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要去見範綺英,而且是兩人一起去,可是真正成行,卻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後的事——因為範綺英碰到高烈宇那天,在病房外待了太久,見到他情緒也太激動,因此身體情況變糟,連續快要三天都處於高燒狀態。


    等到第四天,她開始才慢慢複原,而高烈宇也一直到了第七天,才帶著方織雪去醫院見綺英。他們的情緒都很緊張,尤其是織雪,眼眶一直是紅通通的,顯見情緒的激動。她一直緊握烈宇的手,手心裏都濕透了。


    老實說,她已經不知道她到底對學姊是什麽感覺了,是愛還是怨,是欣喜還是憤怒,甚至還是嫉妒,也許都有,也許都不是。


    但總而言之,學姊在她還有他的生命中占了好大一部分,他們幾乎都與範綺英有過最深切的交集,不管這交集是喜是悲,都是他們生命裏、感情裏與記憶裏,最深沉、最難以抹去的一部分。


    他們三個人都成為這人世間感情捉弄下的犧牲品,但相信誰都沒有怨言,至少這一路已經走過了。


    “你在緊張嗎?”高烈宇牽著她的手,關切問著。


    “有一點。”


    “……如果你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我們改天再來吧……”高烈宇想了想,做出這樣的提議。


    搖搖頭,“不!我想要見學姊,總是該見的,不能留下遺憾。”


    高烈宇點點頭,讚同她的說法,緊緊握住她的手,向她訴說自己的心。但願她能把心放寬,至於壞人、負心漢,就讓他來當。


    向櫃枱詢問範綺英的病房,高烈宇帶著方織雪,站在一間專屬豪華病房門前,兩人都深呼吸了一下。


    高烈字輕輕敲門,然後推開了門。


    一進門,方織雪就哭了,因為她終於看見了學姊——


    那個曾經在她心目中美麗大方有智慧的學姊,如今卻萎靡不振的躺在病床上,頭上戴著毛線帽,眼神裏空蕩蕩的。


    聽見開門聲,範綺英這才轉過頭,一眼就看見距離病床不遠處站著的一對男女,她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笑容裏縱使隱藏著心痛,她仍然發自內心的笑了。“織雪,好久不見了。”


    方織雪說不出話來,眼淚卻是一直掉落,她該說什麽?對不起,但我不後悔:我不是故意的,但我不後悔;我很抱歉,但我不後悔?


    老天!站在她麵前,方織雪才突然覺得自己無地自容,她好慚愧,慚愧到全身都在發抖。“學姊……”


    範綺英舉起了插滿點滴管的手,揮了揮,希望織雪靠近她一點。


    方織雪向她走去,淚水始終不停掉落,仿佛那如同水幕一般的遮蔽,可以掩飾她眼裏的傷痛與羞愧。


    範綺英看著她哭個不停,自己也忍不住的掉下淚水,兩個女人無語對泣,任由時間空間在病房內凝結。好多事情不用說,彼此都懂了,包括這段牽扯多年的難扯感情。


    擦擦淚水,範綺英努力笑了笑,“好了!不要哭了,再哭我又要發高燒了。”


    聞語,方織雪趕緊擦掉淚水,卻擦不盡心中哀思。


    這時,範綺英看向站在後方的高烈宇。“烈宇,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讓我跟織雪談一談。”


    高烈宇沉默了一下,點點頭,退了出去。範綺英示意方織雪拉把椅子,方織雪照做,在病床旁坐了下來。


    方織雪主動握住範綺英的手,感受她手心裏的冰冷,努力將自己的溫暖傳給她:而範綺英也回握她,似乎想藉此將自己的心思傳給織雪。


    方織雪想起她跟學姊過去的一切,高中時代,大自己兩個年級的綺英常常掩護她去練舞,幫她補齊落後的課業,甚至陪著她回到南部老家,說服兩位老人家讓她學舞。


    每當她的舞練不好時,總是學姊鼓勵她、陪伴她、安慰她;而她,卻是用這一切來回報學姊。


    她曾經想要斬斷這一切,所以她提了離婚。可是到頭來,她還是擺脫不了命運,擺脫不了自己真正的情感。此生,她真正對不起的就是學姊.“你怎麽從來都不告訴我……”


    “告訴你什麽?”


    “告訴我……你愛烈宇!”


    淚水再度湧出,“我不敢說,老實說,我也從來沒想過要說,我想隻要你們好就好了,我沒關係,而且,我怎麽敢跟學姊爭……”


    “可是最後,真正得到烈宇的是你啊!”


    方織雪沒敢說話,隻能看著範綺英思緒飄得好遠好遠,感覺到她的心痛,自己也跟著心痛。


    是什麽樣的糾結竟這樣牽住彼此,這麽久了,他們三個人沒有人有辦法走出來!


    “你知道嗎?他其實好愛你,但是他不敢承認,他一直以為他自己還愛我,不能接受自己竟然愛上了別人,所以他才會選擇跟你離婚,選擇自欺欺人。沒想到一向聦明的高烈宇,竟然也會做出這種蠢事!”


    方織雪默默聽著、默默流淚,一句話也沒有回,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回應什麽。


    她不是什麽感情的贏家,學姊也不是輸家,他們隻是人生棋盤上受到命運擺弄的棋子,順著心意去走,隻能傷害到別人。


    而有些人更是注定被傷害!三個人,總要有人退出,一開始是方織雪選擇退出,但這才發現她跟烈宇之間牽了更多的線,縱使身已遠,心裏仍想著他,斷不了了。


    “我退出了,或許當年我決定與烈宇分手,拿掉孩子的時候,我就退出了。”範綺英說得酸楚,“或許該這麽說,這幾年來,我根本不曾進入你們之間。”


    “學姊,是我的錯,我不該……”


    “不對!真要說誰錯,那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錯失了這麽一段感情。跟你無關……”


    坐在病床邊,淚水不斷掉落,哭個不停,方織雪不知該怎麽辦,今天來似乎就隻有哭。


    “你會後悔嗎?”


    方織雪看著她,本來想說些謊,可是麵對這段感情,不諭好壞,她的想法都是一樣,“對不起,我必須老實說,我沒有後悔。”


    點點頭,很是欣慰,範綺英提起一口氣,“織雪,從今以後,你要幸福。烈宇……會給你幸福的。”


    “學姊……”她不能自己的放聲大哭,想起範綺英的病,想起她的這般祝福,想起自己曾經介入學姊的感情,她不能自已的感到自責,卻也知道自己並不後侮,兩種情緒煎熬著她,她默默忍受。


    因為她知道,學姊現在正遭受比她更大的痛苦,不論是身體上的病痛,還是心裏的傷痛。


    “還有一件事,織雪,你一定要再回到舞台。”


    抬起頭,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她,看著範綺英也跟著落下淚。


    “我真的好遺憾,都是因為我才害得你受到這麽重的傷,織雪,我知道你可以的,請你一定要加油,重新回到舞台。”她一路看著織雪進入舞蹈界,展開舞蹈生涯,看著織雪在舞台上快樂的飛舞,愉悅的奔馳。


    如果織雪是因為她而折了舞翼,範綺英不會原諒自己的。


    “學姊,我會努力的。”


    “如果……”她望著織雪,笑了笑,“如果你有機會回到舞台上表演,記得幫我在台下留個位置喔!”


    方織雪點頭,“到時候學姊一定要回來看喔!”


    範綺英淒然一笑,“就算我不回來了,你還是要留個位置給我喔!”


    方織雪全身一僵、內心一痛,似乎聽出她語氣裏訣別的味道。一時間她不知該如何回應,隻能不斷落淚,不停哭著。“學姊,你會怪我嗎?”


    想了想,眼裏一片黯淡,“說不怪是假的,可是我沒有多少時間好怪了,我知道我到頭來還是會祝福你的。”


    方織雪又哭出了聲音,伏在病床旁。


    這時,門外的高烈宇仿佛聽見了她的哭聲,急急敲了門,立刻走了進來。“織雪?你怎麽了?”


    範綺英挑挑眉,“緊張什麽?你以為我會把織雪吞了啊?”


    方織雪抬起頭,笑了笑,搖搖頭,“我沒事。”


    “沒事就好……”


    麵對眼前這兩個女人,一個他曾經愛過,一個則是他現在所愛,未來也會繼續愛下去的女人,高烈宇心中百感交集。


    一個女人他注定對不起,一個女人他舍不得對不起,所以他隻能做出這樣的選擇,他願意承擔起一切指責與罪名。


    看著範綺英,“綺英,這輩子我注定對不起你,我願意窮盡一切來補償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你的病,你必須趕快解決,趕快複原。如果你要我幫忙,你盡管開口,我一定做到。”


    “烈宇,你以為隻有你家有錢啊!別忘了我也是有錢人,如果出錢可以解決的事情,對我來說是最簡單的事情。”


    高烈宇聳聳肩,“我還是希望你能好起來。”


    方織雪也點頭,“學姊,你一定要好起來,我現在開始幫舞蹈團編舞,以後說不定有機會演出,你一定要來看。”


    範綺英笑了笑,是該道別了,“這次找你們來,是要跟你們說再見,下個月我就要去美國了。”


    “你要去美國?”


    “我父親托人在美國找到合適的骨髓,要讓我移植,等我的身體調養好,下個月就過去動手術。”


    “既然這樣就好。”


    握住她的手,“學姊,到那邊你一定要聯絡我,讓我知道你的消息。”


    點頭,也緊握織雪的手,這一握,讓許多話都不用說了,許多想法,彼此都懂了,也有許多想法,這輩子都不用再提了。


    或許曾有恩怨,但此刻也沒有了,但願彼此都幸福,走出自己的荊棘路,不管是走向幸福,還是尋回健康,不管是兩個人走,還是一個人走。


    最重要的是,走的時候不要怕,走過了也不要後悔。


    一個月後,範綺英趁著身體狀況最佳的時候,啟程去了美國,她沒有告訴方織雪他們,她不打算回台灣了,如果病重,就留在那裏;就算能複原,也留在那裏,或許能找到她的春天。


    織雪的心一直很沉,仿佛壓著什麽一樣;高烈宇知道,她一直為了綺英的離去而傷感,常常一個人落淚哭泣。


    他不希望見到她這樣,相信經過那一麵之後,綺英心裏也沒了芥蒂,自然也不會想見到織雪這樣。


    那一天,他的那些好朋友再度舉辦聚餐,包括章勁、範貞綾、顧鵬飛,甚至連單文齊都順利帶著他的新婚妻子李富美前來參加;至於高烈宇,當然是帶著方織雪,還有他們的寶貝兒子小傑。


    小傑很可愛,惹得剛懷孕的範貞綾一直跟他玩,連一向冷靜的李富美,看到惹人憐的小傑都笑得很開心。


    範貞綾得了失語症,隻會咿咿啊啊、比手畫腳,可是說話隻會童言童語的小傑倒是跟她溝通得很順暢。


    至於單文齊則湊在一旁,“小傑,叔叔教你怎麽變成大帥哥。”


    李富美吐他的槽,“你要是聽單叔叔的,你就真的完蛋了。”


    高烈宇也笑了笑,“什麽大帥哥!分明就是痞子大帥哥!單文齊,你少教壞我的兒子。”


    小傑笑得很開心,這些叔叔、阿姨都很有趣,可是他還是看向了媽媽,發現媽媽好像心情不太好。“媽媽。”牽住媽媽的手。


    方織雪驚醒,意識到小傑在擔心自己,立刻自責自己這個母親是怎麽當的,趕緊回牽住孩子的手,對著孩子笑了笑。


    範貞綾見狀,立刻拉了拉章勁的衣袖,咿咿嗚嗚的叫著,隻見章勁一直點頭說好。


    單文齊挑眉,“小貞在說什麽啊?”


    章勁聳聳肩,“她說,她也要生一個這麽乖的兒子。”


    方織雪笑了笑,知道能擁有小傑是她的福氣,而現在她也擁有烈宇,她已經擁有幸福了。


    可是她的心好痛,一想起學姊就會更痛,無法自抑。


    學姊呢?


    學姊的病會好嗎?學姊能得到幸福嗎?上天會垂憐學姊嗎?


    她為學姊祈禱,希望學姊一切平安。


    她的幸福竟然是以一個人的不幸換來的,這樣子她永遠無法心安,也無法真正的幸福。


    所有人都知道她心情的低落,也知道關於範綺英的事情,但他們不去戳破,選擇讓方織雪自己去想開。


    很多事情總不能兩全,甚至應該說,不到最後人生旅途中還會發生怎樣的事情,出現怎樣的人,又有誰會知道?


    先得到幸福的,必須努力讓自己更幸福,因為這是背負著許多人的祝福,甚至是割舍。


    章勁舉起酒杯,“慶祝阿齊終於帶著李富美回來了,另外也慶祝烈宇帶著方織雪回來了。”


    眾人舉起杯,方織雪也舉起了杯,笑了笑,小傑更模仿大人,舉起手裏的果汁,跟著大家幹杯。


    喝完酒,章勁笑了笑,看著顧鵬飛,要娶老婆啊?”“鵬飛,現在就剩你了耶!你什麽時候才


    顧鵬飛很會四兩撥千斤,立刻將難題丟給高烈宇,“烈宇跟織雪也還沒重新結婚,你們先解決他們吧!”


    這一招有效,果然眾人焦點都放在高烈宇與方織雪身上,連小傑都轉頭看向父母。


    這時,高烈宇站起身,拿出一個紅色小盒於,裏頭裝著一枚鑽石戒指。他對著方織雪,單膝點地。


    “好戲上場囉!”單文齊興奮大叫。


    高烈宇不管他,逕自打開小盒子,對著一臉驚訝的方織雪說著,“織雪,上一次結婚,我連求婚都沒有;這一次讓我補齊,請你嫁給我。過去這些年來,我讓你吃了很多苦,我希望未來的日子裏,我可以讓你幸福,請你嫁給我。”


    方織雪還來不及反應,一旁的章勁與單文齊倒是很捧場的大叫——


    “好惡心啊!這不是高烈宇!這不是高烈宇!”


    “沒想到高烈宇也會說這種話,真是一項新發現,趕快做筆記……”


    兩個男人像孩子一樣大吵大鬧,一點都不安分,立刻被他們的老婆範貞綾與李富美製止。


    “安靜一點,單文齊。”


    “啊……咿……阿……勁……”


    方織雪不管這些混亂,她的眼裏隻剩下這個英俊的男人,他的臉上閃耀著光芒,嘴裏訴說著愛意,以及種種的承諾。這些就是她要的,也是她想了好久的,可是現在的她……


    怎麽能接受呢?


    學姊還在美國等著動手術,生死未卜,手術完成以後,身體複原了,學姊是否能得到幸福呢?還是得孤單一個人呢?


    方織雪既是感動又是難過,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自處,眼眶裏的淚水就這麽落下。


    單文齊還在大叫,“現場實況報導,女主角感動得哭了出來,男主角繼續跪在地上,等待她點頭答應……”


    “單文齊,安靜。”


    方織雪看著高烈宇,“對不起,烈宇,我現在不能答應你。”


    像是把音響按靜音一樣,包廂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方織雪會拒絕,隻能靜聲等待她跟烈宇看誰先開口。


    “為什麽呢?”


    方織雪含著淚,“烈宇,我好愛你,我愛你好多年,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愛上你了。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學姊生了病,一個人去了美國,孤孤單單的,所以我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得到幸福……”


    “……”高烈宇無語,隻是靜靜聽她說,了解她的想法。


    “至少……等到我確定學姊恢複健康了,或是得到幸福了,我們再結婚,好嗎?”


    高烈宇心疼,知道她將所有的自責與痛楚都背在身上了,他還能說什麽呢?這個女人,隻能說她善良啊!“我知道了,我答應你。”


    方織雪臉上露出笑容,“謝謝你。”


    高烈宇不顧眾人還在,趨身上前抱住了織雪,“說什麽謝謝,我才要謝謝你謝謝你讓我回到這個家,謝謝你原諒我的愚蠢與傷害,謝謝你……”


    現場又響起一陣歡呼,連小傑都笑得好開心。單文齊還大叫,“小傑,把這招學起來,看清楚了,這就是你老爸的真麵目


    所有人哈哈大笑,方織雪感染了愉悅的心情,也笑了出來。


    愛情像種子,灑滿了整個空間,也播人人的心上中,開出的花,叫作幸福。


    時光如飛梭,兩年就這麽過去了,小傑終於上了小學,高烈宇與方織雪依舊沒結婚,不過倒生了第二個孩子,是個女兒。


    而他們的家也從靠近學校的小公寓搬到了另一間比較寬敞但溫馨的公寓內,這就是他們的家。


    這兩年來,方織雪隻收到範綺英的一封來信,僅隻隻字片語,告知手術順利成功,還在觀察術後狀況,但應該有機會複原。


    那時的她好激動,得到故人的消息,真的是人世間最令人開心的事情。


    織雪馬上動筆,也寫了一封信給學姊,告訴學姊如果學姊沒有痊愈,沒有得到幸福,她就不嫁給烈宇了,至少藉此鼓勵學姊努力戰勝病魔。


    可是,學姊從此再也沒有回過信了。


    方織雪知道,學姊一定會很努力的,總有一天她會接到消息,親耳聽到、親眼看到學姊得到幸福,讓她、烈宇,還有學姊三個人這一生中最大的遺憾可以畫下句點。


    至於烈宇,他待她很好,無從挑剔,他給的愛,純粹而專注,作為她堅強的後盾,甚至這個男人也是一個好爸爸,努力照顧家庭,也成為她的動力,讓她可以努力帶著學校的舞蹈社團,重返舞台。


    有時候她甚至以為,他們從來沒有經曆過什麽悲歡離合一樣,好像一開始他們就牽著手,就打算這麽一直走下去。


    關於結婚的事,烈宇沒再逼過她,但總是一直提醒她,“你如果想嫁我了,記得要通知我喔!”


    翻白眼,“我不通知你,我還能通知誰,隔壁老王啊?”


    高烈宇皺眉,“這個笑話不好笑。”靠在他懷裏,知道這將永遠成為她的避風港。


    時間不斷過去,對於高烈宇與方織雪而言,範綺英其實已經離他們很遠了。可是就在那一天,織雪帶領的學校舞蹈團公演,他們還是在台下幫綺英在第一排留了個位置。


    這是承諾,說到就要做到。他們聯絡不到綺英,自然她本人也就無法到場,但至少他們留了位置。


    演出那天,所有演出的小朋友都很緊張,擔心台下一個觀眾也沒有,但方織雪倒是看得很開,不管有沒有觀眾,該自己演出的總要演好。


    好比人生,很多時候沒有人觀賞,也沒有人在乎我們的演出,但是卻要為自己扮演好每一個角色,成為自己人生的最佳主角。


    小朋友可能還聽不懂,但是方織雪卻是有感而發。不過這群小舞者上台演出之後,這才興奮的發現,台下滿滿的都是人啊!


    原來,高烈宇、章勁、翠文齊、顧鵬飛,買下了所有的座位,不隻帶著自己的老婆小孩來看,甚至招待了好幾家的孤兒院院童,讓他們看免費的表演,等一下在外麵還請來飯店辦外燴,讓大家飽餐一頓。


    方織雪知道了以後,不禁搖頭苦笑,原來這男人最近瞞著她一直在聯絡東、聯絡西,就是在處理這個啊!


    真的是……感謝他了。


    小舞者在台上賣力舞動身軀,台下的觀眾看得也很專心,不時爆出熱烈的掌聲,就連章勁的老婆範貞綾都高興得跳起來好幾次。


    “拜托,老婆,坐好啊!”


    “啊……”


    單文齊這時也高興得跳起來,立刻被李富美拉住,“單文齊,你以為你在聽演唱會啊!你看小傑都坐得住。”


    小傑乖乖坐著,看著台上的演出。他不懂舞蹈,但是事實上,他最想見到的就是媽媽站在台上。


    小傑身旁的高烈宇也是一樣的想法,而在高烈宇的座位旁,正是他們為了範綺英留下的位置。


    看了看空蕩蕩的座位,縱使知道她本來就不可能來,心裏不免有點遺撼。高烈宇的心早就毫無雜質了,隻是遺憾,沒有機會再見這個老朋友一麵。


    兩個小時過去了,演出即將結束,這時台下觀眾席看不到的是,後台正在鼓噪,許多小舞者都簇擁著方織雪,希望她可以上台。


    “可是老師又沒有上去跳。”


    “沒關係啦!這舞是老師編的啊!”


    “對嘛!老師,一起上去謝幕嘛!”


    受不了這些孩子一個接著一個央求,方織雪隻好鼓足勇氣,踏上她已經睽違了


    謄光很刺眼,台下的鼓掌聲幾乎要讓屋頂翻掉,方織雪發現自己雙腳竟然在發抖:心裏既是興奮,也是緊張。


    她站在舞台中央,舞者都站在後方,似乎代表了將功勞都歸給了方織雪。而這時,台下的親朋好友,都看著方織雪站在舞台上。


    小傑早就坐不住了,立刻站起來大叫,“媽媽!你好棒!”


    方織雪笑出聲音來,很不好意思的點點頭,看著台下第一排的兒子,當然也看見坐在兒子身旁的高烈宇。


    她從他眼睛裏看到了好多情緒,有欣慰、有深情、有欣賞、有讚美,還有許多許多她解讀不出來的情緒,或許她要花上好幾十年來解讀。


    她對他一笑,高烈宇感覺到了,不禁站起身,拍起手,甚至開了口,大聲喊著,“老婆,我愛你。”


    “媽媽,我也愛你喔!”


    坐在另一邊,不過剛滿一歲的小女兒也喊著,“媽媽!”


    坐在他們身後的單文齊對著老婆李富美笑說:“你看,這家人都是性情中人啊!”


    所有人都笑了,欣慰的笑、祝福的笑,都是給這經過一番苦難的一家人。


    方織雪站在舞台上,先是深深的一鞠躬,再來帶領著所有舞者一起鞠躬。就在這個時候,她都懂了。


    她能不能再站上舞台,能不能再舞動身軀,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夠幫助這些孩子讓他們都可以站上舞台,可以盡情舞動身軀,這樣就夠了。


    而她自己,已經找到了可以陪伴她一生的舞伴,他們會永遠站在人生舞台上,跳出獨屬於他們的步伐與旋律。


    突然間,方織雪看到了前排那空出來的位置,她笑了笑,把祝福寄給遠端的人


    學姊,我回到舞台了。


    我跟烈宇很幸福、很快樂。


    但願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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