阿姨有什麽事情就衝著我來,不要扯上我媽。”


    聽到她開口為死去的情敵辯護,楊彩華心頭更是火起,“我就是要扯上那個死女人,如果不是那個死女人生下你這賤種,我跟阿良、永律一家三口,也許到現在都還快快樂樂在過日子。”


    小的時候永璐無法理解繼母對自己的痛恨,隨著年紀漸長才逐漸明白,甚至還有過同情。


    愛了一輩子的男人直到死前的最後一刻愛的依然是另一個女人,她會怨會恨也是理所當然。


    當初如果不是奶奶作主要身為家中獨子的父親再娶,父親這一輩子想必都不可能會背叛母親,而這也注定了繼母對父親沒有結果的苦戀,一個可憐得不到丈夫的愛的女人。


    所以永璐忍受著她對自己的無理取鬧跟打罵,任由她將對母親的恨以及對父親的怨發泄在自己身上,終至同情也逐漸消磨。


    然無論如何她至少是生下永律,讓自己在這世上不至於是孤單一個人,自己也才會勉強再繼續住在這個屋簷底下。


    “就算是爸對不起你,我媽也沒有錯。”


    “誰說她沒有錯?這一切都是她的錯,要不是那個死女人,阿良愛的人應該是我。”


    繼母的強詞奪理讓永璐也忍不住道:“要不是我媽沒有生下兒子,我爸他根本就不會娶你。”


    “你這賤女人說什麽?”


    話聲落下的同時,楊彩華跟著一個揚手,一記巴掌應聲甩在永璐臉上,打斷她接下來的話。


    痛楚在永璐臉上泛開,心裏卻不後悔說過的話。


    “你給我死出去!死在外麵都不要回來。”楊彩華說著,毫無理智的動手推她出去。


    永璐雖然早已身心俱疲,此時此刻也不想再待在這個屋子裏,因此便轉身步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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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是避之唯恐不及的相親宴,對賀正巽來說,卻是個難得愉快的夜晚。


    回到住處的他在輕鬆洗了個澡後,原本是想到書房處理點公事,但一想起稍早氣呼呼離開的永璐,因擔心她便拿起手機撥打。


    手機那頭許久都沒有人接,就在他感到不安之際,那頭總算是有人接電話。


    “喂……”


    “為什麽這麽久才接電話?”以為她是故意不接自己電話。


    “你是誰啊?”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是誰。”這丫頭存心裝傻。


    “神經病。”不等他反應她便把電話給掛了。


    手機這頭的賀正巽一怔,沒有料到永璐居然掛他電話,正要惱起時,才想起她的語氣似乎不太對,於是又重新撥了電話。


    那頭的永璐一接起來,“喂!”


    “你喝酒了?”


    “管我。”


    一句話證實了他的臆測,難怪她敢這麽對他說話,“你聽清楚我是誰……”


    “我管你是誰。”


    賀正巽捺著性子問:“你現在在什麽地方?”


    “為什麽要告訴你?”


    “唐永璐!”


    那頭的永璐也不怕他,“吵死了!我又沒有耳聾。”


    如果不是看在她這會喝了酒的份上,他肯定無法按捺下脾氣。


    聽到周圍似乎有人的聲音,他命令,“叫你附近的人聽電話。”


    “為什麽?”


    “快點!”


    永璐在那頭嘀咕,“什麽東西嘛,敢命令我……”


    賀正巽才要再要求她,就聽到永璐在那頭不知拉了什麽人說道:“喂,你的電話。”


    那個人顯然是覺得奇怪,等了會才接過電話。


    從對方口中賀正巽才知道那裏是一間麵店,講電話的人正是店裏的老板。


    他先是問了那裏的地址後,跟著要求麵店老板留住永璐,掛完電話後便出門。


    當賀正巽趕到麵店時,整間店裏空蕩蕩就隻剩下永璐一個客人,店老板一看到他出現,不禁露出慶幸的表情。


    “你是剛才正電話裏的那個先生吧?不好意思,我要關店了,能不能麻煩你帶這位小姐回去?”


    賀正巽在結完帳後走向永璐,見到桌上已經空了兩瓶米酒,還有一瓶尚未喝完的,心裏沒敢相信她竟喝了這麽多。


    “你這是在做什麽?”走近的賀正巽質問道。就算是跟他鬧得不愉快,也沒必要喝成這樣吧。


    永璐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眼神先是有些蒙矓,努力看了一會,才看清楚眼前的人,“你怎麽會在這裏?”


    總算她還不至於醉到連他是誰都不認得,“起來,我送你回去。”他一把拉起她的手臂。


    “你拉我做什麽?放開我。”她直覺想甩開他的手。


    賀正巽不放手,“快點起來。”直接將她從椅子上扶起。


    “你抓著我幹什麽?你不要拉我!”


    他沒再說什麽的硬是將她扶起,抓過她的皮包後,強行帶她走出店門。


    永璐雖然試著掙紮,卻是抵不過他的強勢,直到被強行塞進車裏。


    上車後,賀正巽替她扣上安全帶,“你住在什麽地方?”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到底住在什麽地方?”


    “你這麽大聲做什麽?吵得我頭痛……”


    “知道痛還喝?”


    “不要你管。”她沒啥力氣的揮揮手。


    可能的話,他也不想管她,偏偏他又舍不得丟下她不管。


    “我帶你回去。”


    “我不回去。”


    “不回去你還能去什麽地方?”


    “要你管!”


    賀正巽看她打了個酒嗝,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一個女孩子竟敢給他喝得這麽醉!他坐正身子發動車子,“明天清醒看我怎麽治你。”


    稍後,他帶著永璐回到自己住處。


    因為是一路扶著她上樓,所以開門進來後,便先將她扶到沙發上坐下。


    他才想進一步拷問,就見她本能的要往沙發上倒。


    “不許睡,把事情交代清楚,為什麽要喝酒?真的是因為我惹你生氣嗎?”


    喝了酒的永璐哪裏還管他,放任自己就要將眼皮閉上。


    賀正巽彎身要拉她坐好,這才發現她的半邊臉頰似乎有些紅腫,剛才在外頭因為光線的關係沒有察覺到。


    “你的臉是怎麽回事?”他關心的問,心裏泛起一抹心疼。


    “吵死了!你有完沒完啊?”


    敢嫌他吵?“我說不許睡,聽到沒有?”他用力的搖她。


    被搖回神的永璐勉為其難的定起眼來,賀正巽見她總算是集中起精神。


    誰知卻聽到她醉言醉語道:“囉哩巴唆,難怪交不到女朋友。”


    “你說什麽!”


    她頓時皺起眉來,“你耳朵聾啦,講話這麽大聲做什麽?”


    賀正巽無疑是好心沒有好報,眼看這會罵她也是白搭,最後改口,“這些話你最好明天還有勇氣說。”


    “說就說,我怕你啊!”


    聽得他又是一惱。


    “算什麽東西嘛,告訴你,我是讓你不是怕你。”


    “你……”


    像是要壓抑下惱起的情緒,賀正巽放開了手,她跟著倒向沙發。


    盯著沙發上放任自己睡去的永璐,他擔心和關心全表現在臉上,卻拿她沒轍。


    視線在她略顯紅腫的半邊臉上停駐了半晌,他彎下身去將她攔腰抱起。


    被抱起的永璐沒有任何動作,顯然是睡著了。


    “看你明天起來怎麽給我一個交代。”


    永璐隻是無意識的住賀正巽懷中挨近,尋求他體溫所帶來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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