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鮮居東家宋征氣喘籲籲坐在地上,隻覺胸中氣血翻湧,喉頭腥甜,渾身冷汗涔涔,提不起一絲力氣,好像全身功力盡失一樣。


    夥計們忙湊過去將他攙扶起來,送到後堂中坐下,小心翼翼的問他怎樣了。


    宋征沒說話,陰沉著臉自己吞了兩顆藥丸,調息片刻、恢複精神後,自己去了城主府。他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可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吃了這麽大的虧,宋征又怎麽能咽得下這口氣?他是動不了那幾個人,但有人動得了!


    宋征一路疾行,心裏已經打好了主意,卻不想剛到城主府門外,就遇見了一個想不到的人。


    ***


    從第肆閣出來的一行人,還不知道有人心懷不忿,要找他們麻煩,正打算出城離開。


    夏小喬在紫霞峰住了三年,遠離塵世,陡然見到鮮活的市井之態,難免留連著不願離去,一直伸長脖子看那些落魄修士去賣靈藥。


    趙元坤不像許元卿那樣縱容師妹,而且他心虛著,隻想早點出城,就伸手揪住夏小喬衣領,把她往外一提,說道:“走了走了,看什麽熱鬧?”


    夏小喬被他這樣揪著極不舒服,忍不住極力掙紮,卻沒想到趙元坤把她提出去就鬆了手,她這麽一掙紮,腳落地時就沒站穩,腳踝一扭,人就向後麵倒去。


    許元卿見機極快,沒等旁人反應,他已平移過去,一把撈住夏小喬的腰,並轉頭斥責趙元坤:“手上沒點準頭就別胡鬧!”


    夏小喬閃了一下腰,有點驚魂未定的扶著許元卿站穩,對趙元坤難免生了氣,正要說句狠話,身後忽然有人說道:“姑娘,你掉了東西。”


    她循聲回頭,見一個黑衣修士正舉著那支荔藤鳳尾簪,下意識摸了一下頭上,手摸空後,忙接過來道謝:“多謝你!”她一邊道謝一邊抬頭,對上黑衣修士的臉時,更驚愕了,“啊,是你啊。”


    許元卿此時也轉過了頭,發現撿了荔藤鳳尾簪的人正是自己剛剛在聚鮮居放過的那名修士,便微微點頭說:“多謝了。你姓範,是嗎?”


    那黑衣修士臉上沒什麽表情,點了點頭,就要往第肆閣裏麵走,夏小喬忙出聲叫住他:“請等一下。”她看這修士衣著狼狽,臉上也滿是風塵之色,想到那識途鳥對他來說,肯定已是一筆不小的財產,他剛剛撿了自己的東西又立刻交還,便想表達感激,可是她開口之後,卻不知怎麽稱呼此人,頓時就犯了難,下意識看向許元卿。


    許元卿一眼就看穿了夏小喬的想法,便替她說道:“剛剛在聚鮮居,我聽你同伴叫你明也,不知是哪兩個字?”


    黑衣修士微微皺眉,沒想到這幾個衣著光鮮、一看就是出身於名門大派的人竟拉住他攀談,他雖不耐煩,卻也不想得罪這幾個人,隻能耐著性子答道:“在下範明野,典範的範,日月明,曠野的野,見過幾位真人、仙子。”


    “我姓許,”許元卿到潯州城後第一次報出自己的姓氏,“難得你這小友是個光明磊落的人,又年紀輕輕就已築基,可見心誌堅韌、肯刻苦上進,我僥幸識得幾位宗師,你若有意投入名門,我可代為引薦。”


    夏小喬大吃一驚,她本來隻想賠給範明野些與識途鳥等價的東西罷了,大師兄居然直接要給範明野介紹名師!果然是大師兄!總是這麽慷慨!


    卻沒想到讓人吃驚的事還在後頭,範明野在聽完許元卿的話之後,臉上一瞬間露出驚喜,卻又很快恢複麵無表情,低聲婉拒了!


    “多謝前輩美意。隻是在下還有同伴不能拋卻……”


    許元卿難得開金口肯幫人卻遭到拒絕,自然也不會再多說一句,隻問:“你同伴可是身受重傷,需要靈藥?”


    範明野驚訝的點點頭,許元卿揚手丟給他一個瓶子:“每日一粒,三日若是還不好,大羅金仙也救不了。”


    說完就牽著夏小喬率先走了,趙元坤看了半天熱鬧,追上去時還嘖嘖稱奇:“真是難得見到大師兄大發善心還被拒絕,哈哈哈,不過那小子到底哪裏讓大師兄觸動了?竟然還肯給他還魂丹!”


    許元卿沒說話,夏小喬哼道:“這個範明野人挺好的呀!大師兄不過是舉手之勞,值得你一直念?”


    “你個小丫頭懂什麽?咱們修真之人,最忌諱隨意沾染因果,素不相識之人,誰管得他們的死活?你知道他們做過什麽事?有沒有傷天害理?萬一你救了個該死之人,將來渡劫時,都是你的業障!”


    說得這麽嚇人,夏小喬偷偷看一眼許元卿,許元卿就說:“他不會,這個年輕人倒是難得的正派。我還沒說你呢,叫你跟著來是保護師妹的,你倒好!再這樣,我可要罰你了。”


    趙元坤翻了個白眼,幹脆不和他們講話,徑自往城門口疾行。


    “可是大師兄,你是怎麽知道範明野的同伴身受重傷的?”


    許元卿答道:“我看他有靈力耗竭之相,眼神中又隱含焦急,直奔的是第肆閣售藥櫃台,他在聽我說可以引薦他拜名師時明明很驚喜,卻又立刻變色,提起同伴不能拋卻,顯然那位同伴不能自理,是以……”


    “原來如此,大師兄真是細致入微,我就什麽都沒看出來。”


    許元卿笑了笑,轉頭問後麵跟著的辛一徒:“一徒,範明野的麵相如何?”


    辛一徒答道:“五官尚算中正,可惜雙耳輪廓不明、嘴角下垂,難免奔波勞碌、窮困潦倒、學藝不順,不過此人眼神明亮、黑白分明,顯然意誌堅定、心思純正,應能大器晚成。隻是此人整體看來有運無命,多半功敗垂成、難成大器,除非……”


    他隻講了短短一段話,已經用了四個轉折,夏小喬忍無可忍:“除非什麽?別賣關子了,你學街頭相士倒是學得像!”


    “師叔怎麽知道弟子做過街頭相士?您有所不知,要不是靠賣關子,弟子哪裏能籌得齊來潯州城的盤纏?”


    夏小喬不相信,許元卿卻笑道:“他說的是真話,不過他那時候做相士,另一半還是為了遮住他那隻眼睛。”


    哦,對!擋住那隻銀色的眼珠,出去招搖撞騙,更容易哄得人給錢呢!


    辛一徒還是一臉無辜,終於把後半句說完:“除非得遇貴人,用心扶持,否則,至多止步金丹。”


    “一個散修能修成金丹,已經算是奇才了。”許元卿說完這句,就沒再閑聊,帶著夏小喬腳不沾地出了城門。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剛出了城門,就看到趙元坤正被一個紅衣女修追著打。


    “趙元坤你個王八蛋!還敢藏頭露尾的來潯州城!你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夏小喬驚得瞪大眼:“這是?”


    許元卿一笑:“桃花債找上門了。不用管,咱們先走。”他說著就拋出飛行法器,牽著夏小喬的手上去了。


    夏小喬還有點沒看夠,“我還沒看清沈姑娘的樣子呢!”


    此時慕元廷和辛一徒也進了海螺之中,許元卿就笑道:“這個容易。”他抬手在下方開了個洞,然後驅動法器飛到正比鬥的兩人上方,讓夏小喬仔細看。


    “啊!看到了!沈姑娘真美呀,像一朵嬌豔的海棠花,這暗器打的也比三師兄的鞭子好看多了。”


    辛一徒蹲在夏小喬對麵,給她解說:“沈家仙子這套暗器叫九星連珠,用的是星耀石,裏麵還填了火藥,眼下看,沈家仙子沒想下殺手,不然三師叔的袍子早燒爛了。”


    底下被沈嬌琳追著打的趙元坤看見海螺飛過來,本以為許元卿是來接應他的,後來發現海螺隻盤旋著飛,根本沒有降下來接應他的意思,不由怒吼:“你們還有沒有良心?”


    許元卿袖子一揮,底下的洞立刻恢複如初,他淡淡說了一句:“沒有。”


    兩個字隨風飄到趙元坤耳畔,他再抬頭時,海螺已經急速飛遁,小的像個雞蛋了。


    “……”趙元坤咬咬牙,縱身躲開暗器,收起鞭子,換了剛到手的斬魔刀,用力向前一劈。


    ***


    飛行法器裏夏小喬正樂不可支:“大師兄回得好。”


    許元卿笑了笑,忽然轉頭說慕元廷:“元廷把玉佩拿出來掛上,放在青囊裏沒有用。”


    慕元廷一臉不情願:“有用,一樣的。”


    “青囊裏的東西存在虛空,不是在血肉裏,怎麽會一樣?快拿出來!”


    慕元廷眼一垂,動作緩慢的把玉佩拿了出來。


    “小喬幫你慕師兄戴好玉佩。”許元卿吩咐。


    夏小喬清脆的應了一聲,走過去接過玉佩,用上麵的青色結繩把玉佩係在了慕元廷衣襟上,還打了個漂亮的如意結。


    慕元廷等她係完,看也不看就把玉佩塞進了懷裏,夏小喬看他一臉孩子氣的不悅,忍不住想笑,就隨手從青囊裏拿了個紅彤彤的山柿子塞到他手裏,說:“這柿子可甜了,師兄吃一個吧。”


    慕元廷看看手裏的柿子,又看看夏小喬,似乎不太明白夏小喬的意思。


    “吃完甜的就開心啦。”夏小喬就又解釋了一句,然後轉身走開,分別給許元卿和辛一徒各發了一個柿子,最後自己也拿了一個眉開眼笑的啃起來。


    慕元廷:“……”真是相親相愛的同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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