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奇怪怪的石塊與樹木組成了精妙的的陣法,即使周圍是青山綠水,這個圍陣之中仍是飛沙走石,鬼哭狼嚎,盡現猙獰。


    隻不過這樣的八卦五行、奇門遁甲,阻擋得了其他人,卻阻擋不住李秋水。


    李秋水是誰?


    她就是傳說中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無所不能的無涯子癡戀一生的女子……的姐姐。


    所以李秋水,簡稱傳說姐。


    她年輕的時候是逍遙三仙之一,再大一點呢,是逍遙派掌門夫人,現下的官方說法是西夏王妃。


    你不得不承認,就算不用縮句這種抽風的法子來判定,這個女人的確是傳說姐。


    她沉吟片刻,輕袖一拂,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優美地一擰,出掌擊破了陣法之中並不起眼的一根小木樁。


    雨過天青,便如一道無形的屏障被瞬間撤去,嬌脆的鶯啼與清泉的流動像潮水一般湧入耳中。


    “就這點微末陣法,我還不放在眼裏。”


    李秋水的美麗紗衣微微飄動,她柔媚的聲音讓人傾倒,她卓絕的風姿令人心折。


    剛才被傳說姐一擊得手的,正是傳說中的陣眼。找準了這個不起眼的點,整個陣法便能被輕易破去。


    “前輩的確身手不凡,不過這一路打上來,也怪累的,不如歇息會兒罷。”


    一個清脆俏皮的年輕聲音道。


    李秋水眯起眼睛,隔著一層輕紗打量眼前這個身著紫衣的小姑娘,看來她便是守下一個大陣的靈鷲宮弟子。她雖是遠遠看去,卻也知道這個陣比之前的要大多了,也難多了。看來這守陣弟子,也要比前頭幾個要厲害一些。


    這孩子很漂亮,很嬌俏,很機靈……而且也很狡猾。


    這種狡黠的神情李秋水並不陌生。不過在學會控製自己的神情,用柔軟溫婉的風致武裝自己之後,她就把自己的這種神情給藏起來了。


    真正的狡猾,並不是明麵兒上的狡猾。


    孩子,你還是太年輕了。


    “小姑娘,來,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李秋水的問話溫柔又妥帖,任何一個孩子都不會拒絕她的柔情。


    “我叫阿紫。”


    小姑娘把烏黑的辮子繞到手上,笑嘻嘻地回答。


    李秋水鬆了口氣,柔柔地道:“阿紫,你肯定知道繞過這個陣法的路了,請告知一下,好不好呢?”


    這一路,雖然說她毫發無傷地上到了這裏,但遇上的陣法越來越難,動不動就殺出來的靈鷲宮弟子和聾啞男仆也很煩。


    遇見巫行雲之後,肯定要有一場惡戰。她必須為即將到來的大戰節省體力。


    收到情報說無涯子隱居在這裏的時候,她並沒有馬上作出來找他的決定。畢竟她和無涯子之間,也是一本爛帳。他當年為了一尊玉像冷落她,她通過背叛他,把他害成殘疾,也還回來了。


    若是巫行雲沒有和無涯子在一起,她還能與這老侏儒維持一種微妙的平衡——因為她們都不曾真正地得到過他。但是據不斷送來的情報說,巫行雲和無涯子相處甚歡,便如老夫老妻一般。


    她許久沒有沸騰的邪惡血液,為了這句話而重新燃燒起來。


    年紀大了,總得給自己找些樂子。


    通常來說吧,傳說中的人物總是有一個宿敵的。


    巫行雲這貨就是傳說姐的宿敵。一見麵就要對掐,而且還是往死裏掐那種。


    算了,先不管宿敵,還是哄好眼前這個領路的小姑娘吧。見阿紫眼睛骨碌碌地轉,隻不答話,李秋水更加地溫柔慈愛:


    “阿紫,你是個好孩子,是不是?幫我帶一下路吧,我累了。”


    阿紫歪了歪頭,天真地說:“可你剛才破陣的時候,明明精神的很呢。”


    揣著明白裝糊塗,看來這孩子也沒有表麵上看那麽好打發。李秋水也懶得繼續演下去,便換了一種方式。


    “阿紫,想必你也是個聰明人。你若是幫了我,我自然虧待不了你。”


    阿紫繼續笑嘻嘻地問:“怎麽個不虧待法,你給我講講。”


    見她並不是鐵板一塊地對巫行雲忠心耿耿,李秋水和藹地笑道:“自然是靈鷲宮能給你什麽,我便也能給你什麽,而且要更好。”


    “哦?靈鷲宮雖然說對我也就是一般,但我的臉之前毀容的時候,尊主治好了我的傷。這個你能給麽?啊喲喲,你自己的臉都治不好咧!你年紀這麽大了,要是你會治,你早治好了。”


    李秋水臉色一沉,語氣陰毒了起來:“我耐著性子與你交易,你卻這麽不知好歹,看來是不想活了!憑你的武功,決計是打不過我的。為了你的尊主,你竟肯來送死麽?”


    “我好害怕呀……”阿紫撇了撇嘴,“和你直說罷,我是這山上頭一號小人,從來不知忠心為何物。我也沒有來攔你的意思,隻是賣點東西給你,你若是買了,便放你過去。”


    她鬼鬼祟祟地從懷中摸出一管藥來,在李秋水眼前揚了一揚:“我的臉就是用這個秘方治好的,賣與你,怎麽樣?”


    說完,她嘿嘿笑了一笑,把剛才繞在指間玩的辮子甩到了肩後,


    李秋水何等的敏銳,她冷哼一聲道:“你鬢角那塊粉紅疤痕,又是什麽?你方才不是說你的臉全好了麽?”


    “這可是我故意留下來的,這叫活廣告,靠了它我賺了好多錢呢。”阿紫膽子極大地湊上前來讓她細看,“這一小點呢,平時有鬢角壓住,再也看不出來的。但是像您老這麽心細眼亮的人呢,可就不同了。您瞧,之前我的臉便爬滿了這疤痕,現在除了這一點,其他之處可還有痕跡?這個效果真是太驚人了!您還在等待什麽,還在猶豫什麽?這方子再靈不過了,絕對珍品,物超所值啊!我每天隻做十樁生意,再晚可就買不到了!您老買一個吧,順便贈送白玉藥罐子一個喲,這白玉罐子可是八心八箭的喲!”


    她的口氣如同集市上小販一般嫻熟熱絡,李秋水有些哭笑不得。


    她無意與阿紫過多糾纏,便從袖間摸出一錠金子扔給她:“別煩我,不用找了。”


    “哎喲,您可真大方。可是這麽點,可有些不夠了。那藥可貴著呢!”


    這個獅子大開口敲竹杠的小女娃!李秋水冷著臉又扔給她一錠。


    阿紫喜眉笑眼地接了,把藥恭敬地遞到她手裏,自己退後三丈遠。


    “請前輩過去吧,巽m便是陣法中的生門。”


    李秋水並不放心,駐足在陣邊瞧了半晌,確定阿紫並沒有撒謊,便看也不看她,抬起腳來往巽m的方位走去。


    出陣的那一刻,她拿起手中的白玉罐子瞅了一眼,冷笑著拋了出去。


    小丫頭還是太嫩了,她才沒有那麽蠢,這藥準保沒個好的,說不定裏麵藏了什麽□□。


    這藥的確不好,但是並不是因為有毒,而是因為有灰。


    在落地的那一刹那,藥膏炸裂開來,噴出漫天的黑灰來,灑了李秋水滿臉滿身,還粘乎乎的,怎麽抖都抖不掉。


    傳說姐出場必備的翩翩素白羽衣,成了黑乎乎的烏鴉翅膀。


    李秋水頓時悟了,她吃了大大一個暗虧。


    若是她不起疑心扔這藥,那就不會弄髒自己。她的衣服既然髒了,她就決計不會如此狼狽地去見她曾經的愛人與永世的宿敵。這關係到麵子,關係到榮譽,關係到傳說姐的美型度。


    她的確得到了方便,少破了一個陣,但為著這方便,她不得不打道回府,待下次再來闖這擂鼓山了……現在回頭去算帳,那死丫頭必定是跑了。


    李秋水抹了一把臉,很沒有玉女形象地狠狠啐了一口。


    ……坑姐啊!


    擂鼓山頂,神仙洞府內,巫行雲慢條斯理地拿起茶啜飲了一小口。


    派一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小丫頭來對付你個毒婦,這叫物盡其用。


    既然狡猾已經成了天性,那就沒必要硬去把她掰成老實忠厚的。用生死符威逼也好,用豐厚衣食利誘也好,用治傷之恩挾持也好,總之,阿紫對天山童姥的服從已經成了習慣。


    手底下多一個小人,總是更好辦事一些,比如說用來和其他小人打交道。


    “你當真不想見你的秋水妹?”


    雖說這是老家夥自己出的主意,還是多問一句比較好。


    無涯子拈著一枚晶瑩潔白的棋子,微笑地搖了搖頭。


    “初兒,該你了。”


    坐在無涯子對麵的,正是被太外公聲稱要用棋道來磨性子的慕容初。他捧著小臉看了又看,嘿嘿笑了一笑,“啪”地一聲落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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