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位於城南門良諸大街上的絲宅,是絲綢世家宋連祈的名宅,豪門宅第,內外皆雕梁畫棟,美不勝收。


    主人宋連祈今日迎親,因為納的是偏房,盡管對方貴為杭州第一美人,仍依宋家老夫人的意思,將婚禮辦得極為低調,避免過度張揚的刺激宋連祈的大夫人李數兒。


    宋連祈因大夫人李數兒遲遲無法受孕,為了延續宋家香火,也希望盡早娶進新婦,好完成老奶奶要孫子的心願,所以刻意省去婚禮上的許多繁文縟節,喜宴上隻有幾個親近朋友同歡。


    算一算這場喜宴所邀請來的賓客人數剛剛好,隻湊滿一桌。


    可再怎麽簡單的婚禮還是喜事一場,當新婦盈盈朝賓客敬完酒後,就被伺候的丫頭領進喜房,這之後,就見少數有幸受到邀請的賓客們,表麵上一片的“喜氣洋洋”,向新郎倌敬酒時賀聲不斷,但一轉身才十人的圓桌,除了新郎倌以及強顏歡笑的元配妻子李數兒之外,另外的八個人,立刻在私底下呈現出壁壘分明的態勢。


    左邊四人為新婦的娘家親人,右邊四人為新郎倌友人,兩方人馬臉上的表情各自精采,有人怒目,有人咬牙,有人冷笑,有人得意,有人高揚嘴角挑釁,其中表現得最為暢快的要算新婦的老爹,衣榮雄。


    他個子不高,眼睛小小,兩側長須黑灰,一笑起來即看出嘴巴缺了三顆門牙的黑洞,模樣煞是滑稽,這樣的長相,能生得出杭州第一美人,還真令人懷疑。


    此刻他端著酒杯,拚命朝乘龍快婿敬酒,那股得意,活像是自己中了狀元,大快人心,得意之至啊!


    但這模樣卻瞧得坐在正對麵的俊逸男子一肚子火,不斷眯起抽搐的眼,鬆開,又眯起,眯起後又在極度的抽搐後瞪眼。


    “其實,我說衣老爹,您真是好肚量,身為杭州名儒又是一方仕紳,居然願意將女兒嫁人當妾,您——還真是開明得令人大開眼界啊。”顏敏申皮笑肉不笑的舉杯說著。


    衣榮雄冷哼一聲,“老夫向來不爭什麽虛無的身份品階,隻要小倆口好,恩愛度日,就算為人妾也好過遇人不淑、所托非人,教人糟蹋一生的好。”


    “敢問衣老爹,您所謂的遇人不淑、所托非人指的又是何人哪?”聲音已是由牙縫中迸出。


    眼兒小小的衣榮雄輕藐的睨了他一圈。“指的啊,就是那種不懂得敬老尊賢、自以為是,又目中無人的輕浮家夥——喝!幸虧我家玉露沒瞧上這種家夥,否則老夫非得將她五花大綁的送往深山裏修行隔離,斬斷這孽根孽緣才行。”


    有人頭頂似乎冒出焦味了。“是嗎?真狠哪!”顏敏申咬牙切齒不已。


    “狠?怎會,我是為她好,就怕她教舌燦蓮花的渾小子給騙了,誤了一生,好在她死去的娘天上有保佑,讓她覓得好歸宿,能得連祈這般賢婿,可是她天大的福份啊。”


    這話可沒說錯,宋家在杭州可是一等一的大戶,就算為妾也是進了名門之家,再說宋連祈提親時曾答應過,隻要女兒為他生下一男半女就會給個交代,將女兒扶正,自己這才會欣然允了這門親事,否則要女兒委屈做小,他多少也是不舍的。


    顏敏申這可就憤憤的瞪了好友一眼,眼裏的嫉妒與不甘不言而喻。


    一旁的宋連祈麵對好友無言的怒氣,隻得無奈的抿笑。


    “賢婿,我已將女兒交給你,希望你能不負所托,也能遵守當初的承諾,給我一個交代。”衣榮雄精明的小眼轉而投向一直含笑默不作聲的女婿,意有所指的提醒。


    這小子可別人到手了就失信,屆時真委屈女兒做小……唉,雖然也覺得真對不住他的大夫人,但天下父母心啊……


    “玉露已是我的妻妾,小婿自然非疼惜不可,絕不會讓她受絲毫委屈的。”宋連祈允諾,全然無視於身旁小女人僵硬的膀子正輕顫著。


    “那就好,那就好。”衣榮雄再度笑得闔不攏嘴,而且刻意對顏敏申露出缺了門牙的嘴,氣得他磨牙握拳,直想幹脆連這老頭的下門牙也敲掉算了。


    衣榮雄無視他的憤怒,心中樂著。


    原還擔心宋連祈跟姓顏的渾小子是摯交,這場姻緣隻怕是顏敏申為了阻止他將女兒嫁給別人而使的緩兵計,想不到宋連祈主動上門提完親後,沒隔幾日就真的將人給娶進門了,這下真的斷了那姓顏的貪念,畢竟好友之妻若敢覬覦,就真是厚顏無恥至極了,人人得而誅之,非遭人唾棄不可。


    哈哈,很好,自己總算讓顏敏申這小子死心了,想要做他衣榮雄的女婿,下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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