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佩頓從醫院一回來就聽管家說起遠在美國的朋友打來了電話,顧不上洗澡,就打來了電話。


    “怎麽樣?是順產嗎?”薩姆蘭關切地問候。


    “啊,很順利,母女平安。”


    “嗯,那就好,那就好,”警官嗬嗬地笑著,“恭喜你呀,得了孫女。”


    “謝謝,薩姆,你打電話來有什麽事吧。案子辦的怎麽樣了?”


    “不大好。保羅,你認識一個叫做賽斯.沃勒的人嗎?是個三十多歲的心理醫生。”


    “不,不認識,他在哪兒開業?”


    “波特蘭市。”


    “薩姆,我可是住在英國約克郡啊。怎麽可能認識你那裏的心理醫生!”


    “但對方認識你。哦,他是個中國人。”


    “中國人……長什麽樣子?”


    “大約六英尺高,身材勻稱,膚色很白,不戴眼睛。有印象嗎?他說和你曾見過一次,你還把我跟你的合影給他看過的。”


    “哦,我想起來了,那是12年前我中國之行結識的一個年輕人。他那時候的名字叫什麽花兒來著……”


    “啊?花兒?”


    “是啊,好像是,嗯,百合?……啊,不,是蓮花,蓮花,他叫艾蓮。”


    “艾蓮……”


    “這麽說,薩姆,你見到他了。他一定給你幫了不少忙吧。”


    “你怎麽知道?”


    “如果真的是他,就一定可以幫助你的。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不到21歲,就已經算是老手了。”


    “你指的是哪個方麵?”


    “犯罪心理學方麵,當時我也很驚訝。中國的心理學研究發展得很緩慢,他那時候在一所並不出名的大學學習。你知道,如果他想出國的話,國外的高等學府也不會承認他的大學學曆,他必須從頭學起。但是,他在對案件背後的心理內容進行分析時卻準確而帶有預示性,我不理解他是怎麽做到的。看起來就像是無師自通。”


    “哦?可是聽他診所的一位小姐說他早就得到了ippa的高級谘詢認證啦。”


    “天啊,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輕人。那可是國際認證,走到哪兒都吃得開的。如果是他的話,我想也很可能,他以前在國際心理學刊物上發表過論文。薩姆,你知道我不是自傲的人,但當中國的官員把他介紹給我的時候,我確實沒當回事。不過我們坐下來一起聊你的案件時,我發現他的直覺極為驚人。對於殺手的分析頭頭是道,那時候,我還沒能把你的書寫完。我很高興能遇到這樣的年輕人,就和他一起用餐。他也很喜歡和我在一起,我給他談起不少案件,說真的,薩姆,幸虧我隻和他一起度過幾天,要是時間再多些,怕是也會被他問倒了。”


    “可他說你們是一麵之緣。”


    “哈哈,薩姆,你沒到過中國,當然不了解中國人的詞匯。我想他的意思是說我們隻有很少的接觸。”


    “嗯,我明白了。那麽,你見到他的時候,注意過他的左手嗎?比如說殘疾,或是有某種皮膚病。”


    “你為什麽要這麽問?我不記得。”


    “他一直帶著手套,谘詢的時候都不摘下來。”


    “……那也該是我離開中國之後的事情了。他身上確實有很多傷疤,可我不記得手上有啊。就是有,也用不著一直戴著手套。”


    “很多傷疤?”


    “嗯,每條胳膊上都有一二十道傷痕,你說我該用什麽形容?”


    “嚴重到需要遮掩嗎?”


    “我不覺得,他身上最大的一塊傷痕是被子彈擦過形成的燒灼痕跡。聽有關官員說,艾蓮曾經成功地製止了一起銀行搶劫案,也是那時候受了傷。不過我記得那是在右上臂。為什麽問這個?”


    “不,沒什麽,好吧,讓我們言歸正傳。你對麵具殺手有什麽看法?”


    “白種人,年齡約是30至40歲,應該沒有犯罪記錄。薩姆,我依照發現四具屍體的地址,查找了地圖,進行了心理地圖分析。”(下注:犯罪心理地圖是由英國著名犯罪心理學家坎特提出的。震驚英倫半島的連環奸殺案件中,被害女性達二十多名,最令人發指的是部分被害人被澆上汽油……在這起持續一年多的案件中,警方找到坎特博士幫助調查。經過不懈努力,坎特建設性地提出了心理地圖假設,根據案犯作案地址上的疑點,發現共有兩名彼此不通氣的殺手。隨後畫出了殺手可能居住的區域,並借助心理形象疑凶再現的方法,協助警方抓獲了兩名凶手。坎特於199?年在其著作《犯罪的影子》中正式提出心理地圖的科學解釋。作者鬥膽認為,他在書中依照這一方法對世界第一懸案“開膛手傑克”——此案過於著名,在此不再敘述——做出的標記和分析是成功且準確的。)


    白種人?薩姆想起小埃迪說黑色的人……不過,很有可能埃迪沒有看清楚,或者,那個人戴著頭套作為遮掩。


    “有沒有可能是黑人呢,或是替他種族的人所謂?”警官還是提出了疑問。


    “不太可能。我對歐美發生的眾多連環殺人案進行了大量的追蹤分析。我注意到一件有趣的情況,黑人殺手往往隻針對自己的同類,要麽就是出於報複而殺死白人,但是很少見既殺害黑人又殺害白人的。白人殺手就不一樣了,他們中有一些種族歧視者,一方麵他們把其他種族的人看作豬狗不如,另一方麵他們也攻擊自己的同類。你一定注意到了,殺手對屍體的殘害,也一定發現這與通常的案子有很大區別。殺手既然割去被害人的臉皮,那麽,又為何讓他們那麽快地被人發現?其目的是什麽,我還不能完全清楚,但可以斷定,他這種做法,首先基於他不正常的心理,還有就是他可能有著某一頑強的信仰或理論。剝去麵皮在這裏可能有兩個意義,第一,他不得不這麽做,有一種強烈的精神作為他行為的依靠;第二,他在標誌他殺人的特點。你給我傳真過來的作案地點,我已經看過很多遍了,並且,為了分析更準確,我聯係了坎特先生。他對我的觀點表示支持。警方每次都是先發現一具男屍,而後發現女屍,我們來看一下是為什麽。第一具男性屍體出現在南城的垃圾站附近,一般清潔工人都是很早開始工作的,他們很快發現了這個不尋常的東西。而第二具屍體出現在北城的公立公園湖邊,並且用大帆布進行包裹。雖然公園也很早就會有人出來散步,但是,由於屍體是前一天才被殺害的,你們那裏現在的天氣又比較涼。屍體不會馬上腐爛,也就不會有惡臭氣味馬上能吸引人們的注意。但是,如果有人走近湖邊,還是很快會注意的,因為屍體並沒有經過嚴密包裹。這裏的區別是,兩具屍體被人丟棄的方式有了小小的區別,似乎在殺手看來,這區別是必須要有的,後麵的兩具屍體也是類似的處理方式,這說明,殺手充分考慮了人類的天性,要求男屍應該在女屍前麵被發現,或至少是很希望出現這樣的局麵。這意味什麽值得研究,我和坎特在開始的時候都不確定。但是,我們回頭重新考慮了地圖結構後,發現了一個令人費解的地方。我按順序說下去,男屍,距市中心27公裏,女屍24公裏,男屍28公裏,女屍22公裏,我們當然不排除這是由於殺手必須棄屍的地理位置造成的。但他為什麽不反過來呢?把男屍和女屍的順序換一下,加上某種方式的處理,我想也可以使你們先發現男屍後發現女屍。這一點對殺手來說顯然是重要的。我和坎特再次看了地圖,第一天的兩具屍體分別位於城市的正南正北,第二次的男屍往東做了三十度角的偏移,女屍向西做了四十度偏移。如果除去這個小小的誤差。這後兩點又基本上連線經過市中心。我們的結論是,他如果以東向為正向,那麽這家夥正在以直徑向負軸(西)偏移畫著圓。因為隻有四具屍體,形成了兩個直徑,所以,我們還不敢肯定,但是,推測下一次出現應該是正東正西向,保留誤差。我們還注意到一個事實,這個圓並不是一個正圓,它總是在南向的時候稍微大一點兒。從地理位置來說,男屍總是比女屍更遠離市中心。這應該是殺手留下的痕跡,我的意思是說,它表示‘男在外,女在內’。這個現象是有意思的,我們在回頭看看殺手對屍體的破壞,他針對被害者的性器官,這裏麵顯然蘊涵一重意義,殺手憎恨別人的性器官,不論是同性還是異性。這一點和上麵的形成對照,對於性交的通常理解都該是女在外,男在內,但是,他不一樣,我們一致的懷疑是,殺手可能在某種程度上存在性功能障礙!但是,僅憑這一點無法解釋殺手的另一破壞——剝皮。我剛才說過,這不是一個黑人所做的,在這裏還有一個理由,黑人殺手不會費時間去做這種近乎瘋狂宗教教義的東西。麵具殺手則不一樣,他似乎公然表達自己對人類繁衍後代方式不滿,在他看來,這可能表示淫蕩,象征著人類的原罪。不論他是一個神的行刑者還是自己不能滿足正常性欲的複仇者,在他活生生殘害無助被害人的時候,他都以此得到精神上的滿足。”


    薩姆蘭警官依照心理學家的說法,在地圖上依次連接四個地點。在他的地圖上,還有一個地方離這個類圓形的邊界相當的接近,就是發現艾利的廢舊工廠……


    “薩姆,我接下來想說的就是你所謂的遺留物——釘子、火柴和硬幣——與其說凶手是打算給你們線索,倒不如解釋為,這是凶手必須留下來的東西。剛才說的,不管他是某一種宗教信仰的狂徒,還是複仇者,他都必須完成一種儀式性的東西,這像一種程序,是必須遵守的。抑或是他想通過這些表達自己的看法——無論是對這個世界,還是對他殺死的被害人。但是,這些東西被你們發現以後並不能依此找到殺手,這是意想之中的。殺手小心謹慎地洗去所有能追蹤的痕跡,卻留下這些,意味著一種暗語。”


    “暗語?”


    “是的,你也可以叫它做密碼。我的分析結果,可能表達這樣一種意思,‘看看,這就是他(她)被我殺死的原因’。合理的解釋這些密碼,可能得到新的尋找線索,但是,找到暗語的內涵可能會相當的費力,甚至它本身也許不具備偵查價值,而僅僅代表了一種說法,一種對犯罪‘合理’的解釋。”


    “你能解釋出這個密碼嗎?”


    “不,現在還不能,我和坎特對宗教沒太多研究,我們和一位宗教專家取得了聯係,但是,現在還沒有得到回複。還有,薩姆。”


    “嗯?”


    “我說的隻是一種可能,即便是來自宗教的狂熱,它也可能是邪教,畢竟沒有哪一種宗教上鼓勵對人類實行剝皮的懲罰。當然,也有可能,它與宗教根本無關,就像那些遺留物一樣,它可能出自另外的什麽。”


    “我知道了,謝謝,你還能把殺手的範圍再縮小一點嗎?”


    “薩姆,這正是我要說的。殺手在第一次犯案時,帶有一定的嚐試性,即便那可能是一個相當精妙的計劃,在首次實施的時候也不會有十足的把握。所以,第一次會離自己的住所較遠以此降低被警方抓獲的機率。第二次也有可能遠一點,當然這是不一定的,因為殺手有可能玩弄警方的感覺。我上次電話裏就說過這不是一個‘旅行殺手’所為,(下注:曾是美國犯罪史上一個引人注目的案件,殺手乘車在幾個州之間穿行,來回作案,而後來的發現表明殺手並不生活在這幾個州。這個案件有它的曆史意義,從此‘旅行殺手’一詞開始被調查人員引用)他就居住在你生活的城市裏。那麽,他更可能在哪裏呢。我們的分析是,他很可能就在市中心,並且以自己為圓心。而且……薩姆,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你所麵對的這個家夥決不會是個新手——但願這隻是我的感覺,他很有耐心,並且有周密的計劃,他一直在觀望,但是一旦發現時機,他就會瘋狂行動,作案密度相當大。他也不像是個社交不適應者,每一次被害人都沒有任何掙紮跡象,我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但是他有自己的辦法,我想最初,就是從攀談開始的,他利用某種手法巧妙地受害人相信自己,然後迅速將之殺死,也就切斷了你們查案的線索。他甚至有可靠的工作、穩定的收入、平凡的外表和固定的生活交友圈子。調查將是困難的。”


    “嗯,他可能是什麽樣的體態呢?”


    “我也不知道,一般人們想象連環殺手總是個子不高,瘦瘦的,帶有些神經質的。然而,這是一種錯誤的認識,就像人們以為蚯蚓被切成兩段後會變成兩條一樣。事實上,絕大多數蚯蚓都不具備這種再生能力,連環殺手也不具備一種固定形態,他們樣貌各異,隱藏在人群中,隻有在他挑好一定的人選和時機後,才會露出血盆大口,還很少會被旁人目擊。”


    薩姆細細咀嚼保羅的話,他確實把殺手的情況具象化了,然而這還不夠……如果沒有進一步的線索……無法展開調查行動。


    警官突然想起了賽斯.沃勒提到的心理學家——卡爾.榮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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