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下屬們對封無極決定親自上明月宮求親的決定感到憂心忡忡,大力反對,他仍是固執己見,單槍匹馬帶著月姬便啟程。


    這回,他體貼多了,擔憂月姬乘馬奔波太勞累,又為了避免江湖上的眾多耳目,於是雇了一輛車,請了個馬夫來駕馭愛駒,自己則跟著月姬坐在車廂裏。


    一路上,兩人情話綿綿,月姬跟他說了許多小時候的往事,他津津有味地聽著,卻很少回敬自己的。


    月姬明白過去對他而言,隻是一段陰暗的回憶,也不強迫他說,刻意揀些更有趣的事來說,逗他發笑。


    但很可惜,她還是聽不見他的笑聲。她知道他偶爾會微笑,但還不到真正爽朗開懷的地步。


    看來她還得多加努力才行。


    月姬悵然尋思,微微地心疼,表麵卻笑得猶如春花燦爛,教封無極看了總要一陣失神。


    日升、日落,兩人在車廂裏相依偎,感情愈發甜蜜,濃得化不開。


    這天,封無極摟著月姬坐在自己腿上,掀起窗簾,形容窗外的風景給她聽。


    他本不是會注意這些花花草草、青山綠水的男人,這世間所有的美好景致看在他眼底,都隻是灰暗一片,但為了她,他竟學著開始欣賞周遭風光了,這才發現,原來這塵世確有值得眷戀的一麵。


    “我們經過一座湖了。”他說。


    “是什麽樣的湖?多大?什麽顏色的?湖麵上映著藍天白雲嗎?還是山的倒影?”她一連串地追問。


    “是個小湖,顏色挺青翠的,湖麵上是樹的倒影,這樹,一棵棵都長得挺細的,好像營養不良似的。”


    營養不良?


    他下的評語令她噗哧一笑。雖說他的形容詞匯實在乏善可陳,但也偶有佳作。


    “你笑什麽?”他略微不滿地問道,猜測她又要說他不懂得如何形容。


    “我笑你說得好,營養不良,嗬嗬。”她眉眼彎彎。“那些是什麽樹,你曉得嗎?”


    “我怎會知道?”大男人哪會記這些花花草車的名稱?


    “是啊,我早該想到的。”她嬌俏地抿唇。“你連自己的馬都懶得取名字了。”


    “不過是頭畜牲,取什麽名字?”他輕哼。


    “噓,這話可別讓你的愛駒給聽見,否則會生氣呢!”


    “它哪聽得懂?”封無極不屑地撇嘴,剛撂下話,也不曉得馬車怎麽回事,忽地強烈震動。


    他連忙擁緊懷中佳人,施展內勁,穩穩坐定。


    月姬臉頰偎貼他胸膛,輕笑道:“一定是你的寶貝馬兒在抗議,它一定是聽見你這個主人剛剛說的話了。”


    “胡鬧!怎麽可能?”他不信。


    前方傳來一陣抗議的馬鳴。


    “它聽見了。”月姬很肯定。


    封無極眯起眼,索性掀起車簾,不悅地朝愛駒瞪一眼。後者似乎察覺到他嚴厲的視線,低低嗚鳴一聲,乖乖地垂首趕路。


    他這才放下車簾。“好了,諒那家夥不敢再作怪了。”


    “你喔。”月姬聽他得意的宣言,又好笑又無奈,蔥指在他胸口點了一下。


    他感受到她指尖上的濃濃愛意,氣息一緊,不覺低下頭,啄吻她櫻唇。


    她羞澀地紅了臉,卻沒躲開,由他一口一口地輕薄著……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經過某間山野茶棧,因為月姬說口渴了,封無極便為兩人戴上遮麵的鬥笠,扶她下車喝茶,不料在無意間聽見幾個客人談論起明月宮最近要辦喜事,說是聖女月姬即將下嫁給朝陽門溫三公子,明月宮亦廣發喜帖,邀請各方英雄前去觀禮。


    封無極乍聽這消息,怒火陡升,激動地捏碎了茶杯,若不是月姬及時阻止,差點便在茶棧裏鬧起事端。


    兩人一回到車上,他旋即發作。


    “這是怎麽回事?你明明人就在我身邊,為何江湖上會傳出你將要出閣的謠言?而且還是嫁給那個什麽溫行浪!”


    “我也覺得奇怪。”相較於他的暴怒,月姬顯得冷靜。“那溫行浪就是我爹的關門弟子,應該是我爹命他來向我求親的。隻是我人不在明月宮裏,這場婚禮如何能辦下去?”她蹙眉思索,驀地靈光一現。“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他追問。


    “這是一場假婚禮。”她黯然道出自己的猜想。“我娘約莫是擔心你真的娶了我,所以故意安排這場婚禮,為我與溫行浪定下名分,一方麵是讓江湖上公認我是溫家的媳婦,另一方麵恐怕也是為了引你入甕。”


    “你是說,這場婚禮是陷阱?”


    “嗯,我想她是為了挑釁你,希望你主動前去明月宮破壞婚禮。”


    “是嗎?”嘴角怪異一挑。


    “我瞧我們還是暫且先別回明月宮了。”她勸道。“我娘既然廣邀武林群豪前去觀禮,你現在去等於自投羅網。”


    “難道你要我默認,你是溫行浪的女人嗎?”他冷嗤。“就算是自投羅網,我也非去不可!”


    在封無極的堅持之下,兩人隻得兼程趕路,總算趕在婚禮當天來到明月宮。兩人易容改扮,潛進宮裏,眼看整座宮內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前來道賀的賓客絡繹不絕,封無極更是怒不可抑。


    他和月姬混在賓客裏,窺探婚禮進行,吉時一到,鞭炮聲熱鬧響起,明月宮主冷楓身穿一襲華貴紫衣,安坐在高堂之位,一聲令下,新郎官便牽著鳳冠霞帔的新娘子走出來。


    封無極懶得管新娘子是誰假扮,一雙鷹目直瞪著麵容生得比女子還俊美,又笑得很沒節操的溫行浪。


    就是這家夥膽敢跟他搶女人,很好!


    他暗暗磨牙,若不是月姬緊緊握住他的手,他早衝動上前,拿劍在溫行浪身上砍上十七、八個窟窿。


    但人雖不殺,念上幾句還是必要的。


    “這家夥有什麽好?一看就知是個沒膽的娘娘腔!你娘怎會想將你嫁給這種貨色?”


    月姬聽聞他明顯是吃味的評語,實在想笑,卻緊張得笑不出來。“你別生氣,我們暫且看看情況再說。”


    說話之際,新郎新娘已經開始拜天地,封無極瞠眼,瞪視這一幕,不料有人搶先他一步發難。


    一個身穿紅衣的姑娘,施展絕頂輕功,翩然旋落在大廳正中央,仗劍直立,英氣勃勃。


    “是火焰紅蓮!”賓客中,有人驚愕地高喊。


    “火焰紅蓮?”月姬蹙眉。“就是溫行浪的貼身護衛嗎?”


    “看來是她沒錯。”封無極眯起眼,打量那位有點眼熟的姑娘──他似乎曾在哪裏見過她。


    他翻找著記憶,驀地一震,憶起許久以前,某個漫天烈焰的夜晚。


    那夜,他發狂地斬殺了幾十條人命,染血的劍在怒火裏融成烙鐵,他卻怎麽也死不了……


    麵具下的半邊臉,狠狠地刺痛著。


    “怎麽啦?”月姬察覺到他的不對勁,關懷地問。


    他不吭聲,全身緊繃,茫然的心神還陷在陰暗的過去。


    “無極?”她擔憂地輕喚,捏了下他掌心。


    他這才猛然醒神,無語望向身畔的清秀佳人。


    “你怎麽了?”她啞聲問。


    他搖頭,大手輕輕摸她的臉,悵然道:“我想起一件往事。”


    “什麽事?”


    俊唇自嘲一牽。“現在不是說那些的時候。”


    他轉眸,繼續觀察情況。婚禮情勢大變,紅蓮堅持自己的主子並非自願成婚,和明月宮的十二金釵鬥將起來。


    “看來不必我親自出手,這場婚禮也辦不成了。”他冷笑。


    “是啊。”月姬也頗感意外。“那位紅蓮姑娘好像真的很喜歡溫三公子。”


    “該死的家夥!明明跟別的女人有私情,居然還想娶你?”封無極愈想愈不爽。


    “恐怕正如紅蓮姑娘所說,他並非自願的吧?”她幽幽歎息。“想必是我爹逼著他來向我求親,其實他很不樂意。”


    “有什麽好不樂意的?”他憤而擰眉。“他能娶到你,算是三生有幸,是他不配有這種福氣!”


    “總之不論人家樂不樂意娶我,你都有話說就是了。”月姬抿唇一笑,明知他是偏袒自己,心下甜蜜。


    封無極沒注意到她幸福的笑容,懊惱地注視溫行浪從十二金釵手下救出負傷的紅蓮,心疼地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裏。


    “這下可好,這些愚蠢的賓客不曉得那新娘子是假的,還道溫行浪為了別的女人寧願辜負你。”他氣憤地咬牙。“瞧他們看新娘子的眼神,一個個充滿了同情。”


    “無所謂的。”月姬安撫他。“我不在乎。”


    她不在乎,他可在乎得很!


    月姬看不見,不曉得滿堂賓客的表情是如何由原先的欣羨與嫉妒,轉至後來的同情,甚至嘲弄,還有幾個索性涼涼擺出看好戲的神態。


    他可以預料,今日紅蓮搶婚之事一傳開,她便會成為江湖上茶餘飯後的笑柄,他們會嘲笑地遭人棄之如敝屣……


    一念及此,他再也沈不住氣,驀地迸落一串冷笑,撕下假臉皮,扣上招牌鬼麵具,堂而皇之地越眾而出──


    “真可笑的婚禮!鬧夠了沒?立刻給我停止這場猴戲!”


    ***


    大廳中央,站著一個黑衣男子。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半張臉冷俊英挺,另外半張卻罩著猙獰如鬼的麵具,麵具下,露出完整的一張唇,嚴峻刻薄,噙著無情嘲諷的唇。


    他站著,絲毫不在意廳內多少武林豪傑對自己虎視眈眈。他很清楚這廳裏幾乎每個人都想索他的命,卻一副滿不在乎,傲慢又輕蔑的神態。


    邪王!


    眾人恨恨地磨牙,紛紛拔出劍,嚴陣以待。


    封無極並不理會,冷冽的目光隻盯住溫行浪,從他俊美的臉,看到在他懷裏暈厥的紅蓮。


    “你們千方百計辦這場假婚禮,就是為了引我現身吧?”他淡聲質問。


    “不錯。”溫行浪點頭承認,很坦然。


    倒是前來觀禮的江湖人士聽見兩人的對話,愕然愣住。


    這場婚禮……竟是假的?


    封無極冷冷勾唇。“諸位請看!”


    語落,一枚暗器驀地旋飛射出,震落新娘的頭巾,露出一張清麗容顏。


    雖是個美人,但眉間點的卻是星砂印,而非月牙。


    “是星姬姑娘!”


    眾人驚怔,麵麵相覷。


    這不是月姬的婚禮嗎?怎麽新娘會是另一個女人?正主哪兒去了?


    “請問冷宮主,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一個在江湖上頗具聲望的老者代替眾賓客詢問主人。


    冷楓不答,冷著一張俏臉,把手一揮。“擺陣!”


    她一聲令下,十二金釵旋即一擁而上,擺開天女散花陣,將封無極團團包圍。


    他仍是神色傲然。“小小天女散花陣,還奈何不了我!”


    說話間,便施展起“魅影無蹤”,鬼魅般的身影在陣中閃電穿梭,不過片刻,便將十二金釵手中十二把長劍一一奪下。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輕功看得眾人橋舌不下,對他更是驚懼。


    見天女散花陣一下便給他破了,冷楓又驚又怒,袍袖一卷,從一名宮女手中帶來地坤劍。


    “乾坤劍法!”她轉頭意欲喝令溫行浪與她並肩而上,卻發現後者不知何時已不見蹤影,她愣了愣,焦躁之際,一名青衣男子忽地從屋頂梁柱躍下。


    “曹開朗?”她不敢相信地瞪著突然在眼前現身的老情人。“你什麽時候來的?”


    曹開朗板著臉。“浪兒說要找人替紅蓮治傷,暫時將天幹劍交給我了。”


    “他這意思是要你跟我一起對付邪王?”


    “不錯。”


    冷楓聞言,臉色忽青忽白,咬牙道:“我不用你幫我!”


    “都到什麽關頭了,你還如此倔強?”曹開朗擰眉喝斥。“難道你不想搶回菲菲嗎?她若是有三長兩短,你於心何安?”


    “我……”冷楓尚自遲疑,曹開朗已提劍衝向封無極。


    她心念一動,立即跟上,兩人施展乾坤劍法,一攻一守,一進一退,相互之間配合得天衣無縫,默契十足。


    眾人看得心曠神怡,紛紛睜大了眼,仔細欣賞二十年前曾經在江湖上大放異彩的絕世劍法。


    麵對兩人威風凜凜的攻勢,封無極雖然並不驚慌,隻是他謹記著對方是月姬的父母,不願出手傷人,一味采取守勢,不免逐漸屈居下風。


    “名震江湖的邪王,原來不過爾爾!”賓客裏,有人開始訕笑。


    封無極明明聽見了,卻置之不理,一麵以雙手拆解乾坤劍法的招式,一麵沉聲發話。


    “曹先生,冷宮主,請聽在下一言。”他說話之際,全身仍是守得密不透風,氣息亦不見一絲紊亂,深厚的內力教眾人為之駭然。“我今日來,除了拆穿這場假婚禮,更是為了來向兩位提親。”


    “提親?!”曹開朗驚得劍刀一顫。“你的意思是想娶我們家菲菲?”


    “不錯。”


    “你作夢!”早就知道他意圖的冷楓狠狠一啐。“我死都不會將她許給你!”


    封無極眼神一沉。“我知道兩位並不喜歡我,不過我與菲菲兩情相悅──”


    “閉嘴!說什麽兩情相悅?明明就是你強自將她擄去!”冷楓氣急敗壞,沒顧及自己這麽一反駁,正巧讓其他人知曉女兒落在邪王手裏。


    賓客們猜到來龍去脈,開始竊竊私語。


    “月姬竟被邪王擄去了?這可糟糕,就算不死,也肯定是殘花敗柳了。”


    “還沒過門就給相公戴綠帽,怪不得溫行浪會悔婚了。”


    “好險好險,幸虧搶到天幹劍的人不是我,否則今日戴綠帽的就是我了……”


    這下可好,女兒名節盡毀!


    冷楓懊惱不已,正不知所措時,忽聞一陣淩厲風動,幾枚暗器疾射而出,跟著,廳內響起幾聲淒慘哀嚎。


    原來方才說話的人,一個個都中了暗器,而且都對準了嘴,成了名副其實的血盆大口。


    出手的人,自然是封無極。


    在與乾坤雙劍對峙的時候,竟還能分神教訓他人,邪王的功夫果然深不可測。


    冷楓與曹開朗互看一眼,難掩憂心。


    這時廳內也騷動起來,有人放聲喊:“各位武林同道,跟這位心狠手辣的邪王也不用講什麽江湖道義,大夥兒一起上啊!”


    “對,一塊上!”


    一群人此起彼落地呼應,頓時一場混戰開始。


    對這些閑雜人等,封無極可不客氣了,隨手搶過一把劍,來一個砍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廳內頓時慘叫連連。


    躲在角落的月姬嗅到逐漸濃鬱的血腥味,頓時花容失色。


    再這麽下去,恐怕他會和那晚一樣失去理性,變成一個嗜血的殺人狂魔……


    她心下焦躁,不及細想,便揚高嗓音。“無極,手下留情!”


    這聲音,在眾人呼喝聲中顯得微弱,封無極卻明白聽見了,心神一凜,原本掐住四海幫幫主咽喉的手一鬆,轉而提起他衣領,如老鷹擲小雞似地將他整個人拋落一旁。


    他跌得狗吃屎,沒受什麽傷,自尊倒是碎滿地,爬起來摸摸鼻子,羞憤的目光亂轉,忽然看見角落裏一個白衣姑娘。


    “無極小心!”那姑娘的口形似乎正喊著這句話。


    他心念一動,胸臆惡意陡生,掏出某種物事往刀上一抹,便靜悄悄地來到白衣姑娘身後,提刀架住她頸子。


    “邪王聽著!你的女人落在我手裏了,識相的話就快點投降!”


    他這嘶聲一喊,眾人頓時愕然,正摸不著頭腦之際,隻見封無極忽然提氣拔高身子,衝出包圍,斜飛竄向兩人。


    “放開她!”他怒吼,雙掌一推,沉重的掌風朝四海幫主當頭罩下,後者腦子一暈,不知不覺往後一退。


    封無極趁勢將月姬攬入自己懷裏,右掌大張,正想一掌打碎四海幫主的天靈蓋,月姬忙勸住他。


    “不要!”


    他垂眸瞪她,心煩氣躁。“這人拿你的性命做要脅,你還要我放了他?”


    “得饒人處且饒人。”她顫巍巍地一笑。


    “你!”封無極怒極,卻拿她無法,隻得收手。


    但他饒過四海幫主,其他人可不饒他,趁他懷裏摟著個女人,難以兼顧之際,一群人打了暗號,從不同方位忽施偷襲。


    “各位且慢!別動手!”認出女兒的冷楓與曹開朗阻止不及,焦急驚喊。


    說時遲、那時快,封無極發掌擋去了無數劍刀,偏偏獨漏一把,而那一把,命中的對象竟不是他,而是一心想護住他的月姬。


    他倏然發狂,抓住闖禍的四海幫主,這回,毫不猶豫地捏斷他頸子。


    其他人見此慘狀,驚栗不已,為求自保,更不敢停下刀劍,拚命圍攻。


    “各位請住手,別傷了菲菲!”冷楓尖呼,麵容慘澹。“她是月姬啊!是我的女兒!”


    月姬?!


    眾人怔愣,總算緩下手中動作,調轉視線,凝定偎在邪王懷中的女人,隻見她容貌清秀,眉間點著月牙印,一襲勝雪白衣,如今卻染遍了紫黑色的血。


    “她就是月姬?”大夥兒半信半疑。


    傳言聖女月姬美若天仙,但眼前這位姑娘美則美矣,卻說不上是何等絕色。


    “冷宮主,你說這位是月姬姑娘?”


    “是她!是我的女兒!”冷楓踉蹌地奔過來,平素的高傲冷靜全不見了,完全便是個為愛女驚慌失神的母親。


    “菲菲、菲菲!你怎樣?你還好吧?”


    “娘,我……”月姬痛楚地顰眉,鬢邊冷汗直流,容色是嚇人的蒼白,隱隱蒙上一層紫氣。“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傷得那麽重!我瞧瞧!”說著,冷楓輕輕扳過女兒的身子,檢視她背部的傷口。


    視線方落,冷楓與封無極同時倒抽口氣。


    曹開朗這時也趕過來了,眼見女兒背部呈現紫黑色的傷口,驚聲怒喊:“刀上有毒!”


    什麽?刀上喂了毒?


    眾人聽了亦是驚愕萬分,都暗暗感到大事不妙。


    “菲菲,菲菲……”封無極顫著唇,瞪著那不停流出黑血的傷口,心不停地沉下,直墜萬丈深淵。“你不會有事的,菲菲,我保證你不會有事……”


    他喃喃念著,或許連自己也不曉得自己說些什麽,顫著一雙手,將她輕盈若羽的身子攔腰抱起。


    “快請醫生!”他催促一旁的曹開朗與冷楓。


    兩人卻因為太過震驚,呆望著女兒。


    染血的衣袖萎然垂落,好似斷翅的蝴蝶……


    “快叫大夫啊!”封無極驀地嘶聲咆哮,神態癲狂,他瞠著一雙眼,一雙滿布血絲的眼,恨恨地掃過廳內每一張驚駭的臉──


    “若是她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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