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夕陽特別漂亮,桃花也開得正豔麗。


    漫天的桃花在風中飛舞急墜,他拉著她的手,在花雨中奔馳。


    急劇的馬蹄聲就像是擂鼓一般緊追在後,她氣喘噓噓,腳下虛浮,要不是腰側那雙堅定的手一路攬著她,她恐怕早已被身後的追兵砍死。


    一路以來的逃亡,她早已習慣這種被他護衛在身側的情景,隻是以往她的身分是被他綁架的人,如今卻戲劇性的轉變成要跟他共同逃亡……


    “小心。”他回身揚劍,一枝腕口粗的桃花枝幹應聲而斷,瞬時,漫天桃花紛紛飛落。


    她在心裏暗呼了一聲,看著那一朵朵微微笑開、卻欲呼無聲的嫣紅花瓣,就這麽淒涼的掉了下來。


    桃花翻飛與夕陽相映紅,竟然美得如此灼灼其華,數不清的花瓣墜落,遮掩了視線,感覺就像桃花燃燒了天空,紅得美,豔得淒。


    身後那達達的蹄聲稍緩,馬嘶聲此起彼落,看來是他剛才砍下的那株桃花枝幹適時阻擋了他們的腳步。


    “走!”那早已被鮮血浸染的左手緊了緊,像是在向手中發冷的柔荑宣誓以生命護衛她的決心。


    雖然保護她的心從未更改過,可是在他的心底,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麽渴盼她能平安的活下來,他隻要她活著,別無所求。


    她看著他染血的頰側,未幹的血跡在他英挺的麵容上蜿蜒,夕陽在他的臉上拓印著另一層金色的霞光,她望著,有些癡了。


    為什麽她要到這麽晚的時候,才心甘情願的將一切托給了他,如果她早些甘願的信任他,那麽如今的局麵又會是怎麽樣呢?


    沒等到她想透,她的腳步已然不自覺地跟著他走。


    一路上,瑞親王的兵馬毫不顧忌的大張旗鼓抓人,車轔轔、馬蕭蕭,那些手裏拿著刀的士兵們,奉命隻要阻了他們路的人一律皆可殺。


    肅殺嚴峻的氛圍讓桃花村的百姓人人自危。


    奔逃、慘叫、殺人與被殺,這些都隻是轉眼間的事,沒有時間讓你考慮該怎麽做,一切就在人頭落地或是心髒被人插了把刀的時候成定局。


    “不管怎麽樣,你一定要活下去……你爹他在等著你。”丁慕寒渾身染滿了血,早已分不清是他的還是追兵的。


    韓妤綾緊握他的手,感覺到他手掌傳來的高溫。


    他看起來累極了也痛極了,昨晚才為他包紮的傷口怕是早已裂開,她想到了他後背那道為她而挨的劍傷,那道既長且深、幾乎要入骨傷筋的血口,她感覺自己的鼻腔發熱、手心顫動,她可以感受得到那種傷口撕裂的疼痛,可是他卻一直堅忍的不將痛楚表現出來。


    他一直在強忍著,她知道。


    感覺到她手心傳來的震動,丁慕寒長臂一伸,將她嬌小的身子納入懷中抱了下,然後將她的臉貼往自己的心口。“別怕,有我保護你,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說話時胸口的震動撼動她脆弱不安的心,她顫顫的抬起眼,正想開口說話時,一支羽箭就這麽“咻”的一聲,破空而來。


    還來不及辨清聲音的方向,丁慕寒僅是憑著本能,用自己的身體護著懷裏的韓妤綾,略為挪動了腳步。


    韓妤綾捂著嘴,不敢相信她眼睛所看到的……


    那支箭竟然就從丁慕寒的身上穿了出來,鮮血立時濺灑在她的臉頰上。


    汩汩的鮮血順著箭頭,匯聚成一道可怕的滴泉,先是一兩滴的血淌下,再來就是止也止不住的血泉狂泄。


    “呃……”突來的遽痛讓丁慕寒連話都說不出來,他撫著箭頭,腳步艱難的回頭,看見騰榎正緩緩放下手裏揚著的弓。


    他看著中箭的丁慕寒,眼神帶著獵入射中獵物時的喜悅。


    丁慕寒早聽聞他是騰氏王族中,最擅長使用弓箭的一名驍勇將軍,可是他萬萬料不到他的本領竟然已臻百步穿楊之境,這下子他們的處境是大大不妙。


    因為失血而逐漸失焦的瞳眸望了下四周的景色,正想開口說話,一口鮮血卻驀地自口中噴出,他頓時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往後翻倒。


    在一邊看著這整個過程的韓妤綾被嚇得說不出話,直到看見丁慕寒真的倒下,她捂著檀口的手抖顫到無法再壓下自喉間發出的嗚咽聲。


    如果早知道事情會走到這一步,當初她就寧願不要離家。


    這樣誰也不會死……沒有人會死……


    望著頹然倒下的身軀,一直忍著不流淚的她終於擋不住哀傷,崩潰似的哭聲自她的喉間喊出……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會選擇不要遇見他……


    如果非要生死兩相離,那麽她將會選擇以死相隨……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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