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寒家。


    黑牆白瓦,曲院回廊,小橋流水,亭台樓閣,掩映在隨處可見的綠叢中,鬧中取靜,顯得十分清幽,如一幅清幽寧靜的水墨畫卷。一泓清澈的湖水將這幅水墨畫卷綴上了幾分靈氣,層層迭迭的假山,圍繞在湖水四周,就在假山邊上,建有一座八角亭,亭子三麵環水,顯得很是清靜。


    寒驚秋站在寒家泌幽湖邊的亭子裏,看著一幅冬梅傲雪圖在那白衣勝雪的人手中一點一點的呈現在那張宣紙上。


    白衣勝雪的人已放下了手中的筆,慢慢地抬起了一雙冷冽的眼眸,看著那一身青衫的寒驚秋,雪白的肌膚,與寒驚秋如出一轍的容顏,襯著冷冽的眼眸,美得仿佛是冰雕出來的美人一般,讓人遠遠看著,就覺得渾身發寒:「你今天去醉月樓了?」


    對於那白衣勝雪的人知道他的行蹤,寒驚秋倒是一點也不吃驚,猶豫了片刻,他點了點頭,從懷裏取出一隻精巧的荷包,放在那幅冬梅傲雪圖上:「驚秋自知犯了寒家家規,隻是,事關青玉臥牛,驚秋才會去醉月樓與段家人相會……」


    雪白的手拿過荷包,打開,取出裏麵那隻晶瑩剔透的玉牛,冷冽的眼眸裏帶著探尋:「他就這麽給你了?」


    「不是給。隻是按著模樣,把那隻大的做出來。」寒驚秋看著那雙冷冽的眼眸,斟酌著字眼柔聲低語。


    「做隻大的?」輕哼一聲,那張冰徹的容顏流露出一抹不屑,「他是覺得還不夠亂嗎?」


    「驚秋覺得他的主意還是不錯的。所謂水至清則無魚,不按牌理出牌,在暗處的人,若是亂了陣腳,對我們來說不是更有利嗎?」寒驚秋看著那張臉龐上的神情,忐忑地低語。


    那雙冷冽的眼眸微微一轉,在那張清潤的臉龐上仔細地端詳了片刻,忽地皺了皺眉,眉宇之間流露的不悅,讓那身冰寒氣息更加地濃厚,良久忽地輕歎了一聲,從袖中取出一張薄薄的紙,遞給寒驚秋:「驚秋,這是知府的文書。」


    纖細的手指快速展開,看著那紙上所寫的,清潤的臉龐顯出一抹驚異:「爹,知府大人分明是在為難我們玉石齋啊!」


    「為難。」那白衣勝雪的絕美人物,竟然就是玉石齋的當家,寒驚秋的爹——寒文止。與寒驚秋如出一轍的容顏,卻因為那股冰冷而顯出完全不同的美麗,眼角眉梢淡淡的細紋,讓他看起來不再年輕,卻讓他更多了一種歲月的滄桑感。他低下頭,看著那一枝傲雪寒梅圖,「他們是官,我們是民,民不與宮鬥,我們隻能照辦,如果不照辦,寒家就無法再存續下去。」


    「可是,爹……」看著那冰冷的氣息化成濃濃的愁緒,寒驚秋抿了抿嘴,「段今生這樣做,未嚐沒有好處。大的青玉臥牛完全沒有下落,假的出來,持有真的那一隻的人,必定坐不住,會自暗處現身……」


    靜靜地抬起眼眸,寒文止看著那個長得與自己十分相似的容顏,出聲打斷了他的話語:「段家少爺長得好看嗎?」


    愣了愣,寒驚秋眼前浮現出那一雙桃花眼,臉忽地一紅,訥訥地點了點頭。


    寒文止歎了一口氣:「為了青牛的事情,也是為了寒家好,這個家規犯得有理由,我不會罰你。青牛的事情既然已經交給你去辦了,要怎麽做就不需要再來問我。我有些累了,你下去吧。還有……」


    看著聽到他的話之後轉身離去的身影,寒文止忽地出聲叫住了寒驚秋:「記住,不要與段家人有太深的糾葛。」


    「是,那麽,孩兒告退了。」看著那露出幾分疲倦的絕美容顏,寒驚秋低著頭,緩緩退出了亭子。


    擺了擺手,看著那漸漸遠去的青衫身影,從桌上拿起那隻透著瑩瑩青光的玉牛,寒文止的容顏帶著一抹憂慮:「隻不過是一對青玉臥牛,想不到竟然牽扯出許多恩怨。段家天繡坊總號被燒,又有人闖進段家,看起來……」


    「老爺。」


    一陣輕悄的足音,在亭子外站定。


    寒文止抬起頭,看著那人,低聲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


    聽了對方的話,白皙的手緩緩地捏緊了掌心裏小巧的玉牛,寒文止帶著困惑,喃喃地低語了一聲:「這青玉臥牛,究竟有著什麽樣的秘密?竟然有那麽多人要找它……段家又與它扯上了什麽關係?那些人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與段家為難?」


    回答他的,隻有無盡的沉默……


    ***


    玉石齋的小樓後麵,有一個院子,院子裏還有一幢兩層的小樓,四周高聳的青鬆,將小樓與玉石齋隔了開來,因此顯得很幽靜。


    鬆林裏,神色匆匆的孟星海手上捧著一隻匣子,正三步並兩步的往那小樓走去。推開小樓雕花的大門,樓裏的幽靜並沒有讓他感到奇怪,他隻是快步地走向樓梯,走到樓梯盡頭的時候,他輕輕地叩了叩門:「少爺,您在嗎?」


    門裏麵,清柔的聲音飄泄了出來:「進來吧。」


    「是。」孟星海推開門,走了進去。


    幽靜的小樓裏,飄散著熏香的溺溺青煙和淡雅的香氣,讓這小樓的氣氛很是優雅。孟星海走進去的時候,小樓半卷的竹簾裏,修長的身軀衣衫半褪,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膚,他低下了頭:「少爺,這是您要的東西。」


    將身上半褪的青衫拉起,遮住了身體,坐在牆角,看著銅鏡裏那張清俊的容顏,從桌子上取過一張薄薄似紙非紙似皮非皮的東西,對著銅鏡緩緩地貼合在臉頰上,鏡子裏,清俊的臉龐立刻變成了一張普通的臉。


    再從桌子上拾起筆,沾了些許的墨,在那還顯得有些細致的臉龐上加上幾筆,那份細致立刻隱沒。再從桌子上取過一個圓圓的盒子,打開盒蓋,從裏麵挖出了一團黑糊糊的東西,均勻地抹在臉上,手上,白皙的肌膚立刻變成了勻稱的黝黑色澤。


    鏡子裏的人,顯得有些憨厚,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鄉野村夫,那模樣,卻是段家新進府沒有多久的花農——韓七。


    「少爺,」孟星海隻是低下頭,當作沒有瞧見,將手上的匣子放在桌子上,然後退開了兩步。


    韓七,不,寒驚秋清潤的眼眸轉頭看了看,然後站起身,走到桌邊,伸手拿過那份量頗沉的匣子,打開,看著裏麵厚厚的一迭冊子。在桌邊的椅子上坐定,小心地翻看著裏麵的每一本冊子,看著,看著,眉頭忽然皺了皺:「這杜重九是什麽人?」


    「杜重九?」孟星海挑著眉頭思索片刻,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接著道,「他是段夫人的堂侄。已故的段夫人年幼時便雙親俱亡,是由堂伯一家照顧。嫁入段府後三年,段夫人堂伯一家遭了變故,全數亡故,隻留下了杜重九一點血脈。段夫人聽說後,便將他接到了段家,一直在身邊照顧著。因為段夫人視如己出,所以這杜重九算得上是段家的二少爺。」


    「你是說杜家所有人全部亡故?」寒驚秋皺了皺眉頭,臉上的人皮麵具顯出一點困惑的表情。他的人皮麵具製作精良,不但麵容生動,連表情也與真正的臉孔一般無二,讓人看不出來,「是因為什麽?這杜重九又是什麽本事,竟然能夠平安活下來?」


    「當年杜家的變故究竟是什麽事情,星海一直查不出來。唯一知道的是,這杜重九當年能夠活下來也不是他有什麽本事,隻是恰好他在段家陪段夫人,回家之後才發現全家人都已經亡故了。所幸段夫人還講一些情誼,照顧了他十幾年。」孟星海側著腦袋搖頭,「他在段家長大,前些年他成人禮後,接掌生意的段家少爺將幾家天繡坊交給他去經營,不過他在這方麵倒沒有什麽本事,那幾家天繡坊生意一直不好。」


    「這裏寫著他幾個月前去了六安和葉歧?」寒驚秋的手指,指著冊子裏的某一處,低聲問著,清潤的眼眸裏透著冰冷。


    「六安和葉歧……」孟星海愣了愣,低頭看著寒驚秋所指的地方,回想了片刻,想起幾個月前,這隻青玉臥牛就曾經出現在六安和葉岐,「少爺,看起來似乎是過於巧合了。時間上與青玉臥牛出現的機會吻合,看起來,這隻青玉臥牛與這杜重九似乎有著不小的關聯呢!」


    「杜重九嗎?」寒驚秋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現在還不好說,不過,這杜重九需要注意著。天色不早了,我該回段家去了。」


    「是。少爺請多加小心。」孟星海看著那修長的身影推開了窗子,然後消失在無盡的黑幕裏,眼神中帶著幾抹憂慮。身後,輕盈的腳步聲讓他回過神來。轉過身,看著那一身白衣的冰豔容顏,他恭敬地行了個禮:「老爺。」


    寒文止看著洞開的窗子,擺了擺手,良久才輕歎了一聲道:「這個孩子,竟然易容去了段家,星海,他這樣子已經有多久了?」


    「回老爺,少爺到玉石齋第二日,便去了段府。」孟星海低下頭,神情有些緊張。


    「第二日……」慢慢地走到窗前,聽著窗外傳來的幽幽琴聲,冰豔的容顏上帶著一抹憂慮,「這麽算起來,應該有大半個月了呢……這個孩子,莫不是……」


    唉……


    對凡事向來淡然處之的驚秋,為什麽會對段家那孩子如此在意呢?


    ***


    段今生蜷縮在陰暗的角落裏,深幽的桃花眼眸看著自己所在的地方,一間很小很小的房間,似乎是不想讓他猜出這裏是什麽地方,所以沒有任何多餘的擺設,隻有一張床,看起來顯得很冷清。


    月光,透著床頭一個小小的窗戶照了進來,給了這昏暗的房間一點清輝。窗子很小,沒有辦法脫身。但是,窗子雖然小,卻可以透過那個小小的窗子去看他現在身處的位置。隻是……


    渾身酸軟無力的他,被捆得緊緊的,根本沒有辦法站起身去看一看這房子外麵的情景。


    一陣風透過窗子吹了進來,同時吹進一股隱約的殘香。那不是花香也不是脂粉香,是寺廟裏麵常有的檀香味。聞起來有一種寧神的功效。他喜歡這種味道,因為讓他覺得心緒平靜,不會為自己現在的處境感到煩躁。


    有這種香氣的地方,而且濃到連這麽一個小房間都可以聞到的地方,除了寺廟之外,他想不到別的。


    江淮城沒有什麽寺廟,隻有城外的鳳凰山上有一座道觀。那座道觀敗落已久,沒有什麽人,但是幾年前來了一個道人,將道觀回複了起來。雖然不受香火,但是這檀香,總是會點的吧……


    動了動被捆綁起來的手,長久地被捆著,血液已經不太通暢,特別是右手,更是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刺痛。如果再這樣捆下去,這隻手怕會廢掉呢!


    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手指緩緩地動了動,那捆住他的繩索慢慢地鬆了開來,兩隻手也就脫了桎梏。


    伸出左手,從懷裏拿出了寒玉膏,然後捋起衣袖,將藥膏小心地塗抹在手上,清涼的感覺讓他微微地眯了眼。寒驚秋給他的藥膏果然有效,手上的麻木感立刻消散了不少。


    他昏迷前聽到的聲音,聽來像是重九的聲音呢……


    重九回來了嗎?


    腦海中浮現了一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表弟杜重九與他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兩個人的感情十分要好,是無話不談的好兄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兩個人的感情開始淡去。


    原本做事認真的重九,臉上開始浮現著漫不經心,行事更是放浪不羈,整天混跡在花街柳巷,到處拈花惹草。為了讓家裏的人減少對重九的不滿,他將幾家經營得十分不錯的分號交給他管理,可是沒有想到,那幾家分號,短短幾年時間就臨近關門大吉。


    為了平息段家各掌櫃的不滿,所以段今生將杜重九派到了南疆的分號。那裏十分荒涼,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引起杜重九的興趣。可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可以經常聽到下麵的掌櫃們提起重九在各家分號提銀子,去其它地方花天酒地的消息。


    如果不是娘臨終前千叮嚀萬囑咐要好好照顧重九,他還真想把重九逐出段家。


    想必重九也察覺到了他心裏的不滿,所以這幾年裏不曾回過段家。這一次偷偷地回到江陵,是來找他的?


    重九有能力對抗他了嗎?


    重九雖然做事放浪,卻還是很精明,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可能主動對他挑釁。是剛才那個人嗎?


    一想起剛才那個人的要求,段今生的眉頭又皺得更緊了。不會是重九吧?如果真的是他,為什麽要的隻是青玉臥牛?要段家的所有產業不是更好?


    會是重九嗎?


    如果真的是重九,那隻青玉臥牛又與他有什麽樣的關聯?是他殺了石問,盜了青牛?重九年少的時候雖然曾經習過武功,可是又怎能與那江湖中經驗老到的高手相比?


    石問。人稱鬼斧神工,在江湖高手榜裏排名在前一百名之內。重九不可能敵得過石問。更讓人覺得蹊蹺的是,石問死在毒下。重九根本不會用毒,所以,應該不會是重九……


    那隻青玉臥牛牽扯到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複雜,他不希望重九也牽扯在裏麵。畢竟,娘親臨終前,最大的牽掛就是重九了。


    他應該主動出擊了吧?這樣子下去,隻會坐以待斃呢!


    所有的一切,就等著韓七到來了。


    ***


    寒驚秋回到段府攏翠園的時候,發現他那間雖然不寬敞,但也算不上小的房間裏擠滿了人。他在段府的時間沒有多長,認識的人並不多。但是在到段家之前,他就對段府裏的所有人進行了一番打探。


    他記得站在門邊的那個嫩黃衣裙,圓臉大眼的丫環,是段今生的貼身丫環,煙秀。


    站在靠門裏麵不住往外張望的那個小廝,眉眼之間透著機靈,一看就是個人精。那是段今生的貼身小廝,段北。


    再往裏麵一點,站在牆邊那個圓圓胖胖白發白胡子的老頭,看起來雖然和藹,可是眼睛裏不時閃過的精光,卻讓人不能小瞧,那是段家的總管,段福。


    坐在床上的……


    寒驚秋心裏微微地吃了一驚。


    坐在床上的那個人,在之前對段家的調查裏,沒有提到過一個字。但是,看段福對這個人的恭敬樣子,他也能猜得出這個人的身份。這個人,十幾年前在江淮城裏呼風喚雨,卻在五年前突然因病而深居簡出的段家家主——段天漠。


    眼睛小心翼翼翼地看著那個人,眉目俊朗,氣宇非凡,歲月在他身上沒有留下多少痕跡,有的隻是精明和幹練。


    傳言段天漠是因病將段家所有的產業交給了兒子段今生掌管,隻是現在看起來,這段天漠除了臉色蒼白點,看起來神清氣爽,氣定神閑,哪裏像是傳書中病入膏肓,沒有多少時間好活的樣子?


    心裏覺得奇怪,寒驚秋臉上的表情帶著不安與惶恐,更多的是緊張。他現在是韓七,一個鄉野村夫,在這段府裏隻是一個小小的花農。單是麵對管家就應該有這樣的表情,更何況那坐在床上的人所散發出來的氣勢更加驚人,所以,他的表情是沒有錯的:「福,福伯,這,這是……」


    「你就是韓七?」


    那高瘦的身影踏進來時,段天漠的眼光就在打量著這個看起來其貌不揚的青年。這個青年看起來很普通,普通得讓人不想再看第二眼。這樣的普通,卻讓他感覺到了詭異,今生為什麽指名找這麽一個普通的人呢?


    正在他疑惑的瞬間,那人抬起了眼睛,看了他一眼。清澈美麗的眼眸,讓段天漠心裏猛地一震。


    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太像一個人了!


    強自壓下心頭的震動,段天漠讓自己的聲音顯得盡量平靜,問了一句。


    「小的,小的,是韓七。」寒驚秋低下頭,心裏想著段天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難道,他們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不可能呀,他隱藏得很好。而且他所捏造的背景,都是真正存在的。隻不過,真正的韓七,此刻是在寒家,而不是段家。


    「那好,你拿著這個東西,去城外九裏坡的觀雲亭等著。」從懷裏掏出了一隻精致的荷包,交給那低著頭,顫著身子的瘦高青年,段天漠的神情令人難以揣摩。


    城外九裏坡觀雲亭。


    那是一個很荒涼的地方。


    寒驚秋心裏有些茫然,他有些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要求是為了什麽?


    「記住要在子時之前趕到那裏,否則,今生就回不來了。」段天漠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讓人覺得那不是在說一件與他的兒子生死攸關的話題。


    寒驚秋身子一震,立刻想到的是,那些對青玉臥牛不懷好意的人,終於開始對段今生不利了。段今生怎麽樣了呢?


    心,猛地一絞。


    壓下心頭的慌亂,他接過那遞過來的荷包,也顧不得掩飾,轉身就走。現在離子時隻有半個時辰了。九裏坡觀雲亭離段家有十幾裏路程,他不快點走不行。


    看著那高瘦的青年身影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站在床邊上的段福有些不安地開口:「老爺,要備馬車嗎?九裏坡的路程可不近啊。這子時馬上就要到了……」


    「不必了。」段天漠已經肯定了這個韓七是誰了,所以,他擺了擺手,慢慢地走出了房間。


    有了寒家的人相助,今生是不會吃虧的。


    而眼下,首先要做的是,聯係寒文止。


    抬起眼眸,看著月朗星稀的天空,眼前出現了一張冷冽的絕美容顏,禁不住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三十年沒有見麵了,不知道他變了多少。


    一眨眼,就過了三十年了嗎?


    「福伯,給我備車。」


    三十年了,時間已經久得足夠讓人忘記很多事情了……


    ***


    寒驚秋跑得很急,瘦高的身形,在月光下快速地飛奔,遠遠看去像是一道輕煙。就在子時到來前,他到了九裏坡觀雲亭。


    夜風吹在身邊,透著些許的涼意,稍稍地收了盡情奔跑而引起的燥熱。站在亭子裏,倚在柱上,調勻呼吸,收斂氣息,卻怎麽也靜不下心思。


    看著掌心裏的那隻荷包,寒驚秋的額頭微微地滲出了一點汗意。他很熟悉這隻荷包的樣子,因為在不久之前,他才在醉月樓裏看過一模一樣的荷包。那時候,那個荷包裏裝的是那隻青玉臥牛。


    此刻手上的荷包裏,隻要用手指用力一捏,就可以摸到裏麵東西的形狀,圓圓的,感覺像是一顆珠子,很輕易就讓人知道那不會是什麽青玉臥牛。


    而寒驚秋也明白,真正的青玉臥牛此刻正在寒家,段家是拿不出那些人要的東西的。他想不明白段天漠心裏在想什麽,難道他就不擔心那些人拿不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對段今生不利嗎?


    離開醉月樓的時候,段今生明明還好好的,隻不過是稍微沒有注意,就讓那些暗處的人鑽了空子。


    段今生不會有事吧?


    他的手還沒好呢!


    段今生……


    想起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寒驚秋咬了咬嘴唇,想起爹問他的那句古怪的話語,心裏禁不住歎了一口氣。爹已經察覺到他的心思了。


    玉石齋裏的一眼,段今生這個人就縈繞在他的心頭,讓他不由自主地為之亂了心弦,所以,才會擔心到易容進了段家,守在段今生的身邊。


    隻是暗自的戀慕,也不可以嗎?


    寒驚秋咬了咬嘴唇,空氣裏一抹淡淡的幽香,讓他順著香味的來處望了過去,看到一個穿著灰白相間道袍的道人,正對著他露出妖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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