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庸看著謝長晏,露出滿意之色:“很好。見識果有長進,不枉老夫閉門半年心血栽培。”然後他再看向鄭氏,有些凝重起來,“天使說此行不必勞師動眾,宮中一切俱已安排妥當,允帶兩名仆婢隨行……”


    鄭氏表情微變。


    謝長晏一驚:“娘親不能與我同去?”


    “此番去玉京,雖非出嫁,也算半入宮中,需遵守禮製,未經允許不得私見親眷。”


    謝長晏頓時急了:“怎會如此?”


    鄭氏反拉住她的手道:“為娘體弱,恐難承受旅途顛簸,不去也好……”


    “我及笄時,娘親也不來加簪嗎?”


    “這……自然是要去的。”


    “那您到時候就不怕旅途顛簸了嗎?”


    “這、這……到那時不就有玉濱大運河了嗎?”


    謝長晏有些失望,抿了抿唇,輕歎道:“娘親可真是當爭不爭啊……”


    鄭氏心中“咯噔”了一下。


    而謝長晏已轉身直視著謝懷庸道:“煩請伯伯上書陛下,長晏有兩點要求,此去玉京,一要母親相陪,二要另辟住所。否則,我便不去了。”


    謝懷庸的瞳孔在收縮,露出不敢置信之色:“你說什麽?”


    “伯伯教過長晏,爭與不爭,單憑一個理字。吾國律法,沒有一條規定未及笄的女兒不能與母親同住。而尚未大婚,便住到夫婿家中,更是於禮不合。”


    “胡鬧!”謝懷庸重重拍了下身前的矮幾,上麵的銅錢全都被震得跳了跳,“老夫可未教你抗旨!”


    謝長晏拿起放在一旁的聖旨,打開指給諸人看道:“我沒有。請看——聖旨六十三字,可未提不許攜母同行。”


    一旁的謝知微忍不住輕笑出聲。


    謝懷庸盯著謝長晏,謝長晏也不眨眼地回視著他,二人如此互相盯視了好一會兒,謝懷庸最後歎了口氣:“罷了。”


    謝長晏眼睛一亮:“五伯伯答應了?”


    “嗯。”


    “多謝五伯伯!”謝長晏連忙拉住鄭氏拜謝。


    “退下吧。”謝懷庸滿臉厭棄。


    待得謝長晏跟鄭氏離開後,他撫摸著聖旨,臉上表情極為複雜。


    謝知微歎道:“長晏進步之快,當真令人刮目相看啊。”


    “學識未見得,膽子卻真是進步了不少。”


    “為皇後者,一味應和隱忍,也不是什麽好事。”謝知微玩味地笑了笑,“這樣一封奏書遞上去,我們那位與眾不同的陛下未必會生氣,說不定還會對這位未來的妻子印象深刻哩。”


    謝長晏正坐在妝台前梳頭,於銅鏡中見母親怔立在門邊默默地看著自己,當即問道:“娘親有話要對女兒說?”


    鄭氏搖了搖頭,走到一旁榻上坐下開始做針線。謝長晏注意到那是一隻快要完成的新鞋,上麵繡著一簇紅芍藥,針法極盡細膩精致。


    “娘親……”想到鄭氏繡鞋時的用心,謝長晏眼眶微澀,“可是我那一句當爭不爭,令您難過了?”


    鄭氏停下針,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晚晚說得對,為娘怎會難過。我是自責……”


    “自責?”


    “想當初我還教你凡事誌於道、據於德、依於仁,如今卻要你身體力行地反教於我。”鄭氏說到這裏,目光落到芍藥之上,“溫馨熟美鮮香起,似笑無言習君子。霜刀剪汝天女勞,何事低頭學桃李?是我狹隘了。”


    母女倆相視一笑。


    七日後,謝懷庸的奏書被呈遞到燕王的禦案前。


    一隻修長的手拿起這封奏書,看到裏麵的內容,其人不由得笑了,轉向一旁伺候的如意,問道:“你見過她,如何?”


    如意露出嫌棄之色:“醜,矮,粗俗不堪。”


    另一側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吉祥哈哈笑了起來:“陛下別信,在他眼裏誰也配不上陛下。”


    “誰說的?四年前那個謝繁漪就不錯。陛下為何會選謝長晏啊?”如意一臉不解,“如果一定要在謝家女裏選的話,比她美貌多才的有的是呢!”


    “為什麽?”手的主人揚了揚眉,一雙星眸熠熠生輝,“當然是因為——”


    他停頓,將二人的胃口吊了個徹底後,才悠然道:“她的名字最好啊。長晏長晏,晏通宴。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


    如意吉祥徹底無語。


    “傳旨小雅,快些回來,為朕……”說到這裏,燕王勾唇一笑,“教導未來的皇後。”


    如謝知微所言,燕王彰華收到謝長晏提出的兩條請求後,沒有生氣,很痛快地允奏了。如此,四月初一,謝長晏攜母親鄭氏,就此拜別父族,從水汽氤氳的隱洲趕往帝都玉京,學習禮法,等待及笄。


    ——為了成為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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