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終於真正惹火了鄭毅,他決定做掉王虎。


    李傑提醒我那是我在他家翻出華夏照片時候的事。


    我也想起來,鄭毅惡狠狠的叫李傑弄死王虎時的樣子。


    現在想來,發生這麽些事,我竟全然不知。


    王虎是李傑帶人秘密幹掉的。


    李傑當然不會把過程詳詳細細的講給我聽,但以他的性格來看,相信手段必定是極其殘忍,而且肯定是達到了一種“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效果。


    王虎失蹤以後,呂老四心情不是很好,因為他想報仇,卻不知道到底是誰幹的,王虎平時囂張慣了,仇家實在是太多,城南、東門、梨園、七裏鋪也不是沒懷疑過鄭毅,但是苦於沒有證據師出無名。


    李傑說最後肯定是我們自己人裏麵有叛徒才會遭到報複的。


    然而四年過去了,以前發生的事,誰對誰錯,那些義氣之爭現在看來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走出東門火車站的一瞬,我腦海裏浮現的是溫柔的過往。


    那個寒冷的夜晚,桔色的燈光,冒著熱氣的烤紅薯,還有鄭毅溫暖的笑容,這些都久久盤踞在我的心頭,任時間衝刷也無法洗去。


    忙忙碌碌的奔走了一天,總算體檢完畢,辦好了各種手續和關係,眼看著離火車開出的時間還早,我來到夜市,這裏看來也沒什麽變化,還是人來人往,喧鬧吵嚷著。


    我找了個幹淨的桌子坐下,紮著頭巾的大嫂殷切的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混沌。


    我餓極了,恨不得手腳並用,埋頭猛吃起來。


    大概過了三分鍾,滿滿一碗混沌就讓我掃蕩一空。


    我正站起來要走卻看見不遠處一大排人漸行漸近,站在中間那個被眾人簇擁著的家夥,恐怕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來,就是打小和我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馬進。


    我歪頭一想,對啊,他應該早就出獄了。


    馬進在外貌上並沒有太大的改變,隻是頭發長了點,穿著上卻早已不是t-shirt牛仔褲的打扮。


    他穿了件土黃色的休閑西服,裏麵是件夏威夷風格的花襯衫,領子誇張的翻了出來,脖子上就像所有的“老大”一樣,掛著條粗粗的金鏈子,樣子惡俗到極點!


    他旁邊跟著的人看起來大部分是社會青年,但也有幾個學生模樣的,一副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就像當年的我。


    馬進慢慢的度多來,表情儼然有一種大哥的威嚴,感覺上比鄭毅當年混得還要好。


    旁邊一個挑染亞麻色頭發的大眼睛男孩一口一個“進哥”的叫著,看樣子甚為親密,這讓我感到有些不爽。


    最讓我吃驚的是馬進竟然完全沒有認出我,他的眼睛茫然的從我臉上掃過去,表情冷漠的如同對待陌生人一樣。


    以前不論是在大馬路上,還是在公交車上,馬進總是一眼就看到我了,想躲都躲不掉。


    難道我的變化真的大到讓他也認不出了?


    也許吧。進了那種成績決定一切的省重點高中,我剪掉了有些長的頭發,繁重的學習使我近視度數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加深,我不得不帶上一副黑框眼鏡,還有我的穿著,也不再追求時髦,因為學校裏沒人講究這個……


    這群人從我身邊走過(我做的那張桌子靠近道路)。我也不知怎麽想的,突得伸出一條腿,緊接著“啊”的大叫一聲,剛才那個染了亞麻色頭發的男孩正麵朝下,結結實實的摔了個狗吃屎。


    我感到自己跟蒙那麗莎似的嘴角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不過年輕身子骨就是結實,正當眾人錯愕的時候,他猛的從地上跳起來,一臉凶神惡煞的喊:“他媽的,誰絆我的,活膩了!”


    他他一雙溢滿怒火的眼睛注視下,我自然無所遁形。


    那男孩衝過來,毫不客氣的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就要扁人。


    我猛的站起來,使勁一推,把他甩了個老遠,心想,操,還想揍我!小爺我出來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這時馬進開腔了:“兄弟,客氣點兒。”他陰沉著臉,眯著一雙眼睛銳利的打量著我。


    平心而論,他這種表情花挺嚇人的,換了別人說不定還真能被鎮住。可惜,他自從七歲和我搶西瓜吃起就老用那副表情來威脅我,我早就免疫了。


    看到他這樣,我甚至還忍不住想笑。


    另外一個光頭看我沒有道歉的意思,緊一步湊上來推了我一下:“幹嘛,小子想找茬啊!”


    我一把擄開他那顆閃閃發亮的大腦袋,說:“馬進,你這人真他媽的沒人性,才幾年就把兄弟給忘得一幹二淨,早知道那次就不送你去醫院直接把你埋了得了。”


    馬進一下僵住了,他周圍的人也都大吃一驚,疑惑的看著我。


    “大……聖……”他斷斷續續的吐出幾個字,嘴還張的老大。


    我對他吐了吐舌頭。


    哈哈哈,馬進忽然指著我狂笑起來,比上次他看到我染了紅頭發還要誇張。


    “你……你怎麽變成這樣!”馬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不就出門讀了幾年書嘛,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老學究一樣!”


    “我呸!你好看?一副典型的市井流氓打扮,每天自己照鏡子也不覺得惡心……”


    “操,你他媽才市井流氓那!我穿得可都是名牌,看你那傻逼樣兒,別怪我認不出你……”


    “滾你媽的名牌,你這個登徒子弟,穿一身‘屎’色還好意思出來現呢!”


    馬進手下的混混們就這樣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的大哥和另一個書呆子模樣的人站在街上打口水戰……


    這場戰爭直到我嘲笑他四年來一公分也沒長高,一下搓到他的痛處才宣告結束。


    不管怎麽樣,馬進久違的爽朗笑容讓我覺得很親切。


    “你太不夠意思了,回來了也不先打個電話,不然肯定好好請你撮一頓!”馬進抱怨道。


    “不了,我是回來體檢的,高考必須回原籍體檢,我馬上就得回去了,八點半的火車。”


    “哦,那你還考回來吧,你家那套房子又沒賣,走讀上大學多舒服。”馬進說著,看著我的眼神是那麽親切。


    我知道他什麽意思,可我卻說:“這個……考哪裏我還沒決定呢。”


    馬進突然抓住我的肩,他把臉湊得很近,我甚至可以聽見他的呼吸聲:“別他媽的裝蒜,給我老老實實考回來,這一次,”他死死盯住我的眼睛,“你別想逃得掉!”


    我笑了,本以為四年過去了,一切都會改變了,周圍的事,周圍的人,還有自己的心情。


    然而我錯了,原來最本質的東西終究不會變。


    馬進還是那個笑容開朗,吊兒郎當的大男孩,我的骨子裏也還是存著那麽點桀驁不遜,還有鄭毅,他依舊正如我初次見到他那樣微笑著,一臉帥氣的站在那兒,永遠銘刻在我十五歲的記憶裏。


    湖水是你的眼神,夢想滿天星辰


    心境是一種傳說,亙古不變的等待


    成長是一山樹葉的門,童年有一群親愛的人


    春天是一段旅程,滄海桑田的擁有


    那些我愛的人,那人離逝的風


    那些古老的誓言一遍一遍


    我們都曾有著一張天真而憂鬱的臉


    手握著陽光我們望著遙遠


    一天天,一點點,一年又一年


    長大間,我們是否還會再唱起心願


    一天天,一點點,一年又一年


    長大間,我們是否還會再唱起心願!


    ——《心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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