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ktv唱了三個小時,雖覺意猶未盡但喉嚨已經唱到沙啞,左桀送許樹茵回住處,搭車前往台大醫院。


    15c頭等病房裏,躺著一個頭發已摻著花白,臉色暗黃,腹部腫脹的老人,左桀靜靜地在病床旁坐下,注視著老人的麵容。


    現代人注重養生,六十五歲實在還不算老,隻是,人一旦病了,整個氣勢、精神都迅速凋萎,再怎麽能呼風喚雨的強人,也無法阻止死神一步一步地靠近。


    左桀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和左康生雖然是父子,但一年見不到幾次麵,硬要說有什麽親情,是太牽強了。


    他早就不在乎有沒有父母,有沒有家庭溫暖這種鳥事,在離開那間囚禁他十八年的小公寓時,他也連帶著放棄了自己的人生。可是,麵對快速衰老的生父,突如其來的震撼,令他感受到自己身上確實與這個人有著相同的血緣。


    坐了一個小時,他悄悄起身,準備離去。


    “阿桀……是你嗎?”


    背後虛弱的呼喚拉住了左桀離去的腳步,他轉身又回到床邊坐下。


    “找我什麽事?”他低頭嫗著自己的指縫,不願正視左康生。


    “我每個月匯給你的錢,夠不夠用?要不要再多匯點?”


    左桀頓了頓,扯開嘴角笑。“當然愈多愈好,有人嫌錢多的嗎?不然你幹麽那麽拚命賺錢。”


    一句話,不小心流露出他的關心,他一直不知道累積那幾輩子花不完的錢,賠上健康,忙到沒空享受,有必要嗎?


    “這是我的命……”左康生茫然地望著天花板說:“我們每個人的命,從出生時就注定好了……”


    左桀沒有接話,他想反駁卻無話可說,他自己的命不也是任由這些人隨意地決定了嗎?


    “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雖然妻子瞞著他,但是左康生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我希望……你到公司上班。”


    “不要。”他斷然拒絕。


    “如果你是擔心你大媽……”


    “我沒擔心什麽,就是不想。”


    “你這樣每天渾渾噩噩過日子,真的好嗎?”


    “那你這輩子夠忙了吧,你覺得很好嗎?”左桀嗆他。


    話說完,兩人都沉默了。


    是啊,到底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什麽是好、什麽是不好……要用什麽標準來斷定呢?


    “我不勉強你,你想來的話,告訴我,我會幫你安排。”左康生無法拿出父親的威嚴命令兒子,因為他確實沒有盡到一天父親的責任,他甚至不知道左桀是怎麽長大的,隻知道學期末學校寄來的成績單底下,加注的評語通常是──“成績優秀,操行不佳”,從妻子口中聽見的是左桀又闖了什麽禍,記了幾支過,他們父子,一直不曾坐下來好好聊聊。


    以前是因為逃避家庭的爭吵將心思全放在事業上,後來,是兒子不願再給他機會。


    “沒事的話,我走了。”左桀起身,這種父子間的談話,他很不適應,對左康生遲暮將至才想修補兩人的感情也不領情。


    “阿桀……”左康生又喚他。


    “你快睡吧,肝不好還那麽囉嗦。”他不耐煩地回嘴。


    “你大媽……從小嬌生慣養,沒吃過苦,她對你,沒有惡意的。”


    “我無所謂。”他聳聳肩。


    “以後,萬一我……幫我多照顧她……”


    左桀吸了一口氣,梗住,沒有答應他,拉開椅子就走了。


    左康生失神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他這輩子一直很忙,做了很多事,匾額、感謝狀擺滿了整間辦公室,到頭來發現,最重要的……他卻忽略了。


    一個月後左康生出院回家了,左桀也就不再半夜到醫院看他。


    他的生活依舊放浪、我行我素,平日靠打麻將、玩柏青哥、撞球,偶爾幫戴光榮修修電腦,雖然頹廢卻也不愁吃穿,再怎麽窮,他都不想用左康生的錢。


    父親匯給他的錢,他大都以左康生的名義捐給慈善團體了,他是這麽想的──老爸奸商幹久了,幫他做點善事,免得禍延子孫,他不幸的剛好是他唯一的兒子。


    “喂……小煤炭,等等下班去吃宵夜,阿達今天神秘兮兮地,要我一定得帶你去吃麵,又想請客了吧!”左桀近來愈來愈喜歡耗在花茶店前找許樹茵聊天。


    她的笑點超低,隨便胡謅兩句就能引出她的獨門笑聲,笑到左桀也忍不住跟著笑,真的很寶。


    “不要吧……人家辛辛苦苦賺一點打工錢,還讓他請客,上次他領薪水已經請過了。”許樹茵搖搖頭。


    “他難得請,而且很想請,捧個場吧!”


    阿達每天晚上要去麵攤前都會先買個便當放在他房裏,如果他在睡覺就下樓來找許樹茵聊天,好幾次他都聽見許樹茵鼓勵阿達的話──


    “阿達,你們麵攤的碗是我見過最幹淨的,你很認真洗,對不對?”


    “阿達,我聽老板說你們麵攤生意愈來愈好,我猜一定是你都笑臉迎人的關係!”


    許樹茵笑起來笨笨的,眼眸清亮正派,說的話就給人一種誠懇、真實的感覺,阿達愈來愈有自信,現在說話也不結巴了。


    “那不能叫小菜喔!”她警告左桀。每次跟他去麵攤吃宵夜,他總是叫一堆鹵菜,最後吃不完都讓阿達包回去。


    “你很小氣巴拉欸……”明知道許樹茵是想幫阿達省錢,故意鬧她。“加鹵蛋可以吧?”


    “一顆,我們一人一半。”


    “感情才不會散。”他邪氣地挑著眉,瞅著她的眼。


    “才不是這個意思──”她被瞧得心慌慌。“那我吃蛋白,你吃蛋黃。”


    “嗬……怪胎,有這種吃法的嗎?”他伸出人手,茌她發頂上揉啊揉的,這女孩怎麽這麽可愛。


    許樹茵一顆腦袋就隨著左桀的手前點後仰,可是……好高興。


    隻是這樣跟他說說話、看他勾起的笑容、聽他帶點寵愛的口吻念她,她就覺得開心,那是任何一種物質享受都無法取代的感覺。


    比考滿分還雀躍,比作品被老師稱讚還感動。


    “欸……這裏黏到什麽了?”左桀的拇指拂過她的左眼下方。


    “不是黏到什麽啦……是愛哭痣。”那是一顆小小的、淡褐色的痣,大家都笑說那是愛哭痣。


    “你很愛哭?又愛笑又愛哭?”他唇角微揚,寵溺地看著她。


    “小時候吧……我媽說我想睡就哭、沒睡飽也哭、肚子餓的時候哭得更厲害,我哥說我是跟屁蟲,每次跟同學去釣魚不讓我跟,我就躺在地上邊哭邊滾……我都不記得了,一定是他們亂說。”


    “哈,還邊哭邊滾咧!”他想像她小時候的模樣,不知怎的,好希望那個時候他已經認識她,可以在一旁安慰她。


    她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又嘟起嘴巴說:“最近常吃宵夜,我胖了兩公斤。”


    “是嗎?你過來我看看。”他們總是隔著不鏽鋼台聊天。


    許樹茵從後方走出來,拉拉上衣的下擺,蓋住小肚肚。


    左桀兩隻手擱在她的腰間,量了量。“好,我記住你的腰圍了,以後變胖我會提醒你,現在才二十四腰,剛好。”


    “欸──好神!”她瞪大眼睛,昨晚自己才用布尺量過,從二十三半胖到二十四,他居然用手就量出來了。


    “要不要順便量胸圍?”他張開大手。


    “不用!”她趕緊護住自己的胸前。“這邊不會變大,不用量。”


    “噗……”左桀笑得彎下腰去,她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想將她抓到懷裏,朝那像蜂蜜般甜甜的臉頰揉捏幾下。


    “聊什麽這麽開心?”溫怡芬騎車過來,停在門口。


    因為晚上想多陪陪孩子,加上對許樹茵的信任,漸漸地,溫怡芬將店裏的事交給許樹茵,隻在打佯的時間過來關門。


    “這個天兵……”左桀笑著指指許樹茵。


    “溫姊,小堯怎麽沒來?”許樹茵看看溫怡芬的身旁。


    “玩到睡著了,不忍心吵醒他。”溫怡芬從皮包裏拿出一把新打的鑰匙。“樹茵,以後打烊可能要麻煩你關門了,小堯現在活動量大,玩累了就睡。”


    “沒問題。”許樹茵將鑰匙收進口袋裏。


    “怡芬,等等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左桀問。


    溫怡芬看向他,臉上閃過一絲複雜情緒。“小堯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要趕回去。”她雖然才二十八歲,但是,感覺青春、玩樂的歲月已經離她很遠了。


    “喔……那你先回去,我會幫這個天兵把門關好的。”左桀要溫怡芬放心。


    “謝謝,那我走了。”


    “不用你幫忙我也能關好。”許樹茵對左桀哼了聲,心裏卻很甜。


    “那鐵條那麽重,你搬得動?”左桀捏捏她手臂那幾兩肉。


    “別小看我,我可不是弱女子,溫姊搬得動,我當然也搬得動。”


    溫怡芬發動機車,身後是他們嬉笑的聲音,心頭是壓得喘不過氣的重石。


    她有個可愛的孩子,店裏的生意也穩定成長,實在不該再有什麽奢侈念頭,況且,她是個離過婚,帶著小孩的女人,比阿桀還大三歲……


    花茶店打烊後,許樹茵騎她的五小綿羊載著左桀到麵攤。


    左桀總是說他沒有機車駕照,非要許樹茵載,每每他的長腿踩在機車踏板兩邊,大腿內側不經意地觸碰到她,她就會心跳加速小鹿亂撞,差點忘了怎麽加速。


    幸好,他沒把手扶在她腰上,否則,她肯定當場手軟摔車。


    麵攤在熱鬧的馬路與巷口交接處,小小的推車,旁邊擺了四張折疊方桌,麵攤老板是個外省老兵,濃重的口音,脾氣古怪,但麵很好吃,鹵菜更是一流。


    機車停妥後,左桀長腿一跨,翻下車。


    “老板,幹麵一大一小,一顆鹵蛋──”他總是人沒到,聲先到,每次出現氣氛就變得熱鬧滾滾。


    “阿桀、小煤炭你們來啦!”阿達聽見聲音,高興得從麵攤後麵衝出來。


    “你叫我們來,敢不來嗎?”左桀將阿達揣進懷裏,刷刷他頭頂上的金發。


    “嗬、嗬……”阿達很開心,連忙招呼。“坐這邊,幫你們留了位子。”


    許樹茵坐到左桀幫她拉開的椅子上,發現一件事。“阿桀,你看……阿達在煮麵欸……”她推推左桀。


    “唔……神秘兮兮的,原來是升遷啦!”


    兩人不約而同地都盯著專心煮麵的阿達看,臉上盡是為他高興的喜悅。


    沒多久,阿達端來兩碗麵,額上熱汗直流。“吃吃看,我煮的。”


    “變大廚了溜!”左桀抽出筷子,挾起一大口麵,呼嚕呼嚕塞進嘴裏。


    阿達立在一旁,緊張萬分,不時拭汗。


    “讚啦!”


    “好吃!”


    左桀和許樹茵同時比出大拇指。


    “嘻……”阿達傻笑。“那你們慢吃,我去忙了。”


    “喏,你的一半鹵蛋。”左桀將半邊鹵蛋分給許樹茵。


    一人一半,感情才不會散……許樹茵低頭咬了口,臉紅了。


    “阿桀──”麵攤老板突然出現,一屁股坐下,推了一個信封給左桀。


    左桀納悶地看看老板。


    “收回去──”老板將信封往他懷裏塞。“阿達是俺的得力助手,薪水俺會付。”


    左桀笑了笑,將信封收進牛仔褲的後方口袋。


    “以後俺這麵攤會交給他,不能很有錢,不過,生活夠嘍!”


    “嗯……”左桀點點頭,吸了口氣。“謝啦!”


    “謝啥,吃麵、吃麵──”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害他差點嗆到。“這兔嵬子煮麵比俺還計較,少一分鍾都不成,客人全都得等他。”


    老板口氣像罵人,說完卻哈哈大笑。


    “跟你一樣,硬脾氣,你老了,脾氣收斂點。”左桀勾勾嘴角。


    “呿!別像個娘兒們囉哩叭嗦的。”老板啐了一口,其實很高興左桀的關心。撐著桌麵站起來。“換我去洗碗了。”


    左桀繼續吃麵,發現許樹茵一直盯著他。


    “看什麽,看我就會飽啊?”


    “我覺得你有一種魔力。”她微笑,露出可愛的小虎牙,她終於了解左桀是怎樣地在照顧阿達,讓人無從察覺的溫柔。


    “嗯?”他挑起一邊眉毛。


    “會讓人變得很幸福的魔力。”


    他愣住。沒有人這麽對他說過……


    許樹茵驚覺說了很不好意思的話,害羞地低頭挾起一口麵。


    左桀一直覺得自己令身邊的人痛苦,他活在社會邊緣,不負責任、頹廢地過活,盡量不麻煩任何人,也讓自己變得冷漠無情。


    他的肩扛不起任何人的期待,也承載不了任何感情,對他而言,什麽都可有可無,但是……他卻因許樹茵一句不經意的話而動容了。


    他能讓人幸福嗎?


    他望向許樹茵,心柔軟了起來。


    不是的,是她,她太單純了,太相信人性的美好,將他歸於善心人士,是她,讓他對生活不知不覺中有了期待,凡事不再往陰暗裏頭鑽,因為有她,所以,他變得更常笑,因為笑,所以變得快樂。


    “笨蛋……”他揉揉她的發。“沒頭沒尾的,講什麽。”


    “真的嘛……”她抬起臉抗議。“跟你在一起,真的覺得很幸福。”


    “欸?”


    “啊……”許樹茵皺起一張臉,後悔說出這句話……這下更糟,更不好意思了。


    “吃麵……”看著滿臉通紅的許樹茵,左桀才意識到她對他的感情,突然之間,兩人都有些尷尬,左桀手長腳長的,換了幾次姿勢,仿佛怎麽擺都不對。


    剛剛她那句話,聽起來,會讓人胸口,咻地……熱了一下。


    這不是他第一次被告白,卻是第一次認真地思索要如何回應。


    一個晚上,左桀想著許樹茵滿臉通紅、羞澀的表情,睡不著覺。


    他不認為許樹茵喜歡他是件好事。


    左桀沒去考慮自己對她的感情,隻想著,不能讓她愈陷愈溧。


    像他這樣的男人,沒有未來,玩世不恭,不想負擔也負擔不起任何情感,不值得她如此看重。


    他起身,望著月光,叼著煙,任煙薰疼了眼。


    怎麽會不知不覺地就走到這裏?


    想著明天以後的事,他的世界仿佛一瞬間從陽光明媚轉成烏雲密布。


    星期六下午──


    許樹茵仰頭看向二樓,從二樓窗戶傳出熟悉的麻將聲和男女嬉笑的聲音。


    一個星期過去了,自從上次到麵攤吃宵夜,之後,她便沒再見過左桀。


    她知道他在,也聽過他踩著鐵梯下樓的聲音,但是,他從另外一頭離開了。


    她不明白為什麽他突然躲著她了?


    是她說錯了什麽,還是做錯了什麽?


    每天,都側耳傾聽二樓的聲響,一次又一次看著手表,期待他像往常一樣,點杯飲料,在店門前和她聊上幾句,用玩笑的口吻問她:“小煤炭,什麽時候跟我去約會?”


    她願意陪他去吃宵夜,願意跟他去約會,當他心情不好時願意陪他去唱歌……但是,他不再見她了。


    一想起左桀可能討厭她,她的心就好痛,像挨了一棍,卻無處訴說這股疼痛。


    “怎麽了?在想什麽?”溫怡芬見她直發呆,關心地問。


    “沒什麽。”她搖搖頭,低頭整理已經擦得發亮的不鏽鋼台麵。


    “怡芬──送十杯綠茶上來──”


    突然,左桀的聲音從上方傳下,許樹茵的心髒陡然漏跳了一拍。


    “好──”溫怡芬抬頭應了聲。


    許樹茵俐落地算好十個杯子,一一添入糖水、冰塊,等溫怡芬注入茶水後,封上封口,再均勻搖晃,裝入塑膠袋裏。


    “溫姊,我送上去。”她好想見他,好想、好想。


    “好。”溫怡芬從她熱切的眼神中看出了點什麽,輕輕點頭。


    許樹茵手提十杯重量杯飲料,走上後方樓梯,隨著階梯一步一步往上踩,她的心髒愈跳愈加劇,短短的一段樓梯,幾次停下來調整呼吸。


    到了。


    通往二樓住處的大門就在眼前,她練習笑容,練習見到左桀時要擺出的表情,也許再說幾句搞笑的話,她想念他的笑容,想念他的大手揉著她的發,輕笑她:“笨蛋。”


    想念得眼眶幾乎要泛紅。


    叩!叩!她敲門。


    “自己進來──”左桀在門內喊著。


    她吹吹被緊張的汗水濡濕的手心,旋開門上的把手,走進去。


    這是她第一次踏上二樓,踏進左桀的房間。


    屋裏,煙霧彌漫,她咳了兩聲,揮開眼前的白煙。


    幾個人圍在方桌前打麻將,有的坐在後方觀看,有的躺在木地板上睡覺,也有人無聊地翻著最新一期的八卦周刊。


    她看見左桀了,他叼著煙,坐在牌桌旁。


    “喂,去拿飲料,錢在這邊。”左桀用腳踢踢坐在一旁的人。


    他頭都沒抬,連一眼也沒瞧過她。


    飲料被拿走了,錢也握在手裏,她的雙腳卻還黏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希望,一眼也好,他能看她一眼,讓她知道一切都沒變,是她多想了,他隻是剛好沒有經過店門前,隻是剛好沒空下樓找她聊天……


    “這把自摸給你吃紅。”左桀將身旁的女孩攬進臂彎裏,調笑著。


    “那我摸……用我的奶油桂花手幫你摸一張。”女孩偎著他的胸膛,軟若無骨。


    “ya──真的自摸了──”女孩放下手上的牌,勾住左桀的脖子,親吻他的唇。


    “收錢、收錢──”左桀按熄手上的煙,露出微笑。


    他,始終像似沒注意到站在正前方的許樹茵。


    淚珠悄悄地湧上眼眶,許樹茵一咬牙,轉身下樓。


    在她轉身的同時,左桀微微一抬眼,望向她的背影,不過,很快視線又回到牌桌上。


    許樹茵衝下樓梯,淚水早已經布滿了臉頰。


    左桀討厭她了,不想理她了……


    “樹茵?!你怎麽哭了?發生什麽事?”溫怡芬被她的眼淚嚇了一跳。


    所有人看見的許樹茵總是笑容滿麵,無論客人再多,工作再忙,課業再沉重,她還是不變的樂觀開朗,帶來笑聲,連小堯也老是念著要去找姊姊。


    “不是……屋子裏都是煙,嗆到了……”她很快拭去淚水,擠出笑容。


    “喔……”溫怡芬鬆了一口氣,拍拍她的背。“他們那些人都是老煙槍,下次我去送好了。”


    “嗯……”許樹茵再也不想上樓了。


    若是再見到冷漠的左桀,她怕自己會在他麵前崩潰。


    原來,一個人的表情,就有摧毀世界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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