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的日子裏,天野就再也沒有在自己麵前出現過。卯月的身子雖然柔弱,但是恢複力卻是一等一。這種大病不得小病纏身的家夥,好象蟑螂一樣生命力頑強,不打針不吃藥隻要睡覺就能活蹦亂跳的。所以在卯月蜷縮著雙腿,將下頷靠在膝蓋上,將胳膊從雙腿兩側繞過去打字的時候,身為朋友的奧田都覺得他這樣子相當了不起。


    「修司,吃水果吧!」


    明明相當高挑卻顯得柔弱的身體蜷縮起來,顯得更加楚楚可憐,白皙的臉孔籠罩著一層憔悴的感覺,甚至連響徹房間的敲打聲都顯得是那麽寂寞。


    這家夥……到底怎麽了?


    盡管如此擔心著,但是奧田還是沒有將關心問出口。不管怎麽說,想要探究這個人的內心世界是非常可怕的事,卯月他高傲的自尊心將所有的思緒都控製在小小的空間之內,不容許任何人去碰觸,也不容許任何人去窺視。


    但是高大的身子就麽僵在原地,手放在推開的門板上動也不動,直到椅子上蜷縮成一團的青年歪過頭來,看到原本早就該離開的男人還站在原地,輕輕的「啊」了一聲。


    「奧田?怎麽了?表情好嚇人……」


    喃喃說著這些話,隨後卯月沒有再刨根問底的追究下去,反而繼續轉過頭來盯著計算機發呆。


    他這副模樣很異常,相當異常,異常到讓人覺得害怕的程度。奧田在心中如此念叨著,終於還是忍不住蹭到那家夥身邊,伸手探向卯月的額頭。


    該不會這家夥……發燒沒好反而更厲害了吧?


    「幹嘛啊!奧田?」


    「……你還是吃藥吧!」


    「沒有,我病好了,隻是中暑而已,而且現在也已經快好了。」


    笑容在臉上剛剛泛起又沉靜了下去,一說起中暑又想起當初白神說過的事情,以及之後的那幾天。一種既開心又痛苦的甜美感折磨著身心,讓卯月忍不住將身子蜷縮得更緊。


    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模樣的奧田,慌張的伸手去扶卯月的肩膀,卻被那上麵傳來的細微顫抖嚇了一跳。


    「修司,你真的沒事?真的好了?如果你病得更嚴重,天野絕對會罵死我的!」


    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卻讓卯月胸口的鬱悶感更加明顯了,恍惚間似乎晃過了什麽片段一般,讓他的眼睛猛地睜大。隨著和天野的頻繁接觸,過去被關上的記憶大門緩緩再度被開啟,來回盤旋的奧田的臉,天野的臉,自己的臉,不停的在眼前晃動,也讓胃部痙攣。


    各種各樣的感覺在心中徘徊,到了最後展現在記憶中的是天野溫柔而羞澀的笑容,是那麽的美麗。不是和自己在一起充滿了誘惑的色香,而是比什麽時候都純真且毫無機心的笑顏。


    那家夥……為什麽不來看自己?他明明答應了姐姐要照顧自己,為什麽現在卻要將自己拋棄?


    在想到這一段的時候,卯月的臉色猛地變了。什麽意思?剛才那想法究竟是什麽意思?這麽說好象是自己希望他來一樣,而且他不來就是將自己拋棄?別說笑了!自己怎麽可能被他拋棄?


    種種複雜思緒環繞不休,卻被電話鈴聲打斷。奧田接起電話「喂」了一聲,過不了多久就露出詫異的表情。


    「修司,電話。」


    沒有多想的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卯月接過了電話,卻不料聽到姐姐的聲音。


    『修司?我現在在機場,我提早回來了。』


    意料之外的情況讓卯月睜大了眼睛。


    「啊?可是姐姐不是明天才回來?」


    『工作結束就回來了啊!聽說你中暑了?所以就急著趕回來……』


    「你怎麽知道我中暑?啊!你現在在哪裏?機場?你等著,我去接你!」


    之後也不顧姐姐的反對就掛斷了電話,卯月慌慌張張的來到衣櫃前。隨意抓了件白襯衫套上牛仔褲,出房門的時候奧田已經在玄關那邊了,說了聲「我和你一起去」。卯月點點頭,手忙腳亂的鎖上大門,伸手招來出租車,隨後就向著機場趕去。


    姐姐馬上就要回來了……


    一想到這裏,卯月的心中卻滲透進相當奇怪的感覺。不是驚喜,隻是一種又酸又甜難以解釋的滋味,難以招架。那種仿佛胸口開了一個大洞的不安讓頭皮有些發緊,他臉色不好到連身邊的奧田都忍不住伸過手來的地步。


    「如果難受的話就不要勉強了,我代替你去接就好……」


    卯月搖了搖頭,想要見到親人的迫切感讓他全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一邊怕見到姐姐,一邊渴望見到姐姐,在要不要告訴姐姐自己和那家夥的關係之間來回擺蕩,這時候才覺得自己是如此脆弱。如果說了自己和天野有這種關係,那麽姐姐會受到多大的傷害?而那個人……那個人搞不好會永遠消失在自己麵前……


    猛地一震,就算再不想承認的現在,卯月都發覺到了自己隱藏的想法。


    永遠消失……光是消失了這麽幾天自己就變成這樣,那種難受的心態左右纏卷,讓自己難以忍耐。如果是一輩子都見不到了,那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自己究竟會變成什麽樣子?怕失去,怕後悔,怕被拋棄,是這樣子嗎?


    出租車猛地停了下來,奧田推開了車門,向外走去,卯月捂住嘴也跟了出去。窗外的太陽有些大,讓他的大腦暈眩起來,忍不住伸手遮住額頭,勉強身子向著大廳走去,卻在人與人的縫隙之中窺見了那道離開之後讓自己痛苦不堪的身影。


    周圍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但是身體內部卻煩亂不已。那個人微微抬起的白皙臉頰,帶著溫柔微笑的紅潤唇角,還有隨風輕輕飄蕩的柔順黑發,都散發著強烈的荷爾蒙,吸引著自己跑過去將他緊緊擁抱在懷中。


    「天……」


    喉嚨發出的聲音沙啞不堪,卯月邁出了一步,卻在看到眼前發生的事情時全身僵硬住了。


    一雙白皙的手臂拉過那麗人的脖頸,亮麗的長發遮住了那微揚起的嘴唇,隨後就是睫毛遮住了漆黑的眼瞳。身子相互貼附著,兩個人宛如熱戀中的情人一樣,無分彼此。


    大腦瞬間空白之後就是翻滾而上的怒火,卯月冷著麵孔大步衝上前去,完全沒有經過大腦過濾,身體就自然而然的動了起來。一把將附著在男人身上礙眼的身體拉開,盡管臉上還在微笑著,但是充斥在雙瞳中的全是開到max的怒氣。


    男人的表情很錯愕,顯然沒有想到他居然會用這種方式出現在這裏,隨後就是狼狽的轉過頭去。盡管速度相當快,但是卯月還是清楚看到了他眸子中的驚慌,甚至狼狽。


    很好!你也知道你對不起我是不是?你也知道你擅自丟下我和別的女人幽會不對是不是?你這家夥……我那麽痛苦那麽掙紮,你卻和別的女人一起風流快活?你將我丟下來,這麽輕易的就放棄唯一贏過我的機會,將男人之間的勝負與自尊踩在腳下,這算是什麽?


    「……修司?」


    疑惑的聲音讓升騰到了極點的怒火,以及滿腦子的胡思亂想都嘎然停止,那不管怎麽聽怎麽熟悉的聲音讓卯月的脖頸僵硬。緩緩扭過頭來,看到的就是姐姐同樣驚訝的表情。


    看著姐姐揉著右肩的動作,這麽說自己剛才頭腦一熱拉開的女人居然是……姐姐?


    自己已經到了連姐姐都認不出來的地步?


    「你怎麽了?怎麽發那麽大火?還將我強行拉開~~~啊……我知道了~~~」理加子露出羞澀笑容,伸手拉過一邊依然扭頭不看他的天野,臉上泛起幸福的紅暈,「你還在怪廣明將你丟給奧田照顧?對不起啦!你就原諒他吧!他說他想見我想見的厲害,所以才拜托奧田照顧你……而他居然跑來我出差的地方找我~~說實話,我都沒想到他是這麽熱情的人~~」


    去找……姐姐?


    那男人在和自己度過那麽荒唐的幾天之後居然去找姐姐?卯月無法置信的睜大眼睛,看到的卻是姐姐因為羞澀而變得更加豔麗的笑容。


    「雖然有些唐突……不過我覺得這樣也不錯啦!總之你很快就要多一個姐夫了……」


    就仿佛被天上的雷劈中一樣,身體不是自己的,全部的感覺都消失了。他看著那個一直扭頭看地的男人,無法從那種複雜的情緒中窺見一星半點的情緒。這算是什麽?自己為了不讓他和姐姐結婚才和他交往,甚至做愛,結果呢!卻在自己離不開他的身體的時候,突然向姐姐求婚?


    開什麽玩笑?


    「啊?真的?恭喜你們。」不明就裏的奧田是從真心祝賀著他們。


    「現在還不太可能啦!再怎麽樣也要先訂婚才行~~廣明君大學還沒有畢業哦!有家庭實在是太大的負擔了~~」


    奧田的聲音又是驚喜又是詫異,而姐姐的聲音也聽起來那麽遙遠,卯月握緊拳,理智終於在天野的腳步挪動瞬間徹底崩潰。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不顧身後姐姐以及奧田的詫異,卯月拉著那個擾亂了自己所有心思的男人,筆直向著洗手間的地方殺過去。


    推開大門,也不管兩個男人手拉手是多麽引入側目的事情,卯月直接將天野一把推入一個隔間,隨後自己也進去順手拉上了門。狹小的空間裏隻有他們兩個人,因為彼此身高差不多的緣故,呼吸噴在對方臉上,帶著彼此身上的味道,也讓天野難堪的扭過臉去。


    白皙的頸項,不知道吮吸過多少次的耳垂,以及襯衫下若隱若現的鎖骨,都讓卯月的眼神變得深沉。不知道該說什麽,事情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還有什麽好說的?卯月一伸手抓住男人的下頷,隨後嘴唇就惡狠狠的貼了上去。


    男人死命的掙紮著,想要推開他的控製,雖然天野外表比自己要漂亮一些,但是好歹力氣還是男人的。卯月的力量和他相比差了一截,被他重重一推居然撞到了門板上。大聲響動換來別人的注意,在大聲問了幾聲之後,痛得齜牙咧嘴的卯月才回了聲沒事。


    兩個人沉默下來,天野抓住襯衫領口,雙頰暈紅,氣喘籲籲。怎麽可能不明白他這副表情代表什麽?每次被自己撫摸親吻而情欲高漲的時候,他都是這副模樣。卯月神經質的笑了起來,自己的力量居然不如那個被自己壓在身下的男人……如果不是天野當初愛著自己,甘願被自己壓倒的話,搞不好自己才是被吃掉的一方。


    不過現在的情形不管怎麽看還是自己占上風。


    「……開什麽玩笑?你這樣的身體還能抱女人嗎?還能和女人結婚嗎?別說笑了……」


    戲謔的聲音說明了當初那計劃的得逞,無法滿足妻子欲望的男人,最終總是要走到最悲慘的地步。天野咬住嘴唇,本來想要反駁的,但是卻也明白那家夥說的是事實。和卯月一樣,他所接納的人就隻有那個惡劣的人一個,無論是男還是女,他都沒有再次和別人發生肉體關係。


    但是……他卻能在這個戲弄自己、嘲笑自己、玩弄自己的惡劣的人身上刺入致命的一刀,讓那張總是用高高在上的笑臉鄙視自己的家夥得到應有的報應。


    「不管能不能抱女人,這都是無關緊要的吧?更何況理加子已經答應我的求婚了……你所竭力製止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你先前和我交往、和我上床都是想要我再次傾心於你,不再糾纏理加子,我也順理成章的和你在一起……但是你一定不知道吧?我在和你約會之後還是會和你姐姐見麵,而且還和她約定好要到時候給你個驚喜~~哈哈哈哈哈,還真是個大大的驚喜啊~~就在你和我發生肉體關係之後,你姐姐就答應了我的求婚~~真可笑~~真是天大的笑話!」


    天野神經質的笑了起來,雙手捂住眼睛,黑發隨著肩膀的抖動而微微顫抖。


    「對!沒錯!經過那樣的事情,我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擁抱女人了,我從來沒有嚐試過也不知道,不過如果那是真的豈非更好?太可笑了……你姐姐喜歡我啊!我卻不能擁抱她,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無法和喜歡的人發生肉體關係,你知道這是多麽痛苦的事情嗎?我終於還是報複了你~~終於還是讓你最重視的人嚐到了這種被背叛、被拋棄的痛苦……哈哈哈哈哈……嗚!」


    喋喋不休的話被落在腹部的拳頭猛地打斷,卯月感覺到頭腦一片混亂,偏偏神誌卻清醒的很。明明知道這全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錯誤,因為過度保護而使得別人受傷的懲罰,但是卻還是無法控製手腳的自由。天野發出一聲悶哼,隨著突然而來的襲擊蜷縮起身子,而卯月就這麽將滿腹的怒火全部發泄到男人身上。


    隔間發生的騷動引來了機場工作人員,在強行撬開門之後,天野已經蜷縮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在那個狹小的空間裏,卯月筆直站在角落裏,腳還踩著對方白皙的手腕。一時間尖叫聲、喝斥聲響成一片,卯月木然的站在原地,茫茫然的看著倒在地上的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身體被強行架走,耳邊傳來奧田氣急敗壞的罵聲,姐姐取代了自己的位置,蹲下來撫摸著自己未婚夫的臉頰。看不見姐姐的表情,但是看肩膀在顫抖著,可能在哭吧?模模糊糊的想著這些東西,卯月好不容易複原的身體終於受不了精神上的打擊,眼前一片漆黑。


    ***


    事情發生的莫名其妙,結束的也莫名其妙。


    天野沒有提出控訴,隻隱約說了是一點個人口角的問題,而且提出他即將和姐姐結婚的事情,於是這個毆打事件也就不了了之。當事人沒有加以控訴,別人還起什麽哄?所以等待卯月的就隻有家人的責備以及熱切的詢問原因。


    在對著那些形形色色的問題,卯月一直保持沉默的態度,雙手交握,將自己的心思囚禁在小小的盒子裏,隨後自己治療自己的內心創傷。


    很久以前是為了不讓天野接近奧田所以才發生了那種關係,為什麽要采取那麽過分的手段呢!此刻卯月總算是想明白了。


    雖然奧田沒有說,天野似乎也沒有察覺,但是自己卻敏銳的發覺到奧田對天野的友情裏夾雜了一點點奇怪的味道。當時是怕奧田被那個惡毒的家夥勾引從而墮落,於是搶先一步去懲罰他,隨後再惡狠狠的拋棄掉,卻不料一開始自己的動機就不正確。


    也許在那些為了接近他而故意創造的機會裏,自己已經開始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他。在那些一起玩鬧一起歡笑的日子裏,視野全部被他占據。想著是為了自己的自尊,其實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明明不是同性戀者,卻對一個男人產生了欲望,這不是「喜歡」是什麽?


    就連身為外人的白神都看出了自己眼神中的曖昧,自己卻執迷不悟,依然自以為是的欺負他、折磨他,到了最後拋棄他,讓他心中留下永遠的傷痕。直到已經遍體鱗傷了,回來報複自己,卻還是那麽的痛苦。


    自己每次都是抱著什麽心態去擁抱他的呢?他又是抱著什麽心態讓同是男人的自己擁抱呢?而自己……又是怎樣利用他喜歡自己的心態去折磨他呢?到了最後,甚至到了最後,居然還毆打他……


    卯月捂住了眼睛,心情難以平靜。


    就這麽在自責以及種種複雜思緒中掙紮了兩天,也聽說那個人隻是輕傷沒有住院,卯月第一次慶幸自己力氣小殺傷力不強,隨後向奧田要了那個人的地址,名正言順的說是去道歉。


    是的,道歉。


    有滿滿一肚子的話想要和他說,說對不起,說過去的自己是傻瓜,沒有發現到自己的心情還傷害了你,以至於磨蹭到了今天才過來道歉,以至於到了今天還在傷害你,還在害你這麽痛苦。


    你的心中還對我殘留著一點愛意嗎?你還喜歡我嗎?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原諒我,我想和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站在天野家旁邊,抬頭看著二樓的房間,隨後深深呼吸幾口新鮮空氣,隨後卯月按響了門鈴。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門把旋轉的聲音,打開門的瞬間兩個人都楞住了。天野原本總是梳的整齊的頭發此刻因為剛起床的緣故亂蓬蓬的,而一雙清澈漂亮的眼睛也瞪得渾圓。


    兩個人默默注視著對方,在看到那個人臉上無法錯認的黑青時,卯月的臉色實在不能說是很好。


    「呃……我是來……」


    「進來再說吧!」


    不等他的話說完,天野就轉身讓他進來。卯月有些慌張的「哦」了一聲,隨後提著禮物就走進玄關。幹淨整潔的房子,散發著天野身上的香味……早就聽說天野的父母現在都在北海道的老家,所以說現在這個屋子是他一個人居住。


    主人無視客人徑自走向客廳的沙發,緩緩坐下之後卻不說話。卯月坐到了他的對麵,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雖然傷勢不重,但是臉頰上的傷痕卻仿佛控訴他的暴行甚至傷害一般,難以忽略。


    時鍾滴達滴達的響著,眼看著到了晚上七點,天野突然說話了。


    「肚子餓了吧?」


    「啊?嗯……」


    男人起身向某個方向走去,片刻就聽到鍋碗碰撞的聲音,這情形不管怎麽看怎麽熟悉,在思及那是自己生病的時候才有的情形。雖然說不上當時的心情,但是那種甜蜜的氛圍卻是讓自己掛心了好久,一直想著如果能讓他再如此照顧自己一次就好了,卻想不到是在如此尷尬的情形下。


    好幾次想要進去幫忙做飯,找機會道歉,但是始終還是躊躇著,始終不敢踏出那最後的一步。到了最後還是天野將飯菜端出來,兩個人默默吃飯之後就端去清洗。


    男人處理完事情之後就靜靜坐在他麵前,那雙深沉如夜空的眸子沒有看他,反而垂下來看著自己交錯的手指。於是卯月也盯著那手指直看,等到終於忍耐不下去的時候總算是開口了。


    「天野,我……」


    「我知道你討厭我,你不用多說了。我既然已經決定和你姐姐結婚,不管你怎麽說我都不會改變主意。」


    冷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男人充滿嘲諷地微笑起來。


    「我知道是我自己犯賤,明明已經受到那麽大的傷害卻偏偏還是要過來觸你的楣頭。明明傷害了你也得不到好處,但是我的自尊心就是不容許。以前說不出來的現在終於可以說出來了,在你拋棄了我的整整兩年裏,我每天都在埋怨自己為什麽會愛上你,為什麽會任由你欺負而不反抗。其實我想過上百種報複方法,也包括殺了你隨後毀屍滅跡……但是最後還是下不了手。這兩年裏,一直不敢想你,更不敢見你,生怕一想到你、一見到你,那種讓人無法忍受的痛苦就會侵蝕我的神經……一直到逐漸淡忘的現在,我才能如此平靜的坐在你對麵,和你說話。也隻有刻意遺忘那段感情之後的現在,我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淒然的笑著,男人閉起眼睛,依然不肯看卯月的臉。


    「也隻有不愛你的現在,我才能用這種方法傷害你。卑鄙也罷,畜生也罷,我全部不在乎了……我不愛你,隻要不愛你,我就不會有任何愧疚的感情,隻要不愛你,我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是的,我已經不愛你了。」


    執拗的語言表達著難以掩飾的執拗感情,當然可以想象他有多痛苦,但是現在隻要全部說出來豈非不是解脫了嗎?卯月大聲打斷了對方的話,將自己難以否認的心思說了出來。


    「可是我愛你啊!」


    絮叨的聲音嘎然而止,對方的眼眸瞬間睜大了,隨後昂起來的麵孔滿是疑惑,甚至是迷茫。卯月站起來,大步走到他身邊,隨後將那張秀麗容顏擁入懷中,大聲的、堅定的將自己的心意表達出來。


    「我喜歡你,在兩年前我就喜歡上你了。是的,隻是我沒有發覺而已,明明有那麽多方法可以達到我的目的,我卻偏偏選擇了最費事、最愚蠢和最犧牲的方法。也許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想要和你變成這種關係了。而一直發展到現在,我更是離不開你……真的,我真的離不開你。你不要和姐姐結婚好不好?你一直留在我身邊好不好?你、你現在還喜歡著我吧?」


    懷中的身體顫抖著,連帶的卯月的身體也顫抖了起來,那雙讓自己喜歡不已的手爬上脊背,用力抓住自己的衣服。這動作仿佛默許了自己的告白一般,卯月鬆開了禁錮他的手臂,嘴唇覆蓋在了對方的唇上。


    柔軟如花瓣的細致觸感,進入口腔的熱情奔放,卯月閉上眼睛盡情陶醉在其中。直到那纏卷的舌奪取了過多的空氣使得呼吸急促而分開之後,他才看到了天野的表情。


    笑容緩緩在臉上綻放,比任何一次都要妖冶的笑意讓天野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不吉利的魅惑。緩緩伸手拉開身上的襯衫,沒有解開扣子的用力拉扯讓這動作變得格外粗暴,當胸口暗色的乳尖裸露出來的瞬間,天野舔動了一下嘴唇。


    一種難以忽略的色香從那個人身上散發出來,也意味著極為不祥的風暴席卷而來。卯月無法置信的看著逐漸向自己逼近的男人,直到身子被抱住,隨後被壓倒在地毯上。天野跨坐在他的腰肢上,用居高臨下的姿勢看著恍然不解的他,緩緩說出自己所理解到的事實。


    「這是新想出的手段嗎?」


    「啊?」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向我告白,隨後讓我甩掉你姐姐嗎?如果我甩了你姐姐,這場賭注就是你贏了吧?哼哼~~你以為同樣的手段我還會上當嗎?你以為我還是那個一門心思隻相信你的笨蛋嗎?」


    手指抓住卯月襯衫的扣子,一用力將那件衣服撕開,在四散飛舞的白色塑料物體中,大睜的眸子看到的是那抹美麗到極點的微笑,卻也殘酷到了極點。


    「你不是想要我才來的嗎?我就讓你擁抱吧……這是最後一次了,之後我就是你的姐夫,是你姐姐的人……你也該知道不保守這個秘密,會給你的家人帶來多大的傷害吧?」


    這段話宛如冬天裏的冰水從頭澆下,讓卯月全身凍結,在對方的手指執拗的在身上愛撫的時候,當充滿了情欲的喘息聲在耳邊響起的時候,卯月終於忍不住伸出手推開了那個即將和自己發生親密關係的身體。


    天野驚訝了一下,但是隨即又爬了過來,一邊伸手將自己的衣服拉開,一邊舔動著嘴唇。那副因為自己而變得格外淫蕩且冶豔的表情,明明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卯月的心卻仿佛被一千根針刺入一般痛楚。


    抓緊自己的衣服,卯月慌忙從地毯上爬起來,向著外麵跑去。狠狠摔上大門,他連鞋子都沒有穿就跑向馬路。隨便招了一輛出租車,卯月直到蜷縮在後座之中才放下心來。沒有回頭看,就連那棟房子都不想看到,他拉高了襯衫的衣領,將下頷隱藏在裏麵,想要獲取更多一點溫暖的縮起了身體。當司機問要去的地方時,卯月小聲嘀咕出一個地址,隨後還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自己明明是認真的……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明顯不是訴說的次數多少的問題,而是那個人壓根不相信自己,不管說什麽也不相信自己,在他心中,自己所有的話都是謊言。


    都是……謊言……


    這好不容易才發覺的真心,以及好不容易說出來的勇氣,到了現在全部都成了笑柄。


    他讓自己擁抱,是為了斷絕和自己的關係。昔日對自己的喜歡,此刻也已經煙消雲散。他不再愛自己,不再喜歡自己……也不再重視自己,更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


    這就是自己玩弄人心的下場,這就是自己……自以為是的下場……


    車子猛地停了下來,付了車費走出車子才發現自己到了熟悉的地方。麵前佇立的豪華公寓以前也來過幾次,沒想到自己無意間說出來的地址居然是這裏。掏出手機撥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響了好幾聲才聽到接通的聲音。


    『喂?卯月?』


    老實不客氣的聲音讓卯月的眼眶一下子紅了起來,而那細碎的聲音也引起對方的注意,在聽到「卯月」的叫聲時,他深吸了一口氣,才能保持平常的語氣。


    「嗯,抱歉這麽晚了還來打擾你,你在忙嗎?」


    似乎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對勁,白神停頓了一下,隨後焦急起來。


    『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情?你……你在哪裏?』


    「沒什麽,我沒事……」


    『你在哪裏?』


    當手機對麵的聲音變成暴吼時,卯月苦笑了一下,那家夥的神經還真是纖細啊!


    「你家樓下……」


    剛說完這句話就聽到大門開啟的聲音,男人突然出現的身影說不出的狼狽,一看就知道是隨便套上的襯衫,連拉鏈都來不及拉上的黑色褲子可以清楚看見裏麵的性感內褲,頭發也是濕漉漉的,該不會是在洗澡吧?


    「啊!白神,我蹓著就來到你這邊了,也沒什麽事……」


    話語被突如其來的擁抱打斷,洗發精的味道和他一直在用的男用香水味道混雜,形成了特殊的體味。胸膛還是濕漉漉的……這家夥還沒洗完澡就衝出來了啊!知道他將自己的來電設計成了特殊的鈴聲,果然是相當重視自己的啊!


    「……如果想哭的話就不用忍耐,你放心,誰都看不到的……」


    笨拙的將自己纖細的身子拉進胸膛之中,將自己的臉孔掩埋了起來。感覺到那隻大手在背上緩緩撫摸著,充滿了安撫的味道。反正這家夥身上也是濕漉漉的,所以再增加一點濕度也沒關係吧……在心中找著各種各樣的借口,感受著那個嘴巴壞態度惡劣卻比任何人都要溫柔的朋友笨拙的安慰,卯月終於忍不住將手環上了他的後背,而淚水也緩緩滲透。


    自己的戀情早就在兩年前就開始了,自己卻和它失之交臂。


    然而發覺到的同時也就是失戀的開始。


    沒有比這種事情更痛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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