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一件事就是現在我必須要成為管家。


    第二天早上鬧鍾6點15就響了,我身穿製服7點不到就到了樓下。花園被薄霧籠罩,萬籟俱靜,除了幾隻麻雀在草地上唧唧喳喳。我覺得我好象是這個世界唯一醒著的人。


    我盡量不出聲音地清空洗碗機,把所有東西都收拾進櫥櫃。我把桌子下的椅子擺好,做了杯咖啡,然後環視著閃著微光的花崗岩台子。


    我的地盤。


    感覺不像是我的地盤。感覺像是別人的嚇人的廚房。


    那麽…我現在做什麽?我就這麽站著,感到一陣抽搐。我本應該是很忙的。我忍不住地回想起我在倫敦的情景。如果我還在卡特斯賓克的話,我現在應該是在排隊買卡布其諾。或者是在地鐵上回複郵件。我在想我的黑莓裏不知有多少封未回複的郵件了?想到這我覺不禁有點難過。


    不。不要想這些。我拿起桌子旁雜誌架上的一份舊的經濟學人。我翻了翻開始一邊喝咖啡一邊看一篇關於國際貨幣控製的文章。


    然後我聽到樓上發出的一點聲音,我急忙把報紙放下。管家是不應該看關於國際貨幣控製的文章的。他們應該做早飯。但是不知道蓋格想吃什麽的話我怎麽做呢?


    然後我忽然想起昨天早上,崔施給我泡了杯茶。


    也許今天應該我給她泡茶了。也許他們正在樓上敲著手指不耐煩地等著,說:“該死的茶在哪?”


    我迅速燒了一壺水灌滿一茶壺。我在盤子上擺上茶杯和碟子,想了想後又添了幾塊餅幹。然後我走上樓,小心走過通往崔施和艾迪臥室的走廊,在他們門前停下。


    現在怎麽辦?如果他們還在睡覺被我吵醒怎麽辦?


    我舉起手想敲門,但是盤子太重了用一隻手端不動,盤子已經向一邊傾斜,杯子碰在一起發出聲音。我驚恐地在盤子翻掉前抓住,嚇出了一身汗。我把盤子放在地上,舉手輕輕敲了敲門,然後又拿起盤子。


    沒有回答。


    我遲疑地又敲了一下。


    “艾迪!別這麽做!”崔施的聲音透過門傳了出來。


    哦,上帝。他們為什麽沒聽見我?


    我開始全身發熱。盤子實在是太重了。我不能端著杯茶在他們門外站一上午。我應該退下麽?


    我正要轉身偷偷離開時,突然下定決心。不。不要這麽懦弱。我已經做好了茶。如果需要退下他們會告訴我的。


    我緊緊抓住盤子並把盤子角用力敲向門。這下他們應該聽見了吧。


    過了一會響起崔施的聲音。“進來!”


    我感到一陣輕鬆。他們在等著我。我知道他們會的。我把盤子抵著門擰開把手,推開門走進房間。


    崔施一個人躺在桃木床上的一個絲綢枕頭上,穿著一件真絲睡衣,頭發淩亂,眼狀已經弄花了。她抬起頭看見我顯出有點驚嚇的樣子。


    “薩曼塔,”她說。“你想要什麽?一切正常麽?”


    我馬上有種可怕的感覺我做錯事了。我眼睛仍然看著她,但是眼角開始打量這個房間的一些細節。我看見地板上有一本叫享受性愛的書。還有一瓶麝香味的按摩油。還有…


    一本反爛了的性的快樂。就在床旁邊。翻開在“土耳其式”那一頁。


    好吧。他們沒有在等我送茶。


    我盡量保持鎮定,拚命假裝我什麽都沒看見。


    “我…給你端來了茶,”我緊張地說。“我想你…也許想喝。”


    不要看著性的快樂。眼睛往上看。


    崔施的臉色放鬆下來。“薩曼塔!你這個寶貝!放下吧!”她朝床頭的桌子擺擺手。


    我正要朝那裏走的時候,浴室門打開艾迪走了出來,除了一條太緊的短褲外什麽都沒穿,露出長滿濃毛的胸。


    我居然沒把整個盤子掉在地上。


    “對…對不起。”我一邊退後一邊結巴地說。“我不知道…”


    “別傻了!進來!”崔施愉快地說,她現在看起來已經完全接受我出現在她臥室裏了。“我們不是假正經的人。”


    好吧,我倒希望他們是的。我小心地向床邊走,越過一個紫色的蕾絲胸罩。床頭櫃上擺放了一張崔施和艾迪拿著香彬坐在按摩浴缸裏的照片。我把照片推向一邊,找了個地方放下盤子。


    我盡快倒好茶遞給他們一人一杯。我不能直視艾迪的眼睛。還有什麽其他的工作你會看見你老板的裸體呢?


    隻有一個答案忽然浮上我的心頭。這可不是什麽叫人高興的工作。


    “我現在就離開,”我低著頭說。


    “不要著急!”崔施喝著茶說。“嗯。既然你在這,我想跟你聊一下!看看我們現在情況怎樣。”


    “好的。”她的睡衣布滿孔隙我都能看見她乳頭了。我匆忙轉過視線,然而發現我正好對上性的快樂上的一個身體扭曲著的留著胡子的男人的眼睛。


    我感覺我的臉尷尬的紅起來。這有多奇怪啊,我站在兩個完全陌生的人的臥室裏,並且他們還向我顯示著他們是怎樣做愛的。他們看起來居然還一點關係都沒有的樣子。


    然後我明白了。當然了。我是員工,不算數。


    “一切都順利麽,薩曼塔?”崔施放下茶杯看了我一眼。“一切都按照你的習慣整理好了麽?”


    “當然。”我要想出一個表示能力的詞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啊哈。“我是說都整理好了。”


    她喝口茶。“我希望你今天把衣服洗掉。”


    洗衣服。我甚至都沒想過要洗衣服。


    “我希望你在鋪床的時候把床單換掉。”她補充。


    鋪床?


    我感到一點點的驚慌。


    “當然我有我自己的…習慣,”我盡量隨意地說。“但是如果你能給我一張需要幹的活的清單就更好了。”


    “好啊,”她有點惱火的說。“如果你真的認為有必要的話…”


    “薩曼塔,我以後也要熟悉你的術語和情況了。”艾迪說。他站在鏡子前抓著一個啞鈴。“讓你知道你讓自己處於什麽境地。”他大笑然後輕哼一聲將啞鈴舉過頭頂。他的肚子皺巴起來,而且還不怎麽好看。


    “那麽,我繼續做事去了。”我開始退向門口。


    “過會見,吃早飯的時候。”崔施愉快地朝我揮揮手。“ciao ciao(再見)!”


    我跟不上崔施的節奏。我們好象是從雇主-雇員直接變成了一起享受豪華旅行的同伴。


    “再見!”我學著她的語氣說。我行屈膝禮再次越過她的胸罩,然後盡快逃出房間。


    早飯有點像場惡夢。我試了3次才知道該怎麽把柚子切成兩半。人們應該在柚子上寫上指導方針,或者是穿個孔什麽的。同時要放在咖啡裏的牛奶也溢了出來,然後當我放咖啡伴侶的時候咖啡灑的到處都是。幸運的是崔施和艾迪一直在忙著爭吵下一次假期去哪裏,沒有注意到廚房裏發生的事情。


    他們吃完早飯後,我把髒衣服塞進洗衣機裏,拚命地回憶昨天崔施來廚房時我是怎麽讓它工作的。


    “薩曼塔,蓋格先生想在書房裏見你,”她說。“討論你的薪水和福利。別讓他久等。”


    “好的,夫人。”我行屈膝禮,然後整理好製服向大廳走去。我來到艾迪的書房門前敲了兩下。


    “進來!”一個愉快的聲音回答。我走進書房發現艾迪坐在一張巨大的桃木桌子後麵,麵前放著一台看上去很貴的筆記本電腦。他現在已經穿上了一件茶色褲子和一件運動衫,謝天謝地。


    “啊,薩曼塔。準備好我們的小會議了麽?”艾迪朝一張木椅擺下手示意我坐下。


    “看吧,你等待已久的文件!”


    他高傲地遞給我一份標著管家合同的文件夾。我打開文件夾看見一份寫在奶油色紡犢皮紙上的標題。


    合同


    薩曼塔 斯威庭和愛德華 蓋格夫婦之間


    公元2004年7月1日


    “哇,”我驚訝地說。“是律師起草的麽?”


    “我不需要律師。”艾迪笑說。“從網上下載的。稍微修改了一下。隻需要一點常識。”


    我翻過一頁粗看了一下條款。看到艾迪的修改時我不得不咬住嘴唇。


    “我知道這個看起來挺嚇人!”艾迪誤解了我的沉默。“但是不要被這些長句嚇著了。你看見薪水了麽?”


    我看向周薪條款下的黑體數字。比我當律師時每小時的薪水稍少一點。


    “這太慷慨了,”我說,然後停頓一下。“非常感謝,先生。”


    “有什麽地方你看不懂麽?”他開心地笑著說。“盡管說!”


    “有一點。”我指著條款6:時間。“這個是不是意味著我整個周末都休息?每個星期?”


    “除非我們要招待客人。”他說。“這樣你就要休息2天…你可以看條款9…”


    我沒有在聽。每個周末休息。我還不能習慣這個消息。我從12歲開始就沒有休過完整的周末了。


    “太好了。”我忍不住的笑著說。“非常感謝!”


    “你以前的雇主不讓你周末休息麽?”艾迪問。


    “不。”我實話實說。


    “聽起來他們像是苛刻的老板!”他說。“現在我讓你自己呆一會,在簽字之前研究一下合同。”


    “我已經看完了-”艾迪舉起一隻手打斷我。


    “薩曼塔,薩曼塔,薩曼塔,”他搖著頭以長輩的口氣說。“我要告訴你一個會讓你終身受益的訣竅。永遠要仔細地看合同。”


    “是的,先生。”我說,鼻子由於我拚命控製表情而抽動。“我會試著記住的。”


    艾迪離開房間後我又低下頭重新看合同。我拿起一隻鉛筆自動開始修改內容,改述、刪掉句子、在空白處寫疑問之處。


    我在做什麽?


    我抓起橡皮匆忙把我的修改全部擦掉。我拿起圓珠筆翻到合同最後一頁。


    姓名: 薩曼塔 斯威庭


    職業:


    我猶豫一會,然後寫下家政服務。


    我確實在做這個。我確實在做這個職業,無論從哪種意義上都距離我以前的工作幾英裏遠。而且沒人知道我在做什麽。


    我忽然看見媽媽的臉,看到她知道我現在在哪以後的表情…如果她看見我穿製服的樣子她的反應…就像發生地震一樣的大災難。我幾乎想給她打電話告訴她我在做什麽了。


    但是我不會的。而且我也沒有時間想她。我還要洗衣服。


    我跑了兩趟才把所有要洗的東西搬到洗衣房。我把裝的滿滿的籃子放在瓷磚地板上,看著高科技洗衣機。這應該很簡單。我嚐試著打開洗衣機的門,電子顯示屏馬上開始顯示。洗滌?洗滌?


    我立即激動起來。我當然想洗。我想要衝它吼。隻要讓我把該死的衣服放進去。


    冷靜。一步步做。第一步:把衣服分類。我對自己能想到這一點很滿意,高興地把髒衣服根據標簽在地板上分成不同的幾堆。就在我看著一件衣服上寫著特別小心洗滌的標簽時,我聽見崔施打著電話向廚房這邊過來。


    “你是對的,”她用顫抖的聲音說。“你是對的!但是他不這麽想!而且我告訴你,我已經厭倦了!”


    我尷尬地呆住。崔施知道我在這麽?我應該咳嗽麽?


    “我不想打高爾夫!我們一起就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麽?”我從洗衣房門向廚房望去,驚恐地發現崔施站在桌子旁用粉紅的紙巾擦拭眼睛。“對他來說很好!他根本不知道對我來說怎麽樣!”


    我匆忙跑回洗衣房隨便挑了個滾筒把衣服塞進去。如果崔施進來,她就會看見我正在勤勞地工作,沒有注意到她的談話。我往頂部的小盤子裏倒了些洗衣粉,然後堅定地關上門。現在怎麽辦?


    洗滌?機器還在顯示著:洗滌?


    “是的!”我說。“洗滌。”我隨便按了個按鈕。


    輸入程序?它回複。


    我四處查看想找到點提示,然後發現在噴霧瓶後有本使用手冊。我拿起來開始翻看。


    小件的半負荷選擇限定於洗前程序a3-e2, 超級清洗程序g2-l7不包括h4.


    …什麽意思?


    好吧,還是忘了什麽手冊吧。我們來使用常識。我用我最好的管家的態度在操作鍵盤上按了下去。


    程序k3?機器顯示。程序k3?


    我不喜歡它的發音。聽起來很險惡。就像是張嚴肅的臉或是政府的密謀。


    “不,”我大聲說,又按了一下。“我想要點別的。”


    你已經選擇程序k3,機器顯示。重型室內裝潢程序。


    重型?室內裝潢?


    “停下來,”我說著開始砸所有的按鍵。“停止!”我絕望地踢了腳洗衣機。“停止!”


    “一切正常麽,薩曼塔?”崔施出現在洗衣房門口。沒有留下任何哭過的跡象,而且她又新塗了唇膏。我想知道她是為了什麽事情這麽傷心。但是我沒有立場去詢問她。


    “…挺好的!正在…洗衣服。”


    “做的好。”她滴給我一件條紋襯衫。“請你幫蓋格先生縫上一顆扣子。”


    “當然可以 !”我接過衣服,暗自祈禱我的顫抖不要在臉上表現出來。


    “還有這是你的清單!”她遞給我一張紙。“它並不全但是應該可以給你起個頭。”


    我看著沒完沒了的單子覺得有點暈。


    鋪床…打掃前廳的台階…整理花…給所有的鏡子上光…整理食櫃…洗衣服…每天打掃浴室…


    “現在沒有什麽問題了吧?”


    “哦,沒有!”我小聲說。“應該沒問題了!”


    “但是請先熨衣服。”她堅決的說。“你看有很多需要熨。”不知為什麽崔施抬頭看著什麽。我感到有些不妙跟著她的視線向上看。在我們頭上有一座山那麽多的皺巴的襯衫晾在木架上。至少有30件。


    我看著它們覺得身體不穩。我不會熨衣服。我一輩子一件衣服都沒熨過。我該怎麽做?


    “我希望你立即開始做這些!”她高興地說。“燙衣板就在那。”


    “好,謝謝!”我說。


    我伸手去拿燙衣板,盡量裝成好象我經常做這個的樣子。我拉了一下燙衣板的金屬腿但是它沒有動。我又試了另一支,結果一樣。我越來越用勁的拉直到我都覺得熱了,但是那個該死的東西還是一動不動。這個東西要該怎麽打開?


    “這有一個鉤子。”崔施驚訝看著我說。


    “在下麵。”她從我手裏接過燙衣板三下兩下就把它張開至合適的高度。“我想你可能習慣用其他的型號。”她合上燙衣板時說。“它們都有自己的小訣竅。”


    “當然!”我抓住這個理由舒了口氣。“當然!我更習慣於使用…nimbus2000的。”


    崔施驚奇地看著我。“那是哈裏 波特裏的魔法帚柄麽?”


    他媽的。我就知道我在哪聽到過。


    “是的。”我臉紅著說。“也是種有名的燙衣板。事實上,我認為魔法帚柄是根據它命名的。”


    “真的?”崔施入迷的問。“我從來不知道。”我驚恐地發現她靠著門點了根煙。“別管我!”她說。“繼續做吧!”


    繼續做?


    “那是熨鬥,”她指了一下。“在你後麵。”


    “哦,好的,謝謝。”我盡可能慢的拿起熨鬥插上電,心髒因恐懼嘭嘭跳。我不會做。


    我要想個辦法。但是我想不出來。我的腦袋完全空白。


    “我想熨鬥已經足夠熱了!”崔施說。


    “對!”我微弱地朝她笑笑。


    沒有選擇了。我拿了一件掛在頭頂的衣服,笨拙地在燙衣板上展開,然後又拿起熨鬥。熨鬥比我想象的重多了,而且還散發出嚇人的霧氣團。我小心地慢慢把熨鬥放到棉織物的表麵。我不知道我熨的是衣服的哪個地方,我想我可能是閉上眼睛了。


    忽然廚房裏傳來什麽聲音。是電話。謝天謝地。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噢,誰打來的?”崔施皺眉問。“對不起,薩曼塔,我要去接電話。”


    “沒關係!”我尖尖的聲音說。“不用擔心!我會繼續-”


    崔施一走出房間我馬上把熨鬥放下,雙手捂住臉。我一定是瘋了。這樣是不行的。我根本不是做管家的料。熨鬥的蒸汽噴到我臉上,我驚恐的叫起來。我關上熨鬥 倒在牆角。現在才9點20分,我已經是一團爛泥了。


    而我以前居然還認為律師是壓力大的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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