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趙平章自殺的消息一爆,後續更有“滬上直言”被人扒出一籮筐的黑料,原本一邊倒的輿論立刻就轉了個180度。


    趙平章一家人終於擺脫了漫罵和騷擾。


    而且沒過幾天,高院竟然出人意料地出具了一份調查聲明,稱在食人案重審過程中也對16年前經辦審理此案的進行了例行調查,主審法官趙平章在此案中並不存在枉法與過失,同時公布食人案重審,將在3月14日開庭宣判。


    自此,所有質疑趙平章的聲音徹底消失。


    沒過幾天,網絡上有關於此事件的硝煙便完全散去。


    沉默的人又多了不少。


    但在這一片由數據構成的海洋裏,離開一部分人,總有一群新的人補充進來。它永遠不會化作一片死海,正如人類社會沒有絕對完美的理性。


    如果硬要說在在這一場輿論戰爭的末尾還有點什麽波折,也許便是那位作家裏的流量擔當了。


    前幾天他竟莫名點讚了那篇軟文。


    粉絲們原本看這貨已經好久沒發微博了,首頁冷不防刷新出一條點讚推送,還以為他是要有什麽新的動作,結果點進去一看簡直滿頭黑人問號。


    我是誰?


    我在哪兒?


    邊老狗轉這個幹什麽?


    再仔細讀讀,把這篇軟文翻來覆去地研究,終於有熟悉邊老邪行文風格的老讀者火眼金睛,發現了那麽一點端倪:“我怎麽覺得這軟文字裏行間的感覺和邊老狗那麽像呢?”


    這猜測一出,讀者群簡直驚了。


    再返回頭去看,那真是越看越像。


    而且這篇文好死不死署名“廉價作家”,簡直有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微博超話裏不斷有讀者艾特邊斜出來解釋,無奈邊老狗裝死不做回應,好像點完讚之後就沒上過微博似的。


    這一篇軟文從此成為“懸案”。


    有人猜是陶文友的同行寫的,有人猜是被陶文友吃過人血饅頭的受害者搞的,也有人猜是看不下去但又能量巨大的正義之士出手。


    眾說紛紜,沒個結果。


    倒是隨著食人案重審宣判的日期漸漸臨近,網絡上種種無關的猜測漸漸消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開始回到此次重審本身。


    沒有人不好奇——


    重審宣判,孫寶山是否無罪?


    這些天來,程白一改年前的清閑,每天都要在律所裏留到很晚。


    都是因為那樁破產官司。


    前段時間合夥人開會的時候就說有家上市公司有單破產管理需要律所來做,同時在接觸天誌和明天誠。


    天誌這邊相關案子都是由戴華負責的,隻是比起明天誠這樣的龐然大物,比起方不讓在業內首屈一指的團隊,戴華還差得太多。


    這人在天誌多少也有些囂張。


    費靖一開始其實是有心慫恿程白跟戴華爭一爭,好打壓打壓他的氣焰,無奈程白的心思暫時不在這裏;可隨著案子洽談的深入,戴華及其團隊所做出的方案完全無法打動客戶,以至於客戶一方越來越偏向明天誠,費靖不得已之下又跑去給程白賣慘,說什麽好歹你也是天誌的合夥人,這一筆賺到手今年都不用愁,要她趕緊進來搭把手。


    怎麽說,程白也是他拉來天誌的,在那種司法局對她的調查都還沒結束的時候,又有幾個律所敢向她伸出橄欖枝?


    費靖對她有恩。


    正好這陣子趙平章的事情也告一段落,程白騰出手,到底還是摻和進來,一麵對付著戴華,一麵跟明天誠那邊打擂台。要重新熟悉破產管理的流程,評估資產,做前期方案,忙得不可開交。


    還好這陣子邊斜也不來律所了。


    這貨跟薑明懷前後腳請了假,一個說要回去閉關寫書,一個說要回去閉關寫劇本。


    程白忙過3月上旬才想起來,居然有快一個星期沒見過邊斜了。


    這人說是要去寫書,整個人卻跟人間蒸發了似的。


    不管是工作日還是星期天,程白但凡在家,就沒看見他出來過。連來送外賣的都沒有。倒是偶爾有幾次瞧見他那兩個助理來過幾趟,車停在外麵,但也沒待上多久就走了。


    要不是晚上窗戶裏還有光傳來,怕是會讓人以為那別墅裏沒住人。


    3月14日,是食人案重審宣判的日子,


    說來也巧,唐駁幫程白打的那個名譽侵權官司也是這一天開庭審理。


    程白本來要直接去法庭。


    但臨出門時經過邊斜那一動別墅,想起這人竟然十來天沒出過門,眉頭便不由得緊皺起來。


    考慮再三,她上前按了門鈴。


    門裏無人應答。


    程白的眉頭於是皺得深了一些,她又按了兩聲,還是無人應答。


    一張臉便徹底冷了下來。


    邊斜這別墅外麵用的是密碼鎖,早八百年他喝醉時就把一應密碼交代了個幹淨。


    按門鈴沒人應,她幹脆直接輸了密碼。


    門開了,她走進去。


    別墅裏倒也稱不上是一片狼藉。


    顯然是助理來時有收拾過。


    不過樓下的飯桌上放著已經冷掉的飯菜,甚至還有一瓶開了但沒喝完的酒,角落裏擱著兩桶方便麵。


    程白順著樓梯走上去,其他房間包括臥室門都開著,唯獨最大的書房那一扇門緊閉。


    她又敲了敲門。


    門裏麵便傳出了一道沙啞且十分不耐煩的聲音:“飯放樓下,滾。”


    “哢噠”一聲。


    程白麵無表情地擰了半圈門把手,開了門。


    這間書房可能是整棟別墅裏麵積最大的房間,兩頭都開著落地窗,兩麵書牆高高聳立整整齊齊地排各類書籍。


    書桌電腦在這頭,沙發茶桌在那頭。


    原本格局很好,采光一流。


    但這時候兩邊的窗簾全被放了下來,即便是大白天,房間裏也是一片昏暗,更不用說煙熏霧撩,全是濃鬱的煙味兒。


    邊斜就坐在那書桌的電腦後麵,薄薄的唇瓣間叼著根才點上不久的煙,長眉蹙著,沒有半點笑意。


    反而有幾分戾氣。


    穿一身睡袍,頭發亂糟糟一片,兩眼下一團烏青,輪廓分明的下頜上更是滿布著青色的胡渣,看上去著實有點嚇人。


    在開門的聲音傳來時,他的忍耐也到達了極點。


    徐傑他們這些跟他久了的都知道規矩。


    今天來的是什麽時候新招進來的弱智嗎?


    他抬起頭來就想罵人。


    然而目光才落到門口,對上程白那冷冰冰的眼神時,整個人忽然就定住了:“……”


    徐傑也算工作室的“老人”了,別的本事沒有,但當了邊斜好些年的助理,對自家邊神的習慣也算了如指掌。


    別的倒還無傷大雅,唯獨一條不可觸犯——


    那就是他閉關寫一本書開頭的時候,最厭惡人打擾。


    電腦一開門一關,誰也別去煩他。


    飯菜都放到樓下。


    寫得告一段落感覺出餓了,他自己會下樓吃。至於剩下的東西,自然有他們這幫助理下次去的時候收拾幹淨。


    早兩年還沒買下這棟別墅,在另一套公寓的時候,樓下的住戶家著火報了火警他都在自己書房裏,動都沒動一下。


    要不是周異及時來,119都要以為樓上沒人。


    那一回邊神被周大經紀人罵了個狗血淋頭,但也完全沒見改。


    這一天早上,他按慣例買了一屜灌湯包和一份白粥帶小菜,驅車去別墅。


    輸密碼開門。


    隻是剛進去走到樓下,整個人就渾身一激靈,打了個冷戰。


    飯桌上竟收拾了個幹幹淨淨。


    既沒有沒動過的飯菜,也沒有吃剩下的飯菜,連垃圾桶裏都沒有垃圾!


    這一瞬間,徐傑腦子裏冒出來的唯一一個念頭是:“邊神寫完了?”


    可這才一個星期啊。


    邊斜寫開頭,向來是沒半個月出不來的。


    而且就算寫完了開頭他也不可能自己收拾房間的!


    見鬼了不成?


    眼皮忽然狂跳起來,徐傑都忘了先放下自己買好的早餐,咽了咽口水,麻著膽子往樓上走去。


    站在走廊裏往前一看——


    書房門竟然開著。


    裏頭一片敞亮,整整齊齊,幹幹淨淨,但書桌旁邊立著的紙板夾並沒有收起,上麵清晰地標注著寫作進度。


    才寫了一大半。


    但屋裏一個人沒有。


    撞鬼了!


    撞他媽的鬼了!


    徐傑嚇得摸出手機就在工作室群裏嚎。


    徐傑:邊神好像出門了!!!!!!


    周異:他寫完了?


    徐傑:沒有!!!


    群裏忽然就炸了。


    眼鏡是本體:別墅著火了???


    粉紅頭花的萌娘:上海地震了?!


    叼叼叼:邊神是不是被綁架了。


    養生大叔:突然害怕……


    世界第一策劃:[驚恐][驚恐][驚恐][驚恐][驚恐][驚恐]出什麽事情了!!!


    眾人著實慌張了一陣,足足過了5分鍾,才有人想起給邊斜打個電話問問。


    在等待電話接通的那幾秒裏,他們腦子裏什麽可怕的想法都有。


    甚至都做好了綁匪要錢的準備。


    但沒想到,電話接通,那頭竟是個清清淡淡的女聲,聽起來還有點耳熟:“喂?”


    眾人一下就傻了。


    這聲音聽著,有點耳熟啊:“程、程律?”


    “啊,有事?”


    “您、您怎麽會拿著邊、邊神的手機……”


    “哦,他正理發呢,我順手接了。”


    “……”


    理發……


    神他媽理發!


    程白那頭拿著手機,看著前麵邊斜那亂糟糟的頭發在tony老師飛舞的小剪刀下麵漸漸恢複成自己熟悉的清爽模樣,總算覺得氣順了些。


    雖然某位大作家一臉生不如死。


    她聽電話那頭沒了聲音,不由問了一句:“怎麽,有事找他?”


    “不不不……”


    電話那端工作室眾人全部嚇得搖頭如搗蒜,一疊聲地否認。開玩笑,能把邊神從這種狀態下帶出去剪頭發,絕對是他們未來的老板娘無疑了!


    跪舔就完事兒。


    “沒沒沒沒事,就祝您身體健康工作順利萬事如意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不打擾了!”


    啪。


    電話掛斷。


    程白還覺得有些莫名。


    邊斜是困得不行,心裏還十分委屈:閉關寫開頭寫得好端端的,一抬頭看見程白來了,被拎著把亂糟糟的家裏給拾掇了一圈,現在被帶出來剪頭發,還偏偏不敢反抗。


    一物降一物,一山更比一山高。


    程白憑什麽?


    還不就憑著他喜歡他麽。


    邊斜看見了程白接他電話,也聽見了她說話,打了個嗬欠問:“幾點開庭呀?”


    程白放下手機看了一眼表,道:“下午兩點半。”


    唐駁那邊用不著她去,且目前也沒人知道。


    食人案重審這邊就很有必要了。


    重審法院是江蘇省高院,法庭在南京,等邊斜剪完頭,他們兩小時高鐵過去,吃個午飯去到法院,外頭早黑壓壓圍了一圈記者。兩人驗身份證進入法庭旁聽席,一抬頭就看見了最前麵那一排坐著的趙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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