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信人:


    標 題


    發信站:


    日 期


    親愛的:


    我已經喜歡你喜歡到莫名其妙的地步,連找自己都搞不清,我到底看上你哪一點?


    也許是你笑起來甜甜的酒窩;也許是你皺著眉,一副煩盡國家天下事的模樣;更或許是你不經意間朝我一瞥的靦腆。


    我這樣說,你懂麽?


    (r)回信(d)刪除(g)讀下一封?


    鍾筱盯著電腦螢幕足足有十分鍾之久!她的眉頭愈發緊皺,直到兩眉間已沒有了空隙。


    這封e-mail是她從網站上收到的。


    她學會使用網路還是上個月的事,一切尚在摸索階段,目前她唯一了解的就是收發信件。通常利用網路發出信什,一定會經過“發信站”將信件傳送到收信人的信箱。


    既然一定會經過發信站,站名、寄信人就會顯現出來,沒理由這封信會平空掉到她的信箱。沒有署名、沒有標題、沒有發信站,除了奇怪的內容外,什麽都沒有。


    特別是信的內容,寫得極盡肉麻惡心,令人反胃到極點。虧她忍耐力足夠,才沒有跑到廁所大吐特吐。


    什麽樣的人會寫出一這種句子?什麽“親愛的”!


    看了就讓人雞皮疙答掉滿地!還有還有,什麽叫“連我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我看上你哪一點”?


    她很篤定寫信的人不是呆子就是傻瓜,總之,就是笨啦!連自己都搞不清楚喜歡對方哪一點,還說什麽“喜歡你喜歡到莫名其妙的地步”!


    要她來說,或許這個人還有某種程度的病態,類似精神病的那種。


    鍾筱刷刷刷三兩下跳出了剛才的電腦畫麵,把注意力轉回講台。


    文書處理教授仍在台上嘰哩呱啦的噴口水,坐在前排的同學則苦命的閃躲。看了這一幕,她差點笑出聲!特別是那位苦命同學正是她的直屬學長——李承先。他正用一種誇張至極的表情,表達了他的無奈兼狗腿。


    “老師,看在我無怨無尤承接你‘恩澤’的份上,這學期可以讓我pass吧?”李承先巧妙的避開口水攻擊,一麵不忘跟教授套交情。


    “上學期上我的課,你來過幾次?”教授推推掛在臉上的近視眼鏡。


    “呃,老師你有所不知……”李承先不好意思的片笑,一麵絞盡腦汁,在腦中編著各種沒來上課的理由——像是不小心睡過頭啦,走在路上被拘咬送醫急救,導致無法趕上上課時間……等等教人無法相信的謊言。


    “我當然不知道,因為從開學到學期末,我從沒在課堂上看過你的影子,除了考試那幾次。”


    教授的一番話引得哄笑聲四起,台下還不時傳來幾句風涼話——


    “學長,厲害喔,連一次課也沒上過。”


    “是呀是呀,你被當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活該’嘛!”


    “閉——閉嘴!”李承先惱怒的壓低聲音。這群小鬼!虧他平時待他們不薄。


    “老師。”鍾筱舉起手,成功轉移了全班的注意,適時解除李承先的窘境。


    “什麽事?”


    “星期三的期考範圍、考試的形式能夠告訴我們嗎?”


    一提起考試,全班怪叫連連。


    “老師,考少點啦!”


    “是呀,一個章節就夠我們讀上一個禮拜了,何況我們這次還有七科要準備!”


    李承先鬆了口氣,悄悄轉頭朝鍾筱伸出大拇指,鍾筱會意的笑笑。


    “筱……筱,”特意拉長的尾音自鍾筱後方響起,班花正用塗滿蔻丹的手指戳著她的背:“不行喔,上課時間跟學長擠眉弄眼。”


    “喔哦,你在看我嗎?”鍾筱調皮的學著電視廣告裏的台詞,旋過半個身子朝左丹紅眨眼。


    “唷,什麽時候咱們班上的書呆子也看起電視來了!”左丹紅嘖嘖有聲。


    “自從上次期考,民主概論‘老’先生出了那題‘請闡述現今各國元首製度,並分析今年總統候選人優劣’開始。”鍾筱咬牙切齒的加重那個“老”字。


    “那種題目也會難倒你?”左丹紅覺得不可思議。


    “是啊,本來是不可能難倒我的,但好死不死的是,我從來不看電視新聞,看報紙又隻看副刊和笑話,我連總統候選人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你說,我怎麽掰得出來?”鍾筱無可奈何的攤攤手。上次期考就為了民主概論這一科,一向每科都在九十分以上的優良紀錄因而劃下句點,教她扼腕不已。


    左丹紅嬌笑,柔媚萬千的撥動大波浪卷發,眼裏閃爍著熠熠光芒,模樣煞是動人,鍾筱一時看呆了。


    “丹紅,你知道我是誰嗎?”鍾筱伸手在左丹紅麵前搖晃。


    “神經!你是鍾筱嘛。”左丹紅嬌嗔。


    “對,我是鍾筱,我的性別是女的,你別搞錯了、老是對我拋媚眼,我還以為你有特殊傾向呢。”


    “人家才沒有!”左丹紅嗔道。“對不對,楊?”趕忙向鄰座的揚莘討救兵。


    被點名的人,猶如機器人般麵無表情的半轉過頭,左右各看了鍾筱和左丹紅一眼,吐出兩個字:“不對。”


    “楊莘!”左丹紅赧紅了臉,不滿地叫道。


    “那位同學,你有問題嗎?”教授擰緊眉頭看向左丹紅。


    教室裏頓時變得鴉雀無聲,人家動作一致的看向左丹紅。左丹紅尷尬極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向身旁的楊莘求救,誰知楊莘隻是賞臉的瞥她一眼,就逕目回頭繼續打電腦。


    “老師,”鍾筱及時卑起豐,左丹紅感激的看著鍾筱的背影。“她身體不舒服,必需去一趟洗手間。”


    鍾筱接下來的話嚇白了左丹紅的俏臉,她可是班上眾多曠男膜拜的對象耶!鍾筱全然不顧她性感女神的形象,將她推入毛坑!天啊!她還要不要活?!


    這一刻,左丹紅隻想用眼光刺穿鍾筱的背,期望能在她背上燒出一個洞!


    “紅……紅!”鍾筱討好的往左丹紅身上湊過去,一邊仿效狗兒的模樣磨蹭她。


    左丹紅鐵青的臉從上完文書處理課到現在都沒恢複過。在鍾筱說了那句話後,她隻得在男同學關心的眼神及女同學竊笑的低語聲中走出電腦教室,應觀眾要求去丁趟洗手間。


    等她回到教室,教授關心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位同學,你還好吧?我看你真的‘很’不舒服,你在廁所待好久。”


    原本是一句單純的話,但聽在全班耳中卻變成“你在廁所蹲了好久,你沒事吧?”


    當下全班再度笑岔了氣,更有人誇張的笑到跌下椅子。


    這——教她的臉往哪擺啊?


    左丹紅氣惱的愈走愈快,將鍾筱拋在腦後。


    鍾筱無奈的加快腳步追上她,以一副小媳婦的委屈麵孔看著左丹紅。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你——你——”左丹紅懊惱的眼中現出晶瑩的淚珠,眼看就要滾落下來,鍾筱趕忙將她拉到一旁,並肩坐到湖邊的椅子上。


    “別哭啊!我的好紅紅,我最怕人家掉眼淚了。”鍾筱低聲下氣的求饒,一邊手忙腳亂的想拿出口袋中的麵紙,翻了幾次,遍尋不著,才無奈的攤攤手。


    “你看,我沒有麵紙給你用,你哭了,妝可是會變花的,到時,會變得更難看。”


    左丹紅一聽,心裏更加委屈,低聲啜泣起來。


    鍾筱在心中呐喊。她實在沒料到丹紅會把麵子看得如此重,平常看丹紅一副現代豪放女的模樣,哪知道她心靈那麽脆弱。


    鍾筱唉聲歎氣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直到看見前方走來的瘦長身影,馬上巴結似的漾大笑臉,三步並成兩步的奔向來人,不由分說的架著她來到左丹紅麵前。


    “丹紅,你看誰來了!”鍾筱一麵轉移左丹紅的注意力,一麵將人推坐到左丹紅身旁。


    左丹紅抬起哭得十分淒慘的臉看向身邊。


    “楊?你怎麽在這裏?”她驚訝的低叫,暫且忘了先前的委屈。


    鍾筱滿意的扯開笑臉。太好了!幸好遇上救星。丹紅一直對楊莘有好感,常常對楊莘示好,還不時跟她說要和楊莘做朋友。


    雖然鍾筱覺得,楊莘實在是怪異了點。不隻是因為她一天到晚穿著黑色長袖襯衫、黑色長褲,還有她僵硬至極的肢體動作,日常對話不到十個字的行為……總之,若直一要細數起來,一卡車都裝不完。


    再者,撇開她的穿著、言行不談,她的長相……怎麽形容呢?應該說是偏向中性吧。雖然如假包換是個女的,但總讓人有種似男又似女的不協調感。


    跟楊莘比起來,左丹紅就是十足的美人兒了。靈活的大眼睛配上細細的柳眉,挺俏的鼻子加上櫻桃小嘴,美人該具備的她全都有了,更甚者,她嬌俏迷人的個性讓人無法拒絕。


    鍾筱入神的欣賞眼前各有特色的兩個女人,不忘留意楊莘與左丹紅的對話。


    楊莘盯著左丹紅的臉直看,直到左丹紅別開頭,呐呐的重複方才的問題。


    “楊,你還沒回答我,你怎麽會在這裏?”


    被強拉來的楊莘不經意的掃了鍾筱一眼,令鍾筱心中一驚,心虛的別開頭,眼睛四處亂瞟,就是不敢看向楊莘。


    “散步。”楊莘答道。


    “喔……”左丹紅拉長尾音,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失望,“那——你很喜歡散步嘍?”


    楊莘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頭,沒有出聲。


    左丹紅悶悶的看了楊莘一眼,發現楊莘的眼光正麵對著操場。


    “你——你在等人嗎?”左丹紅遲疑的問。


    楊莘轉回頭,看向左丹紅,半晌,才牽動嘴角:“沒有。”


    左丹紅一見楊莘的笑容,臉如同燒紅的鐵——紅透了。


    鍾筱眼睛睜得老大,來回望著左丹紅和楊莘。


    她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非常、非常糟糕的感覺!而這個感覺是在看了丹紅和楊莘相處的情形時產生的。


    她本來想將左丹紅交給楊莘,讓她們好好暢談一番,讓左丹紅忘了下午在電腦教室出的糗。但現在她怎麽放心把丹紅交給楊莘?她們兩個……實在——實在太詭異了!


    “丹紅!”鍾筱不自覺的拔高聲音。


    左丹紅被鍾筱的叫喚嚇得直跳了起來,楊莘則緩緩轉動脖子,看得鍾筱心驚膽跳。


    “你過來!”鍾筱異於平常的斯文,粗魯的拉過左丹紅。“我們該回宿舍了。”


    左丹紅皺著眉。“筱筱,宿舍十一點門禁,現在才下午五點,這麽早回去做什麽?”


    鍾筱不自在的撥弄頭發,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拉左丹紅回宿舍。


    “我要在這裏多待一會,楊莘會陪我。喔,對了,你等一下。”左丹紅回到椅子邊把手提袋打開,掏出便條紙,在上頭寫了幾個字,然後遞給鍾筱。


    “這是什麽?”鍾筱楞楞的接過紙片。


    “我知道你為了下午那件事非常內疚,這上頭寫的都是我網友的名字,為了讓你戴罪立功,你就幫我發幾封e-mail給他們。內容嘛,不要寫得太肉麻,日常的問候就行了。”


    鍾筱傻眼的瞪著向她揮手道再見的左丹紅,又低頭數了紙片上的名字,一共——十個!


    鍾筱無語看向天空。丹紅明知道她中文打字的速度有如龜在走路,還叫她用e-mail打信給她的十名愛慕者?!


    這不是報複是什麽!


    夕陽餘暉映照下,楊莘和左丹紅的背影搶眼至極,留下鍾筱背對著即將西沉的太陽,步伐沉重的走向電腦教室。


    致xxx:


    你?好?嗎?


    鍾筱吃力的找尋鍵盤上的注音,長時間低頭的姿勢,讓她累得差點趴在鍵盤上。


    打完一行,她停了下來,支著頭苦思——再來要打些什麽?


    其實她大可不必傷腦筋,寫一封,再拷貝九份就行了,反正問候信不全是一個樣?不就是“你好嗎?我很好。”或是“你現在在做什麽?”……或許人家現在正在跑路呢,這樣問不是為難人嗎?


    她自我解嘲的想,隨即又歎了一口氣。她是可以偷懶拷貝,但她知道,如果這麽做,東窗事發後,丹紅鐵定會拿刀追殺她。


    所以,鍾筱認命了,一個字一個字的努力打著。


    肚子咕嚕嚕的嚷叫不停,鍾筱臉紅的梭巡四周。


    電腦教室裏除了她之外,並沒有別人。大概是期中考到了,大家忙著k書,沒時間上電腦教室。想起期中考,鍾筱猛然一驚!


    糟糕!明天要考的微積分她隻翻了六、七頁,之前複習過的也忘得差不多了。


    草草結束第十封-mail,急急跳出電腦螢幕,關上電腦開關,“刷”一聲將桌上的雜物、筆記本、紙片、原子筆之類的全掃進手提袋。


    匆匆忙忙跑出電腦教室,鍾筱一口氣衝向樓梯口,三步並作兩步的眺下階梯。等到推開圖書館一樓的大門,微涼的晚風撲到她身上,她這才鬆丁口氣,走下大門前的台階。


    這沒踏出第二步,鍾筱立刻僵在樓梯上,死瞪著圖書館前烏漆抹黑的一片。


    才九點,圖書館人員就迫不及待把路燈熄了?


    鍾筱不可思議的瞪圓了眼,楞楞的站在階梯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為了安全起見,或許她該回到圖書館,“提醒”圖書館人員打開路燈。


    想了一會,最後還是放棄這個念頭。和圖書館人員交涉可能要耗掉二十、甚至三十分鍾,最後館員可能還會以節約能源為由,拒絕她的提議。實在不劃算得很,還是算了!


    鍾筱在眼睛適應黑暗之後,重新邁開步伐。


    台灣的秋天是很宜人的,尤其在中部;不冷不濕的天氣、高掛天空的明月、清涼的晚風,樹葉被風吹動,窸窸窣窣的騷動聲、遠方的幾聲狗吠聲……


    如果不是在黑暗的包圍下,鍾筱會很欣賞這樣的天氣——這樣的良辰美景。問題是,她一個人處在黑暗中,空地上沒半個人,四周靜到極點,任何風吹草動都足以嚇死她,更何況身後此時傳來的腳步聲。


    “是誰?!”鍾筱緊張兮兮的回頭,大聲喝叱。


    聲音之大,連自己都被嚇得跳了起來。


    她來來回回巡視圖書館旁的停車場,再轉向路旁發育不良的樹叢。等到確定沒有人才大大鬆了口氣,心中不禁暗罵自己無聊——自己嚇自己!


    她放心的再次開步走,離她不到兩步遠的大榕樹上,突然冒出一句:“搞什麽?!”


    鍾筱尖叫出聲,雙手不由自主的左右揮動。接著,樹叢中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及粗魯的咒罵聲:“瘋、女、人!閉嘴!”


    瘋女人?


    鍾筱兩眉高高的聳起,突然領悟一個事實。她,無緣無故被人罵了!她氣極的拋掉手中的提袋,直直衝向聲音的來源,大力排開阻擋去路的枝枝葉葉,心中不停地“問候”罵她人的人的祖宗八代,然後一個不穩往前倒去!


    誰這麽缺德,丟包垃圾在這裏?!鍾筱忿忿的低咒。她撐起已然一個頭兩個大的腦袋瓜,眼前金星閃閃。勉力支撐起身體,下一秒,宣告無力又跌了回去。


    “滾開!”飽含怒意的聲音從她身下傳來。


    喝!


    鍾筱驚駭的跳開,才看清楚在地上的人——那個她以為是包垃圾,被她壓在身下的倒楣鬼。


    “原來那包垃圾是你!?”她恍然道。


    被稱為“垃圾”的男子,一臉難看的坐在那兒。


    “原來那個瘋女人是你?”男子不甘示弱的回嘴。


    “原來那個叫我瘋女人的人是你?!”鍾筱終於明白,高八度的嚷道。


    “晚上九點多,有在圖書館前大聲尖叫的嗜好,不是瘋女人是什麽?”男子輕描淡寫的諷刺。這更讓鍾筱無名火起。


    “晚上九點多,躲在樹叢裏嚇人,動不動就罵人瘋子,不是變態是什麽?!”


    “你——”


    鍾筱猛地打斷他的話。


    “我隻是個善良兼平凡的女孩子,沒有和變態閑話家常的習慣,不見!”鍾筱霍地站起來,腳上一陣抽痛又跌回地上。


    可惡!膝蓋好痛!


    鍾筱低頭察看傷勢,還好,磨破皮而已,可以勉強撐回宿舍。


    她再度站起來,拖著受傷的腳向前走了幾步,卻發覺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回頭一看,原來是坐在地上的男人拉住她的衣角。


    “幹嘛?”鍾筱沒好氣的吐出兩個字。


    “你要負責。”


    鍾筱楞住了!她做了什麽事要對他負責,她和他根本認識不到半分撞!嚴格說起來還不算認識,頂多見過他一麵,把他當垃圾壓了一會罷了、她這個女孩子都不介意了,一個大男人在乎什麽勁!


    難不成是她足不出戶、沉浸在書中世界太久,已經跟人群脫節,而世界反了,女人隻要不小心碰到男人就要將男人“娶”回家?


    她習慣性的緊皺眉頭,遲疑的問道:“你說的跟我想的是同一個意思?”


    “你想的跟我說的是同一個意思!”他滿臉不快的強調。


    還不是一樣?!鍾筱不耐煩的翻白眼。


    “剛剛是因為你,我才會在這裏,所以你要負責。”他用力指指草地。


    “我?因為我,你才會在這裏?!”鍾筱怪叫出聲,難不成是她用八人大轎把他抬到這裏來嚇自己,現在才要負責他的後半輩子?她是造了什麽孽啊?


    “不管你答不答應,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要負責!”他說得篤定,鍾筱隻有幹瞪眼的份。她一手造成?


    她又不是李登輝,更不是連戰、宋楚瑜,她一隻手能夠辦到的就隻有吃飯而已,哪有本事去造成那麽可怕的後果!


    鍾筱全身乏力的坐回草地,無意識的喃道:“那請問你,我到底對你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


    “如果不是你大聲叫,我現在還躺在大樹上,怎會摔到地上?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又怎會傷到……”他尷尬的住嘴,最後竟然接不下去,隻道:“反正你不能走。”


    “啊?所以你要我負責,是因為你受傷了?”鍾筱恍然大悟。


    “廢話!”


    “哈,原來如此,太好了!”她撫掌大笑,坐在身旁的人卻像看白癡一樣不屑的上下打量她。


    鍾筱沒去注意他的表情,心情大好的站起身。


    “你也起來吧,我帶你去醫院。”


    “能起來的話,找還用得著你?”他冷笑。


    鍾筱瞪大眼的盯著眼前不留口德的人,考慮著是要勒死他,還是把他丟在失事現場,讓他吹吹冷風,冷靜一下腦袋瓜,看看會不會吐出幾句人話來。


    “你傷到哪裏?”鍾筱沒好氣的問。


    男子死死的盯著她,仿佛她問了一句天地不容的蠢話。


    鍾筱氣極了!她最恨被人當呆子看,尤其她可以肯定,他的眼光含有鄙夷的成分。


    她自忖:她問的並不是什麽笨問題,他何必一臉不屑的瞧著她?!本來鍾筱也不一定要知道答案,但見他的態度如此不幹脆,令她的好奇心瞬間被點燃,非得問出個結果不可。


    “你傷到哪裏?”鍾筱不死心的問。


    “不用你管,隻要扶我到校門口就好。”男子回避她的視線,看向圖書館。


    叫她不用管,又要她負責,他有病啊?說話前後矛盾!


    好,不說出答案,休想她會扶他!


    鍾筱索性一屁股坐回草地,慢條斯理的猜測:“骨折?還是腳扭到?”


    “你又不是醫生,跟你說也是白說,扶我起來!”男子撇嘴命令道。


    不說是嗎?反正她跟他耗上了,今晚要是得不到答案,她就不回宿舍,


    “這裏風景不錯,”鍾筱岔開話題,懶懶的閑扯:“你剛是從哪裏掉下來?”


    “要你多事!你隻要扶我起來。”男子麵孔青白交接。


    “月亮好圓喔,我好久沒看到又大又圓的滿月了。”鍾筱癡癡望向明月,不理會他的出言不遜。


    “你到底要不要扶我起來?!”男子不耐煩的吼道。


    “哎呀,我晚餐要吃什麽?吃餃子還是吃便當?”


    “……”


    “校門口的王記好像不錯,他們的燒鵝汁多味美,可以考慮考慮。”


    “屁股。”


    “什麽屁股?”鍾筱不解道。她剛才好像沒提到跟屁股有關的話題啊。


    “我的屁股摔傷了。”男子紅著臉,不自然的看向別處。


    “喔……你的屁股摔傷了。”聽完,她差點沒吐血!不過是屁股嘛,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地萬,幹嘛扭扭捏捏的,又不是女孩子!


    “請問一下,你是男是女?”鍾筱忍不住問道。


    男子顯然聽出她的弦外之音,臉色鐵青的瞪她,表情像是想一口吞下她!


    涼風徐徐吹過,鍾筱揮汗如雨的扶著不知名的男人,濕冷的身體被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費力的支撐起男子壯碩的身體,困難的走在校園的小徑上,不時看向身旁體重足有八十公斤以上的壯漢,再低頭審視自己五十公斤上下的瘦弱身材,忍不住犯嘀咕:沒事長那麽高、那麽壯幹嘛?要是真出了事,沒人抬得勁,不是自己倒楣嗎?


    想是這麽想,但看在他是受害者的份上,硬是將到口的話吞了回去。不過嘴巴還是忍不住抱怨:“你——好重!”


    “你好像沒資格抱怨。”靠在她身上的人冷冷回道。


    “我怎麽知道有人喜歡在烏漆抹黑的夜晚躲在樹上?何況,我也不是故意大叫,是你先出聲嚇我的。”鍾筱低聲咕噥。


    “第一,我不是躲在樹上,我是在上麵休息。第二,如果不是你突然冒出那句‘是誰’,我也不會出聲,更不會從樹上跌下來,狼狽成這副模樣!第三,說話就說話,幹嘛一副委屈的小媳婦臉,別人看到還以為我對你做了什麽慘無人道的事!”男子說到後來,簡直可比擬獅吼。


    鍾筱被他的吼聲驚得後退一步,而全身力量都掛在她身上的男子則因一時的失去平衡,身體前前後後的搖晃,趕忙抓回鍾筱。


    “你給我站好!”他暴跳如雷的叫道。“你想害我再摔一次嗎?!”


    “誰叫你突然大吼大叫!”鍾筱大聲回吼。


    男子瞪著她,鍾筱也回瞪他,兩個人就在校園的羊腸小徑中僵持,誰也不肯讓步。


    一陣涼風吹過來,鍾筱下意識的縮縮肩膀,突然一個念頭閃入腦中!她撥開男子的手,走向活動中心。


    “你該不會是想逃走吧?”他一把拉住鍾筱的手。


    鍾筱倏地轉過頭瞪他,一字一字慢慢說道:“我、去、找、人、幫、忙!”甩開他的手,往活動中心走去。


    “如果你是要去活動中心找人,那就免了!”


    “為什麽?”鍾筱停住腳步。


    “期中考。”他點到為止的說道,不放棄任何可以奚落她的機會:“你到底是不是本校的學生,怎麽連期中考社團不活動都不知道?”


    鍾筱呆了兩秒鍾,會意過來後克製不住的尖叫!


    男子忍不住低咒一聲,咬牙恨恨的開口:“你喜歡叫,沒人反對,但是別對著我大叫。”


    鍾筱根本沒空去注意他在囉嗦什麽,因為她想起了她的考試,她那隻看了六、七頁的微積分期中考,還有她為自己訂下的每科九十分標準!


    鍾筱緊張的翻手提袋,好不容易在袋子底層翻到手表,一拿起來看,她簡直要昏過去!差分十點!


    她一向準時在一點就寢,現在離她的睡眠時間隻剩三小時,另外還要扣除扶著一個龐然大物走到校門口的時間,再加上跑回宿舍的時間。


    她沮喪的發現,加加減減算下來,她僅剩兩個小時半讀微積分,然而四十頁的習題這一點時間怎麽夠用?!


    最糟糕的是——她不能熬夜。不是她不喜歡,而是她的身體受不了。隻要睡覺時間延後一點,她就會一路失眠到天亮,然後整個人像是跑了三千多公尺,全身酸痛不說,骨頭還會喀喀作響。若是為了考試而熬夜,隔天她疲累的身體可能沒辦法走出宿舍,更別說去赴考了。


    鍾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不停的踱步,腦中不斷閃過許多念頭,直到記起必需先將眼前的問題解決掉才能趕回宿舍,便不由分說拉過男子的手,拖著他往校門口走。


    意識到時間緊迫的鍾筱,努力的攙著身旁的人,汗流滿麵的加速前進。


    即使時間已將近十點,校圖裏陰暗的樹下、操場上、涼亭裏依然可以看到三三兩兩互相依偎的情侶;尤其是正對校門口的小湖泊,浪漫的氣氛、涼爽的地理環境,讓湖畔椿樹旁的椅子上坐了好幾對情侶,其中還看得到左丹紅和楊莘的身影……


    咦?


    鍾筱拚命的眨著眼睛,一度以為自己眼花了。


    她居然看見左丹紅和楊莘兩個人狀似親密的靠在一起,而且兩個人的身體愈靠愈近……愈靠近緊,直到摟在一起!


    她震驚極了,不由自主的往右移了一步,想看更清楚些。


    原本站在她右側的男人,因為她的移動,一時身形不穩,直挺挺往湖中跌去!


    噗通!隨著落水的聲音,接踵而至的是一聲驚天動地的暴喝:“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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