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鍾,顏茗亞穿著一身正式的銀灰色褲裝,準時來到澹園設計師事務所。


    她推開事務所大門,明亮雅致的空間裏,櫃枱空蕩無人,辦公室沒有隔間,三個設計師和一個年紀較大的中年女性各據一個角落埋頭苦幹,辦公室中間則有一個玻璃牆的半透明休息室。


    “嗨,茗亞,你來了。”坐在最靠近櫃枱的魏孝成首先發現顏茗亞,他一邊親切地打招呼,一邊起身走向她。


    “嗨,你們看起來好像很忙,我還以為昨晚你們喝到那麽晚,這時候應該會先看看報、聊聊天的才對。”顏茗亞壓低聲音說話,深怕吵到其他人。


    “平常是都會先看看報、聊聊天的,但你今天運氣不好,楊鐸一早起來突然有了靈感,現在正在趕案子呢!”魏孝成指向最遠角落辦公桌的楊鐸,同情地望了顏茗亞一眼。


    “咦?為什麽他有靈感,我就會運氣不好?”顏茗亞摸不著頭緒,雖然認識楊鐸很多年,但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工作的模樣。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你先到休息室裏等著,我去通知楊鐸。”魏孝成再一次露出憐憫的神情。


    這頭無辜的羔羊,還不知道趕案子的楊鐸變身成大魔王的樣子。


    顏茗亞滿腹狐疑地走進休息室,坐到舒適的真皮沙發上,目光透過玻璃牆,望著魏孝成去找楊鐸。


    然後楊鐸起身,滿臉不耐地走到休息室。“茗亞,你來太晚了,現在都九點零三分了。”一打開休息室的門,他劈頭就道,語氣不善。


    “是,對不起。”顏茗亞連忙站起身。


    有人會連三分鍾都斤斤計較嗎?她開始察覺此時的楊鐸並非平時的楊鐸,他的機車程度好像加了三倍。


    楊鐸瞄了顏茗亞的衣著一眼,直接道:“這樣穿不行,好像東京新宿的牛郎,明天給我穿裙子來!還有你那張臉,看是要化妝還是穿耳洞,總之做點能讓人確定你是個女的的標誌。”


    “是!”顏茗亞從牙縫間擠出這個字,拳頭握得骨節直響。什麽叫好像牛郎?什麽叫做點能讓人確定你是女的的標誌?


    她本來就是女的!


    冷靜,茗亞,你要冷靜,現在才剛進來辦公室五分鍾,而且這是你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你不能就這樣被這個討厭鬼給打敗。


    楊鐸繼續像機關槍似的說道:“好了,廢話不多說,我沒那麽多時間,現在我的命令隻說一遍,你全都給我聽好。”


    “咦?一遍?”


    顏茗亞還來不及抗議,楊鐸已劈哩啪啦全說下去。“每天早上,要替我買一杯珍珠奶茶,溫的,全糖;替魏孝成買一杯星巴克的熱拿鐵咖啡,另一個設計師叫高伯誌,你隻要拿休息室的烏龍茶替他泡一杯茶就好了;至於會計蓮姊,你要替她泡休息室裏的花草茶。


    “你的座位就在櫃枱那邊,除了所有外麵打來的電話由你負責外,我的手機也由你負責,每隔兩個小時,報告來電的情形,除非是非常緊急的電話,不然不準立刻接給我;至於是否非常緊急,請你自行判斷。


    “我的行程由你負責安排,每天有什麽約,也請你一早一一向我報告;每天你要把所有的報紙、雜誌、各大網路上有關室內設計、建築的新聞,或是預售屋廣告,全都收集起來。


    “其餘時間就聽大家的差遣,我們有任何需要,你就負責支援,晚上六點一到,不管工作有沒有做完,你就自己默默走人,不要吵我們,知道了嗎?”


    “是。”顏茗亞無奈道,她的手掌已經全是藍藍的筆記了——他講得太快,她隻來得及拿胸前口袋的筆把事情抄在手掌上。


    “那現在你要幹嘛?”楊鐸挑起一眉問道。


    “報告老大,買珍珠奶茶。”顏茗亞故意嘲弄地道。


    楊鐸因她的嘲弄眉頭一揚,她還挺有精神的嘛!本來他已有心理準備她會有些地方聽不懂,要他再說一次,沒想到她真的很專心地全記起來了,原來找自己熟識的人還滿有好處的,至少彼此很有默契,話講一遞就夠了。


    “嗯,不過在去買珍珠奶茶之前,把我的手機也一並帶著。”冷不防,楊鐸把口袋裏的手機拋向她。


    顏茗亞萬分狼狽地雙手接住。“帶著你的手機去買東西?”她還是忍不住驚訝。


    “對,為了不漏記留言,我建議你最好連記事本也帶著。”說完,他就大踏步地回到自己的角落,就像連一分鍾也不願多浪費似的,又拿起筆在製圖桌上拚命畫了起來。


    顏茗亞認命地拿起皮包,火速衝出事務所去,心裏一邊把楊鐸罵上了千百遍。


    這家夥果然是惡魔!沒人性、機車、冷血、沒神經!他要的不是助理,而是一個萬能秘書嘛!而且還是一次能處理四個老板的事的萬能秘書。


    她終於了解楊鐸為什麽找不到助理了,絕對不是因為大家都會愛上他,而是因為大家都會恨透他吧!


    如果不是因為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而且是她唯一找到的一份工作,她才不會就這樣乖乖就範。


    才一邊跑向飲料店,楊鐸的手機就響起來了。


    “喂,這裏是楊鐸的手機,我是他的助理顏茗亞——”


    是記者要采訪的電話,呃,記下來。


    才剛掛掉又一通。“喂……”是約他參加派對的某財閥二代,呃,記下來。


    第三通。拜托!這樣她到底何時才能抵達第一站的飲料店呢?“喂……”是客戶對裝潢的意見,呃,記下來。


    第四通。“喂,這裏是楊鐸的手機,我是他的助理顏茗亞——”


    “為什麽是你接的手機?”


    手機那頭氣勢洶洶的女聲讓顏茗亞呆了一下,然後才想起這似曾相識的聲音是誰。“啊~~是楊鐸的女朋友嗎?因為楊鐸正在工作,不方便接電話,有什麽事請留言。”


    “你轉給他吧!我不習慣讓別人傳話。”蔣彩瑛不悅道。


    “抱歉,他現在真的不方便接手機。”而且她正在替楊鐸買奶茶,再怎麽有辦法也不能把手機轉給他。


    “那你叫他打給我。”接著「嗶”一聲,手機毫無預警地被掛斷了。


    耳朵被手機那一頭的掛電話聲音刺激到,顏茗亞不禁對著手機嘀咕,“真是沒禮貌的女人,楊鐸到底是用什麽眼光選女友的?”


    但馬上腦中就浮現了答案,那還用說嗎?那家夥是靠“一見鍾情”,也就是“美色”來選女友的。


    她從以前到現在,目睹了多少次他在情人節時接受漂亮女生告白的樣子,隻要是有點姿色的,那家夥還真是來者不拒。


    想著想著,顏茗亞第n度對自己歎了口氣,她真是流年不利,才會淪落到求楊鐸給自己一口飯吃。


    歎氣歸歎氣,她還是連忙拎起珍珠奶茶,馬上朝星巴克跑去。


    無論如何,她好歹也是她老爸——五星級飯店出身的專業管家的女兒,她就不信她沒法把這群人伺候得服服貼貼。


    “茗亞,我的奶茶?”楊鐸問。


    “在你辦公桌的右邊。”顏茗亞答。


    “要你影印的資料呢?”楊鐸問。


    “在你製圖桌的左手邊。”顏茗亞答。


    “昨天的剪報——”楊鐸問。


    “在辦公桌的左邊。”顏茗亞答。


    “今天的行程——”楊鐸問。


    “隻有下午兩點要去視察大學城的工地,記者的訪談已經全都推到下星期,也就是你結案以後。”顏茗亞流利答道。


    楊鐸終於從製圖桌前抬起頭來望著顏茗亞,掩不住滿臉驚訝,沒想到她全都弄好了。


    有史以來,他是第一次碰到這麽有效率的助理。


    “還有什麽事嗎,楊老大?”顏茗亞故意俯低身子,讓他看到垂吊得長長的兩串耳墜。


    怎樣?夠像女的了吧?


    “暫時沒有……”楊鐸突然發現顏茗亞的肌膚細若陶瓷,他好像從來沒那麽近地看過她。


    “沒事的話,我先去幫蓮姊整理報表。”她露出勝利的微笑。


    總算讓他無話可說了吧!這也不枉費她這幾天每天回家後的辛苦練習,為了怎樣最有效率地達成他的要求,她可是在家裏沙盤演練過好幾遍呢!


    望著顏茗亞轉身離開的背影,楊鐸不禁蹙起眉,是誰讓她穿這麽短的迷你裙?那雙修長的腿配上高跟鞋,他簡直懷疑自己是在看美腿名模走秀,而這讓他的心情頓時鬱悶不已……


    “你在看什麽?”驀地,魏孝成抱著資料來到他的辦公桌前。


    “沒有。”楊鐸有一絲慌亂地垂下眼神。


    “沒想到茗亞打扮起來非常優雅,雖然還是少了點女人味,但很像那種歐洲風的專業模特兒,尤其是那雙長腿——”


    “喂!你在鬼扯些什麽?我們辦公室可是禁止談戀愛的喔!”楊鐸警告地瞪魏孝成一眼。


    一想到有人用那種眼光打量顏茗亞,他就想立刻叫她把第一天上班的牛郎裝扮——銀灰色褲裝換回來。


    “哇~~充滿殺氣,我好怕啊!”魏孝成笑著嚷嚷,又換來楊鐸一個白眼,“好啦~~開玩笑的,不過茗亞真厲害,你這幾天為了案子焦躁得簡直就在火山爆發邊緣,她卻一點也不怕你,也不受你的壞脾氣影響。”


    “畢竟她跟我很熟了,有什麽好怕的。”楊鐸不好意思道。


    他在趕工時的脾氣或許真的很差,現在案子已經快結束了,他才稍微有餘裕跟魏孝成閑聊,不然早就把魏孝成轟回自己的角落去。


    “不隻如此,她還真有兩把刷子,我從來沒有遇到能跟得上我們工作節奏的助理,尤其是常常什麽都還沒說時,她就全幫你準備得好好的,簡直像我們肚子裏的蛔蟲。”魏孝成繼續讚賞道。


    “她哪有那麽厲害,你說得太誇張了,這才是正常助理應有的態度嘛!”楊鐸一邊說著,一邊卻露出略帶得意的微笑,仿佛魏孝成誇的不是顏茗亞,而是他的老婆或女兒。


    魏孝成正欲再說話,顏茗亞卻突然跑過來,一手捂著手機,一邊對楊鐸說道:“報告,重要電話,你女朋友打來的。”


    “她打的算什麽重要電話?”楊鐸不悅道。


    前陣子沒助理時,他真是每天接蔣彩瑛的手機接到煩,內容全都是些芝麻小事。


    “呃,我判斷這非常重要。”顏茗亞拚命對楊鐸點頭,如果他女朋友威脅“再不接電話就要分手”,這樣的電話還不算重要的話,她就不知道怎樣才算重要的了。


    魏孝成擊掌道:“啊~~一定是因為你這一星期晚上都在趕案子,忘了打電話給蔣彩瑛,也忘了接手機對不對?”


    “啊~~難怪每天早上我來時,你的手機裏全都是未接來電,你真的幹這種事?”負責管楊鐸手機的顏茗亞也驚訝地想起這個怪現象。


    有人談戀愛會把女朋友忘了嗎?而且還會這樣跟自己的女友失聯好幾天?


    “我真的忘了。”楊鐸苦著臉道。


    他這幾天全睡在事務所裏加班,反正事務所裏有淋浴間,又有顏管家之前替他準備的換洗衣物。


    “那趕快接啊!”顏茗亞急忙將手機遞給他。


    楊鐸連忙接起手機,為了不妨礙他的談情說愛,顏茗亞和魏孝成默默退下,但隨即就聽到背後傳來一道比冰塊更冰的聲音。


    “……你問我工作和你哪個重要?這種蠢問題你真的要問?”楊鐸露出危險的神情。


    魏孝成轉過頭望見這一幕,喃喃說道:“啊~~天哪!念在跟蔣彩瑛吃過幾頓飯的份上,我應該要事先警告她的。”


    “警告什麽?”顏茗亞聽得一頭霧水。


    “噓,你瞧。”魏孝成指著距離他們七、八公尺遠的楊鐸。


    “既然你這麽想問工作和你哪個重要,那我就告訴你,當、然、是、工、作!”楊鐸“啪”一地蓋上折蓋式的手機。


    顏茗亞目瞪口呆,真有男人這樣回答?雖然早就知道他的神經比象腿還要粗,但今天才知道她低估了,他的神經應該比阿裏山的神木再粗個幾倍,哪個女人能接受這種答案呢?


    “手機,接著。”楊鐸朝顏茗亞一喊,接著一個手機立刻在半空中畫出拋物線狀,從角落裏拋向她。


    “哇!”顏茗亞連忙衝向前接住。


    “好好接電話,不要再讓任何‘不重要’的事打擾我。”楊鐸寒著臉道,接著立刻揮手下逐客令。


    “壞蛋。”顏茗亞一邊暗罵了楊鐸一聲,一邊拿著手機退下。


    聽到顏茗亞的嘀咕,跟她並肩走回櫃枱的魏孝成連忙道:“你別誤會了,他不是真的那麽冷酷的人——”


    “我知道,他隻是笨拙罷了,但是笨拙有時候也很傷人。”顏茗亞怒道。


    她知道他不是真的花心,他隻是怕寂寞;她知道他不是喜新厭舊,他隻是笨拙,不懂如何與人相處,但就是因為如此,他永遠都是一個討厭鬼,一個隻會傷所有女孩子心的討厭鬼。


    顏茗亞甩甩頭,不願多想自己心裏那些五味雜陳的感覺,她大踏步地越過魏孝成的身邊,搶在他跟前走回櫃枱。


    魏孝成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聰明絕頂、才華洋溢的楊鐸笨拙嗎?他若有所思地望著顏茗亞的背影,心想,搞不好她比這裏的任何人,或是楊鐸的任何一任女友都更了解楊鐸。


    那天工作結束前,顏茗亞在做例行的“每兩小時報告一次電話留言”時,多了一項要報告楊鐸的事,“報告,你女朋友要我轉告你,你們玩完了!”


    設計稿結案的最後一天,顏茗亞照例比所有人都提早半個小時來到公司,一打開門,就發現辦公室的燈光大亮,想必楊鐸又睡在公司裏了吧!


    她漫步走到休息室旁,卻沒見到楊鐸裹著毛毯睡在沙發上的身影。奇怪,過去一個月來,他都是這樣睡在公司的啊!


    她疑惑地轉頭望向角落楊鐸的辦公桌,難道在那裏?


    果然,楊鐸趴睡在辦公桌旁的設計圖桌上,就連枱燈都還開著。


    昨天工作到連覺都沒睡嗎?顏茗亞心裏感歎著,一邊躡手躡腳地走向角落楊鐸的設計圖桌,他整個臉埋在自己的臂彎中,壓在製圖筆繪製的設計草稿上。


    那張草稿雖然隻是信手塗鴉,但卻充滿一種流暢奔放的風格。


    而一旁電腦上幾近完成的設計立體彩稿,那雍容大氣的室內風格,更是讓顏茗亞眼睛一亮。


    楊鐸真的很有才華,顏茗亞凝望著那張設計彩稿,移不開視線。


    她沒有什麽美術天分,但因為認識了楊鐸,她開始對藝術鑒賞深深著迷,即使隻是商業上的室內設計,楊鐸手下的作品就像是藝術品。


    有才華卻還這麽拚死的努力……顏茗亞再度轉頭,視線落向楊鐸沉睡的身影。


    以前就聽父親提過,楊鐸工作非常認真,比楊伯父有過之而無不及,但那時顏茗亞隻是隨便聽聽,並沒有特殊感覺,直到來這邊工作後,才真正覺得楊鐸的認真在旁人眼裏看來,是多麽有魄力。


    一個案子他會不斷不斷修改,找遍所有資料,一再與客戶溝通,修改直到最後一刻,他對設計所抱持的理念和用心,會讓人肅然起敬。


    “這也不枉費我這麽看好你。”顏茗亞以隻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低語,用手悄悄在他頭發尖端做了一個輕拍的動作。


    她想起到現在都還收在她抽屜裏,那幅從來沒給任何人看到的,裱了框的素描畫。


    她每次都跟自己說,把那幅畫留著,是因為那幅畫裏的父親實在太帥了,而且誰也不知哪天楊鐸會不會成為知名大人物,靠著拍賣他年輕時的素描畫,她應該也能人撈一筆才對。


    但真的隻是因為這樣才留著那幅畫嗎?連她自己想來都有點心虛。


    突然,楊鐸一個動作,雙手揉著臉抬起頭來。“你來啦!已經上班了嗎?”


    顏茗亞嚇得縮回手,身子也彈開一段距離,“呃~~還沒有上班啦!不過快了,所以我正要叫你起來。”


    “嗯,是該起來了,沒想到竟然睡著了。”楊鐸往後伸著懶腰,修長的身軀伸展著,像一隻大貓一樣。


    “你快去盥洗吧!再過一會兒大家都會進來,你不是不喜歡讓人看到你亂七八糟的模樣嗎?”顏茗亞催促著。


    “嗯。”楊鐸睡意濃濃地應了一聲,正要起身,視線接觸到身穿迷你裙的顏茗亞,雙眉頓時如毛毛蟲般糾結。“茗亞!”


    “怎麽了嗎?”顏茗亞奇怪他突然的口氣不佳,該不會是起床氣吧?


    “你快給我回家換衣服,穿這樣醜死了!”前兩天他就想講了,卻被魏孝成打斷,又因為工作忙,暫時忘在腦後。


    “哪有醜?!大家都說好看,就連我爸都誇獎呢!”顏茗亞難以置信道。


    “穿什麽迷你裙?還化妝?你以為你是到酒店當小姐嗎?”楊鐸語氣更加惡劣,他就是討厭看茗亞這麽女性化地出現在自己麵前,那讓他驀地感覺不自在。“你現在就回家換掉吧!遲到也沒關係,不要再穿裙子了,就穿……嗯,就穿你第一次上班時穿的褲裝。”


    “你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耶!上次明明就是你說我穿得像牛郎,要我打扮成女生的樣子,務必穿裙子來上班,這會兒又說我穿裙子像酒店小姐?”顏茗亞簡直氣炸了。


    “誰教你的臉不適合穿裙子,像牛郎的助理也比像酒店小姐的助理稍微好一點。”楊鐸依舊強辯道。


    “你——”顏茗亞的俏臉頓時漲得通紅,雙手也握緊拳頭,就差沒當場打他一拳。


    “還想在這裏工作的話,就照我說的做。”楊鐸強硬道。


    “你這個大爛人!真是討厭極了!”顏茗亞罵道。


    不過嘴上雖然逞英雄,一想到工作還是屈服了,她僵硬地轉身離開,隻能把所有怒氣發泄在高跟鞋上,她每一步都踏得格格作響。


    有才華、工作認真有什麽用?


    爛人就是爛人,那人的本質是絕對不會改變的!


    她剛剛到底在想什麽?回家第一件要做的事不是換衣服,而是該立刻把他的畫扔掉。


    顏茗亞就這樣在心裏把他過去九年的罪狀再一一算了一遍,也在腦海裏重溫了他每個交往壽命極為短暫的女朋友,加倍鞏固自己對他的厭惡。


    望著她氣呼呼離去的背影,楊鐸卻下意識地唇角一彎,露出微笑,想到她可以回歸到那個“弟弟”模樣,他就覺得心頭鬆了一口氣。


    他爬爬淩亂的頭發,這才從設計圖桌前起身,到淋浴間盥洗。


    到了午餐時間,事務所的所有同仁都圍在休息室的桌前吃便當,隻除了還在做最後一次修改的楊鐸。


    “我今天早上就很想問,怎麽你突然又換回褲裝了?短裙很適合你呀!”一邊吃飯,魏孝成一邊問身旁的顏茗亞。


    “因為某個大老板又發瘋了,說我穿短裙像酒店小姐,叫我再換回來,我有什麽辦法呢!”顏茗亞遷怒似的用力扒飯。


    一旁的設計師高伯誌眼神充滿憐憫,“你不小心在楊鐸趕工時招惹他了嗎?沒關係,等他明天案子結束,就會恢複正常了,到時你穿什麽衣服他都不會管的。”


    “就算到了明天,茗亞還是不可以穿裙子來上班。”一個涼涼的聲音插嘴道。


    眾人回頭一望,楊鐸正慵懶地倚在休息室敞開的門口。


    “完工了?”魏孝成朝他問道。


    “嗯。”楊鐸的俊容充滿工作達成後那種自信滿滿的光彩。


    “又是千鈞一發,客戶再一個小時就要到了。”高伯誌微笑道,他真的很佩服楊鐸,總是奮戰到最後一刻。


    “所以我要趕快趁這個時間吃點東西。”楊鐸笑道:“我的便當呢?”


    “這裏。”顏茗亞不甘不願地指指自己對麵位子的那個便當,她還在為早上的事情生氣。


    楊鐸神情愉快地落坐在顏茗亞的對麵,才剛坐好打開便當,就看到她快速放下筷子,把透明便當盒蓋蓋上。


    “我吃飽了。”顏茗亞站起身,準備離開。


    “茗亞,你便當沒吃完,”胖胖的蓮姊溫和但堅決地說道:“怎麽可以把菜剩下來呢?一定要吃完,不能浪費。”


    “我們這邊沒有人敢不服從蓮姊的命令喔。”魏孝成笑著插嘴道。


    “欸~~可是……”顏茗亞又坐下,滿臉愁苦地打開便當盒蓋,那裏有一堆一口都沒動的青椒,她毫無食欲。


    “我幫你吃,你最討厭吃青椒了,對吧?”楊鐸伸筷去夾她便當裏的青椒。


    “你怎麽知道?”顏茗亞驚訝地望向他。


    “你忘了嗎?有一年你跟顏叔一起來我們家吃年夜飯,我母親做的青椒炒肉絲,你連一口都沒動,我母親勸你吃,你就夾了一口,結果吃下去後馬上梗到喉嚨,衝去洗手間,那時顏叔還一直跟我母親賠罪。”楊鐸回憶道。


    “啊~~是有這一回事。”被他這樣一提,顏茗亞也立刻記起來了,但同時她也想起了另一件事——“可是……”


    她望著楊鐸把青椒大口大口吞下去的樣子,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可是——她記得,楊鐸也不吃青椒啊!


    那時父親為自己的失態跟楊伯母道歉,楊伯母還笑著說道:“沒關係,我們家的楊鐸也非常討厭吃青椒。”


    看著楊鐸狀似沒問題地把青椒大口吞下,顏茗亞卻注意到他根本沒有咀嚼,可見得到現在他還是不喜歡吃青椒,那到底為什麽要幫她吃呢?


    如果沒有他的幫忙,在蓮姊的堅持下,她一定會勉強自己去吃厭惡到簡直一吃就想吐的青椒。


    他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犧牲自己”來幫她嗎?


    他這個人總是這樣子,嘴上欺負她,行為上卻常對她好得過頭,害她總是更加更加地——討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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