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這個已然離我而去的男子,放聲痛哭。不理會周圍的濃煙烈火。


    他的話語、他的現時現境、曾有的溫情脈脈、乃至他的暴躁乖張個性,已然使我丟棄了一個男人的矜持驕傲和自尊,使我隻能用慟哭來表達自己的痛苦。


    遠離了這個和我平等的,性格如此貼近的人,我的身邊隻剩了孤獨。我曾經希望,住在平原盡頭,山區的小獵屋裏,每日每夜嘻鬧打罵,出門打獵帶著野味回家,然後跟他一起編製花冠的卑微夢想,自此全部傾散潰敗。


    這世上再無一人能以崇敬的眼光為自卑的我洗淨肮髒創傷、再無一人為我捕到了獵物歡呼雀躍,對我講「你太厲害了」,這種殷勤厚愛,這種全心鍾愛已然失去。


    天地間隻剩我一個人,過著痛苦冷漠萬人之上的生活。哦不……日複一日的終年寂寞,將使今後的我變成什麽樣的人呢?!


    我抱著他的屍體,彷佛要把今後五十年的眼淚一並泣出。


    那時那日,也是我人生中的最後一次哭泣了。


    自此而後,我再也沒有為任何人哭泣過。


    遠方天空露出了一抹晨曦,漫長的黑夜終於過去了。巨大的鋼筋森林在光線中慢慢顯現。


    在通透的光線和火光照映下,燃著火焰的巨大房梁坍塌下來,砸在我麵前,濺起火星四散火苗飛舔,房梁就在我的麵前砸在他的身上,我大叫一聲,搶上前來用盡全身的力氣撲救他身上的火苗……


    我正待站起身來,就覺得後背彷佛被火燎過般疼痛難忍,熱辣辣的透心過來,我低首看去竟是一股血腥氣從前胸濺灑地麵。


    一把一尺餘長的刀鋒從前胸透出。


    「你為什麽還不死?楊愛華!」愛略特議長竟掙紮著雙手持刀從我後背刺到前胸,「你不死的話,我就永遠不能出頭!」


    這把裝飾用的長刀把我的身體斜釘在傾斜的木梁上。


    我咬牙反手去拉刀把,但是始終構不著,竟隻能駭然看著長刀自胸口一寸寸的插深!


    眼前隆德身上的火焰越來越大,我拚命俯下身體去拍打他身上的火焰,胸口的傷處卻越加深重,心理的和身上的痛苦使我眼前陣陣發黑,險些暈厭過去。


    卻有人自我身旁歎息:「傻孩子,你先放開皇帝就能殺了他。反正皇帝已經死了。」


    「我不能放……」從我的齒縫不住滴淌著鮮血。


    楊保瑞吃力的從水晶吊燈下麵運勁翻了個身。


    他全身都被重達數噸的水晶燈盞壓得青紫,臉上被碎片劃得鮮血淋漓,他麵色鐵青顯然受了重傷。隻向前匍匐了一下,就伸出僅能移動的右手用力握住刀鋒,向外拔取。


    愛略特憤怒的大叫一聲,「你這混蛋!你在幹什麽?!」


    楊保瑞右手骨骼咯咯作響,但刀勢被他拔著慢慢向外退出!但是他猛然撒手,愛略特一下子又將刀貫穿我的胸口。


    「保瑞——」我驚駭的大叫,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愛略特驚慌大叫,他使勁太大一下子栽倒在我身上。


    楊保瑞陰森森的睇著他:「我隻同意你刺殺皇帝搏取功名,但可沒有同意你殺我的弟弟。毀約的是你!」


    楊保瑞從我的腰中抽出了手槍,嫻熟的拉開槍栓,對著愛略特的頭顱就開了槍!


    「噗……」高速發射的子彈帶來血霧和白色腦漿,濺滿了我的臉。我陡然暈了過去又迅速的醒轉過來。


    楊保瑞用手按住我胸口的刀鋒處,用勁把胸口的出血口按住。他回首大聲招呼近侍過來,在他身後,木梁紛紛掉在地麵上。


    我的眼睛被嗆人的濃煙熏得難以抑製淚水。


    此時,大批的合眾國兵士衝進了青翡翠室。


    窗外天色越來越明亮了。


    我勉強站起來,用盡渾身的力氣抱著隆德的軀體向外走去。


    門外,台眾國的軍隊已經進駐了奧丁王宮。軍士們正在接駁消防水管滅火。艾索魯和士兵們紛紛向我奔跑過來……


    楊保瑞坐在台階上,他的衣衫襤褸,朱紅色的長發被火燎得燒掉了大半,他右手撫著麵,剛才的水晶燈碎片劃得他身上傷痕累累臉上鮮血直流。


    「走吧。」我沒有看他。


    保瑞一瞬間睜大了瞳孔,他眯起眼睛看著我。


    「皇帝已經死了,現在隻能跟你簽訂協定。你宣布退位放棄爵位,就可以保留你的財產、家人和住宅,再請個好律師上軍事法庭吧。」


    「我可以保留我的財產……」他聲音哽咽住了。


    「對。」


    「我唯一的財產就是我的家人——我要跟我的弟弟一起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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