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徐徐落地,手一揮,鐵灰蓮挺立的葉片立刻四散倒下,接著他彎腰低頭,“咦”了一聲後,從土中扒拉出一枚西瓜大小的長著斑紋的蛋來。


    “三師叔!您出關了!”程均回過神,第一個衝過去,“幸虧您來得及時!”


    三師兄?這個不修邊幅看不出年紀的人是三師兄趙元坤?猶自坐在樹上的夏小喬驚訝萬分。


    “是程均啊,我剛出來,正想放放風呢,就聞見這裏味道不對,哎,那小丫頭還在樹上呢!”趙元坤把碩大的蛋往程均手裏一塞,自己飛身而起到了樹幹上,伸手拎起夏小喬的領子就把她拎了下來。


    程均小心翼翼捧著蛋給兩人介紹:“三師叔還不知道吧,師祖新收了四師叔做弟子,四師叔,這位就是三師叔元坤真人。”


    夏小喬忙行了一禮,說:“多謝三師兄救命之恩。”


    趙元坤非常驚訝:“師尊又收徒了?”說著把擋在眼前的蓬亂頭發撩起來,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夏小喬,“還是個這麽小一點兒的小丫頭?奇怪。”


    夏小喬很想問問哪裏奇怪,礙於初次見麵,不好開口,隻能忍著。


    其餘弟子此時也都紛紛上前來見禮,趙元坤擺擺手:“好了好了,你們在這做什麽?怎麽惹了這隻正孵卵的大鴨子?”


    在場諸人的臉上都一起浮現出一種一言難盡的神情,隻有夏小喬天真的糾正:“三師兄,那不是鴨子吧?我剛學過《修真界禽獸圖錄》,那好像是一隻炎鴟……”


    孰料立刻引來一通教訓:“知道是炎鴟還不快跑?傻呆呆站在那,想給它填肚子啊?”趙元坤的手指都快戳到夏小喬額頭上了,“別說你一個剛入門的小丫頭,換兩個築基期的弟子在這裏,也不過是給它加餐的,知不知道?”


    “我隻是沒看見它……”夏小喬縮著脖子解釋。


    趙元坤還要再說,程均立刻上前解圍,把那顆蛋送上前,問:“三師叔,這顆蛋?”


    “給她給她。”趙元坤衝著夏小喬擺手,“血都滴進去被裏麵的雛鳥吃了,還不趁機讓它認個主?不然你們以為那大黑鴨子為什麽這麽生氣?不過這玩意兒雖然長得醜,打起架來還蠻管用的,飛的也快。”


    他說話語速極快,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已經拉著夏小喬那隻受傷的手按在了蛋上,並且隨手拿一把小刀在她已經止血的傷口上割了一刀,鮮血頓時再次湧出,在那顆碩大而其貌不揚的蛋上流成一道血線。


    夏小喬忍著痛沒出聲,眉毛卻已經皺在了一起,眼見著蛋殼上的血跡像被蛋殼吸收了一樣漸漸消失,又不由驚詫。


    “好了,每隔一個月放點血喂它,等它出殼後,你想怎麽折騰它都行,收起來吧。”趙元坤鬆開手,隨意在髒兮兮的黑袍上擦了擦,就搖搖晃晃的往外走。


    夏小喬忙依言把蛋收到青囊裏,程均手一空出,立刻拿出傷藥給她,叫女弟子來幫忙給夏小喬處理傷口,並說道:“要不今天先回去吧?這裏靈藥長得不好。”


    大夥都無異議,程均就在交代了一聲後,快步去追趙元坤,夏小喬草草包好手掌,跟在後麵,遠遠聽見程均在大聲說:“三師叔,師祖今日出關還問起你,你要不要……”


    “不急不急,我先去洗個澡收拾一下,你先跟你師父說一聲。”這一句話說完,趙元坤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位三師兄,還真是,特立獨行。夏小喬默默想道。


    一行人乘興而來、敗興而去,路上難免都垂頭喪氣,夏小喬覺得是自己牽累了大家,就有些不好意思,忙把自己挖到的靈藥拿出來分給幾個女弟子。


    程均就勸她:“這也不是師叔的過錯,誰知道那隻炎鴟怎麽傻乎乎的選了那樣一個地方孵蛋?幸好三師叔及時出現,不然小師叔你有個什麽損傷,弟子都不知怎麽跟師尊交代。”


    其餘弟子也都說隻是這次運氣不好,怪不得誰,正紛紛說著,前麵開路的男弟子秦敏忽然驚喜的叫道:“夏師叔、程師兄,快來看!這裏有好多靈藥!”


    程均忙快步上前,見秦敏和劉鵬兩個在前方一個岔路裏麵發現了許多靈藥,忙招呼大家去挖,又問他們怎麽找到的。


    “呃,其實,”劉鵬撓撓頭,“其實我們回來的時候有點心不在焉,走錯了路,想從這個岔路口岔回去……”


    程均抬頭四顧,這才發現走的不是來時的路,他不由失笑:“好吧,也算是因禍得福,快去采藥吧!”


    弟子們都忙著去采藥,夏小喬手受了傷,不能動,就跟在弟子們身後辨認草藥,程均則為防萬一,四處走動巡視,免得弟子們遇到危險。


    大半個時辰過後,這一片靈藥能采的都采挖完畢,大家興高采烈往回走,秦敏就喳喳呼呼說:“其實咱們出來挖靈藥,空手而歸都是尋常事,但弟子這兩次同夏師叔出來,卻都運氣極好,上次還有位師姐采到了瑞草呢!”


    弟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來,夏小喬都沒在意,隻悄悄問程均:“三師兄一貫是這個樣子嗎?他今天說我奇怪,我哪裏奇怪了?”


    “這個……,弟子也不知。三師叔倒是一向我行我素,他有時候說話,弟子是聽不大懂的。不過三師叔為人甚好,平素從無架子,隻要有難處被他遇上,他總是肯伸手管一管。”


    程均說完,看夏小喬似乎還有些在意似的,就又說道:“其實三師叔特別直爽,有些話不過是隨口說的,小師叔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夏小喬也不好意思再讓一個晚輩不停開解自己,就笑著點頭:“你說得對,不過我可真沒想到三師兄是這個樣子,師尊師姐閉關出來,模樣都一如往常,也沒一個像是,像是三師兄這般……”


    說到這個,程均也忍不住笑:“是啊!三師叔就是符術法訣稀鬆平常,總是記不住怎麽用,他又不喜歡有人服侍,整個坎明洞隻住了他一人,所以他每次閉關出來後,都是這副樣子。”


    夏小喬想起集翠說過的話,想象一下萬一三師叔想使個自清訣,用錯成注水符,把自己弄成落湯雞也挺可笑的,禁不住笑出了聲。


    於是程均就這麽一路說著趙元坤的軼事,把夏小喬送回了離雲洞,其餘弟子則多在半途就與他們分手,各回各家了。


    “程師侄你快回去吧,說不準大師兄要找你呢!”夏小喬到了洞府門口就催程均回去,程均應了剛要走,就覺身後突來一陣清風,接著一黑一白兩個人影已經立在了身後。


    “師尊,三師叔。”程均立刻對著兩個人影行禮。


    夏小喬此時也看清了來人,許元卿穿著早上那件象牙白織鶴影長袍,另一邊則是個頭發整齊綰起、樣貌俊朗的青年,一身如墨長袍上毫無紋飾,要不是臉頰上胡茬青色痕跡明顯,夏小喬還真難想象這就是剛才那個野人般的趙元坤。


    她剛開口叫了一聲:“大師兄……”許元卿就已經快步走上前拉過她受傷的手低頭檢視,“怎樣?傷的要不要緊?”


    沒等夏小喬回答,趙元坤就從後麵吊兒郎當的說:“大師兄越來越像個老媽子了!不過是皮外傷,能怎麽樣?程均肯定給她上過藥了,保準明天早上起來,一絲兒傷痕都看不出。”


    他不說話還好,他一開口,許元卿立刻冷了臉回頭斥責:“有你這樣做師兄的嗎?即算是要讓那炎鴟蛋認主,也不用拿著刀在她傷口上再割一刀,起個主從契不就行了?”


    趙元坤不自在的側轉身:“我這不是頭一遭做師兄麽?再說我要是記得那什麽契怎麽用的,還至於給她放血嗎?”


    夏小喬:“……”感覺好像莫名被坑了呢?!


    “你就不學無術吧!”許元卿沒好氣的說完,轉過頭麵對夏小喬時又立刻恢複了平日的溫和,“走,進去師兄給你看看傷。”


    夏小喬忙請兩位師兄進去,又叫掃霧融霜上茶招待客人。


    許元卿不叫她忙,按著她坐下,自己動手打開包紮著傷口的繃帶,剛要仔細查看,一隻通體烏黑、金瞳豎耳的小貓突然無聲無息跳到了夏小喬膝上,並伸出舌頭想去舔她的傷口。


    許元卿立即伸手揪住小貓頸部皮毛把它丟了出去,接著手一動,拿出一個玉質小瓶子,從裏麵倒出些帶著薄荷香氣的液體來清洗夏小喬的傷口。


    黑貓輕巧落地,發出一聲惱怒的“喵喵”聲,夏小喬忙說:“小黛不許鬧!”


    閑著的趙元坤看黑貓有趣,袖子一揮就把黑貓抄到了手裏,並用力在貓身上揉搓了幾下,說:“這是哪裏來的小貓?紫霞峰還有這等沒靈性的畜生?”


    小貓掙紮著不停“喵喵”叫,掃霧就上前解釋說:“這是師叔自己撿回來的,聽說是山腳大榕洞一個弟子養的靈寵生的,可貓兒卻無靈性,所以那弟子就把貓扔了。”


    “唔,它叫什麽?小呆?”


    夏小喬看小黛金色眼珠一直盯著自己,似乎希望自己去救它,就出聲說:“是小黛,黛螺的黛,三師兄你放它去玩吧。”


    許元卿這裏給夏小喬清洗幹淨了傷口,重新上藥包好,並搖頭說:“那麽大人了,還是招貓逗狗的。”


    趙元坤這次鬆手放了小黛走,他自己卻閑不住,起身在廳中轉了一圈,就把目光定在了頂部的星宿圖上,“師兄你最近觀星了嗎?”


    “這是每日功課,怎會不做?”


    “唔,那你應該也看出異常了吧?”


    異常?夏小喬疑惑的望向許元卿,很想知道最近星象有什麽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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